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恩脸色大变,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手伏地,惶声说道:“主上,木恩竭诚效忠,不敢稍生异心。主上这番话,木恩百死,不敢相从。”
李光岑转身体、向西北望去,眼睛有些湿润起来:“老了,老了,却走到了这儿,大概是老天垂怜,让我这颠沛流离一生的老朽,终于回了家门。这儿,离我出生的地方已经不远啦,老夫……就终老于此吧……”
说着,他又灌了一口酒,踽踽地向前行去。木恩跪在那儿,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他的身躯由于一块岩石,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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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木恩和那些魁梧的大汉坐在李光岑帐外不完处的草原上,一堆篝火熊熊地燃烧着,草木灰带着星星点点的亮光飘舞过来,在他们的身周盘旋。
木恩沉声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要看看大家的意思,我个人,愿意侍奉主上,无论主上是否有心收复夏洲,重夺基业。这是从我父亲那一辈起,部落就交给我家的责任:保护少主。可是,我们也得为咱们的族人考虑,他们在草原上流浪的太久了,难道叫他们就这门一直流浪下去,直到忘了自己的根?”
众人沉默半响,其中一个汉子慢慢的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大哥,主上犹豫不决,我们何不促使主上下定决心呢?咱们去放了那小野可儿,把主公的身份告诉他,党项七部闻听消息必来相迎。到那时,主上的身份就要败露,他不想去都不成啦。“
另一人立即沉声反驳道:“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挟迫主上!”
那人嘿然道:“不错,但我这样做,是因为主公雄心不再,是因为我们的部族亲人还在异乡流浪。我只是想让主上重镇雄心,再做草原上的一头雄鹰。”
十几条大汉你一言我一语,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木恩听的心烦意乱,全然没有发觉主上已经悄然出了帐篷,正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听着他们说话。
先前提议迫使主上应命的大汉长身而起,厉声道:“众兄弟不要吵了,此事可以由我去做,主上怪罪时,我当自尽谢罪,只要主公能重振雄心,木魁死有何憾!”说罢拂袖而去。
大树后的李光岑脚下一动,却又像被钉住了似的站住。他抬了抬手,凝滞片刻,却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嘴角慢慢溢出一丝苦涩的笑:他可以阻止他们,只要他拿出主上的权威,这些铁铮铮的汉子就会无条件地服从他,可是……扪心自问,他真的有这个权利么?他为这些族人、为了这些毫无怨言地追随着他浪迹天涯的族人做过些甚么?
李光岑无力地靠到大树上,又使劲地灌了一口烈酒。他的身子已经完了,尽管他的外表依然是那么强壮魁梧,其实他的身体这些年来因为艰苦的塞上生活,因为他没有节制的酗酒,已是外强中干。
他的挚交好友,草原上最有名的嚓喀钦大巫师费尽了心思也不能帮他调理好身子,因为即便吃着药,他仍然要不断的饮酒,天下没有哪个妙手神医能医得好他这样的病人。他的内脏已经被经年累月不断饮下的烈酒弄坏了,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如今一个垂死之躯能让族人们再为恢复他的权力和荣光而去浴血厮杀?
李光岑的一双老泪(应该是眼吧?)蓄满了泪水,他不想在垂暮之年,再牺牲那么多的人。可是,纵然不是为了他,只为了那些在草原上流浪,还在翘着企盼着他们的主上把他们带回久别家园的族人,难道不该利用七部之乱搏上一搏?然而,他已经不能跃马纵横了,他的手下又没有一个可堪重用的统帅。
木恩在他的部下里算是一个佼佼者了,可他也只可当一面之雄,他不是自己在夏州的那个堂弟的对手。
更何况,今日所见,党项七部实在贫苦至极,他们没有粮食、没有药物、没有武器,一头没牙的老虎能吓得了谁?如果把自己的族人和这样的党项七部交到有勇少谋的木恩身上,那唯一的结局也不过是让他们去送死,只是死得华丽一些罢了,又有什么不同。
李光岑正想着,那些大汉已悄悄散去,木恩走向李光岑所在的帐蓬,片刻工夫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大叫道:“主……”
“我在这里。”李光岑淡淡一句话,就堵住了木恩的声音,木恩急忙收声,跑到他面前道:“主上,你怎么醒了?”
李光岑沉默不语,木恩明白过来,他那如山的身子忽然一矮,低声说道:“主上,木恩该死。我……我这就去阻止木魁。”
“罢了,”李光岑淡淡地说了一声,缓缓走出树下阴影,喝一口酒,仰一眼明月,悠悠地道:“你去,把杨浩……给老夫请来。”
木恩愕然抬头:“主上,你……有请杨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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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73章 谢谢!
