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
“这些化石太让我着迷了。”霍勒斯说,“我们不会做实物模型,但我们会用高清晰度全息扫描仪记录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她停顿了一会儿,“能允许我扫描这些化石吗?”
“扫描布尔吉斯页岩物种?”
“是的。”霍勒斯说,“整个过程是不接触的,不会对化石造成损害。”
我挠了挠曾经是我右鬓角的地方。“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我立刻变成了个精明的商人,“但是,就像我说过的,我们通常交换或者卖出我们的化石。你可以给我们提供什么回报呢?”
霍勒斯思考了一会儿。“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个长蛇星座第二对应的寒武纪大爆炸扫描图书馆。”
伊丽莎白·区波乐·罗斯五阶段中的第三个是讨价还价。此类还价通常没有什么效果,但至少它教会了我不要轻易放弃。“我还要一个孔雀星座第四对应的寒武纪大爆炸扫描图书馆。”霍勒斯的眼柄移到一个位置上,我已经明白了那个姿势的含义:她要拒绝我的开价。但在她开口以前我继续施加压力,“毕竟.你肯定会与吕特人分享这批数据,所以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价钱。而且我还需要两份拷贝,因为我必须给史密森学会一份。”
霍勒斯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她的眼柄泛起了波纹。“成交。”她说。
“怎么进行扫描?”我问。
“我们必须亲自下来几个人,还得带上仪器。”
“真的吗?嗬。”我笑了,“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我是指你的肉身。整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
她看着周围的展柜,仿佛在估计任务量。“我觉得大约需要一天时间。那么高的解析度,扫描很花时间。”
我皱起眉头。“好吧,但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在博物馆关门后才能进行。如果博物馆仍对公众开放时你的肉身出现在这儿,对你来说过于危险。而且,如果扫描要花这么长时间的话,我们就只能在星期天晚上开始,持续到星期一。博物馆星期一不开门。”麦克·哈里斯最近一轮补贴削减使得我们每星期只能开门六天。“我想我们没有理由耽搁。这个星期天晚上怎么样?”
“那是哪天?”霍勒斯问道。
“两天以后。”
“好的。”外星人说,“时间刚好合适。”
对于我而言,淋浴一直只是为了迅速把自己洗干净——现在就更快了,因为没有头发要洗。而对于苏珊,它是她的一种享受。她在平常工作日不得不洗得很快,但在星期六的早晨,她会花上半小时的时间,亨受温暖的水按摩全身的感觉。今天,她在淋浴时,我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装饰,陷入沉思,想要理出头绪来。
我最爱看的一部电影是《风之继承》——最早的版本,斯宾赛·特雷西、弗雷德里克·玛西和吉尼·凯利分别扮演克莱伦斯·达鲁、维廉姆·钱宁斯·布莱恩和H·L·麦克肯。还有几部模仿电影拍制的电视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复制好的电影。为什么不能改编一部差的电影并改正其中的一些错误呢?我会很乐意看到一部像样的《沙丘》、《瓦尔舍斯基》,或者是《幻影威胁》——新版本。不过他们的确重新制作了《风之继承》,这一次是由詹森·罗伯茨,柯克·道格拉斯和老家伙达伦·麦克戈文主演的。《夜游者》中的卡尔·库恰克也考虑过参演这部片子。麦克戈文和库恰克演技都差不多,除了演吸血鬼以外。
我又走神了。上帝,我希望我能更专心一点。
我希望疼痛能够消失。
我希望——该死的,我多么希望——我的思维是连贯的,有条有理,是我真正想要思考的,而不只是疼痛和药物带来的胡思乱想。
当我第一次看《风之继承》,等到斯宾赛·特雷西摧毁了弗雷德里克·玛西,将这位原教旨主义者变成一个在证人席上胡言乱语的傻瓜这一场景出现时,我禁不住自鸣得意地大笑起来。活该,我想,真是活该。
我以前在多伦多大学教过书。我提到过这段经历,是吗?当达尔文首次提出他的理论时,科学家们认为化石记录可以揭露真相:我们可以看到从一个物种到另一个物种渐进的变化,缓慢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积聚起来,直到一个新的物种出现。
但是真正化石记录与想像中的并不相同。自然界中的确存在转型中的物种:鱼石螈,它似乎是一种鱼类和两栖类之间的中间状态;尾羽龙,一个恐龙和鸟的混合物;甚至还有南方古猿,一种经典的猿人。
但是渐进的变化呢?微小变异随着时间流逝积聚起来?没有。鲨鱼四亿年来一直是鲨鱼;乌龟两亿年来一直是乌龟;蛇八千万年来一直是蛇。事实上,化石记录最缺乏的就是渐进序列,渐进的变化。我们拥有的最详细的脊椎动物系列是马的进化,正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所有博物馆都像安大略皇家博物馆一样有一个马的进化系列化石展。
斯蒂文·杰·古德和纳欧斯·埃尔基提出了一种解释,阶段性均衡理论——我们在进化学中称之为punky—E。物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稳定的,然后突然地,当环境发生改变时,它们迅速进化成另外的形式。90%的我希望相信斯蒂芬和纳欧斯,但我剩余的10%却觉得他们的理论有点像文字游戏,就像古德的“无交界磁场”科学和宗教那种和稀泥的说法,在这儿则是用难以理解的话来解释为什么化石记录并不像达尔文所预测的那样,好像起个漂亮名字就可以解决问题似的。(古德并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人——“适者生存”不过是一种循环定义罢了,因为“适者”从来就没有明确定义,那些侥幸活下来的生物则被说成是“适者”。)
