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今日所作所为,我一定会告诉父皇。此等羞辱,王家必定拿命来偿。”宁致远撂下狠话,在场将士能瞧清脸的皆变了脸色,个个神情严肃狠辣,估计只要王辰安一声令下,他们便敢把宁致远他们三人给灭了口。
王辰安遣退众人之后自己也离开了暖春阁。
我飘到空中四处张望,暖春阁四周皆有人看守,三五步便有一人,想来是将宁致远和师叔三人给软禁了。
宁致远的穴道还是青伏给解开的。
青伏在宁致远耳边低声道:“你既然想利用她的身份,就别太随心所欲,姓王的现在已经起了疑心,你准备如何善后?”
宁致远摸了一下脖颈上的伤口,随后看着那带着血迹的手指发怔。片刻之后才轻声道:“只要她在西齐一天,我就不打西齐主意,所以我并没有利用她的身份,至于进入这身体,无非是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她与王辰安行夫妻之礼而已。”
青伏嘴角一撇,看了宁致远一眼,又冷冷地盯着师叔,她目光森冷,比我这魂体都阴气十足,结果那眼神使得师叔和宁致远齐齐败下阵来,两人各自灰溜溜地离开了院落。
“宁致远,你在做什么?”
宁致远进屋之后悄悄将沾了一丁点儿血珠的手指拿到口中吮吸,虽然他动作很小,却仍旧被我这双火眼金睛瞧了个正着,顿时有毛骨悚然之感。
虽说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但你是个男人啊,难道呆久了自己都忘记了么?不过我转念想到他本尊的样子,似乎吮吸下手指也并不是很恶心,没准比现在还好看一点儿……
想到这里,我就很是失落。
宁致远被我一声呵斥之后小脸一冷,最后拿了本书在灯下看了起来。我与他说话他也并不理睬,次数多了我也懒得理他,自己飘去休息了。
次日,宁致远欲出暖春阁,无人阻拦。只是他出去之后有人紧紧相随,尾巴无论如何都甩不掉,最后宁致远倒也不去折腾了,而是摇着扇子道:“虽说你是西齐公主,身边却无一人可用,你虽然无害人之心却也不会笼络人心,在宫中对待下人不分尊卑,自然不能竖立起自己的威信。看什么看?难道我有说错?”宁致远鄙夷地看着我,问道:“当初在宫中可曾有信任的宫女?”
他不等我回答又道:“你出嫁仓促,虽说赐下府邸,良田、奴仆,嫁妆可以从朱雀街头排到街尾,但这些东西你亲自过问过么?那些人也并不听命于你。而且最近那齐宣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你来,所以他才会如此有肆无恐。”
他轻摇羽扇,声音难得柔和下来,眉眼也微微地弯着,眸中恍是含了一江春水。“小七,去南夏吧,我护着你。”
我瞟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发呆。
“青七!”
“你说我有很多嫁妆啊?于是我现在很有钱了?哈哈,我要吃最好的肉喝最好的酒嫖最俊的男人!”我话音刚落,就看到宁致远脸一黑,额角隐隐抽动,似乎怒气很重。
他竟然头也不回地进了一家酒楼,径直要了陈年花雕酒。
酒楼人多嘴杂,我飘了一圈,便听到个跟自己有关的消息。
我的新婚驸马王辰安带领一万精兵去岭山一带剿灭叛党余孽,而那叛党余孽足足有七万人,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于是有人小声猜测,莫非是因为与公主不和受了欺压所以以寡敌众跑去跟叛党死磕?
那人显然是喝酒喝多了,话音刚落便被周围的朋友喝止。几个人拉拉扯扯,又开始吟诗作对,我自然不愿再听,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宁致远皱着眉头喝酒,完全是喝一口酒来皱一下眉。
“你不会喝酒?不习惯酒的味道?”
宁致远将酒杯拿到手中把玩,“喝酒伤身,以往不曾喝酒。”
“王辰安已经离开建康去岭山跟叛党死磕了。”我将听来的消息告诉宁致远。
他眉头微微上挑,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死了更好。”结果喝完之后便剧烈咳嗽,一张脸呛得通红。
“不应该啊,你刚开始的时候不是……”
“不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不是做出一副很伤情的样子?我都以为你爱上王辰安了。”
“当初觉得要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可以省很多事。”宁致远撇撇嘴道。
“那后来为何又露出真面目了?”
他轻笑了一声,而后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因为我答应你了啊!”
