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味沧桑 作者:郝树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怪味沧桑 作者:郝树声- 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赡苁呛檬椋蝗徊换岚谜饷囱鲜担退呈帜昧顺隼础5莞磐獾乃橇礁鲆院螅纠匆瓿隼矗锒担账瑁徊蛔龆恍荩憔驮偃ツ靡恍┏隼础6判”φ圩恚帜贸隽艘恍K锒赵衙偶髋茫龊⒆颖ё攀椋チ嗽迥抢铩!�
  元叔见到他们,也很害怕,但夸孩子们做得对。他们把书拿到灯下一看,都傻了眼,没有几本是他们中意的。但有一本新农村生产工具制造的书,元叔很感兴趣,说这本书不错。杜小宝说,归你了。特别是那包书,正是孙乃社常常卖弄的阴阳五行、算命打卦方面的书籍。但孙二孬看不懂。元叔说,你们看不懂,留下给我看吧。大家说,本来就是交给你保管的,反正你家已经抄过了,不会再抄你家了,都放在你这里吧,我们想看了,再来取。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个时候,整个社会普遍贫穷,阶级斗争抓得很紧,基本上没有重大抢劫案件。用一句公文类的语言说:“社会治安形势,总体上还是好的。”寨子里的年轻人喜欢挤着看的公社院外贴出的布告,上面公布的所有犯罪分子,几乎清一色是强奸犯。这并不是说,老百姓处在太平盛世,可以敞开着门睡觉。我们寨子里几乎所有的男人女人,都有偷窃的毛病。 
  所有偷窃行为,主要是围绕嘴巴展开的。春荒的时候,没有什么可偷,就在下地挖野菜时,偷那些正处在返青期的豌豆秧儿。一边拽,一边用一些野生蒜苗,裹着豌豆秧儿吃,吃得一嘴青沬。豌豆角下来以后,就开始实质性地偷了,从豌豆角半饱开始偷,一直偷到豌豆角白背儿。到了秋天,偷的内容丰富起来,男人们以割草的名义,用箩头往家里偷苞谷棒子,偷红薯。妇女们只要摘棉花回家,裤腰里塞的都是棉花。大白天不容易偷更多的东西,有些人干脆到后半夜出去偷窃。因此,到了庄稼即将成熟的季节,各个生产队都成立有“护青队”,让基干民兵们轮流巡逻打更,同样没有多大成效,说不定这些打更人,也要趁机往家里偷东西。 
  偷得最出名的是狼叔一家。狼叔并不叫狼,他的真名是刘庆德。因为他在生产队里,好“咬槽”,对任何事物都不满,无论是记工分,还是分粮食、分红薯,咬了这家啃那家,没有一家他不咬的,当然没有几家邻居不讨厌他。因此,人们说,这刘庆德最缺德。于是,针对他好咬槽的毛病,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狼”,慢慢地,这个绰号在全寨子里传开了,他照样满不在乎,想咬谁就咬谁,谁也躲不出他的臭嘴巴。渐渐地,他的本名没有人叫了,长辈叫他狼,同辈叫他狼哥狼弟,小辈们喊他狼伯狼叔,他都是声叫声应的。 
  狼叔两口子生育旺盛,不到四十岁年纪,一共生了七个孩子,五男二女。大的两个,刘继华和刘继省上了初中,小的两个,刘继英和刘继县上的小学,下余三个孩子还小,和杜小宝的弟弟妹妹们经常在一起玩耍。这样的家庭条件,肯定属于缺粮户。当时的皇粮国税都是集体交的,群众靠集体一年两度分配过日子,能够分到钱的农户,分粮食的指标也高,叫做余粮户。倒欠集体钱的农户,分的粮食少,叫做缺粮户。狼叔一家年年欠集体的钱,累计起来,上几千元,他拿什么去还?大家拿他没有办法。他说,社会主义总不能叫我一家饿死。  
  由于家里缺少吃穿用品,他两口子是见什么就偷什么。一般的群众只偷集体的庄稼子粒,他们一家还偷其他财产。甚至连邻居也不放过,大人会偷别人家的鸡子、鸭子,小孩会偷人家的食物。小宝妈对自己的孩子常常说:“你们和刘继凡、刘继多玩时,要小心他们,别往家里领,防着他们偷咱家的东西。”说归说,其实,也没有见过刘继凡、刘继多到他们家偷过东西。只有一次,小宝妈妈在端午节时,给小宝妹妹做的香布袋不见了,找了个遍儿,也没有找到。后来,到街上喊孩子们回家吃饭时,看到刘继凡的脖子里,戴了一只香布袋,越看越像是自己做的。 
