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马眨眨眼睛,这不是他所预期的问题。
“并没有像您那么的年轻,夏拉非,”黯精灵回答。“我那时九十岁,换算成人类的年龄约莫是二十五岁。我记得,您在接受试炼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
“的确,”雷斯林喃喃道,一阵阴影掠过法师金色的皮肤。“我那时二十一岁。”
达拉马注意到放在法术书上的手突然因为痛楚而握紧拳头;他看见金色的双眼中暴射出光芒。年轻的徒弟并不因为这样的情绪外露而吃惊。每个想要迈入一窥魔法师庙堂之美的人都必须接受试炼。试炼本身举办的场地是在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试炼的内容则是由三个袍色的法师所决定的。因为,很久以前,法师们就明白牧师所不能明了的一件事-如果要维持世界的平衡,天平就必须能够自由的在三者-善良、中立和邪恶-之间摆汤。让任何一个拥有太大的力量-没有例外-都会让世界的规范倾斜,导向毁灭。
试炼是很无情的。在高阶的魔法中,真正的力量的泉源里,没有笨拙之人的容身之地。试炼的目的就是要永远的淘汰这些人;失败的惩罚就是死亡。达拉马的恶梦中常常会出现自己试炼的回忆,他很能够理解雷斯林的反应。
“我通过了,”雷斯林低声说,双眸看著那段已经逝去的过往。“但是当我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时,我就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我的肤色泛金,我的头发雪白,我的眼睛”他回到现实世界,定定的看著达拉马。“你知道我的这双沙漏之眸能够看见什么吗?”
“不知道,夏拉非。”
“我看见时光对一切事物所造成的影响,”雷斯林回答道。“人类的血肉在我面前衰老,花朵凋谢死去,岩石在我眼中风化成灰。我眼中所看到的尽是冬天。即使是你,达拉马”-雷斯林的双眼紧紧的将徒弟攫住-“即使时光的流逝对他们来说就像春雨落入大地一样的精灵们-即使是在你年轻的脸孔上,达拉马-我也看到了死神的印记!”
达拉马打了个寒颤,这次他再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情感。他不由自主的往椅子内缩了缩。防护的咒语很快的出现在他脑中,同时-克制不住的-一个攻击用的魔法也蓄势待发。愚蠢!他嘲笑自己,很快的恢复控制,我手中有什么魔法可以动他分毫的?
“的确,没错,”雷斯林喃喃道,像往常一样回答了达拉马内心的疑问。“克莱恩上活著的生物没有任何人有能力伤害我。当然更包括了你,徒弟。但是你很勇敢。你有勇气。你常常在实验室里随侍在我身旁,毫不退缩的面对那些我从其他空间召唤来的形体。你知道只要我的呼吸稍有误差,他们就会迅速的挖出我们的心脏,狂暴的吞食著,而我们只能无助的痛苦死去。”
“这是我的光荣,”达拉马喃喃自语。
“的确是,”雷斯林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的思绪流窜到其他的地方。然后他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也应该知道,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会先救自己,而不是你。”
“当然,夏拉非,”达拉马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明白,这是我自愿冒的危险”-黯精灵的双眼隐隐生光。他忘记了自己的恐惧,渴望的将身体移向前-“不对,夏拉非,是我主动争取这些危险的!我愿意牺牲一切,只为-”
“魔法,”雷斯林替他说完。
“是的!一切都是为了魔法!”达拉马喊道。
“还有它带来的力量。”雷斯林点点头。“你很有野心。但是-我很想知道,多有野心呢?也许,你想要统治你的同胞?或者混入某个王国,将国王挟持做傀儡,享受他的财富?或者是和某个邪恶势力合作,就如同不久以前的恶龙军团?举例来说,我的姊姊奇蒂拉就觉得你很有吸引力。若是能让你待在她身边,她会很高兴的。如果你有床第之间专用的魔法那就更好-”
“夏拉非,我不会亵渎-”
雷斯林略挥了一下手。“开玩笑的,徒弟。但是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这其中有你的梦想吗?”
“呃,当然有,夏拉非。”达拉马迟疑片刻,感到有些疑惑。这到底有什么用意?也许可以提供一些他可以利用的情报,但是他得剖析自己到什么程度?“我-”雷斯林打断他的话头。“是的,我已经快要说到重点了。我早就发现你的野心是什么了。难道你从来没猜过我的目标吗?
