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信的眉毛抖动了一下,示意景容仁不可在一个别国舞姬面前说这些,景容仁浑不在意,他早已反复试探过真娘,她确实是不懂得汉话。
摆摆手叫亲信别在意,景容仁伸了伸懒腰坐起来对他说:“不过景容止估计还得好一阵子才能从钟离娉婷的死里恢复过来,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亲信点点头,然后提议道:“我们不派人盯着幽王的一举一动?”
景容仁摆了摆手:“盯着他?本王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样的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是。”虽然有些狐疑,但是还是遵命退了下去。
幽王府内,百里长空与楚夜晖、拂晓三人一同坐在前厅里等着景容止出现。他们心中有很多疑问想问个清楚,当日景容止抱着气绝身亡的娉婷走进了那座园子,出来的时候却两手空空,娉婷的尸体不见了,而景容止也披头散发看起来十分不正常的样子。
之后,景容止就昼夜不息地骑马独自先行回到了京城,百里长空与楚夜晖等人紧随其后,都是刚刚抵达京城,连一口气都顾不得歇息,就前来幽王府想问个明白。
已经成为景容止的侧王妃的木怜心袅袅走了进来,看百里长空等人还在等着,她歉意地笑了笑:“幽王他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妾身实在是无法敲开这房门。因此……侯爷与楚公子还有拂晓姑娘,今日恐怕是得白来一遭了。”
木怜心不论如何都是幽王的侧王妃,百里长空等人向她施了一礼道:“幽王昨日几时回到王府的?”16613532
木怜心诧异道:“幽王他也是刚刚回来,先于你们一小会儿而已。”看百里长空几人脸色不对,她狐疑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水波似的视线在几人脸上转了一圈儿,木怜心忽然想到了什么,抚掌问道:“那位……娉婷小姐呢?她没有跟着你们一道回来?还是,已经回到静心庵了?”
她自打看到百里长空几人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原来是不见钟离娉婷的身影。
拂晓的神情黯淡了一下,喃喃道:“姐姐她……死了。”
木怜心愣了一下,钟离娉婷死了?
难怪!
木怜心想起景容止清早回到王府时的情景,当时有仆从回禀她幽王回府了,她急急忙忙前往王府门口迎接,却只见景容止一身白裳披头散发地从她面前走过,宛如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似的。当时木怜心就大吃了一惊,她眼中的景容止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衣着虽不华丽却也清雅高贵,衣冠整洁,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幽王使她惊慌大过于不解。
原来,竟然是钟离娉婷死了。
木怜心神情呆了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了。按理来说,她和钟离娉婷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景容止的书房里,那个女子虽然面容丑陋,但是木怜心知道如果不是她左脸上的刀疤,她应当是个难得的美人。当时的钟离娉婷穿着女尼的素服,根本不是幽王府的什么人,但是整个幽王府里上至幽王景容止,下至仆从丫鬟都对她唯命是从。
木怜心曾经在心底问自己,她凭什么?不过是一名被皇帝勒令出家为尼的女尼罢了,却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更何况,之后景容止还向皇帝求旨封她为侧王妃。从此木怜心就是幽王府名正言顺的主人,她可以每天陪在景容止的身边,日久生情,她已经准备好了药如何去一点一点让景容止渐渐看到她的好。
可是,景容止奉旨南下漪澜了,随行的除了武侯百里长空,还有她——钟离娉婷。
没想到,一趟南下回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木怜心脸上的表情拧了拧,露出一个略微惋惜沉痛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幽王他看起来十分难过的样子。”
百里长空抿了抿唇,大约是觉得今日景容止是不会见他们了,只得与楚夜晖和拂晓起身告辞了。木怜心在送三人离开之后,想了一想,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开胃的小菜和稀粥,她带着这些再次去敲了书房的门,不出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城内有趣曼。
”王爷,妾身知道你心情不佳,但是也别弄坏自己的身子。妾身准备了些吃的东西就放在你的书房门外,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说完就留下东西离开了,她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表现出太过积极的态度来,反正钟离娉婷已经死了,她要用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的包容心与体贴去抚平钟离娉婷带给景容止的伤痕。
从幽王府出来,百里长空等人并没有直接回到武侯府去。百里长空想到一个地方,景容止极有可能会出现在哪里。
”侯爷,我们要去哪里?“楚夜晖跟着百里长空问道。
百里长空先是朗声道:“幽王心情不佳不见客,我们就先回武侯府歇息一下,改日再来。”
楚夜晖和拂晓对视了一眼,三人便骑马回到百里长空的武侯府。进府之后,百里长空与他们二人根本没有停留,而是悄无声息地从武侯府的后门离开,悄悄地潜入了一个早已被朝廷查封的地方——钟离府。
娉婷最后想要回去的地方,而最终也没能回到的地方,正是钟离府的静园。
景容止明明应当是昨夜回到京城,但据幽王府的侧王妃木怜心说景容止却是今天清晨回到王府的。那么在他一回到京城的时候,去了哪里不言自明。
百里长空三人进到钟离府,昔日繁华的府宅此时已经破败地不成样子。三人直接朝静园的方向而去,进到静园里,这里却和钟离府的凄惨情况不同,似乎一直有人打扫,很是清净整洁的样子,甚至在书桌上还有一沓宣纸,展开来发现全是景容止为钟离娉婷所作的画。
“幽王好像不在这里。”楚夜晖里里外外看了片刻,确实没有景容止的身影。百里长空拿起桌上的一幅画作道:“但是他昨夜确实来过这里。”
楚夜晖与拂晓凑过去一看,那是一幅很平常的钟离娉婷的画像,但是左下角的落款处却是昨日。看来,昨夜景容止回京之后,确实第一时间回到了静园中,并且留下了钟离娉婷的画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夜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幽王深夜回到这里,还特意留下一幅画像,应该别有深意吧?”