  红卫兵们开始揪斗一般人时,小偷小摸当然也在其中之列。大家排了排,小偷小摸之首,当推狼叔无疑,于是决定去抓他游街示众。 
  一群人到了狼叔家里,有人带头喊起了响亮的口号:“打倒人民‘公’贼!”大家就跟着同样高声呐喊:“打倒人民‘公’贼!”想起来让人十分好笑,这里的 “公”贼与人们常说的“公贼”不是同一个概念。不知喊这个口号的人,是如何想出来的,可能是套用了公贼这个称呼。意思倒也没有错误,公贼者,就是经常偷公家的贼,还有一层意思是,是寨子里群众公认的贼。 
  狼叔显然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口号响过一阵之后,他从容地出来说:“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请大家等一等,我办了一件事儿,就和大家走,杀我剐我都认了!”大家就在门外等他。他进屋端出来一盆糨糊子,把门外光堂堂的板打墙涂抹了一大片,然后又进屋拿出了三张写得满满的白纸,说:“我贴了我的大字报就走。”说罢,把三张大字报严严实实地贴在了墙上。 
  人们上前一看,都傻眼了,这是一张揭发别人偷盗行为的大字报。上边从支部书记刘庆典的女人开始,到生产队长贵亭叔一家大小都有,把时间、地点、偷的什么东西,开列得一清二楚。红卫兵义愤填膺,上前抓他的衣服领子,说他胡啃乱咬,大队治保主任张群柱出来打圆场说:“算了算了,刘庆德,念你是个铁杆老贫农,不再揪斗你了,你要悔过自新,下不为例。”狼叔龇牙一笑,对张主任说:“哦,不斗我了?我还打算用广播,把咱寨子里有的不要脸女人偷人的事情揭发一下哩。” 
  狼叔就是这么一个人人惹不起的人。  
第33节 算盘  
  眼看七太爷走了二十多天了,天气逐渐转冷,老杜家一家人又一次念叨起了他。小宝的奶奶和小宝的妈妈不停地为儿女、孙子们做棉袄、棉裤,小宝的爹爹从外边回家,头上飘了一头雪花。小宝的奶奶叹口气说:“下雪了,也不知你七太爷在哪儿。这个老东西,实在是太不着调儿,走的时候,穿的衣服那么单薄,这天气,要不冻着(伤风感冒)才怪哩。” 小宝的妈妈更加担心地说:“七太爷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边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见不到他岂不让人后悔一辈子!”小宝的爹说小宝的妈:“就你说话骚气(不吉利),七太爷铁(硬朗)着呢。娘,要不我去西乡赵集找找他?”小宝的爷爷说:“哈,找他干啥?赵集离咱这里一百多里,没有三四天回不来。我记得赵集有个幺(最小)姑奶的女儿,我喊表姑的在那里住,他八成是去了人家。那个表姑小时候经常来走亲戚,七爷待她很亲,后来嫁得远了,人也老了,就断了来往。再说,他就是没有去表姑家,若冻得受不了,自己就会回来。”小宝他爹说:“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前年我在赵集西张庄当民工修淮唐(淮水市——唐都市)小铁路时,曾经去看过那个表姑奶,表姑奶身体好,不像个快到六十岁的人,见了我,亲自烙油馍、煮咸鸭蛋,把咱们家一家老小问了个遍到。特别是知道七太爷还活着,惊奇得了不得,一中午都说,要是有机会了一定要见见她的老舅。七太爷要是真去了那里,肯定没有受罪!”话虽然这么说,小宝奶奶还是天天要念叨七太爷一阵子。 
  那一年,凤姑出嫁以后,元叔像害了一场大病,四方脸儿变成了长条形。除了上地干活,一进家就是蒙头睡觉,原来不会抽烟,没有多长时间,卷喇叭筒儿抽,成了大烟鬼子。他妈也不多劝他,只是整天流泪祷告,希望耶稣基督的神迹在元叔身上显现。 
