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被施以烙印的少年道:“那个毒枭和你一样,应该下地狱!!”
“多么奇怪,你我竟达成了共识,”拉稞德依旧微笑,示意身后的侍从将另一扇门打开,“毒贩子毕竟只是个毒贩子,终成不了大气。”
少年为眼前的景象倒抽了口气,想扭过头去,却因固定颈椎的刑具而无法做到。
“不用急,你也会慢慢变成那个样子的,”拉稞德轻松招手,“你不是一直在模仿我的兰妃吗?那么你先尝尝她受过的刑法吧。”立即有人上前,手中托着盛有二十余个小瓶子的托盘。“这些药不会制人于死命,”拉稞德看着少年被强行灌下药物,“但可以从身体内部慢慢折磨人。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免得他咬舌自尽了。”
有的给人以全身被焚烧的错觉,有的让人觉得自己被抛入千年的寒潭,有的让人感到身体在被野兽撕咬,有的则给人皮肤被片片扯下的痛楚……
仿佛被人强行拉住了神经,少年在毫无休止的痛苦中无声地呻吟着。
“亲王,”行刑人的头目轻声问,“还用那个吗?”
“当然。既然他那么费心地模仿我的兰妃,不惜男扮女装,还苦练竖琴,我们怎么能辜负了他的努力呢?给兰妃用过什么,就给他用什么……不过疗伤用的药就免了。”
头目恭敬地低头。
拉稞德转身,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眼欲死不能欲生不得的少年。
你的竖琴弹得的确不错……虽然,比不上我的……我的兰花。
“小子,你死后可不能找我们算账,我们也是不得已啊,”牢头待亲王离开,一边指示手下过来,一边道,“谁叫你行刺亲王呢?还和那个毒品贩子联手,亲王最讨厌的就是买卖毒品的……可你千错万错,也不该模仿兰妃殿下。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像咱们怎么能装得像呢?唉,好好的,当什么圣法师,普普通通地活着不也挺好?”
“头儿,剩下的药还用吗?”新来的手下在发抖。
“别用了,他不是兰妃殿下,亲王不会再来的,”说着他命令手下把少年从刑具上放了下来,“小孩儿,我不是什么圣人,只是想积点儿阴德,省得落到十八层地狱。”
“那个……”年轻的手下还在发抖。
“有屁快放!”其余的刑吏已经手脚麻利地捂死了少年,将他的尸体抬了出去。
“兰、兰妃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头发已经花白的头目上下打量着年轻人:“你打哪儿冒出来的?!”
“属、属下……”
“头儿,这家伙是打乡下来的!”另一个人笑着抢先回答,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笑什么笑,干自己的活儿去!”头目摆出上司的架子呵斥,“赶紧把那些玩意儿都烧了,小心被亲王怪罪!还有你,给我听好了。兰妃殿下虽然不是正式的妃子,但她是实实在在的亲王府的女主人。要尊敬!……上流社会的贵人们做什么都有他们的理由,哪是咱们能懂的。以后少问这种白痴问题!”
“对、对自己看上的人,用刑?”显然,年轻人无法理解贵族们扭曲的心理。
“那又怎么了?!”
年轻人昏死。
这时拉稞德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召集部下做远征的最后准备。“殿下,这是来自拉玛的急报,和倪雅大人的信。”将其他文件处理后,拉稞德抽出了心腹的来信。
短暂的沉默。
“提前出发!!” 主人许久未闻的吼声令胆小者的心脏险些跳出了嗓子,“与明早日出的同时离京!我要踏平那座九龙城!!”
大片的怪石群静静地卧在金色的沙漠上。位于定河走廊边缘的石群时常成为旅行者的避难所,但由于没有水源,没有人能在此地开设驿站。
然而,通过迷宫般的岩石的狭缝,便会到达蕴涵着水源充足的地下城市九龙城,只存在于土克国古老传说的秘密城市,土克王室最后的藏身之处。
“土克王室的所有成员不都被斩首示众了吗?怎么还有?”被维护王室统治的暴力集团强行带上路后,华特不满地问麦其道。那天晚上在数十个“请跟我们来”、“我不愿意”后占卜师终于道出了葫芦里的药——她希望卡耶的继承人与土克王室的继承人见一面。
“玛诺公主的女儿仍在世。”麦其以仰慕的口吻回答。
艾拉拽了拽华特的衣角,悄声道:“华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连你都有这种感觉,看来这件事的确有问题。”
“要不是我现在在骆驼上,我一定要踢烂你的脸!”
“哈,骑在马上就打不了架,你的脑子已经笨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我骑的是骆驼!!有本事你从马上下来!!”
