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扎好,绑在腰间的皮带上。这些东西可能会在水里碍手碍脚,但是,总比穿着它们游泳要灵活些。
此刻,他整装待发,开始做快速深呼吸,把血液中的大部分二氧化碳赶出去,储存足够的氧气。他感到有点头昏,知道差不多了,再做下去就会晕倒,现在,他可以屏住呼吸,多久呢……?
要屏多久?通道有多长?十英尺?二十英尺?
感谢布奇的教练,在伊顿宿舍练习屏气时,他可以控制两分钟左右。可到了水下,压力增加,伴随着运动,又会怎样呢?那完全是两码事啊。
再说,还有鳗鱼。这是他最不愿意想的一件事情。这水道通往银鳍湖,就是屠夫被啃掉一半身体后拖上来的那条湖哟。
他一路磕磕碰碰,全身多处青肿,可到目前为止,詹姆斯没有被割伤。如果他能够维持现状,鳗鱼可能会放过他。这样很冒险,可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最好别去想它,继续进行就是了。他滑进水里,朝出口方向游去,先不忙下潜。
没什么大不了,詹姆斯对自己说,小菜一碟,不会出乱子的除非在通道里被卡住、淹死,要不就给鳗鱼吃了。
没什么大不了。
他缓缓地把肺部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一个猛子扎下去,游进了水下通道。
他甩开膀子划水,双腿上下蹬踢,两个小包裹在腰间撞来撞去,一时里进展挺顺,不久,他发觉一边有岩石,通道变窄了。没关系,摸索着总能过去,还可以游快些。他必须加快速度,因为,剧烈运动产生的二氧化碳已逐渐注入肺部,开始有烧灼感。他得尽量控制气息,用好宝贵的氧气,保持一定程度的灵敏。水压也在挤迫肺部,他明白,必须马上释放压力。
又游了一小段,水道更窄了,岩壁在两边摩擦着他的身体。詹姆斯默默祈祷:拜托,拜托不要太窄,别让我过不去;拜托,拜托不要用锋利的石头把我割伤。
他可千万不能出血呀。
在下面多久了?三十秒,也许才二十秒,谁知道。他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这时,他觉得小包裹被拉了一下,接着,又感到什么东西在挤压他,不是坚硬的石头,是软软滑滑的东西,活的!一条鳗鱼,又一条鳗鱼,在水道里,它们和詹姆斯狭路相逢,这是它们的地盘呀。他想象它们在自己周围,好奇的嘴从岩洞里伸出来,尝尝水,再碰碰他。他被割破了吗?无从知晓,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越来越麻木,可还没有麻木到对鳗鱼失去知觉,他能感觉到它们从自己的腿间滑过,它们的嘴碰触着自己的肚皮。他在水里扭了扭,把它们抖松些。
第53节:氧气中断
不能慌张,他必须继续挺进。
来吧,鳗鱼,引我出去,快把我带出这可怕的陷阱。
肺里的疼痛变得难以忍受,他吐出几个气泡,感觉好了点,可他知道,剩下的氧气不多了。
一条大鳗鱼紧贴着他的身体,用大嘴碰触着他;紧接着,另一条鳗鱼绕住了他的左脚踝;他手一伸,又摸到一条肥腻的大家伙,扭着身子从他的指间滑过,尾巴使劲一甩,蹿到前方水道去了。
鳗鱼暂时分散了詹姆斯的注意,待回过神来,他吃惊地发现,前面的水道窄得只能勉强挤进去。再往前一点,就没有退路了;继续前进,没错,可进到哪里去?再进去,水道可能越来越窄,他可能被卡在那里进不去,也出不来,氧气中断,被贪婪的鳗鱼包围。
它们会等到他死了才吃他的身体吗?还是不等他死掉,它们就开吃了?
向未知的前方挺进,还是回到那黑暗的牢笼?
