里面带了抽噎声,惊恐声,又是一番拾掇,才由一个年长的嬷嬷开门,见门外许多嫔妃,心知此劫难逃,只求能护了家里莫被牵连。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哆嗦道:“还请皇后娘娘亲自进来,想是金主子有话要说。”
皇后也察觉事情有异,转身吩咐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淑妃留下便好。”说完又示意淑妃上前与自己一同进屋。
进屋并未听到孩子的哭声,金顺仪身上也盖了锦被但依旧掩不住呛人的血腥之气,直到瞧见一旁一个嬷嬷怀里抱了襁褓,皇后和淑妃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怎得这般不知事?诞下皇嗣必要移出产房,你们如今又是为何?”厉声呵斥,到底并不关心金顺仪的死活。
里面的嬷嬷哆嗦着半天没说上一句话,皇后心中一顿,有了不好的预感,目光挪到孩子身上,为何没有哭声?赶忙推开半夏的手,上前几步。突地,双眸紧缩,竟然吓得退后几步,直接抓住淑妃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过了许久才止住了颤抖,神色狠戾,眼眸扫过淑妃,开口已带了几分威严。
淑妃上前接过孩子,入眼却是一个全身黑紫小脚处带了畸形的人影,更可怕的是这孩子全无声息,竟是个死胎。饶是淑妃常日了在冷静理智,此时也收了惊吓,赶忙将孩子丢到嬷嬷怀里,双唇颤动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四周接生的嬷嬷宫女,凡是见了这孩子的人,都跪在地啜泣着,甚至有年小的因害怕哭出声响。
“都给本宫闭嘴。”挥开半夏,也没看床上昏死过去的金顺仪一眼,皇后冷声道,“去崇德殿请皇上前来。”
得了消息,谨宣帝半分没耽误便到了,“到底怎么回事。”留了随行的宫人在外面,一入大殿就极为不善的瞅着皇后。
为了让皇上有所决断,大殿早早就没了人,只留皇后和淑妃二人心不在焉的候着。
淑妃欠欠身算是行了礼,只听皇后开口:“胎儿。。。。。。有怪,皇上可要瞧瞧?”
得了谨宣帝的允许,半夏将孩子抱了出来,饶是他这般杀伐决断之人瞧着心里都有所忌讳,许久才说出一句孽种。之后将孩子包好,让李明德抱去崇德殿,接下来的处置各人心中都有了定论。
第56章 顾晚晚之智
“金顺仪生育子嗣伤了身子,日后就迁居连阳阁,稍后朕会亲自让人前去照看。至于她身边的人,皇后便看着处理吧。”收敛了情绪,谨宣帝对这李明德招招手道,“三皇子出生受惊,得普安寺主持指点出宫养护,朕心不忍,特封为讳王。”
离开江都宫,谨宣帝说不出心中滋味,待李明德处理完事情,才召了李御医前来问话。
早在给金顺仪诊脉之时,李御医就有觉得她脉象和面容神情有所不同,加上当时皇上刚刚断了避子汤药,他便猜测这金顺仪是用了民间失传的育子方强行有孕。但想着若能保住也是好的,却不想孩子是保住了,可生产下来确实死胎。
到了崇德殿的暖阁,谨宣帝挥退伺候在左右的人,面容冷凝盯着李御医,神色颇厉:“到底是为何?难不成是天要祸我大封皇族?”
扑通跪在地上,余光瞥见皇上御案之上的双手握拳,神色亦是紧绷带了杀意,赶忙开口:“回皇上,之前臣暗中向皇上禀报过,这金顺仪是用了药物强行有孕,如此甚是伤身,也定会伤及腹中胎儿。至于脚部有畸形,微臣猜想是金顺仪在孕间暗中服用了过多的动物内脏和生物。”
背脊僵硬,深邃的眼眸中却是不为人知的失落。薄唇轻动,许久才说:“自今日起,你于暗中单独负责给嘉淑嫔的调养,且莫让人插手。”
一身帝王华服,玉冠束发,本该是天下无可比拟的英气帝王,此刻却满面落寞。外面的青砖瓦片还带了潮意,隐约浸开就如谨宣帝此时内心的惘怅。
“帝王之尊。。。。。。”低沉的嗓音慢慢在冷凝的空气中散开,带了倦怠却满含怒意。冷呵一声,抬手想唤了人进来,却不想碰上了腰间玉带之上的香包。垂眸片刻,恍惚间按住胸口,“卿卿啊!”