达拉马感觉到一阵狂喜流窜过他全身。这就是他被派来的目的。年轻的法师缓缓回答,“我常常想,夏拉非。你那么的强大”-达拉马指著面前的窗户,帕兰萨斯城夜晚的光辉流泻进来-“这座城,索兰尼亚的土地,这片安塞隆大陆随时都等你取用。”
“整个世界都可以是我的!”雷斯林微笑著,嘴唇微张。“徒弟,我们曾经看过沧海之外的土地。当我们看著那片火红的大海时,我们可以看见那块大陆和居住在上面的居民。要控制他们可说是轻而易举-”
雷斯林站起身。他走到窗户边,看著眼前广阔、闪耀的夜景。达拉马感应到师父的兴奋,站起身跟在旁边。
“达拉马,我可以把王国赏赐给你,”雷斯林柔声说。他拉开窗廉,双眼流连著那比天上星辰更温暖的光芒。“我不只可以让你统治你可悲的同胞,更可以让你控制克莱恩上每一个角落的精灵。”雷斯林耸耸肩,“我还可以把姊姊赐给你。”
雷斯林转过身,看著露出焦急神色的达拉马。
“但是我根本不在乎这些”-雷斯林手一挥,让窗廉落回原处-“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没意义。我的野心超越了这些俗世间的事务。”
“但是,夏拉非,如果您连这个世界都不屑一顾,没有多少其他的东西了呀。”达拉马结巴的说,不明白师父的用意。“除非您已经看过那些我视力所不能及的其他世界”“其他的世界?”雷斯林沈思著。“有趣的想法。也许我以后会考虑这个想法的。但是,现在我不是这个意思。”法师暂停片刻,以手势示意达拉马靠近些。“你看过实验室最后方的那扇大门吗?那扇钢铁的大门,上面有著内镶金、外镶银的符咒?那扇没有锁的大门?”
“是的,夏拉非,”达拉马回答,他感觉到一阵寒意直入骨髓,即使是身边雷斯林所散发出的奇异热度也无法抗衡。
“你知道那扇门通往何处?”
“是的夏拉非。”声音几不可闻。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它打不开吗?”
“夏拉非,因为您打不开。只有强大的魔法和真正圣洁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才能打开-”达拉马闭上嘴,他的喉咙被一股恐惧的感觉扼住。
“没错,”雷斯林喃喃道,“你也明白了。"真正圣洁的力量"。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需要她了!现在你知道我野心的深度和广度了!”
“这太疯狂了!”达拉马喘息道,随即羞愧的低下头。“原谅我,夏拉非,我没有不敬之意。”
“没关系,你说得对。以我有限的能力来说,这的确是疯狂的行为。”
法师的声音中隐含一丝苦涩。“这也是为什么我准备要去旅行。”
“旅行?”达拉马抬起头。“去哪里?”
“不是哪里-而是何时,”雷斯林纠正他。“你听过我提到费斯坦但提勒斯吗?”
“夏拉非,我听过许多是,”达拉马说,他的声音中几乎带著敬畏。“吾辈中最强之人。这些深蓝色封面的就是他的法术书。”
“不完全正确,”雷斯林喃喃道,一只手比著整间书房。“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已经将它们从头到尾的读过许多次了,自从黑暗之后将解读这些书的关键交给我之后就没有间断过。但是这些书只让我感到非常的挫折!”雷斯林紧握瘦削的手。“我看过这些法术书,在其中发现了许多的散逸-一整卷的书册都消失了!也许它们是在大灾变中被摧毁了,或者是在其后的矮人门战争-也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演出-中被摧毁了。这些失散的书卷,这些他散逸的知识,将会给我所需要的力量!”
“所以你的旅程将会带您-”达拉马不可置信的停下来。
“回到过去,”雷斯林冷静的接下去。“回到大灾变之前的日子,当费斯坦但提勒斯能力正值顶峰的时候。”
达拉马感到一阵晕眩,他的思绪迷惑的翻搅著。他们会怎么说?在他们那么多的推测当中,可绝没有包括这一项啊!
“稳住,徒弟。”雷斯林柔细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这吓坏你了。要喝些酒吗?”
法师走到桌边。他从水晶瓶子中倒了一小杯血红的液体,将它递给黯精灵。达拉马感激的接下杯子,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微微的颤抖著。雷斯林也为自己倒了一小杯。
“我不太常喝这么烈的酒,但是今晚似乎应该来场小小的庆祝。敬-该怎么说?-一个拥有真正圣洁力量的人。那么,就敬克丽珊娜小姐吧!”
雷斯林啜饮著杯中的酒。达拉马一口喝乾。火热的液体烧灼著他的咽喉,达拉马忍不住比嗽起来。
“夏拉非,如果活物报告的是正确的,索斯爵士对克丽珊娜小姐施展的是死亡术,但是她却还活著。是您让她复活的吗?”
雷斯林摇摇头。“不是,我只不过是让她身上出现可见的生命迹象,好让我亲爱的哥哥不会埋葬她。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要推测出结果来还不算困难。在看见死亡骑士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神眷之女用她仅有的武器对抗这个法术,这个武器非常的强大-帕拉丁的神圣护身符。天神保护了她,把她的灵魂转移到神明居住的次元去,让她的躯壳留在人间。这世界上没有人-即使我也不行-能够让她的灵魂和身体再度结合。只有帕拉丁的高阶牧师才有这种力量。”
“伊力斯坦?”
“嗤!那家伙生病膘死了”
“那么您就失去她了!”
