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会有这一篇前言,代表的不只是龙枪系列第二部:《龙枪传奇》的上市,更代表的是前作《龙枪编年史》的中译本在销售量和品质上都获得了认可,赢得了推出续集的资格;这,不但预告了龙枪接续作品,诸如《龙枪传承》(Dragonlance :The Next Generation)、《夏焰之巨龙》(Dragon of Summer Flame)中译本的推出,也是《被遗忘国度》(Forgotten Realm )的《冰风谷叁部曲》(Icewind Dale Trilogy)、《黑暗精灵叁部曲》(Darkelf Trilogy )将与克莱恩的众多英雄们各擅胜场的序曲。
当初笔者接受廖总编的邀请,接下翻译“龙枪编年史”的责任并不是为了什麽商业上的考量;而是因为自己对於这方面一直很感兴趣,想要将对奇幻文学的热爱和众多的读者分享。说来不怕大家见笑,当年在李俊贤先生支持下於软体世界杂志上开设的“奇幻图书馆”专栏由於接受度不高,等於是硬生生的被笔者给作倒了。在这约一年半的时间中却也有不少的读者给予回响,这更让笔者深深的觉得对他们有所亏欠。当时,笔者就想,奇幻文学在台湾推展的主要门槛其实是在语言的隔阂上,这让读者无法进一步窥其庙堂之美,风土之奇。那麽,如果有一天,当笔者对人介绍奇幻文学的时候,能够有许多的中译本作为范例,那是不是能够降低门槛,让许多人轻易的踏进这玄妙之境中?
《龙枪编年史》能够有如此的成绩,读者的力量在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而网路所占的地位更是关键。在小说上市之後,许多读者热情的提供各式各样的回馈,这其中包括了对翻译上的建议、对剧情的疑惑、甚至是自己的感动与思绪。更有一些网友热情的提供何处购买小说的资讯,让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读者能够买到这套小说。很快的,在MUD 上、BBS 上就开始出现了金月、史东、坦尼斯、雷斯林等人的名号;有些MUD 还组成了索兰尼亚骑士团的组织,专门讨论龙枪的版面也跟着成立。据笔者私底下的调查,由於这类的小说在台湾并不多见,所以有相当大部分是靠读者之间彼此推荐,口耳相传的口碑。龙枪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成为奇幻文学的种子,慢慢的散播开来。这其中要感谢的有许多人,大部分笔者皆不知其真实姓名,只希望你们在看到这篇前言的同时,能够收到笔者的谢意;当然,还有更多的读者是笔者根本无从知晓,默默推动龙枪的力量,笔者在此也一并致上谢意。你们是:在网路上随时回答网友热诚问题,甚至撰写专文推介的WIND(目前正负笈国外)、MURPHYWU(稍後她也协助笔者修饰黑暗精灵的译稿,贡献甚巨)、MERLINMAJ (目前正在当兵呢)。任职於专业的翻译工作室,於百忙中抽空来信指教翻译相关理念,且同为奇幻文学爱好者的Corsair 。同时将英文版和中文版做比较,指正笔者许多错误的Stewarthoi。其它还有Polaris 、Miula 、boblu 、GreenKnight 、eggli 等等许多曾助龙枪一臂之力的网友们,受限於篇幅,笔者无法将诸位一一列出,但对各位的谢意并未因此而有稍减。
龙枪传奇这套小说是两位作者在跳脱了纸上角色扮演游戏设计之後的作品,从其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剧情不再需要为了迎合游戏性而要有大量的人物加入,转而将剧情集中在少数的人物上,也将性格刻画得更加深入,更立体。人气最高的雷斯林和孪生哥哥之间的纠缠将在此继续下去;同时,克莱恩过去的历史也将壮阔的呈现在读者的眼前。至於情节将如何的铺陈,将会有哪些人物出现等等的问题,都还是留待读者揭开下页之後便知分晓。
