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个被诅咒的守卫橡树林。
蓝天忿恨的瞪著这座树林,双眼火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爪子不安的在地上挪动著。他想要阻止主人的行动,但是他太了解奇蒂拉了。只要她下定了决心,没有东西可以阻止她。蓝天只好收起翅膀,看著眼前肥美的城市,脑海中充满了杀戮、焚烧的冲动。
奇蒂拉慢慢的离开龙鞍。银月索林那瑞看起来像是夜空中被砍断的脑袋。而红月努林塔瑞则才刚刚升起,像是快要熄灭的烛光一样。两个月亮微弱的光芒照在奇蒂拉的龙鳞甲上,泛起一阵朦胧的蓝光。
奇蒂拉专注的打量著眼前的树林,往前踏了一步,随即紧张的停了下来。她可以听见背后传来的骚动声-那是蓝天的翅膀给她的忠告-*主人,让我们赶快飞离这个被诅咒的地方!趁著我们还有命的时候赶快离开!*
奇蒂拉吞了口口水。她觉得自己的舌头乾涩,似乎肿了起来。她的胃痛苦的搅结起来。她首次踏上战场的深刻记忆回到她的脑中。她必须要杀死眼前的那个人,否则倒下的就会是她。那时她用高超的剑术回应了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眼前的威胁要怎么办?
「我曾经去过世界上许多黑暗的地方,」奇蒂拉对著看不见的同伴用低沈的声音说,「我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但是我却无法踏入这个树林。」
「很简单,你只需要将他给你的宝石高举在手中,」她的同伴突然出现在夜空中。「树林的守护者就无法伤害你。」
奇蒂拉看著眼前浓密、高大的树林。它们宽广、延伸的枝枒白天遮住了阳光,晚上挡住了星光和月光。在那之下浮动的是永恒不变的夜。没有微风可以摇动它们的树梢,没有暴风可以撼动它们的支干。据说即使在大灾变的时候,克莱恩上吹起了前所未见的强风,修肯树林依旧在神的怒火下屹立不摇。
但是,比起这永不退去的黑暗,更恐怖的是它们永不止息的生命。永远不会终止的生命,永远的折磨和痛苦...
「我的头脑相信你说的话,」奇蒂拉颤抖著回答,「索思爵士,但是我的心不相信。」
「那么就回头吧,」死亡骑士耸耸肩说。「让*他*看看世界上最强大的龙骑将原来是个脓包。」
奇蒂拉从头盔的缝隙中瞪视著索思爵士。她的褐眼中闪烁著怒火,右手反射性的握住了她的剑柄。索思回应了她的瞪视,对方眼框中橘红色的火焰无情的嘲弄著眼前的女人。如果连*他*的眼中都流露出嘲弄,那么那个法师的金色眼眸中会流露出什么??绝对不会是嘲笑-而是胜利!
奇蒂拉闭紧双唇,伸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锁链,上面挂著雷斯林送给她的护身符。她拉住锁链,用力一拉,很轻易的就将它扯了下来。接著她用带著手套的手握住了这个宝石。
这颗宝石和龙血一样的黑,即使透过这么厚的手套,也能够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寒意。它就这么黯淡无光,令人不快的躺在她的手中。
「那些守卫怎么看得见?」奇蒂拉对著月光高举宝石。「你看,它既不会发光,也不反光。我手上握的彷佛只是一块煤炭。」
「照在这颗宝石上的月光你是看不见的,除了崇拜它的人之外,没有人看得见,」索思爵士回答。「那些人-还有我们这些死物,就像被永恒生命所诅咒的我。*我们*看得见!对我们来说,它的光芒远比夜空中的其他光亮要来得闪亮。把宝石高举起来,奇蒂拉,并且走向前。守卫们将不会阻止你。拿下你的头盔,让它们可以看见你的脸,并且看见你眼中反射的宝石光芒。」
奇蒂拉迟疑了几秒钟。接著-一想到雷斯林那嘲弄的笑声-龙骑将又重拾了力量,她脱下了带角的面具,文风不动的站著,打量著四下。没有风吹过她的黑色卷发。她感到额头上渗出大粒大粒的汗珠。她怒气冲冲的用带著手套的手将汗珠拨去。她此时听见身后传来龙所发出来的呜噎声-她以前从来没听过蓝天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她的决心开始动摇,握住宝石的手颤抖起来。