  后来“神迹”真的显现了。一天,他妈到邻居信主人家那里聚会,忘了把屋里的劈柴火弄灭,关上门就走了。等她回来时,元叔趴在床沿上呕吐不止,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儿也没有。元叔的妈妈着了忙,知道这时祷告也没有用,要去请医生,元叔少气无力地说:“妈,你不要着急,我这可能是煤气中毒了。你把窗户纸撕掉,跑跑气,过一会儿就好了。”元叔的妈妈心里说:“这孩子就是有点怪,家里又没有烧煤,哪儿来的煤气中毒?”想归想,还是照着元叔的话做了。 
  元叔翻身躺下,好像一个死人,直挺挺地睡着了一大晌。他妈守着他,不住地哭着说:“我这苦命的儿,都怪你爹这个老东西,让我生下了你。他早早地伸腿走了,撇下我们娘俩儿受罪!”后来,元叔的脸上渐渐地恢复了血色,一骨碌爬起来,对他妈说:“妈,不要哭了,我好了!” 
  元叔差点去阎王殿里走了一遭,真的好了,不仅是身体好了,而且精神也好了,他忽然一下子想通了,凤姑嫁给别人是必然的事情,自己为她祝福吧,既然得不到她,活下去,才是真的。终于,凤姑给他的纯真爱情和温柔体贴,跑到了爪哇国里,他从此绝了对凤姑深深的眷恋。 
  没有沉沦下去的元叔,有一股强烈的求知欲望,有一股钻研知识的劲头。小宝有许多启蒙知识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元叔的家里只有他们娘俩儿,平时冷清得厉害。元叔的妈妈非常勤快,把屋里天天打扫得一尘不染,要不是元叔编织草鞋常常打那个洞儿,屋里的土地面,光滑平整,连一个裂缝都没有。小宝、孙二孬和高恩典他们几个经常去他家玩,元叔的妈妈从来没有嫌弃他们,反而每当他们走时,还对他们说:“要过来玩呢,要不你元叔想你们的。”只有后来凤姑经常看元叔的日子里,元叔他妈不让孩子们打搅他们,并且自己也借故出去到信主人家里串门子。 
  元叔很喜欢小宝,他经常对人说:“这孩子真是聪明,教他什么不几遍儿就学会了。”他也教孙二孬,孙二孬说:“元哥,你别难为我,我不是读书的料儿。”元叔也喜欢他,随他便儿扒自己的东西。 
  小宝入学之前,元叔教他打算盘。先是教了“三变九”(一说是三遍九),后是教了“九变九”(一说是九遍九)。这两种变法,都是加法,用来练习口诀,练习指法用的。 
  算盘的上档有两个珠子,一个当五个数,最上边的一个不常用,因为用到它时,就已经进位了。只有在做除法运算时,才偶尔发挥一下作用。下档有五个珠子,每一个珠子当一来使用。“三变九”是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依次排列起来,成为整齐好看的直角三角形。打“三变九”时,见什么数字加什么数字。“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逢五进一,六上一去五进一,七上二去五进一,八去二进一,九去一进一”,就这样,边念口诀边打数字,打上三遍,算盘上的数字排列是“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遇到了最后一个数字一、二是反着的,用一句无用但是有效的口诀“起一来一”,就把数字关系理顺了。小宝开始打“三变九”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跟他七太爷当年不明白“三字经”一个样。但他觉得很有趣,数字的排列就像两把手枪,开始时,枪口对着一个方向,打成以后,枪口对着了另一个相反方向。 
  “九变九”的口诀依然是这么几句,只不过一直将口诀顺着打下去,不能记混了。只要打上九遍,就可以把数字打得顺序倒了过来。 