这想法与百里长空不谋而合,于是三人决定在这里等着景容止的到来。一直枯坐着也着实煎熬,于是三人便到静园的那座园子里,这里总是一个触景伤情的地方,是景容止与钟离娉婷的开始,也是他们二人的终结。很快,天边暮色四合,天色向晚。
“谁!”
拂晓恍惚觉得眼角的余光里一道白色的人影闪过,那人有一双狭长阴鸷的凤目,在她的视线里飞快地闪了过去。
百里长空与楚夜晖听到她的喊声急忙聚了过来,戒备地朝着拂晓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却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负手停在一棵树下,长发披散,随风微动。
他慢慢地回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三人道:“是本王。”
VIP章节 第三十章 彼岸之花
“幽王!”
三人见这白裳垂发的男子是景容止都齐齐松了一口气,静园书房桌上的那幅钟离娉婷的画像果然不是无的放矢。
“幽王,让我们深夜等候在此,是不是有事吩咐?”
景容止淡淡地点了点头道,然后又扫了百里长空等三人一眼,道:“是。不过本王知道,你们也有事情想问本王。”16628286
景容止说的不错,百里长空等三人对于钟离娉婷毒发当日在民宅的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都充满了疑惑。
“幽王,姐姐的尸体到底在哪里?”拂晓上前一步询问钟离娉婷死后的下落,她深深记得当时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娉婷的眼睛都没有闭上,景容止说她走了,然后抱着她走进那座民宅的园子里,出来的时候却只有疯疯癫癫的景容止一个人,他们随后进到园子里却没有发现钟离娉婷的下落。
“幽王,当日在那座民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座民宅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景容止绝不会空手从里面出来。
景容止敛了敛自己的眼眸,收起凤目中的涌动杀机:“娉婷,在逐鹿。”
什么!
百里长空等三人纷纷不可置信地看着景容止,钟离娉婷怎么会在逐鹿?难道说——
“你到底还是把她交给朔夜了?”
景容止无声地点了点头,回想起当日他抱着娉婷走进那座园子时候的情景:
景容止抱着娉婷靠坐在树下,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伸手解开了自己的束发缎带。17LMa。
乌发披散,一袭白裳。
不轻易在人前滴落的男儿泪终于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娉婷……
“如何?景容止,尝到了肝肠寸断的滋味了吧?这次可不是区区一个替身,而是货真价实的钟离娉婷!”朔夜站在园子里的一棵大树的枝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树下的两人。
景容止抱着娉婷,头也未抬,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朔夜的突然到访。朔夜没得到景容止的任何回应,又刺激他道:“本王没有料到幽王殿下可以看着心爱的女子忍受天下至毒的煎熬这么久,都不为所动。佩服佩服!”
他故意将“佩服”二字念得特别响,景容止终于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狭长的凤目半眯着,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怎么?想杀了本王为钟离娉婷和她腹中的孩儿报仇吗?”朔夜轻笑了一声,“那你可真的就要后悔终身了。”
景容止看着他,语调清寒宛如腊月里的泉水:“说,你来做什么!”
