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目前朕得到的回答,前后有点不一样罢了。”
他问过岳擎?!灵歌一愣,想了一下才轻笑道,“想必太子殿下所说的与民女截然相反吧?”
虽是问句,但口气却十分肯定。
皇帝霎时挑了眉,属实讶异,“此话怎讲?”
灵歌低眉一笑,“众所周知,太子乃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一点相信皇上心里也清楚,对待臣工他尚且宽厚仁慈,更何况是对待一个女子?他必定会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根本就毋需去猜,民女就是喜欢他的这种胸襟与气度,绝非一般男子可比!”
皇帝闻言,顿时拍案而起,大怒,“你这是在暗讽朕还不如自己的儿子了?!”
灵歌依旧镇定,摇头道,“皇上想躲了,民女只是实话实说,没有讽刺任何人。”
“哼!是吗?”皇帝显然不信,但此时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发作,只得平了平气,又道,“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丝毫不知羞耻为何物,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此不守妇道的行径,在民间尚且无法被容忍,更不要说在皇宫,你可知朕现在不仅可以杀了你,而且还可以诛你九族?”
灵歌静默了一阵子,才淡淡道,“其实在爱情中,民女并没有错,也无所谓什么知不知错,但在礼教面前,民女死不足惜,但是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后宫嫔妃那么多,死一个两个没什么,天下百姓也不会知晓,然而一旦牵连九族,声势浩大,世人必会议论,民女想,皇上也不愿看到这般场面吧?”
皇帝一怔,继而又怒,“你这是在威胁朕?!”
灵歌垂眸,神情依然淡漠,“民女说过,民女不怕死,所以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皇上认为这是不敬与威胁,那民女也无话可说!”
“简直是放肆!”
门外一声大喝,太后随即推门而入。
皇帝与灵歌皆是一惊,皇帝忙上前迎驾,道,“母后怎么来了?前几日太医还说母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
太后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灵歌一眼,怒道,“静养?!后宫居然发生这般离谱的事,让哀家如何静养?”
灵歌忙与太后请安,却换来太后又一声冷哼,皇帝见状,忙又道,“惊动了母后,儿臣真是罪该万死,此事儿臣自会定夺,不敢劳烦母后!”
“劳烦?”太后于首座安坐,犹在盛怒中,“你是怕哀家杀了这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吧?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压根儿就不舍得杀她,于内府关了这么久,这人还好好的,连点皮儿都没擦破,皇上你也可真够怜香惜玉的了!”
皇帝被这一番抢白,自是尴尬非常,想辩驳,却又无话可说,因为他心里清楚,太后所言一点不假,他心内虽对灵歌十分恼怒,甚至在得悉实情的那一刹那确实也动过杀念,但事后沉静下来,他还是不忍心杀她。
太后又道,“哀家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敏妃,哀家也承认这个元美人虽然容貌不及敏妃,但言行举止乃至气质多少是与敏妃有几分相似,但皇帝你要知道,她毕竟不是敏妃,而且敏妃也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执迷不悟的人,自古至今,没有一个是落得好下场的!”
皇帝默然垂首,若有所思,话虽然是听进心里了,但实际做起来,却谈何容易?
太后见状,又斜睨了灵歌一眼,再看向皇帝,“为帝王者,绝不可以妇人之仁,更不可以感情用事,家国天下,家事都处理不好,又何以平天下?皇帝你要三思啊!”
灵歌闻言不禁一凛,心知太后杀意已决,此时皇帝若有丝毫妥协,她便是死路一条,思及此,灵歌忙叩首道,“皇上,太后所言极是,民女所犯之罪,不仅法理不容,更有欺君之嫌,按理说诛九族也不为过,但民女还请皇上看在往日民女也曾尽心伺候的份上,放过民女的家人,也莫要怪罪太子殿下,所有的过错,由民女一人承担!”
太后委实没有料到灵歌会这般说,不由愣住了,她原以为灵歌会为自己求情,以免一死,毕竟没人愿意丢掉性命,可是这个女人……
“你说的,可是你的真心话?”
怎么会有人死到临头了,心心念念的还是别人?太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灵歌知她不信,又叩首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太后若是不相信,民女愿当场自刎,只求太后放过民女的家人,也望皇上能饶过太子,太子确是国之栋梁,他日也必定是一位贤君,民女望皇上能以天下苍生为念,饶恕太子殿下!”
皇帝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才想到会连累太子?”
灵歌闻言不由苦笑了一下,幽幽道,“感情之事,若是能说断就断,说放就放,皇上如今还会这般痛苦吗?”
皇帝怔住,久久无法言语,太后见状,只叹气道了一声孽缘,便也扭过头不再吭声。
须臾,皇帝轻咳了一声,对太后道,“母后身体欠安,还是先行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儿臣,请母后放心,儿臣会当断则断,绝不会再感情用事了!”