揉着酸涩的眼睛,我在想着,说些什么呢?手抖着,什么字也打不出来。也不知道是多少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昨天阿源催我去睡,嘴上答应着,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哆哆嗦嗦把灯打开,原来才过了二十分钟。这样的可笑的状态,是近几天来时常出现的。我想说些什么,胸膛就快要炸裂了,但是这杂乱的情绪,总是在扰乱我的思路。把野马般的灵魂重新领回我的思路上来,此时此刻,我只想说声,谢谢。
谢谢,谢谢关叔,写了这样好的小说给我们看。谢谢。
谢谢,谢谢秋水姐。我曾经看到过,凌晨3点的时候,秋水姐还在忙着加精。可以说,没有秋水姐,也就没有这个和谐的,完美的书评区。谢谢。
谢谢,谢谢老板。老板送给了我这么多年来看过的最好的一篇拉票文。谢谢。
谢谢小D,秀秀,玉落和飞月,在遥远的海外,一直关心着我们,出钱出力出眼泪。谢谢。
谢谢苏三,他写了篇好文章,虽然他让我死得惨了些。谢谢大妈,她做的农家菜很好吃。谢谢所有参加书评比赛的朋友。谢谢赞助商翅中叔。
谢谢女王,在我伤心绝望的时候,她安慰我。谢谢阿源,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她救赎我。
谢谢妖孽们,没有别的,说谢谢蛾子肯定要和我急,但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么就不说了,我们看吧。
谢谢。很多很多的,素未谋面的,甚至我连你们的ID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朋友。谢谢。
很多朋友对我说,小狼,你为关叔做了一些事情。每次我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总是很惭愧。关叔、秋水姐、阿源、女王……他们为我做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的多。我的亲爱的朋友们,当你们在书评区里畅所欲言的时候,你们给我的,是心灵上的安慰;当你们在群里嬉嬉哈哈的时候,你们给我的,是精神上的放松。当老板的拉票帖一出,我看到的,不是你们回复的鲜花,而是一张张真诚的脸。我受的教育告诉我,不要在网络上相信任何一个人,然而你们用热情把一个别扭的小孩溶化,让他毫无保留地投入,为了关叔,千千万万次,欢笑,流泪,叹息,写书评。都是因为你们。
你的模样我没见过,
你的生活也是顶难说。
可是我们分不出谁是谁,
分不清我是你你是我。
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我总是对自己说,
说会看到你就想你,
你也会念着我。
没有任何一个数字,能够比得上我们的友情;没有任何一种文字,能够写得出我们的关系。没有任何一桩财富,能够重的多我们的默契;没有任何一样利刃,能够割得断我们的对视。
这一个月以来,我所收获的,比这短短二十年人生中的任何一个月都要多。真的,谢谢。谢谢每一位曾经和我站在一起的朋友。我们曾经站在关叔的身后,我们曾经站在历史的浪头。
第三卷 莲子始生 第174章 义父
小野可儿和谌沫儿被关在临近山脚的一座窑洞里,因为二人一身武艺,宋兵将他们绑在了室中一根立柱上,没有***,窑洞里一片漆黑,潮气也重。
谌沫儿有些担心地道:“小野可儿,他们会怎么处置咱们。我看那个杨钦差色眯眯的,他……他会不会真的想要抢了我”
小野可儿安慰道:“谌沫儿,你不要害怕,我是野离氏的少族长,除非他们把咱们野离氏彻底剿灭,否则是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我们党项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为了恩仇不惜一切,没有人敢随意跟咱们为敌。”
二人正说着,突听外面传出异响,好像重物坠地的声音,然后房门外的火把一灭,“吱呀”一声房门就打开了,二人立即闭了嘴,警惕地向门口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披了一肩月光,看不清他的五官。他慢慢走了进来,在二人身前站定,小野可儿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人沉默片刻,突然说了一句党项语。党项人有自己的母语的,但是汉语早已成了他们族中最为通用的语言,实际上许多普通的党项羌人连自己的母语都不会说了,而小野可儿身为族长之子,却是学习过这种远不及汉语丰富,而且晦涩难懂的语言的。
他怔了一怔,忙也用党项族回答了一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对答着,语速越来越快。一旁湛
沫儿只能听懂一些零碎的语句,她强捺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小野可儿,他是谁,是咱们党项羌人
吗?”
那人用低沉的声音笑了笑,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嚓嚓”地打了下,火星一迸,手中提着一支火把腾地
一下燃烧起来。
火光骤起,湛沫儿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再张开时,瞧见木魁的摸样,认得他是白天与他们曾大
战过的敌人,不由错愕道:“他是汉人?”
一旁小野可儿沉声道:“他不是汉人,他是我们党项拓拔氏族人。”
湛沫儿吃惊地道:“拓拔氏?那不是我们的大仇人?”
小野可儿轻轻摇头,说道:“夏州如今的主人……才是我们的仇人。而他,是夏州真正的主人,李光
岑大人的仆从。我们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他……就在这里!”