在这之前,笔者还要再絮叨几句。国内的奇幻文学翻译一向是热情的人不见得拥有专业的素养,而专业的人却又缺乏热情,因此往往在翻译的过程中会有所缺憾(国外的某本经典钜作在台湾的两个版本就是个例子)。笔者自己本身亦非科班出身,难免犯下一些错误;因此,笔者这次邀请刻正攻读蒙特瑞国际学院口笔译硕士(对翻译界稍有了解的人应知此机构之权威性)的张欣茹小姐来操刀後半部的翻译,让读者们看看不同领域切入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如何,诸位不妨细细品味。
若有疏漏,请向我们倾诉,若有优点,请告诉周围的同好;希望各位都能和我初阅此作时一样获得相同的震撼。开卷愉快。
朱学恒
第一节
一个孤单的身影迳自朝着远方的光源走去。他的脚步声低得几不可闻,彷佛全让四周的黑暗给吞没了。贝传看着那些似乎由无穷无尽的卷轴和书籍所构成的阿斯特纽斯编年史——也就是克莱恩全史——难得地容忍自己的想像力奔驰起来。
“看着这些书的同时,就好像被吸进了时间的洪流中一样,”他望着这些静默不动、沈寂的书架,叹了一口气。有那麽短短的片刻,他真希望自己会被吸到别的地方,可以躲开眼前的困难任务。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知识都在这些书里面,”他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然而从来没有任何事或是任何理由,让我觉得打扰这些书的作者是理所当然的。”
贝传鼓起仅存的勇气,在一扇门外停了下来。穿着在他身上的历史学者所专属的袍子也平复下来,变得整齐而无绉褶。但是他的一颗心却拒绝向袍子学习,在体内不住的乱跳。贝传摸摸自己的头顶——这是一个年轻时代所留下来的习惯,在紧张的时候就会复发。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选择这个要剃掉顶上头发的职业。
我到底在烦恼些什麽?他自怨自艾的想——当然不只去见馆长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自从……他打了个寒颤。没错,自从上次战争那个年轻的法师几乎死在门口之後。
战争……改变,这就是战争所带来的後果。就如同他穿着的袍子一样,他周遭的世界似乎终於平静下来,但是他又能感觉到改变正在靠近,就像两年前一样。他真希望自己有能力阻止……贝传叹口气。“光站在黑暗中发呆也不能阻止什麽事,”他喃喃自语道。
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彷佛全身都被鬼魅所包围,浑身上下不舒服。眼前的门底下透出白净的亮光,照进走廊。他最後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那些书籍正安详的躺在那儿,如同安详的沈睡在墓穴中的尸体一样。接着,他打开了那扇门,进入了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的书房。
虽然主人在房间里,但他并没有开口,甚至连头都没抬。
贝传用小心的、经过精确计算的步伐踏在丰厚的小羊毛地毯上,来到了巨大且一尘不染的书桌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沈默不语,只是呆望着眼前的历史学家用坚毅而稳定的手,拿着鹅毛笔在文件上不停的写着。
“嗯,贝传?”阿斯特纽斯并没有停笔。
贝传正对着阿斯特纽斯。然而,即使是倒过来看,对方的字迹让他依旧能够清晰的辨认。
这一天,在日落前二十八分,贝传进入我的书房。“大人,塔林纳斯家族的克丽珊娜求见。她说她事先和您约好……”贝传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可是鼓起所有的勇气才敢说这麽多话。