这几日后宫并不平稳,自金顺仪生产后皇后一番敲打,就免了众人的请安。只是某日听云岚回禀说张大人带人进了褚云阁,沈夕瑶才突然多了几分肃然。张大人是专管刑事之官员,若非出了大事,他轻易不会查案。
由听竹扶着自己慢慢挨着宫墙走着,眼眸明灭微闪,粉红的拽地薄披风配上月白色的刺绣裙裾,在这暗红色的宫墙之下倒清新的很。
突然听到远处静鞭声响起,紧接着是李明德的呵斥声,想来是遇到帝王仪架,有宫人未能来得及躲开。正要转身到假山后避开,就被云溪和听竹拉住,凝神回首,刚要训斥就被见御撵已到跟前。直到听竹和云溪二人拽了她到一旁跪拜,夕瑶才回过神来匆匆福身行礼。她自是明白听竹二人的心思,自己与皇上这般不冷不淡已有许多日子,想来这二人也是颇为着急。
谨宣帝眯眼看着眼前垂首敛眉的女子,近日里自己并顾不上她,偶尔悄悄去羲和宫遇上的不是她在休息,就是身体有恙不愿相见。心里叹息一声,若不是盛宠怜容姬之事,让自己看出了端倪,只怕自己还不曾想过她心中有诸多不满和不安。更不会想到她并非如表现那般喜爱自己。抬手示意随行的奴才宫女停下,谨宣帝不知呢喃一句什么,又抬头浅笑不语,只下了御撵行至夕瑶身旁。
“今日怎舍得出来了?”面上暖意渐渐蔓延,举手又替她拢了拢披风,刚要说什么,却见沈夕瑶略带黯然的目光在接触自己的一瞬,迅速移开只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假山。哽了一下,才带了几分落寞,“就算要避着朕,也少去水边。”
原是那假山一侧是一片池塘。了然的看了一眼谨宣帝,只是听到他语中的失落,心间难免有些酸涩心疼。咬咬下唇,想了想还是牵了牵他的手,低声叮嘱:“莫要难过,妾在羲和宫让人备下皇上爱用的茶水点心。”
“便是伤心,也要好好护着自己的身体。”
简单的两句话,却让一向寡情的谨宣帝心中一暖,似是有什么要涌出心口。微微仰起头,浅笑一声,瞬间便是暖意满心。呵,想他一世帝王,何曾为了别人两句话就如此失态?不过是因为眼前这个于自己说是不同的。
二人分别,背向而去,却不知谁的心被这暖意所融,又是谁戏中带了些许真情。院中桃花已开,粉白的花瓣也不知为谁而艳。
缓缓吐纳了几口凉气,在睁眼已是目光清明,心疼的情绪褪去,双瞳只剩如曜石的冷冽情感。听竹很是担忧的上前探看,却被沈夕瑶抓住手臂,恍惚几息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似是被噩梦魇住了,沈夕瑶只觉得全身都被束缚住了,她努力挣脱却也只是迷迷糊糊听到耳边并不清晰的呼唤声。她只觉得过了许久,久到自己都要放弃了,才掀开了眼帘。入眼便是头顶层层纱幔帘帐,空气中是瓜果的甘甜沁香,微微侧身懵懂的看向身边,却见听竹正伏在床边打瞌睡。呆滞片刻,刚想再闭上眼休息会,就见听竹歪了下头猛然醒来看过来。见夕瑶醒了,愣怔一瞬,赶忙上前询问,又唤了外室守夜的云溪等人前来。
眨眨眼,只着了松垮中衣的夕瑶,由听竹和云溪扶着,又喝了些清水,缓了半响才有了些生气。过了一会儿云风便捧了乌木托盘进来,原是火上给主子留了些细粥。
深呼吸了一下,勉强用了几口,擦拭干净。索性也不困了,便靠在软枕之上低声跟几人说着闲话。
“皇上得了消息就来了,一直守着主子到子时才离开。”见主子的神色有所好转,云溪上前帮她拉了拉锦被,接着说,“奴婢瞧着皇上应该是悄悄来的,临走时李公公还说要奴婢们莫要声张。”