李光岑盘膝坐在帐内,柱上斜插着一枝火把,松脂“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火光映着他的脸一明一暗
。他的双眼微微眯着,正陷入沉思当中,斟酌再三,此时此刻,他唯一想到的能将重任相托的唯一人:杨浩。
杨浩此人,在即将踏入宋境的时候,依然能冷静地判断出死亡陷阱已在前方张开,这就是大智。身为宋人钦使,他的个人前程完全系于官家一身,却能悍然夺节,抛却个人前程,摔数万军民向西,此为大勇。子午谷单人独骑两军阵前救下小童,那是大仁。
逐浪川上毅然断桥,这是大义。观起行为,光明磊落,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善待自己的族人,把他们视为自己的子民。
可是……这个烂摊子他会接下来吗?他不是寻常百姓,他是大宋官员,他自有锦绣前程,无缘无故的,他会背上这份责任?
李光岑想着,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意:“也许,这一切真的是天意。老夫要找一个品行可靠、又有足够能力来承担这责任的人来托付,他呢,他的难题,何尝不是只有老夫才能为他解决?他的责任已了,听了叶之璇的话却又赶回来,分明是把这数万百姓的安慰看成了他的责任。而折御勋把数万百姓置于此地,是因为对大宋朝廷生了戒心。这数万百姓留住此地,就像砧板的一块肉,只能任人宰割。开封与府州之间暗战一日不止,这数万百姓就是双方手上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折大将军迫不得已,大宋朝廷鞭长莫及,唯有自己能替他解开这个结而儿,还怕他不肯把自己这个担子挑起来?”
李光岑整想着,帐外木恩沉声道:“主上,杨钦差到了。”
李光岑笑容一收,忙到:“快请。”说着就要起身。
杨浩已然走了进来。自李光岑以下,个个身材魁梧高大,所以这帐篷建的也比其他人家的帐篷高大许多,杨浩连腰都不用弯就走了进来。一见李光岑正要起身,杨浩连忙抢前两步说道:”木老不必起身,请坐下。木老还不休息,不知道找我来,有什么话要说?“
李光岑看着他,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杨浩眉头一挑,诧然道:“木老,你这是怎么了?”
李光岑轻叹道:“杨钦差小小年纪,就做了钦差天使,是有大本事的人。又生的如此仪表堂堂,老夫看了,不由想起我那孩儿……”
杨浩道:“哦,杨某还不曾听木老提到过令公子,不知令公子现在何处,待择善地定居下来,木老可以传个讯儿过去让他赶来与你相会,父子团聚长相厮守。”
李光岑微微抬起头,看着帐篷一角,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要他来见我,恐怕是不容易了,也许很快……我就要去见他了。”
杨浩动容道:“木老……准备离开这儿了?”
李光岑微微摇头道“老夫不是要离开这儿,而是宿疾日重,恐将不久于人世,那时……呵呵,老夫就能去见妻儿了。”
杨浩一愣,这才晓得他妻儿已死。李光岑自顾又道:“如果他还活着,如今年纪也该与你相仿了……。杨钦使,你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份,今日请你来,老夫不妨告诉你知道,老夫的确不是普通的农人,也不是北汉的百姓。”
杨浩双眉微微一挑,并不插话,只是听他说下去,李光岑道:“老夫本是西域一个氏族的少主,那时……四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时还是石敬瑭为帝的时代,老夫当时还是一个少年,按照族中的习俗,被送去另一个强大的氏族做人质。后来,我的父亲病故,叔父篡夺了大权,我这少主便落得了个有家难回的境地。”
杨浩轻轻“啊”了一声,李光岑吁叹几声,又道:“从此,我就带着随从在异族的草原上流浪,还娶了妻、生了子。
那时,我的随从也大多娶妻生子,再加上收留了一些草原上流浪的人家,渐渐成了一个小部落。可是我的叔父担心我会回去夺他的权,一直在派人追杀我。有一次他的人找到了我的下落,趁夜对我的部落发动突袭,随从们拼死搏杀,把我救了出来。可是我的妻儿却双双惨死,那时……他才五岁。”
杨浩安慰道:“木老,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是了。几十年来,天下变化如沧海桑田,转眼成烟。无数豪杰,都已成为风中旧事。你就不要在伤心了。”
李光岑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氤氲的雾气已经消失,重又变得明亮起来:“是啊,沧海桑田,转眼成烟。这么多年来,老夫已经忘却了故土。昔日的雄心,也已经消磨殆尽。妻子之仇,如今提起来也已没了那股痛恨,老夫的心……早就死了。
可是,老夫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老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追随多年的这些部下。他们忠心耿耿,这么多年随着老夫流浪于草原,不曾有过丝毫背叛的念头。老夫……有愧于他们啊,若不给他们安顿一个妥善的去处,老夫……实是死不瞑目。杨钦差,老夫找你来,是想……把他们托付给你,只有杨钦差的为人,老夫才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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