太后略略思忖,点了点头,又瞟了灵歌一眼,才道,“姑息只会养奸,虽说其情可悯,但王法不可废,皇家的颜面也不可不顾,皇上三思吧!”说着便站起身,唤来门外静候的侍婢,由其搀扶而去。
太后走后,灵歌原以为皇帝会立刻下旨处死她,但出乎意料,皇帝只是沉默,时而看着灵歌若有所思,时而又望着窗外迷茫惆怅,灵歌不晓得他是否是在思念敏妃,但此时皇帝的样子,确是她从未见过的。
痛苦,无奈,忧郁,甚至脆弱。
半晌,皇帝才轻叹了口气,道,“以你的聪明,你该看得出来,朕不想杀你,但太后不一样,她向来将妇道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即使朕饶你一死,她也不会放过你,不过你放心,朕不会牵连你的家人,并且会给你家人一个合理的交代,毕竟皇家的颜面还是要顾的,至于太子,你就不必操心了,朕自有打算!”话落,也不待灵歌回答,便转身匆匆而去,似是在逃一般。
灵歌跌坐在地,一时也分不清这到底算不算是尘埃落定了,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于己于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狱卒走进将灵歌拖起,又一路推搡入大牢,灵歌始终神情木然,就好像狱卒所推的人不是自己一般,身后重新传来落锁的声响,灵歌眨了眨眼,没来由地突然想笑,只是扯起嘴角,却又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灵歌望着太阳慢慢西斜,静静地等待着圣旨的来临,终于夜幕降临时,内府大牢有了动静,只是来的人却不是宣旨的太监,而是皇后的贴身嬷嬷秀姑。
将几碟精致的小菜一碟奶饽饽放置于草铺上,秀姑道,“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娘娘说放心吃吧,没毒的,娘娘已经知道您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所说的话了,说多谢您为太子所做的一切,娘娘会尽全力保住您的家人,只要太子平安无事,不仅您的父亲会前途无忧,而且您的两个哥哥,也会有一份不错的差事,但此事万不可让太子殿下知道,娘娘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您能守口如瓶,尤其是对简总管,甚至连您的奴婢云兰也不可提及!”
灵歌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劳烦姑姑回禀皇后娘娘,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尽全力守护我爱的人,这一点请她放心,如果可能,还请她替云兰寻一个好归处,我会感激不尽!”
秀姑笑道,“元主子宅心仁厚,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我们奴才,云兰真是好福气,跟对了一个好主子!”
灵歌摇了摇头,讪笑,“我封号已废,现在与庶民无异,姑姑莫要再这般叫我了!”
秀姑笑了笑,没再言语,临了又嘱咐灵歌多吃些,莫要病了遭罪,见灵歌点头答应,方才叹气离开。
谁知秀姑前脚刚走,玉美人后脚就到了,一脸阴冷得意的诡笑,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的小太监,二人皆是贼眉鼠眼,一看便不是善茬
生死劫(1)
灵歌自进宫伊始便不喜欢玉美人此人;如今又面临将死的局面,更是懒得再去在意,只漠然瞟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吃起了膳食。
被人这般漠视;玉美人却也不恼;反而笑意更甚;“怎么?不愿意看见我?还是这最后一顿饭比什么都重要?要说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这人都快死了,也不给弄点好吃的,这般简单的饭菜,可是难为妹妹了!”
灵歌嗤笑了一下,仍未抬头,“想必姐姐为了在这大牢内来去自如,也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吧?为了一个看不上眼的死对头浪费那么些积蓄,值得吗?”
内府大牢虽处后宫,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说来即来,说走即走的地方,没有旨意若想出入,没有一番疏通打点是绝不可能的。
玉美人笑了笑,伸手瞅了瞅自己的指甲,无所谓道,“如果能有看好戏的话,花点小钱也没什么,如果这出戏能更精彩,那冒点险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灵歌听出她话中有话,又见她看自己的眼神满是恶意的笑,当即警醒起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美人哼笑,神情瞬间变得冰冷,“没什么,只是想在圣旨来到之前,送你个小礼物!”话落,便瞥向身侧的两个小太监,二人会意,忙自袖中掏出一把钥匙,上前将门锁打了开。
玉美人又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死了就能解我心头之恨,表姐身怀有孕,见不得血腥,那就只好由我这个表妹代劳,除一除心头恶气,也让你牢牢记着,若下辈子投胎再入了皇宫,记得夹着尾巴做人!”
灵歌尚未完全领会她的意思,便已被两个太监自草铺上拽起,此时灵歌才发现,这两个太监看似瘦小,但力气却极大,自己试着挣扎了几下,却不能动弹分毫。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灵歌还是压不住心下不断涌起的惊慌。
玉美人冷笑,“你放心,这两个人手段高超,手法也熟练,不会在你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疤痕的,我会让你痛骨子里,也会让你保持美美的上路!”
“你敢滥用私刑?”灵歌不敢置信,“你可知在后宫这是重罪?!”
玉美人仰天大笑,“如果你还是后宫那个深受圣宠的元美人,那我当然不敢,可惜你现在只是一个将死的废人,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皇上已召翰林阁拟旨,快则一两个时辰,慢则半天,你就会见到圣旨,你说时间这么紧迫,我不抓紧怎么行呢?”