阿斯特纽斯继续书写。
“大人,”贝传一边小声的开口,一边为了自己的大胆而颤抖着。“我——我们不知道该怎麽办。她毕竟是侍奉帕拉丁的修女,我——我们觉得没办法拒绝她进来。
我们该——”
“带她到我的房间来,”阿斯特纽斯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停笔。
贝传的嘴张到一半就停住了,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文字依旧不停的从鹅毛笔流泻而出。
今天,在日落中二十八分,塔林纳斯家族的克丽珊娜前来约见雷斯林。马哲理。“雷斯林。马哲理!”贝传吃了一惊,震惊和恐惧终於让他的嘴巴能够动弹。“莫非我们要让他——”
终於,阿斯特纽斯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色。当他搁下那只彷佛从不停止的笔之时,房间中充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贝传脸色大变。眼前的这个历史学者有张不受时间影响、不受年纪影响的脸孔。但是看过他的人很少记得他的长相。他们只记得那双幽暗、专注,并不停地移动,彷佛正目睹一切的眼睛。这双眼睛也能够传达出极端的不耐烦,提醒贝传宝贵的时间依旧在流逝。正当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分分秒秒的历史就这样流逝,没有被记录下来。
“大人,原谅我!”贝传必恭必敬地鞠躬,匆匆忙忙的倒退出了书房,静静的关上了门。一走出房间,他立刻拿手帕擦拭满是汗水的光头,急忙地向着帕兰萨斯城大图书馆的大理石走道快步走去。
阿斯特纽斯在通往他房间的走廊上停了下来,眼神停留在房间中的那个女人身上。
这位历史学者的房间位在大图书馆的西厢;如同其他的馆员一样,这个房间里面四壁的架上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卷轴,让中间那小小的起居空间飘着一丝丝的霉味,闻起来就像是一座已经封闭了几世纪的陵寝一样。房间中陈列的家具很少,若有也都是非常朴实的。一张坐起来不甚舒服,看上去雕工粗犷且质地坚硬的木制椅子。靠着窗边的是一个矮几,上面没有任何的装饰品,黑色光滑的表面上只反射着即将西沈太阳的光线。房间中的每样东西都是这麽的井然有序。在这麽偏北之处,日落之後的晚春还是很凉的。因此,晚上还是必须生火取暖。但是,甚至就连放置在最北边火炉旁的柴火,都让人难以置信地排得行列整齐。整齐的程度让人不禁联想起火葬堆。
整间房间散发出单纯、井井有条和冷漠的感觉。但是与房中那位双手交叠在膝上,静静的等待着的美丽女子相比,这冷漠与井井有条看起来不过是为了与她相应和而存在的。
塔林纳斯家的克丽珊娜耐心地等待着。她并没有乱动、叹气,或是瞪着墙角的水力计时器。她也没有看书——阿斯特纽斯很确定贝传会递给她一本书,让她消磨时间。她也没有在房间中踱步,也没有打量那些放在书柜中阴暗角落的几个装饰品。她直挺挺地坐在那张不舒服的木质椅子上,清澈、明亮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夕阳落在山脉上的馀晖,彷佛她是第一次——亦或是最後一次目睹克莱恩的日落。
她如此专注的看着夕照,以致於阿斯特纽斯走进房间时并没有引起她注意。他很感兴趣的打量着她。这对於这位历史学者来说并非少见——对他来说,他的职责正是用锐利、深不可测的眼光观察克莱恩上的一切生物。不寻常的是,有那麽短短的片刻,这位历史学者的脸上出现了同情和深沈的哀伤。
阿斯特纽斯记录历史。从天地初开他就开始这项工作,看着世界从他的眼前流逝,并且将他们写在书册中。他无法预知未来,那是神的领域。但是他可以感知一切变化的徵兆,同样的徵兆也困扰着贝传。他站在那边,耳中传来计时器水滴滴落的声音。即使他用手接住那些水滴,时间依旧会继续的流逝。