越是犹豫,时间越紧,好奇的鳗鱼每一秒钟都在得寸进尺,戳他,闻他,用长长的身体挤兑他……
他在杂念上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即使要返回原地,气也不够用了。他只能手推足蹬,向前、向前,再也没有退路。
见鬼去吧。下定决心,排除杂念。
到现在为止,每一次疯狂的决定都值了:从树枝上跳下,攀上高墙,爬下竖井,掉进池塘……他得信赖自己的守护天使。
他又吐出一个气泡,钻进了窄口,岩石从四面八方磕碰着他的全身,摩擦着他的脊骨。可是,感谢上帝,邦德仍在前进,他像条鳗鱼似地扭动,用膝盖和手肘又顶又推,用手指碰触着岩石摸爬。他的决定没错,一定能行。他吐出了最后一个气泡,扭动着向前,跟时间赛跑,血液在耳朵里轰鸣,头脑随时要爆炸,肺部充满了废气。
就在这时,他停住,过不去了。
怎么了?
一个包裹在身后卡住了。他转了转屁股,想把它拉进来。进来!进来呀!他腾不出手到后面解带子,只好扭动身子,往后退了一点,给包裹一点空间,再向前冲刺。成了,又可以动了。
慢着,他的手指碰到了什么,坚硬的岩石。
他游进了一个死胡同。
不会啊!已经到了这一步,冒了这么大的险。守护天使丢下他不管了,还在嘲笑他:“瞧把你逗的,我帮你逃跑?你跑不了啦。我能赐给你的,只有孤独的死亡。”
詹姆斯失去了知觉。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恍惚的画面。他睁开眼睛,阳光照耀着蔚蓝的天空,棕榈树在白色的沙滩上投下了阴影。怎么了?当然,这只是一幅画,傍边的一幅是国王乔治……
他回到了自己在伊顿的房间。
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
是真实?是梦境?对,一定是梦。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梦。他在伊顿的床上睡觉,刚才那些不会是真的吧?太可怕了。
然后,他看到麦克斯的脸,叔叔在对他微笑。
不,他不在伊顿,而是在叔叔的屋子里,麦克斯在给他讲自己的故事。可是现在,叔叔好像生气了。
“詹姆斯!”他喊了起来,声音从远远的、远远的地方传来,“继续干哪,不要放弃!”
“放弃什么?”
哦,对了……岩石,通道,他在水下……
在漆黑冰冷的水底。
可他还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呀!
别犯傻,不要放弃。
他朝前一摸,仍是坚硬的岩石;进,没有出路,退,没有气息。除了躺在这里,他什么也干不了。好吧,那就躺在这儿。他可以睡觉,一切都会好的。他只要张开嘴,吸进一口水,再把肺部灌满,就结束了……据说,吞水的痛苦,和肺里没气的痛苦比起来,还要好受些……
“詹姆斯!”
那是谁?他翻过身来,朝上一看,在头顶上,他看到了一线微光!原来,出口在上面。好笨哪!他只顾朝前游,没顾到往上看,他两腿一蹬,从水底腾起,慢慢往上飘浮,他看到了什么?星星、月亮,还有……
空气。
上帝保佑,多么新鲜的空气啊。
他出来了,自由了。他贪婪地呼吸着,肺部撕裂般地疼痛,他没命地咳了起来,可是,不要紧,他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他忍着疼痛,慢慢向岸边游去,仿佛随时都会沉下去,他还是游啊游,到岸了,他挣扎着爬上去,一头栽倒在草丛里,不省人事,湿透的包裹上,还缠着鳗鱼,可他才不管,不过是几条鳗鱼,一会儿就溜回水里去了。詹姆斯气喘吁吁,抖个不停。
四小时之前,凯利撑着一把旧扫帚,安全地从垃圾堆挪到了废屋里,他估计自己摔断了脚踝,就把防水油布割成细条,把脚包扎起来,接着,又用破木箱的碎片做了副夹板绑上,钻进地洞,背靠墙坐下,手里握着刀,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他在那里呆着,忍着腿上的剧痛,不知过了多久,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他至少还有水和一些食物,可不知自己能支撑多久。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地面上的活盖吱嘎作响,有人来了。他紧张起来。以前,他也遇到过险情,可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没关系,谁要想抓红发凯利,那就先来一场恶斗。他一手握刀,一手抓扫把,想在黑暗中看清来人是谁。
“凯利?”