环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稳定的。二月份,多伦多的温度经常在华氏二十度左右,大街上的雪能没过大腿。空气太干燥了,皮肤起皮嘴唇干裂。如果不穿上厚重的毛衣和长皮大衣,戴上围巾和帽子,你会轻易地死于严寒。
六个月之后,在八月份,气温经常徘徊在华氏九十度左右,也有超过一百度的日子。空气中满载着潮气,单单站着不动就会使你满头大汗。阳光十分强烈,不戴遮阳帽的话,在太阳底下站上一会儿就能使你头晕。收音机中经常播报要求老人和心脏不好的人待在户内的消息。
阶段性均衡理论说.环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稳定的。而在现实中,在世界上的多数地方,环境甚至几个月内都会发生很大变化。
但是我仍然在捍卫,我们都是——所有教授进化论的人。我们把阶段性均衡理论加入自己的教案,并且在天真的学生问到缺失的环节时歉意地摇摇我们的头。
这己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孤芳自赏了。在1953年,当哈诺德·乌瑞和斯坦利·米勒通过给原始汤——他们眼中的原始的地球大气——通电合成了氨基酸之时,进化论者傲慢地不屑一顾。为什么不呢?我们已经快要实现在瓶子中创造生命了,正在取得进化理论的全面胜利,证明生命确实是从简单的自然过程中产生的。只要我们配制了合适的原始汤,能自我复制的生物体随时都可能出现。
我们仍然不知道氨基酸是如何发展成能自我复制的生物的。当我们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细胞时,我们看到了达尔文做梦也想不到的东西。纤毛自身的功能是如此复杂,似乎不太可能沿着进化论所允许的一步接着一步进化而来。它那复杂的功能和结构似乎是一下子被创造出来的。
还有,以同样的自大态度,我们也没有理会生物化学的证据。我记得老琼斯曾经给我看过他那本《多疑的询问者》中的一篇文章。在文章中,马丁·加德纳简直想把麦克尔·贝黑撕成碎片。麦克尔·贝黑是莱赫大学的教授,《达尔文的黑匣子:生物化学对进化论的挑战》一书的作者,他这本书提出了非常有力的创世论的证据。加德纳说贝黑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开玩笑似的“嘻嘿”,因此他的话也就不必认真对待。而且,仅仅因为我们现在不知道纤毛的进化的系列步骤,或者是形成血栓的过程,或者是人眼复杂功能的进化过程,或者是ATP驱动的细胞新陈代谢过程——并不意味着这一系列步骤不存在。
而且,我们一直在说宇宙就是应该有丰富的生命,地球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颗十分普通的行星,就像地球上到处存在的泥土一样普通。
但是,在1988年,发现了首个太阳系外的行星,它围绕着恒星HD114762公转。当然,在那时我们并不认为它是颗行星,以为它只是一颗棕矮星。毕竟,它的质量是木星的九倍,围绕HD114762的轨道半径比水星围绕太阳的轨道半径还要小。但是在1995年,另一颗太阳系外的行星又被发现了,它的质量至少是木星的一半,并且它围绕恒星51Pegasi的轨道半径也相应的比水星的要小。随后又发现了更多类似行星,但它们都来自与我们的太阳系很不同的恒星系。
在我们的太阳系中,那些气体巨人——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都在离中央恒星很远的地方公转,近日轨道上的都是些小个子的岩石行星。我们的行星系看上去根本就不普通,几乎像是个怪物。但是我们这个行星系的布局对于产生并维系生命却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我们那颗巨大月亮——几乎是个姐妹行星,由一颗小行星在远古时代撞击当时还是液态的地球形成的——引力效应,地球就会以一种不稳定的姿态摇摆运行,我们的大气也会稠密到足以把人压扁,就像金星上的一样。而且,如果没有木星巡逻在近日和远日轨道之间,用它的巨大引力将彗星和小行星吸引开,那么我们的世界就会经常被这些玩意儿击中。在六千五百万年之前,一次流星的撞击很明显地将地球上的生命几乎一扫而光;我们决不可能承受更多的轰炸。
霍勒斯那儿的恒星系与我们的明显相似,吕特人的也一样。但尽管如此,类似于我们太阳系的恒星系是非常稀有的。我们这类系统只是个例外,而不是什么惯例。细胞也并不简单,它们其实是异常复杂的。至于令人着迷且又头痛的化石记录则显示进化是大步跳跃的,而不是细微变化积累起来的。
我从成年后就一直是个新达尔文主义进化论学者。我当然不希望临死之前改变自己的主意。
但是——
但是,就像霍勒斯所相信的,或许生命还有更多的未解之谜。
我知道进化的确发生了;我知道这是个事实。我见到过化石,见到过DNA研究者说我们和大猩猩在遗传物质上有98。6%是相同的,因而我们肯定共同拥有一个近代的祖先。
跳跃式前进……
通过……或许有可能……通过量子跳跃。
牛顿在十七世纪提出的物理学原理大部分是正确的;它们可以被用来较为可靠地预测很多事情。我们没有抛弃它们,在二十世纪又将它们融入到一个新的,更广泛的物理学原理中——相对论和量子力学。
进化论是一个十九世纪的概念,它是达尔文1859年在他的一本书中提出的,书的全名为《物种起源:自然选择或是物竞天择》。但是我们知道得越多,自然选择本身单独作为一个产生新物种的机制就越发显得不够充分。哪怕我们最成功的,有主观意识的人工选择的尝试,也不能完成制造新物种的任务——所有的狗仍属于犬科。
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的开端了,为什么就不能将达尔文的理论并入一个更全面的理论中,就像牛顿的理论那样呢?