  打乘法,就是用的小学生学习的乘法口诀,打的时候,念着乘法口诀,拨算盘子时,手法上仍然离不开加法,只不过融会贯通了,不需要操心,自会打得出来。 
  小宝至今记得,在他上学以前,元叔教给他的“斤两歌”。口诀是:“一六二五,二一二五,三一八七五,四二五,五三一二五,六三七五,七四三七五,八五,九五六二五,十六二五,十一六八七五,十二七五,十三八一二五,十四八七五,十五九三七五,十六两整一斤。”这意思当时小宝当然弄不明白,只知道“一个六二五、一个六二五”地在算盘上往上加,指法上依然遵循着加法口诀的套路,加到十六遍时,就归结成了一。等他上了小学以后,逐步明白了,这是一种老秤,一斤是“十六两”,十六进位关系。“六二五”这个数字,实际上是用十六去除十,等分出来的。中国人很聪明,祖冲之和许多古老的数学家们对数字的研究,还有度、量、衡方面的设计,远远走在了世界的前列。阴阳八卦用的是二进制,现在成了计算机运算的基本进位关系。我们的老祖宗,还会用“打”这个量词,那是十二进位关系。  
  打算盘最难学的是“归片”。所谓“归片”,不是妇女们现在用的“当归饮片”的简称,而是算盘的除法口诀。有“二一添作五、四一二剩二,逢几进几”等,这些口诀,你要是感兴趣的话,现在还有很多人会,过上几十年,还有人会不会,就不好说了。最大的可能,是那些研究传统文化的人还能够一知半解。我就不说了,再说,你肯定说我卖弄不够了。我这部书中,常常笨拙地把这些东西描写得很细,就是因为它们已经失传了。你不信,到任何一个商店、超市买东西,不是简单的计算器,就是微型电脑,谁还使用又粗又笨的算盘呀!不过,说失传也不太确切。据说,这东西虽然没有实用价值了,有一些人专门把珠算当做提高儿童智力的手段之一,仍然在向下一代传授着。 
  小宝上到小学六年级时,元叔告诉他,他发明了一种新型的除法,根本不用再背那些“归片”口诀了。小宝急促地让元叔教给他,原来只有两句:“够除了隔位,不够除了挨位。”小宝学会以后,惊叹元叔这么动脑筋,通过不懈的努力,竟然把那么复杂的算盘除法弄得如此简明扼要!当然,小宝的领悟能力也不低,他总结出,元叔的这一发明不过是掌握了算盘算除法的定位法则。够除不够除,“隔位”和“挨位”,是一种试商的办法。只要学会了算术课本上的除法试商的办法,算盘的算法与它就殊途同归了。打这种除法时,只要是算盘的乘法和加减法法则熟悉,多少位除以多少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许多的科学知识,研究发明和找到真理之间只不过隔了一张纸。研究人员就像在一个黑屋子里转来转去,试图在铜墙铁壁间,找到贴有黑色纸张的小孔,一旦找到了,捅破这张纸时,明亮的光就会立刻照射进来。小宝用算术的法则,一下子就理解了元叔发明这句口诀的关键所在。可是,元叔为了寻找这个简单的办法,不知绞尽了多少脑汁,思索了多少夜晚,花去了多少工夫。 
  有一天,小宝按他妈的吩咐,去代销点买东西,碰上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代销点的女售货员年轻漂亮,双手会打算盘。一个山里的老汉来卖柴胡和蝎子,卖了以后,他对售货员说:“闺女,你们这里的蝎子多少钱一斤?”售货员说: “三十五。”老汉问:“是不是到哪儿卖,都是这个价格?”售货员肯定地说:“当然了!”老汉说:“我上次去高楼街卖蝎子,七斤六两,跟这一次一般多,只卖了二百三十八块六毛四,你给我了二百六十六块,显见是上次卖亏了。央央你给我算一算,上次合多少钱一斤,我再去高楼街找他们算账去!” 
  售货员爽快地答应了,立刻拿出算盘,拨拉上了“266”、“23864”两个数字,算了半天,脸憋得通红,竟然没有能够算得出来。小宝知道,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