是詹姆斯。
凯利有生以来,从未有什么人的声音让他如此欣喜。
“伙计,在这儿呢。”打火机一亮,他吃惊地看到,眼前是一个湿透的邋遢鬼,挎着两个湿包裹,浑身青紫,头发乱七八糟。
“见鬼,你出什么事啦?”
“说来话长,”詹姆斯说着关上活盖,“一会儿再讲。凯利,咱得赶紧离开这里,海烈波追捕我们只是时间问题。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个隐蔽的地方,可他会找来的。”
詹姆斯一边挣扎着把湿衣服穿上,一边告诉凯利刚才发生的一切。凯利听得惊叹不已,不时打断詹姆斯,让他重复某些难以置信的情节,嘴里说着:“开什么玩笑”,“你可别……”,还有其他叫人脸红的脏话。
詹姆斯的湿衣服冰冷地粘在身上,叫人恼火,可他终于准备好了,或者说,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
“你怎么样?”他瞪着红头发说,“能走吗?”
“我他妈的还有什么选择吗?”凯利哑着嗓子说,“我拄着棍呢,另一条腿不是还能跳吗?可你得帮我一把。”
“当然……”詹姆斯深吸了一口气,期待地看着凯利说,“你计划好了吗?”
“算有个计划吧……”凯利停了一下,挣扎着站起来,“哥们,我想来想去,咱打哪儿进,就打哪儿出。”
第54节:像日出一样可靠
“你是说,躲在卡车后面?”
“不,”凯利说,“在前面。”
“前面?”詹姆斯脑子拐不过弯来。
“从你说的来看,”凯利在詹姆斯的湿湿的肩上搭了一把,“天还没亮。最多不过五点来钟,暂时不会有人。如果我们想躲在卡车后面出去,那就耽误了,到时,他们会拉响警报,到处搜索,再说,咱也不知道哪辆车会出去,什么时候出去呀。”
“我知道,”詹姆斯说,“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凯利打断他说:“门是日夜有人把守的,可没问题,大卡车可以把它砸烂。”
“没错,可谁来开车呢?”詹姆斯感到头昏眼花,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个嘛,别指望我啰,对吧,侦探?”凯利说,“瞧我的腿哟。”
“可我只开过叔叔的车呀,又不会开卡车,”詹姆斯反对说。
“你得试试,”凯利打断他。
“他们不会追上来吗?”
“给其他车辆做点手脚,他们就追不上了。这当然拦不了多久,可至少,我们能比他们先到凯斯利呀。”
“我拿不准……”
“哥们,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说来听听,”凯利加强了语气,“我走不了,你又不会飞,可卡车开起来跟跑车差不离,不过笨重些罢了。”
詹姆斯想了想,这时,又一拨热浪从体内涌起,他的头脑开了锅似的。
“好吧,”他跳起来,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说干就干!”
“哈,见鬼,”凯利说,“我还指望你拦着我呢。”
第25章像日出一样可靠
除了门口有个打瞌睡的孤单人影,厂区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在宿舍酣睡。
天已破晓,强光灯大都熄灭了。詹姆斯和凯利贴着墙,轻手轻脚地穿过院子,潜进了第一个车棚,凯利一手搭在詹姆斯的肩上,两人都累得够呛。红头发坐在一堆杂物上喘气,汗水湿透了衣衫,显然是痛得不轻。
“好,下一步怎么办?”詹姆斯说。
“你的刀还在吗?”
“在靴子底下。”
“瞧,那是卡车,车下是轮子,你还等什么?”