话落,见两个太监还未动手,当即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活儿干不好,别说前程了,连银子也不会有!”
二人一听,当下也不再迟疑,抬手拍上了灵歌的手肘,灵歌顿觉双手肘一阵尖锐的剧痛,下意识尖叫出声,但声音刚出口便只觉颈间一麻,再也发不出了。
玉美人大笑,“虽然我很想听你凄惨的叫声,但是毕竟人多嘴杂,还是小心点好,只能委屈你了啊!”
灵歌不能言语,自是无法驳她,随着两个太监不断地往身上怕打,灵歌只觉周身刺骨的疼痛,就仿佛千万枚针扎在身体里,搅得五脏六腑都痛得颤抖。
冷汗开始不断涌出,喉间也渐渐窜起腥甜的气息,只是两个太监牢牢的钳制,才让意识已经痛到混沌的灵歌没有倒下,察觉灵歌的嘴角已溢出血丝,两个太监忙停了手,对玉美人道,“冰针虽入体无痕,融化之后也难寻踪迹,但对身体的损伤却与普通的针无异,如今她吐血,则表明已伤至五脏六腑,再打下去,恐怕就没命了!”
玉美人闻言一愣,“这么不经折腾?”想了想,才又道,“那现在她这是算还剩半条命了?”
两个太监忙颔首,其中一人道,“请主子放心,只剩一口气了,如果不救治,恐怕活不过两个时辰!”
玉美人这才笑了,“若是这样,那算了吧,就留她一口气,别到时圣旨到了她都听不见,那多遗憾呐!仔细检查她身上了吗?可别给我留下任何的伤痕,我可是什么都没干过!”
两个太监忙点头应承,又仔细检查了确无异样,玉美人这才冷啐了一口,带了二人扬长而去。
灵歌跌趴在地上,只觉体内无穷无尽的痛几乎要将自己撕碎一般,牢头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将已是半昏迷状态的灵歌扶了起来,叹气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也帮不了你,那位玉美人手里有太后娘娘的令牌,宣妃娘娘也派人传下话来,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只是些小小的狱卒,谁也得罪不起,您就多担待了,如果您觉得愤怨,那就做鬼也别放过她们,但可千万别来找我们,我们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简之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吓了牢头一大跳。
牢头哆嗦了一下,还是没忘将灵歌安置在草铺上,才转身叩头道,“简总管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奴才吧,太子的命令是命令,可太后和宣妃的命令我们也不能不听啊!”
简之一时不明就里,但看到草铺上奄奄一息的灵歌时,心下登时便明白了大半,忙三步并两步地奔了过去,这一搭脉息,脸色顿时便变了。
“快,去请太医,虽说这是人犯,但在圣旨还未到来之前,人若是死了,你们也难逃干系!”
简之声色俱厉,牢头一听,立马跳起来撒丫子奔往了太医院。
灵歌被简之这一吼,倒唤回了一些神智,缓了缓精神,才勉强道,“宫中一向落井下石,简总管不必如此。”
简之忙阻止道,“主子切莫再说话了,您伤势极重,若不及时救治,只怕——”
灵歌虚弱一笑,抬手打断他,“她们本就想让我死,又怎会放过我?”顿了顿,才又道,“简总管来此有事?”
简之这才记起岳擎的嘱托,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太子殿下早已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人手,所以圣旨一事,即使奴才不说,殿下也知道了,殿下让奴才来告诉主子,您安心接旨,也按旨行事,之后的事太子殿下自有安排!”
灵歌有些茫然,“你的意思是——”
简之蹙眉,却未回答灵歌的问题,只道,“原本计划周详,应无大碍的,可是以您现在的情况,只怕走出牢房都是难事,奴才必须马上回去告知殿下,主子您切记依照殿下的嘱咐行事,其他的事,等脱险了再问不迟,奴才先行告退!”
简之走后不久,牢头便领了太医进来,灵歌原本没想到还会有人愿意救她,但看清了来人,不由又笑了。
柳石玉也不多话,只看了灵歌两眼,便直接上前为其把起了脉,灵歌笑了笑,轻道,“临死之前知道这宫里还有真正的‘人’,我也算没白来一遭。”
柳石玉垂下眸,淡道,“我有今日,也是你的恩情,我只是来还你罢了,以后黄泉相逢,也互不亏欠!”话落,又起身自药箱内拿出几根金针,扎进了的灵歌几处大穴,皱眉道,“下手之人果真歹毒,体表不见丝毫伤痕,但体内却是五脏皆伤,差不多经脉俱断,只怕就算治好,也会留下病根!”
灵歌闻言苦笑,欲言,却又忍不住咳了几下,吐出一口血来,柳石玉见状,忙又取来一根金针旋进了灵歌的颈间,道,“你先别说话,若是体内的血止不住,恐怕大罗神仙也没办法救你了。”
灵歌本想说已是必死之人,救与不救又有何区别,但想起简之方才的叮嘱,心下不由又燃起一丝希望,当即便也不再言语了。
柳石玉见其尚有求生的欲望,这才稳下心施针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