「奇蒂拉,」索思爵士柔声说。「高举宝石,让它们看见你的眼中反射出宝石的光芒!」
*让他看看你原来是个脓包!*这句话在她的脑中回汤。奇蒂拉一咬牙,将宝石高举过头,走进了修肯树林。黑暗突然降临,在那恐怖的一瞬间,奇蒂拉措不及防的以为自己失明了。眼前出现索思爵士橘红色的双眼,和它苍白的骨架,这是她唯一的安慰。她强迫自己冷静的站著,等待惊慌失措的片刻过去。接著她第一次注意到,宝石竟然发出了光芒。这和她所见过的光芒都不一样。这道光芒并没有照亮黑暗,它只是让奇蒂拉能够看见黑暗中的一切生物。
藉著宝石的力量,奇蒂拉开始看清楚这些树木的形状。现在,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脚下出现了一条路。它如同一条夜色所铺成的大道,向著树林中延伸,奇蒂拉有种奇怪的感觉,彷佛自己正在沿著这条黑暗的河流往下流。
她著迷的看著自己的脚往前移动,丝毫不受自己命令的往前踏步。她恐惧的发现,之前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树林,现在竟然将她往内拉!
她绝望的试图夺回自己身躯的控制权。终于,她成功了-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她至少不再移动了。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这条流动的路上发抖,因恐惧而不停的喘息著。顶上的枝枒吱嘎作响,彷佛在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树叶拂过她的脸庞。奇蒂拉惊慌的试著将它们弄走,却突然停了下来。它们的轻触虽然冰冷,但并没有敌意。这几乎是种抚弄,一种代表尊敬的动作。她被认了出来,是属于这领域的一份子。奇蒂拉立刻恢复了自制力。她抬起头,望向眼前的道路。
路并没有移动。刚刚不过是她的恐惧所造成的幻影。奇蒂拉露出苦笑,移动的是那些树!树木在她面前让出了一条路。奇蒂拉的信心开始恢复。她用坚定的步伐往前走,甚至对走在她身后几步的索思爵士投以胜利的眼光。但死亡骑士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也许是在和它的鬼朋友聊天,」奇蒂拉自顾自的说笑,那笑声却突然扭曲成面对纯然恐惧时的尖叫。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一阵彻骨的寒气慢慢的渗入她的肌肤和血液,把它们都冰冻起来。这种痛苦非常的剧烈,让她不禁尖叫起来。奇蒂拉努力抓住自己的腿,却刚好看见是什么东西抓住了她-一只死白的手!这只只剩下白骨的手从地面下伸了出来,死死的抓住她的脚踝。奇蒂拉感觉到身体的暖意正在一丝一毫的离开,突然明白这怪物正在吸取她的生命力。接著,她带著难以名状的恐惧看著自己的双腿缓缓的陷入松软的泥土中。
她的大脑完全被惊慌所占据。她歇斯底里的试著踢开那只手,摆脱那冰冷的接触。但是那只手丝毫不肯退让,紧紧的抓住她;此时,另外一只手又从她的背后出现,抓住了另一个脚踝。奇蒂拉畏惧的尖叫,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不可以把宝石弄丢!」索思爵士死气沈沈的声音说。「它们会把你拉下去的!」
奇蒂拉努力的握著宝石,丝毫不敢放手。她拼命挣扎,试图脱离这些将她慢慢的往下拉,想要和她共享坟墓的魔爪。「救救我!」她大喊道,惊惶的眼神四处搜寻著索思爵士的踪影。
「我帮不上忙,」死亡骑士凝重的说。「我的法力在这边不管用。你自己的力量是你现在唯一可以倚靠的武器了,奇蒂拉。不要忘记那颗宝石...」