见两人又开始了毫无意义的对话,七泉对莎蓝苦笑:“他们真的是什么时候都很有精神啊。”
“因为白痴不知疲倦。”莎蓝显然不大高兴。
看到莎蓝不多见的表情,七泉奇怪地眨眼。
“我讨厌被卷入这种事情,”莎蓝见七泉没有明白,便解释道,“那个占卜师,对华特的出身异常地执着。而且听那个叫疾风的人的话,土克王室只剩下一位公主。”
最后的王子和最后的公主,连当下最愚蠢的爱情剧作家也不会使用的俗套设定。可遇到强烈希望王室恢复统治的人们来说,这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福兆。加之疾风们只因为是华特的同伴,就连身份可疑的莎蓝与七泉也带入了他们的圣地,急切之心可见一斑。
虽然能够参观传说中的九龙城,喜欢一切按计划实行的莎蓝仍感到不快。
“可是为什么叫九龙城?难道真的有九条龙吗?”七泉提出了最基本的问题。
“吟游诗人的歌中有相关的传说,但真伪就无法辨别了,”莎蓝侧目看着麦其道,“相传曾有九条恶龙在此作恶,人类的勇士以天神赐予的宝石将它们杀死,并将尸骸埋在了地下。而在龙的尸骸上建起的城市就是九龙城。关于这段英雄事迹的歌曲还流行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麦其听出了莎蓝语气中微微的嘲讽之意,以古城的保护者的身份道:“土克的王为保护人民冒生命危险前来屠龙,为地方的安宁建造了九龙城。九龙城是英雄事迹的神圣见证。他是土克伟大的王,没有做过被后世之人嘲讽的事情。”
莎蓝无底的眸子所含的嘲笑之意更深了:“哼,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看不到吗,笼罩在这千奇百怪的高大岩石群上空的阴云,长年累月的怨恨与屈辱聚集成巨大的诱饵,引诱着周围以负面情感为食物的恶鬼。这里哪是希望之城,明明是坐落在他人的坟墓上夸耀自己的暴行的丰碑。
“不过,”莎蓝仰望着城门上方的九龙浮雕,“对于这座城市,我的确是灾难的种子。”
银色竖琴的颤抖,一直缠绕在年轻的琴师耳畔。
第八章 银色的兰妃之梦
你太美了,我的兰花。如果我能永远把你藏在手中会有多好,不被人看到,也不被人听到,更不会有人为你的容貌陶醉,为你的琴声倾服……只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人。
暖洋洋的阳光探入室内,被赐予兰花之名的天使表情木然地调节着琴弦,丝毫没有理会恶魔对自己绵绵的情话。
无论恶魔说什么,都是图谋拖人入地狱的诅咒。
对天使的无情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快,美貌的恶魔亲手为她戴上精致的臂环。
不要摘下它,我的兰花,这是你的护身符,有了它,没有其他恶魔胆敢接近你。
覆上欲突出疑问的香唇,恶魔的心情似乎相当愉快。
一粒种子落入原始的混沌
一滴泪,滴落于种子之上
于是,萌芽、开花
五片的绿叶成为了“五界”……
人界流传最广泛的宗教叫做“五叶一花”,据说其关于世界诞生的叙述与其他四界的定论基本一致。以信奉五叶一花为主流的城市有时会在城门上雕刻“五叶、一花”,即五片叶子将一朵花围绕于中心。但叶子与花朵的具体品种众说纷纭,没能得出一个能服众口的结论。所以往往是以这个城市最具代表性的植物的花、叶组成图案。
九龙城的标志是以“五叶一花”为中心相互盘绕的九龙,花是仙人球的花朵,叶则是芦荟。
厚实的红砂岩挡去了严酷的日照,沙漠炙热的飓风在这里变为清风拂过人们的衣袖。建造于被掏空的石山中的城市,拥有丰富的绿色。这得益于充足的地下水与鬼斧神工的自然采光系统。不只是采光,还有巧妙隐蔽在怪石间的哨岗,经过精确计算后凿刻的支撑整个岩石顶的石柱……人类的智慧在此得到了足够的展示空间。
“城市规划相当先进,”莎蓝相当欣赏这庞大的工程,“都是正三角形。”
其他三个伙伴同时向他寻求详细的解释。
莎蓝示意同伴们从高处向下面的城区观望:“用直线把每座房子连起来,就会发现每座房子到最近的其他建筑有六座,也就是以一个建筑为中心成六边形。每座房子都是中心,每座房子又都是六边形的每一个角。据说这是人类居住的最佳布局。不光是城内规划如此,有相当规模的城市之间也有类似的三角关系。距离影响着文化、贸易,还有居民的迁移,一个城市的地理环境往往影响着它的发展。”
华特半知半解地摇头:“我怎么觉得这么像风水?”