“没有,”雷斯林轻声说。“徒弟,你还不明白。由于我的大意,我失去了控制。但是我很快就重新掌握了情况。不只是这样,我还会反过来利用它。当我们谈话的时候,他们正在前往大法师之塔的路上。克丽珊娜本来要去那里寻求法师的帮助。当她抵达的时候,她将会找到适当的协助,我的哥哥也是一样。”
“您想要让他们帮助她?”达拉马迷惑的问。“她准备要消灭你啊!”
雷斯林静静的啜饮杯中的酒,仔细的看著年轻的徒弟。“达拉马,多想想,”
他柔声说,“再多想一下你就会了解。但是”-法师放下空杯-“我占用你太多的时间了。”
达拉马看著窗外。红月努林塔瑞正开始往山脉崎岖的边缘缓缓落下。时间已经快到半夜了。
“你必须赶快踏上你的旅程,并且在我明早离开之前赶回来,”雷斯林继续道。“除了我必须让你保管的许多东西之外,临别前我也必须要交代一些事情。当我离开的时候,你理所当然的必须管理这个地方。”
达拉马点点头,随即皱起眉。“夏拉非,您刚刚提到我的旅程?我没有要去任何地方-”黯精灵突然住嘴,想起他确实必须要去某个地方,报告重要的情报。
雷斯林沈默的看著年轻的精灵,达拉马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反射在他镜般的双眸中。接著,慢慢的,雷斯林走向年轻的徒弟,黑色的袍子摩擦著脚踝发出柔细的声音。达拉马惊吓的无法动弹。保护的魔法从他的脑海中流失。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只剩下一双平板,冷漠的金色双眼。雷斯林慢慢的抬起手,轻柔的放在达拉马的胸膛上,五只手指尖微微接触到达拉马的黑袍。
疼痛几乎难以忍受。达拉马的脸色死白,双眼圆睁,挣扎著呼吸。但,黯精灵无法脱离这只恐怖的手。达拉马被雷斯林的眼光控制的死死的,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们我对你透露的,”雷斯林耳语道,“以及你所推测的真相。也替我向伟大的帕-萨理安致意徒弟!”
法师抽回手。
达拉马倒在地上,抓著胸口哀号。雷斯林跨过他的身体,看也不看一眼。黯精灵可以听见他离开房间,黑袍摩擦的声音,大门打开关上的声音。在剧痛之下,达拉马扯开了袍子。五条血红、隐隐生光的血痕从他的胸口往下流,浸湿了黑袍;五个流血不止,深不见底的血孔烙印在他的胸口,彷佛是场邪异的恶作剧。
第十节
“卡拉蒙!醒醒!醒醒!”
不要。我躺在自己的坟墓里了。地底下很暖和又安全。你吵不醒我的,你碰不到我。我躲在泥土里,你找不到我。
“卡拉蒙,你一定得看看这个!膘醒来!”
一只手拨开黑暗,拉扯著它。
不要,提卡,走开!你会让我又活过来,又要继续受苦。在伊斯塔血海底下你应该让我永远沈睡的。不过,现在我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安宁。我要在自己挖的坟墓里安息。“嘿,卡拉蒙,你最好醒过来看看这个!”这些话!熟悉。当然,是我说的!是好久以前我对雷斯林说的,当他第一次来到这座森林的时候。现在我怎么会又听到这些话?除非我就是雷斯林…啊,这太-有只手在拨他的眼皮!两只手指试图撬开他沈重的眼皮!这碰触让恐惧混入了卡拉蒙的血液之中,让他的心脏开始急速的跳动。“啊!”卡拉蒙警张的大吼,试著要爬回泥土中;因为那只被硬生生打开的眼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脸-溪谷矮人的脸!
“卡拉蒙醒来了,”噗噗回报。“拉著,”她对泰索何夫说,“你拉住这只眼睛。我打开另一只。”
“不要!”泰斯急忙大叫。泰斯把噗噗从战士身上拉开,悄悄的把她推到身后。“呃…你去弄些水来。”
“好主意,”噗噗蹒跚的跑开。
“没-没事了,卡拉蒙,”泰斯跪在大汉身边,轻拍著他。“那只不过是噗噗。我很抱歉,但是我在-呃-在注意其他的…你等下就会看到…我忘了看住她。”
卡拉蒙呻吟著用手捂住脸。他藉著泰斯的帮助缓缓的坐起身。“我梦到我死了,”他低沈的说。“然后我看到那张脸-我知道完蛋了。我在地狱深渊里了。”
“你可能会宁愿现在是在那边,”泰斯闷闷不乐得说。
卡拉蒙注意到坎德人不寻常的严肃态度,立刻抬起头。“为什么?你是什么意思?”他沙哑的问。
泰斯避开这个问题,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卡拉蒙皱起眉。“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头很晕。”大汉喃喃道。“我真希望没有这种感觉。就这样。”
泰索何夫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阵子。接他慢慢的伸手进包包里面,拿出一个装在小皮袋子里的瓶子。“拿著,卡拉蒙,”他静静的说,“如果你真的需要。”
大汉的眼睛一亮。他机口的伸出颤抖的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