这一句话婉转悠扬尾音上翘,配着那抹浅笑,将我那张脸给衬得比花还娇。
果然,气质决定形象。
我觉得我眼睛都要瞎了,看到自己的脸在面前天真无邪装可爱的心情真是很难形容,特别是宁致远还眨了眨眼。
其实眨眼本身是很正常的,只是前后结合起来,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最终只是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宁致远脸又黑了。
“对了,王辰安都走了,不晓得顾惜然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宁致远默默垂下眼睑,半晌才冷冷吐出句话来。
“关你屁事。”
我:“……”
【58】
十日之后,师叔那边传来消息,南夏太子被废之后兵谏逼宫,却被死守皇城的禁军统领秦钊和赶来救驾的常胜将军击退,其党羽尽数被擒。皇帝痛心太子不肖,生了一场大病。
……
昏死中的南夏七皇子该醒来了。
第 42 章
【59】
宁致远回去了。
他跳树三次,服药两次,撞柱一次,最终依靠投湖才顺利离开,而我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四周都是水,我明明会凫水,那时候身上却没有一星点儿力气,头脑中一片空白,眼睛闭着,眼前却有一团白光。刚刚回去的时候还能思考,片刻之后便意识模糊,只感觉到无孔不入的湖水和自己的身体无所依托逐渐下沉,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青伏和小黄一起救我起来的。
因为我前几天行为一直很异常,王夫人以为我中了邪,悄悄将我送到毕云山紫竹观驱邪祈福。
那叫松云子的道士穿着青色道袍,右手拿着宝剑,用剑尖挑着黄色道符唱唱跳跳,剑花一闪,那道符便在空中燃了起来,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我便想起了当初在招摇山上跳大神的师傅,心中自然地多了几分亲切,只是等到他做完法,竟然要我喝了那用符灰泡的水,我自然不依,但因落水受了凉身体比较虚弱绵软无力,结果被几个道童死命按着把那符水给灌了下去。
齐宣王不是我爹么?西齐比巫启国大得多,当年师傅和三师兄他们都能护我平安,偶尔也由着我仗势欺人,如今成了大国公主,倒成日受人欺凌,有爹的感觉也并没有想象中美好,这公主不做也罢!
想通这些,我便开始琢磨着溜出毕云山,然后离开建康,去江湖上劫富济贫,做一个采草大盗。
紫竹观中防卫森严。
我屋外守着的是两个道童,两人身手不弱,嗓门更是一绝,一声大呼堪比道观中的大钟,震耳欲聋。我闯过一次,出其不意地制住其中一个之后,另一个尖声呼叫,瞬间道爷和侍卫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我团团围住。
他们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却只允我在观中散步,而且出了房门便有好几个人跟着,最离谱的是,其中两人身上还挂着铜铃,就是道士作法时候摇的那种铃铛,只要我稍微有一点儿异状,他们就要摇铃,然后全观戒备。
于是有天我问身侧一个道童,“你们是怕我出去之后找齐宣王告状?我保证不会的。”
小道童眉毛一凛,板着脸孔一脸严肃地道:“师傅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嗌?”
“师傅说漂亮女人说的话都不能信!”小道童又一本正经地道。
“咦?你夸我漂亮。”
好吧,现在不是高兴这些的时候。
面前这道童年纪不过七八岁,梳一个丸子发髻,成日里板着一张脸,不过他却是这紫竹观里极少搭理我的人,我准备收买他。
“如果是担心我去告状的话,你们把我关在这里没有用啊,总不可能我在紫竹观呆一辈子吧。”
小道童不吭声,旁边另一个道童的手搭上了他的肩。然后那道童冲我作揖道:“公主息怒,公主担心驸马安危,自愿到观中食素为驸马爷祈福,此乃陛下亲允,为何公主要说我们关着你呢?”
我:“……”
我自愿吃素为王辰安祈福?
这是哪位神仙造的谣啊!我非劈死他不可!
我伸手去拍那小道童的肩,他飞快地跳开了,然后一脸警惕的看着我。
我抽了抽嘴角,“我不替王辰安祈福了,我要离开这里。”
“食言而肥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小道童一本正经道。
好吧,我知道说这些都没用,他们肯定不会让我离开,但我还是要争取一下其他的权利,譬如说吃肉。
“那不吃素行不行?”
我话音刚落,二位随身携带铜铃的道童很有默契地看我一眼,脸上齐齐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再也不发一言。
此后,不管我说什么,他们也不愿意搭理了。
……
有时候我会想,莫非是王家准备谋反,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王太傅权倾朝野,门生无数,王辰安乃振威将军,麾下五万精兵,虽然人数比王都建康直接听命于齐宣王的禁卫军少,但王辰安手底下的兵想来还是要厉害一些,不是连宁致远都还赞叹过王辰安精通练兵之法么?
若我的猜测是对的,倒有必要给那齐宣王提个醒,毕竟他是我爹。
我苦思逃出紫竹观的对策,然而孤身一人实在无法与观中勇士对抗,失败数次之后,他们对我的看守更加严密,使得我格外沮丧。
半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听到窗户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我翻身爬起缩到床角,然后屏住呼吸看着窗口,一个黑衣人从窗户中一跃而入,轻手轻脚地往我床边过来。
我身上并无利器,从前贴身带着的匕首也被他们给收走了,此时只能手捏成拳,待那黑衣人过来之后,趁其不备揍其面门。
“小七。”
黑衣人声音冷淡平静,我听着有些耳熟。
“青伏师姐?”