点点头,虽不问谨宣帝的去向,但心中却已有猜测,必定是怜容姬的翠显宫了。
见主子面色有些难堪,听竹看了眼云溪,起身带了宫女收拾了东西出们。此时云溪才近了沈夕瑶几步,压低声音道:“皇上让奴婢带话给主子,说是他自不会让人侍寝,不过是在寝室休息。翠显宫最多的就是暖阁偏殿。”说完又加了一句,“这些日子主子就顺着后宫里的人走,若遇上大麻烦让人私下寻了小路子,他自有办法。”
心思流转,却因着身子疲惫无力,只觉得阵阵晕眩,“罢了,这些日子你与听竹多费些心思,切莫探听阮明宫那边的事。”这阮明宫自是包括皇贵妃和怜容姬二人,想来皇上留下那番话也是对怜容姬有别的安排。
“咱们只要守好羲和宫便是,左右外面的事情都有皇上皇后做主。”
此时谁都没想到,嫣充仪之事会烧至她身上,也不会想到从不曾对她表现出过敌意的皇后,会想要置她于死地。
又过两日,久不在后宫露面的皇贵妃竟让人召了沈夕瑶阮明宫一聚,想着如今宫里风声鹤唳的,本是打算推辞,却不料金枝说哥哥沈彦廷于蛮北失踪,不过几日就传出他已投了蛮人。
阮明宫
“唉。。。。。。”红唇轻叹,似是叹息似是无奈,看着散在背面上的头发,叹口气,让人呈了镂空雕花铜镜到跟前。
“娘娘,还是让奴婢们来吧。”见皇贵妃开始自己动手梳理披散的长发,一旁伺候的人赶忙上前俯身说道。
动作并没有因着宫女的劝阻缓下来,费力的将散发挽起,又取了一直八尾青鸾镶金的步摇带上,再让身边侍妆的宫女给自己描了眉眼和红唇,这番打扮才显得精神了许多。
“娘娘,嘉淑嫔到了。”
将原本扶着小腹的手慢慢移向菱花铜镜之上。她原本便是极有美貌之人,如今却因为孕事面色苍白,就连那双可以掩饰过了锐利双眸都带了些许的空洞。收敛视线,吩咐人将铜镜拿走,伸手附在自己腿上。看了一眼桃香,缓缓点头,让人将嘉淑嫔带进来。
坐在下首,瞧着软榻之上的皇贵妃半瞌双眼,慵懒的斜靠在榻上,沈夕瑶一时怔住。往日里不是不知她的美艳,只是如今这般近看,却觉得再无人能配得上这一身华服。许是察觉到沈夕瑶的视线,皇贵妃缓缓睁开眼眸,一双凤眼便是明亮至极却隐隐透着洞察人心的锐利。
第57章 上巳节
“嘉淑嫔,”唇角微动,扬起不知是讽刺还是羡慕的笑容,打量了片刻,才收回目光,道,“皇上不会动沈家,所以你不必担心。”此时殿中只有她二人加上听竹和金枝,皇贵妃开口便随意了许多。
“前朝之事,妾丝毫不知。”不知她是何意,但无论如何沈夕瑶都不想被冠上干政之事,哪怕是苗头都不行。
嗤笑一声,也不与她分辨,断断续续说起了顾家的事,还有许多事于顾氏暗中交好之人。沈夕瑶心中冷凝,面上严肃了许多,这似乎是一份名单?带了审视的看向榻上一脸自在的女人,这是打算通过自己向皇帝示好?
装作不曾发现沈夕瑶的审视和戒备,皇贵妃只一味说着,等说的差不多了,也不多留更不多做解释,直接下了逐客令。
回去的步撵之上,不断轻叩膝盖的手指节奏,显露出面上淡然的沈夕瑶此刻心中是怎样的焦急和不安。凉风吹过,听竹近前几步将披风盖在沈夕瑶身上。这后宫风向如何变成了这样?突然想到金顺仪当日,听竹曾说她看到金枝穿了一般宫女的服饰进过内殿,此后皇贵妃再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莫不是因了那事儿?或是她对金顺仪的孩子动了手脚,被皇上察觉到了?