朔夜从树上轻轻跃下,双足慢点,玉树临风地落在了景容止与钟离娉婷的面前,他弯下腰来看了一眼安静地躺在景容止怀里的钟离娉婷,然后抬眼对景容止道:“她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而且……一定是死不瞑目。”
因为曼陀罗的毒性之强,越到后期越是使人难以忍受,而钟离娉婷区区一介女子,居然可以支撑十日之久,其中的痛苦可以想象。
朔夜一路派人跟踪着景容止他们一行人,他就是想知道这个他一直得不到的女子,她到底有多超乎他的想象。钟离娉婷没有让他失望,直到第十日,他才终于得到了她陷于弥留之际的消息,然后他亲自赶来,就是为了亲眼看到现在这一幕。
“如何?是不是觉得心如刀割肝胆俱裂?”朔夜绕着景容止走来走去,钟离娉婷死前最后一个心愿是回到她和景容止邂逅的静园,而这一点景容止也没有做到,他只能找了这么一个民宅小园来欺骗她,而值得讽刺的是,这竟然是景容止对钟离娉婷的唯一一次欺骗。弥留之际神志不清的钟离娉婷以为自己回到了与景容止初遇的地方,但其实她哪里知道那里距离京城的静园还有千里之遥。
朔夜得意地看着沉默不语的景容止,他微微垂着头,披散而下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朔夜走到他身边,低低地问道:“你说,若钟离娉婷九泉之下得知真相,该是如何怨你?她想和长相厮守,却生生被你的父皇和皇姐阻扰;她想保全你和她的孩儿,也被他们逼得逃出京城;就连她想躲开你,觅一处清幽之处避世而居,也被你以爱为名而绊住。景容止,你知不知道,钟离娉婷是为你而死!因你而死!”
“噗——”
一口长血喷出,景容止按着自己的心口撑在地上,他知道朔夜说的都对,娉婷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他不肯放她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问道,朔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踪他们,更不可能无缘无语与他说这许多话。他这么多番刺激他,一定是别有所图。
朔夜微微勾了勾唇角:“我来——是为了拿回钟离娉婷的尸体。”
景容止猛地抬起头来,狭长的凤目里窜动着凌厉的杀机逼视着朔夜。朔夜却不以为意,摇了摇手中的纸扇:“幽王熟读古籍,想必一定知道曼陀罗是天下至毒,它唯一的解药便是曼陀罗的茎叶吧?”
景容止不答,只是戒备地盯着朔夜。钟离娉婷已死,他绝对不可能会将她的尸体都交给朔夜。他知道,娉婷更愿意长眠于他的身边。
“诚然钟离娉婷已死,呼吸断绝,脉搏尽灭,曼陀罗的毒即便是解了,她也不可能起死回生。”朔夜又扫了一眼景容止怀里的钟离娉婷,她还维持着夜姬的样貌,即使死去也是美丽绝伦的美貌,“但是,幽王可知,中了曼陀罗的毒而死的人,如果在初初断绝呼吸的时候,就服下另一味天下至毒,便会达到起死回生的奇效?”
起死回生?王裳深夜的。
景容止的凤眸蓦地一亮:“曼珠沙华?”
朔夜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幽王果然饱读诗书,天下间知晓曼陀罗的人不出十人,而天下间知晓曼珠沙华的人不出五人。那幽王可还知道别的什么?”
“曼珠沙华,名字来自法华经《摩诃曼珠沙华》,为天界四华之一,传说此花是生长在三途河边边的接引之花。传说中,此花是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能开在阴历七月,鲜红如血,倾满大地;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朔夜听了连连击掌称赞:“不愧是幽王!但你可知,曼陀罗又称什么?”
景容止微微敛眉:“曼陀罗……又称曼陀罗华,在传说中与曼珠沙华并称为彼岸之花。”
难道说……
朔夜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里的笑意慢慢收拢,然后瞟着景容止道:“幽王既然知道曼陀罗的另一个名字,还知道它与曼珠沙华并称为彼岸之花,想必就一定知道曼陀罗华其实是曼珠沙华的一个变种,曼珠沙华为赤色,曼陀罗华为白色,而它们绝不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事实上,你已经亲眼见识过曼陀罗,那你就应该相信世间一定存在着曼珠沙华。”
景容止一言不发地听朔夜继续说了下去:“既然曼陀罗华与曼珠沙华是真实存在的,那幽王知不知道它们生在在哪里吗?”
彼岸花…传说中冥界唯一的花,也叫引魂花。彼岸花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儿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的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狱。而它们,就生在在黄泉路上,三途河畔。
景容止倏地凤眸一睁,逐鹿地处皇朝东北,而在逐鹿的最北之地有一处边陲小城,名为酆都鬼城。
传说这里是人死后灵魂归宿的地方。“鬼城”酆都,名山上古木参天,寺庙林立,在庞大的阴曹地府里仙道、释、儒,诸神众鬼盘踞各庙,等级森严,各司其职并以苛刑峻法统治着传说中的幽灵世界。酆都鬼城,历来被人们当作亡灵的归宿之地。
朔夜看着景容止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即便是在面对着心爱之人惨死的凄凉心境,即便是被自己故意刺激到气血翻涌,他依旧心思缜密,反应敏捷。
景容止,不啻为他朔夜心中的第一大敌。
景容仁口口声声道景元帝因为秦皇贵妃的缘故而偏宠景容止,看来是太狭隘了。景元帝中意景容止的真正原因,大概是景元帝深深地明白,景容止才是堪当大任的最佳人选。
小小年纪被幽禁于钟离府,却可以以皇子之威使钟离泽不敢对他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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