“风水本来就是系统化前的地理与人文科学,只不过有人把它和信仰搀和在一起招摇撞骗罢了。以前人们建房子讲究风水是有道理的。”
“真是,感谢莎蓝老师给我们上了如此精彩的一课。”华特已经晕了。
麦其上下打量着莎蓝,脸上写满疑惑。
莎蓝并不理会麦其的眼神,抚摸着岩壁:“红砂岩的硬度只有石灰岩的三分之一,竟然能支撑起这么巨大的屋顶……”若不是这里的设计者早已去世,真想好好向他请教建筑方面的事情。
麦其耗费了极大的努力才抑制住了自己想与莎蓝攀谈的冲动。那天他在前往拉玛的途中接到潭婆婆的飞鹰传书,叫他如果在路上碰到求助的旅行者一定要收留。当得知其中的剑客就是卡耶王室的遗孤时,年轻的疾风再次感到了命运之轮的沉重。
还有少女圣法师,美丽的少年,俊朗的青年。
凭借多年浴血沙场的直觉,麦其断定莎蓝不是单纯的吟游诗人。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他的存在本身仿佛就是磁石,所有人都是永远被他吸引的铁针。“如果没有潭大人,我恐怕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了。”麦其在心中感叹。当占卜师问他卡耶的王子的同伴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时,擅长记忆人物相貌的他却怎么也回忆不起黑发的琴师的模样。后来才从性格直爽的艾拉处得知,莎蓝在自己的身上施加了令他人遗忘自己的法术。“别看我和他旅行了这么长时间,要是两天没见,可能连他是男是女都想不起来了。”红发的少女如此开着玩笑。
为什么他要隐匿自己的行踪,为什么希望被人遗忘。
疾风的首领不禁对神秘的乐师感到了极大的兴趣。
“莎蓝果然是最聪明的!”艾拉自豪地炫耀着自己的伙伴。
“没错,比你的猪脑子好得不知多少倍。”华特不失时机地戏弄艾拉。
七泉难得插进了他们傻瓜级的对话:“华特,用猪打比方不对。猪也是很聪明的,脑容量很大的。”
“可见你的智商极度低下!”终于得到队友的艾拉幸灾乐祸地大笑。
“可是艾拉原来也不知道吧?”金发少年的微笑极具杀伤力。
“七泉!你到底是谁的帮手?!!”
“……对不起,能先带我去我们的住处吗?”莎蓝面无表情地对目瞪口呆的麦其道,“他们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可是……”好歹那是卡耶的王子。
“不用理他们,我们走吧。”黑发的青年自顾自地向市区走去,无法抗拒他半命令式的口吻,麦其紧随其后。
“啊,莎蓝,等我!!!”七泉发现莎蓝要离开,立刻扔下另外两人跟了上来。华特与艾拉也边吵吵闹闹,边赶上了队伍。
原来如此,这就是照看这群人的方法。麦其心中对莎蓝的敬意又增添了几分。
走在前面的莎蓝突然停了下来:“昨晚监视我们的人中,有年轻的女子吗?”
麦其愣了一下:“我不知别的国家如何,但我们土克的男人绝不会让女人干这种危险的事。”沙漠上的男人遵守着古老的原则,男性有保护家庭的义务与责任,让被保护对象承担危险的职位和做逃兵一样耻辱。
艾拉对类似的习俗颇有不满:“我出生的国家也是,女人只是家庭内的免费劳动力、男人们的财产。总是说什么女孩不许干这,不许干那……我们又不比你们笨,我们能干得很好的事情,你们未必就做得了!”
“说得好!可惜,这儿只有你一个女的。”华特故意打了个呵欠。
“因为你是男的,所以这么说!!”华特的行为显然大大惹恼了艾拉,“你肯定是一夫多妻制的拥护者!色魔!!”
“哈?!凭什么说我是色魔?!臭丫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溜出去干什么吗?!”
“什……!你不好好跟莎蓝学法术,监视我干嘛?!!”
“我、乐、意!!”
“莎蓝,你得管管这丫头了!哪有个正经女孩儿的样儿!!”
“我本来就没有女孩儿样儿!!要你管!!”
七泉小声对在旁边研究起城市构造的莎蓝:“不制止他们好吗?”
莎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开始进入沙漠以后他们就没怎么打架,借机发泄也不是什么坏事。再说,”阴险地一笑,“既然他们还这么有精神,可以把更多的行李推给他们。”显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艾拉与华特。
“可是,莎蓝,艾拉为什么对夫妻制度这么计较?”
“在她的故乡贝里酋长国,一个男子地位越高,可以娶的女性就越多,”莎蓝道,“艾拉的姓氏是贝里斯,她的父亲不是酋长本人就是其家族的直系子孙,对妻妾成群的父亲不满也很正常。”
七泉很是惊讶:“原来艾拉也算是公主啊……真没看出来。”
莎蓝在心底表示同意:“贝里酋长国、土克国虽然都是多妻制,但比起纳安帝国,已经是很文明了。”
“为什么?”艾拉与七泉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看来只要是关于仇敌国的事,红发的少女半点也不愿漏掉。
“因为这两个国家的人至少会先把看上的女性娶回家;可纳安国的人是无论对方愿不愿意,先抢到手再说。”
“野蛮人!!”无论是作为圣洁的圣法师,还是作为有独立思想的女性,艾拉都不能忍受这种行径。“未开化的原始人类!!所以才会那么残暴!!听说他们还吃生肉!!”圣法师大多是素食主义,吃生肉的人更不可能存在
莎蓝对师妹夸张的表情苦笑:“可是艾拉,据说婚姻的婚字就是从抢婚方式演化来的。”抢婚又称掠夺婚,是指男子以暴力劫夺女子为妻的婚姻。掠夺婚曾是原始社会群婚向个体婚过渡的一种婚姻习惯。在古代文献中曾记载:“娶妇以昏时,故曰婚。”后人解释说,娶妇应在晚上,此时容易掠夺女子。随着社会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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