她自是不会猜到,皇贵妃与金顺仪本就是服用了同样的育子丹,那日所有接生伺候的嬷嬷和宫女全被杖毙,作为刚刚诞下皇子的妃子,不仅没升位份,反倒是被软禁起来。其中必有缘由,她本也没花了大心思,就打探出当日的事情,也猜测过自己腹中的孩子只怕也会是那个下场。若是顾家没有皇嗣为保,唯一可能的就是她这宠妃早早向皇上告密,助了帝王行事,最后还可能因着自己的知趣儿求得皇上留下一分顾家血脉。
回到羲和宫,心中却依旧忐忑,想了半晌,心知此事自己无法决断,只得让云岚去崇德殿请皇上来,若是皇上不来,也得寻了小路子前来。坐在书桌之前,几次抬笔却终究不知如何写。
因为忌风寒,沈夕瑶索性就窝在羲和宫不出门,日子过得倒是闲情舒坦。拈了一小块放在身旁几案之上被切成小块的番果慢慢咀嚼。
听竹一进内室瞧见的就是一身水青色墨荷襦裙的主子,只单手握了一卷书册,偶尔看到欢喜的地方就微微弯眼,甚至跟着呢喃几句,倒是比往日里多了些温婉雅致。
三月三日,上巳节,众人当行祓禊礼。就算是皇室也无可避免,大封本是自尧山开国,此后被先祖定为上京,春日祭天与上巳节同要来此。其东郊便有一片皇家园林,又因紧挨着狩猎之地,平日里鲜有人去。等听竹伺候着沈夕瑶用了调养身体的汤药,恰好有关上巳节的旨意也到了。
谨宣帝立于御案之前瞌眸沉思,各项事项早已安排妥当,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嘉淑嫔了,此事虽说凶险,但将她独自留于宫中自己也是极为不放心的。更何况,祓禊礼可驱邪除恶,她如今身体一直不见好转,怎不让人忧心。
皇室的仪仗队伍,未到辰时便出了城门,虽说架势占满了一条街道但因着出行早并未影响到寻常百姓。闲闲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玉石翠珠,静默不言却眸光微冰,她自是觉得奇怪,这次伴驾出宫的除了自己竟然只有容妃和章婕妤。
待到了上京,谨宣帝先是让人安排了几位宫妃去行宫休息,自己接待了地方官员。晚间有举办了宴会,随行官员各表政绩和忠心。隔着珠帘宫妃按品级而坐,不说众人的各自心思,单是未有几句话,便有公公上前禀报说是南疆急报。
谨宣帝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李相的方向,微微颔首,声音淡淡道:“让人引至书房。”
沈夕瑶的目光落于传话的太监身上,这似乎并不是谨宣帝身边得用之人。低垂眸眼,也不曾开口,这倒错过了几道远远打量的目光。
冷笑一声,谨宣帝执起眼前的龙纹就被不辨喜怒的说道:“众位爱卿自便即可。”随后又跟身边的李明德吩咐让人将三位宫妃送至后院。
书房中,看了奏报,谨宣帝低头不言,便是一直冷冽如冰的眼眸也带了几分不满,少顷探身于案桌之上取了一份折子,如此倒是对上了,只是不知自己那位皇后会如何选择。
上巳节后的第三日夜,李明德突然到了沈夕瑶的卿耀阁说是谨宣帝召见。众人皆以为谨宣帝推迟回宫是因为南疆之事,却不想当夜一顶轻便的马车自侧门悄悄出了行宫。
沈夕瑶于马车之上谨慎地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回头却见谨宣帝斜靠在座位边瞌眸假寐,嘴角似是还带了几分欣喜。马车一直向城内驶去,未过半柱香的时间,只听得周遭人声鼎沸,似是到了闹市。刚要瞧瞧探身,就见谨宣帝一把揽住她,顺势在她面上蒙了面纱,轻笑道:“今夜便于卿卿做一次寻常夫妻,可好?”
沈夕瑶心中有些慌,如今她越来越猜不出谨宣帝的心思和用意,这番不知他又有何安排。移开视线,凝神看向马车的边缘,好在谨宣帝也不是真的要得了她的回答。
及至沈夕瑶被护着立于上京夜市的街头,她都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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