詹姆斯笑了,取出刀来大干快上。破胎嘶嘶放气的声音听起来像音乐似的,看着卡车随着瘪掉的轮胎微微倾斜、下沉,真是心满意足。凯利也兴致勃勃地捣鼓起来,割断电线,拔掉火花塞,猛戳油管。
这是紧张而兴奋的一刻。詹姆斯心里七上八下,惟恐被人逮住。不过,他们总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坏了棚里的每一辆车。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汽油味,詹姆斯希望它不会传到哨兵的鼻子里,把他弄醒。
“咱何不放一把火呢?”凯利两眼发光地提议说,“那可真够他们好瞧的了。”
“不,”詹姆斯说,“太冒险了。不等我们逃脱,局面就失控了。走吧。”
他们两边一看,平安无事,就钻进了第二个车棚,又戳又割地干了起来,还给排气管塞上了油腻的破布,几乎摧毁了海烈波的运输装备。不知城堡别处还有没有车辆,反正眼皮底下的,能坏的全坏了。他们为自己留了一辆阿比昂牌大卡车,那家伙有个看上去无坚不摧的大车头,散热器上是熟悉的太阳标志,让人想起那句著名的广告:“像日出一样可靠。”
“但愿它名副其实,”凯利小声说。詹姆斯上车查看情况,发现每样东西都比跑车大一号,可看上去基本上相同,他只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它。这可算得上巨人开的车了吧。童话中的杰克顺着豆茎爬进巨人城堡的故事又在脑海里浮现。
他把凯利扶上车去。
“准备好了?”詹姆斯说,“我一发动引擎,立马就吵醒人啦。”
“醒就醒吧,”凯利说,詹姆斯打着火,踩下油门。卡车在一阵轰鸣中活了过来,把车座上的两个男孩震得微微抖动。詹姆斯看了凯利一眼。
凯利竖起大拇指说:“开路。”詹姆斯放松了车闸,卡车却纹丝不动,他心里一慌,这才发现,卡车的操纵杆比小车上的重得多,他只得卯足了劲踩下油门,卡车终于朝前冲了一下,蹦跳着出了车棚,穿过卵石地院子,往门口开去。
詹姆斯把油门踩到底,瞌睡的哨兵被声音吵醒,朝他们飞奔过来,疯狂地打着手势,可詹姆斯寸步不让,最后一刻,那人惊叫一声逃开了。
高大的木门越来越近,詹姆斯吃不准现在的速度够不够夺门而出。
好吧,那就来试一试。“抓稳了!”詹姆斯大喊一声,闭上眼睛。随着一声巨响,卡车撞上了木门,断裂的木头扫过车头前罩,在车窗上震颤,第一道门倒塌了,他们冲了过去,卡车速度丝毫未减,第二道门也应声倒下,不过,一条大木头飞过来,在车窗上砸出了一道裂痕。
“哇塞!”凯利大喊一声,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向着不断后退的厂区胜利地挥了挥拳头,“再见吧,笨猪!”
突然,引擎怪叫一声,失去了节奏,卡车跳起来,孩子们在车座上向前猛冲了一下,凯利焦急地看着詹姆斯。
“行吗?”
“没事,不好意思,推错排档了。”詹姆斯调整一下,恢复了控制,朝路上驶去。
开卡车跟开叔叔的车差不多,只是卡车更大更沉,尤其在转弯时,必须非常小心,以免车辆失控。即使拐个很小的弯,他也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气,扳动那个硕大的方向盘,不停地转呀转的,才安然通过。
可开得越远,他越有信心。渐渐地,他不再死命狠抓方向盘,放松了紧张的肌肉,当然,也不能太松懈,道路坑坑洼洼的,卡车不住地摇来晃去,震得孩子们牙齿咯咯响。
卡车的引擎个大劲足,却拉不出速度,去凯斯利的道路并不是笔直的大道,而是在荒原上蜿蜒曲折,连接着许多小小的村落,有的只是几户人家,有的屋倒人去,完全荒废了。
“吉米,伙计,路上的生涯,大开眼界,啊?”凯利说着把腿搁了起来,背靠车座,把手枕在脑后。
“别高兴得太早,”詹姆斯说,“事儿还没有完呢。就算到了凯斯利,我们还得说服怀特警官,让他相信我们说的是真话;他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