该死!
真该死!
我憎恨疼痛慢慢侵袭的感觉——就像一把刀在切割我的身体。
我把手伸向凌乱的床头柜。我的止痛片在哪儿?在哪儿?
第二十七章
矮矮的、健壮的、长着一头银发的朗达·韦尔是多伦多警察局的警官。她的电话在星期天下午一点十一分响了起来。她拿起听筒道:“这是韦尔警官。”
“你好。”一个刺耳的、愤怒的男人声音在电话的另一头说道,“我希望这次找对了人。我的电话已经被转了好几次了。”
“你有什么要帮忙的?”朗达问道。
“我叫康斯坦丁·凯利佩德斯。”那声音说道,“我是艾托比克湖岸汽车旅馆的周末值班经理。我的清洁工刚刚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把枪。”
“什么样的枪?”
“一把手枪。她还发现了一个枪匣子,就是你们常常用的那种。你们怎么叫来着?——一种攻击性武器。”
“客人已经结账走了?”
“客人们,两个人。没有。他们的房间一直订到星期三早晨。”
“他们的姓名?”
“一个叫J·D·艾维尔,另一个叫C·弗西。他们的车牌是阿肯色州的。”
“你记没记下车牌号码?”
“没有,但他们自己在登记簿上写下了。”他把一串号码读给朗达。
“清洁工已经打扫完房间了吗?”
“没有。在发现枪之后,我就让她停止打扫了。”
“太好了。”朗达说,“你的地址?”
他告诉了她。
“我大约在”——她看了一眼手表,默算一下。星期六下午的交通应该比较通畅——“二十分钟后到你那儿。如果艾维尔和弗西回来了,尽可能缠住他们,但不要冒险,明白吗?”
“是的。”
“我这就出发。”
湖岸旅馆当然如它的名字所显示的位于湖边。朗达·韦尔和她的搭档汉克·李在旅馆入口前停好他们那辆没有标志的车。汉克从他们的车开始往左检查其他车的车牌,朗达则往右。六辆车来自美国——两辆来自密歇根,两辆来自纽约,剩下的分别来自明尼苏达和伊利诺伊——但没有一辆是从阿肯色来的。天上下起了小雨。雨肯定会变大的,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气味。
康斯坦丁·凯利佩德斯原来是个满脸胡子茬的大肚子希腊人。他领着朗达和汉克走向一排单元房,经过一扇又一扇门,最后来到一扇开着的门跟前。在那儿他们看到了那个来自印度东部的清洁女工,他把她一块儿带进118房间。凯利佩德斯拿出他的备用钥匙,朗达伸手要了过来。她自己用钥匙带动门把手把门打开了,以防破坏可能留在把手上的指纹。这是个小而简陋的房间,墙上歪歪扭扭贴着两幅画片,蓝色的墙纸在接口处已经开裂。房间里有两张双人床,其中一张旁边还放着氧气瓶,好像是为某种睡眠呼吸暂停症病人准备的。两张床都乱糟糟的,显然女清洁工发现枪时还没来得及整理床铺。
“枪在哪里?”朗达问道。
那个年轻女人用手指了指。枪就躺在一个衣箱旁的地板上。“我得挪那个箱子,”她说话带点口音,“它挡住了插座,我要接上吸尘器。它可能一直没关上,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在箱子后面有个木头匣子。”她指着说。
“一把格鲁克9毫米手枪。”汉克瞥了一眼那把枪之后说。朗达看着那个匣子。它镶嵌着黑色的胶条,刚好合适装一把因特科Tec—9卡宾枪,一种火力强劲的武器——简直就是一挺轻机枪,长短相当于人的前臂。在加拿大持有武器是非法的,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留下了手枪而选择了Tec—9,这种武器的子弹夹盛弹三十二发,连美国都属被禁武器。朗达把手背在身后,开始慢慢搜查整个房间。房间里有两个烟灰缸,这是个吸烟房。里面还有个可以连接调制解调器的数据接口,但周围没看到笔记本电脑。她走进厕所。里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