阿斯特纽斯叹口气,转过头来面对这位他曾经闻名,却从未得见的女子。
她拥有一头黑色而亮丽的秀发,漆黑有如夜晚平静无波的深海。她将中分的头发都梳到後脑,用平凡、毫无装饰的木质梳子将它固定起来。这一丝不苟的发型对她苍白且细致的面容非但没有丝毫妨碍,反而更加强调她肌肤的白皙。她的皮肤白皙的毫无一丝血色,灰色的眼睛和她的脸庞相对,看起来似乎太大了些。连她的嘴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颜色。
几年以前,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仆人们会帮她将乌黑且亮丽的秀发梳理成最流行的款式,并且在上面插上金或银制的发饰,并用珠宝的光辉来点缀这深沈的黑色。
她们会用捣碎的梅子作为染料来染红她的双颊,再让她穿上最华丽的粉红色或是水蓝色的礼服。她那极其闪耀的美貌曾经让人不敢正面逼视,当然,追求者也曾经不可计数。
现在,身为一名帕拉丁的牧师,她穿着白色的连身长裙,虽然看来朴实,但却是用上好的质料做的。除了环绕她细腰的金质腰带外,衣服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她唯一的饰物是属於帕拉丁的白金龙的护身符。她戴着纯白的兜帽,让她如同大理石一般质朴的外表更为平静、冷淡。
她或许真的是大理石做的,阿斯特纽斯想,只不过大理石还会被太阳所温暖,她却不会。
“您好,帕拉丁的神眷之女,”阿斯特纽斯走进来,将身後的门关上。
“您好,阿斯特纽斯,”塔林纳斯家的克丽珊娜起身招呼。
当她跨越这个小房间向他走来时,阿斯特纽斯对如此秀气的外表下竟然藏着豪迈的步伐感到有些惊讶。这和她细致的外表并不相称。她握手的力道也十分坚定,与帕兰萨斯城中那些只习於无力的伸出指尖的仕女们来说并不寻常。
“我实在很感激您肯为了这次会面牺牲宝贵的时间,充当中立的第叁者,”克丽珊娜冷冷的说。“我了解让您牺牲研究的时间是多麽无礼的要求。”
“只要这不是浪费时间,我就不介意,”阿斯特纽斯握着她的手,仔细的打量着她。“但是我必须承认,我并不喜欢这样。”
“为什麽?”克丽珊娜露出真正困惑的表情,看着眼前这张不受岁月影响的脸。
然後她突然之间露出了微笑,彷佛明白了什麽。这个微笑就像照在雪地上的月光一样,并没有为她的脸孔带来任何的生气。
“你不相信他会来,对吧?”克丽珊娜不经意的说着。
阿斯特纽斯发出不屑的声音,松开她的手,彷佛已对眼前这位女子彻底失去兴趣。他转过身,走到窗前俯瞰着帕兰萨斯城众多闪耀、迷人的建筑物,这其中只有一个例外。有座建筑即使在日正当中的时候也不会被阳光照射到。
阿斯特纽斯的目光正是定在那栋建筑上。这座黑色的高塔插进美丽、光耀城市的正中心,黑色的主塔扭曲变形,而在夕阳下闪耀着血红色泽的副塔,最近才被魔法的力量所修复,它看起来像是一支腐烂的骷髅手,从地底的墓穴中挣扎着爬出来。
“两年前,他进入了大法师之塔,”阿斯特纽斯冷静、毫无感情的对和他一起站在窗边的克丽珊娜述说着。“他在最深沈的黑夜中走进了那座塔,夜空中唯一的月亮是那个不会发出光亮的天体。他穿过了那一片受到诅咒的修肯树林。那是一片没有任何凡人敢擅自靠近的橡树林,即使是那些自命胆大包天的坎德人也不例外。他一路走到了大门前,上面依旧挂着那具尸体。那是大法师之塔的守门人,那是一位自高塔中一跃而下,并将自己穿刺在门上,以自己的血和生命对这座塔施下诅咒的邪恶法师。
但是当他抵达的时候,守门人在他面前行礼,大门为他而开,在他进入後又重新关上。在过去的两年中,这两扇门并没有再度打开。而他也从未离开过,如果有任何的人曾经进入,也没人目睹。你竟然期待他出现在……这里?”
“掌握了过去和现世的强者。”克丽珊娜耸耸肩。“就如同预言所说的一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