“嗯。我们给这里的人下了迷药,一时半会儿他们醒不过来。”
“那你们怎么不早点儿来?”这紫竹观里行动不自由也就算了,还天天都吃素,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青伏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你以为下毒放倒这么多人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喔,喔,那我们走吧!”我套了衣服与青伏一起闪人,只是走到半山腰,便看到青伏忽然腾空跃起,等她落地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只灰鸽子。
“啊!烤来吃了!”我眼冒红光地看着青伏手中的肉鸽。
青伏面无表情地从那肉鸽的脚上取下一根布条,待看见上面内容之后顿时色变,眉毛拧成了结,眼神中是滔天怒意。
我瞧了一下那布条,顿时大惊失色。
“徒儿,为师被困,拿小七来换!”
青伏对我师叔执念颇深,此番脸色以往我从未遇见。我当机立断往后退了一丈之后吼道:“师姐,我们从长计议肯定能把师叔救出来。”
青伏朝我冷眼一瞥,“过来。”
我:“……”
“干嘛?”
“去换我师傅回来。”
我:“……”
“快点儿!”青伏不耐烦地道。
我:“……”
我以为可以逃出生天,自此逍遥快活。没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师叔啊师叔,你怎么这么没用,竟然会被人抓到呢?
回到驸马府我才知道,王辰安打了胜仗,他身先士卒亲取叛军首领首级,带领一万精兵将叛党竟数剿灭,只是他自己也负了伤,其中一道刀伤从胸口切至腰腹,伤势十分严重,军中医官皆无法医治,王辰安便硬撑着一口气赶回建康,数万刀口舔血地精兵满城寻找神医莫逍遥,不是师叔没用,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躲得过去。
我错怪他了。
第 43 章
【60】
师叔把王辰安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其实我倒很想一脚把他踹进去。
齐宣王亲自来驸马府探望王辰安,赏赐了许多珍贵药材,并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他。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同齐宣王独处,他过来之后周围便跪了大片人,之后又一直有王太傅陪同,而王夫人又笑语晏晏地夸赞我对王辰安深情款款,说肯定是我去紫竹观吃素祈福感动了上天,才求得王辰安大难不死。
于是,齐宣王特别欣慰,让我去王辰安房间里候着,等他一醒来,便能第一眼看见我。
我只能去了王辰安的房间,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晓得要昏睡多久。换做是顾惜然,肯定会坚定不移地守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辰安,一边看一边捂着心口掉泪,而我自然没那份功夫,呆坐片刻之后便开始打量他的房间。
婚后,宁致远住在暖春阁,王辰安则住在外面的翠微居,这房间是他的书房。床榻旁边有一个黄花梨木带屉板小平头案,前方则是紫檀木裹腿画桌,书房内青砖白墙,因为王辰安受了伤,屋子里窗户开着,一眼便能望见屋外的青松,松柏苍翠,带着初春的嫩绿,清新雅致,倒让我异常烦躁的心沉静了一些,我在房间里走走看看,摸摸案头上的古琴,碰碰画桌上的镇纸,虽无所事事倒也得了片刻悠闲。
他书房左侧是黄梨花木透空架格的书架,上面摆放的几乎全部都是剑术兵法之类的书籍,其中有一本微微露出一些,想来是他最近看过的。
我便将那本书抽出来看,略一翻阅,便看到一张纸从书中落了下来。那是我画的春宫图,寥寥几笔勾出个人形,腰部还有格外突出的一笔,当初画的时候只觉得解气,现在看到还有些面红耳赤,这王辰安竟然没有将这画毁掉,不晓得安的什么心。
“水……”
屋中有声音传来,我愣了一下。
“水。”那声音低沉沙哑,一声比一声轻,就好像说话的人快要断气,又好似嗓子被人死死扼住一般。
我将春宫图夹到书里再塞回书架,然后慢慢地挪到了床榻边上。
王辰安并没有醒来,只不过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如纸,额上还有虚汗,嘴唇干裂,看起来挺可怜的。他们为了做出我与王辰安夫妻情深的样子给齐宣王看,竟然叫我独自一人来照顾他,也不怕我把王辰安给照顾死。
我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嘴边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不张嘴,于是我很利索地下了他的下颌骨。
等他喝完水之后,我又咔擦一下给他接了回去。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惨白,额上的汗更多了,沁出的汗珠滚顺着额头落到睫毛上,细密的扇子微微抖动间,那汗珠顺着眼角滑落,就像是流的泪。
王辰安被我照顾哭了……
我准备出去给他找个丫鬟,结果站起来刚刚转身,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死死捏住,一回头,就看到王辰安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
“啊!你醒了?”
他抓着我的手格外用力,我挣了两下竟然没有从他手中扯出来。“松手啊,我去叫人。”
我拍打着他的手背,这时候才看到他手背上有一道刀疤,想来也是这次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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