有那么一瞬间,奇蒂拉动也不动的躺著,在那冰冷的碰触下无助的发抖。然后一阵怒气流过了她全身。*他怎么胆敢这样对我!*她想,眼前又再度浮现了那双欣赏著她狼狈样的金色双眸。她的怒火打退了冰冷的恐惧,将惊慌烧成了灰烬。她现在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慢慢的将自己拉出松软的泥地,冷冷的、慎重其事的拿著宝石靠近那只魔爪,颤抖著用宝石碰触那腐败的血肉。
一阵含混的诅咒声由地底传来,那只手抖了几下,松开了手,滑回小径旁的腐败树叶中。
奇蒂拉迅速的用宝石碰触了另外一只手。它,也跟著消失了。龙骑将挣扎著起身,看著四周。接著她高举起了宝石。
「你们这些被诅咒的活死人,看到没有?」她尖声大喊。「你们没办法阻止我!我会通过这里的!你们听到了吗?我*会*通过的!」
没有任何回答。枝枒不再出声,树叶软垂下来。奇蒂拉握著珠宝,静静的站在黑暗中片刻,再度沿著小路往前走。她压低声音诅咒雷斯林,同时也意识到索思爵士出现在她的身边。
「不远了,」它说。「奇蒂拉,你又再度的让我感到钦佩。」
奇蒂拉没有回答。她的怒气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很快就为恐惧所填满的空洞。她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但是她继续往前走,双眼只盯著眼前的道路。她现在可以看见四周的土壤中有无数的手指钻了出来,寻找让它们又嫉又恨的血肉之躯。苍白、凹陷的眼眶从树后瞪著她。黑暗,毫无形体的东西在她四周漂浮,让湿冷的空气中充满了死亡和腐败的气味。
但是,那只握著宝石的手虽然发著抖,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只剩下白骨的鬼爪阻止不了她。阴沈的面孔徒劳无功的张大嘴渴望她温暖的鲜血。慢慢的,橡树奇蒂拉眼前继续让开一条路,枝枒不敢挡在她的眼前。
站在小径终点的是-雷斯林。
「我早该宰了你才对,你这个该死的浑球!」奇蒂拉从冻僵的双唇中勉强挤出咒骂,手移动到剑柄上。
「姊姊,我看到您也很高兴,」雷斯林柔声说。
这是两年以来,这对姐弟第一次的相见。奇蒂拉现在已经离开了树林的阴影,可以清楚的在索林那瑞的皎洁月光下打量弟弟。上好的黑天鹅绒制成的袍子,松松的挂在他微驼的瘦削双肩上,轻柔的包围著他单薄的身躯。盖住他头部的兜帽边缘绣著银色的符咒,在阴影中只露出他一双闪闪发亮的金色眼眸。咒文的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沙漏符号。其他银色的咒文则在他宽大的袖口上反射著洁白的月光。他倚靠著马济斯法杖,上面的水晶只有在他的命令下才会发出光芒-水晶现在黯淡的栖息在龙爪之中,看著这一切。
「我早该宰了你!」奇蒂拉在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之前,对著彷佛突然从黑暗的树林之中出现的死亡骑士看了一眼。那一眼是邀请,而不是命令-是个带著嘲弄的挑战。雷斯林笑了,没有多少人看过他的这种笑容。不过,这笑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这次没有人看见。
「索思爵士,」他转过头去向死亡骑士问好。
奇蒂拉轻咬著下唇,看著雷斯林用沙漏形的瞳孔打量著这不死骑士的盔甲。上面一就有著索兰尼亚骑士的徽记-玫瑰、翠鸟和宝剑-但是都彷佛曾被烈火灼烧一样变得焦黑。
「黑玫瑰骑士,」雷斯林继续道,「死于大灾变的劫火之中,却又因被你冤枉的精灵女子之诅咒而继续这苦痛的人生。」
「这就是我的故事,」死亡骑士动也不动的说。「阁下就是雷斯林,掌握了过去和现在,预言中的强者。」两个人面对面的站著,打量著彼此,都忘记了奇蒂拉的存在。在他们俩人无声的斗争之前,龙骑将自己的怒气变得微不足道,只能屏住呼吸等待最后的结果。
「你的魔力很强,」雷斯林说。一阵轻风扰动了橡树的枝枒,让法师的黑色袍子轻轻的浮动起来。
「是的,」索思爵士静静的说。「我一开口就可以杀人。我可以对著成群的敌人丢出巨大的火球。我统御著一整队的骷髅战士,它们的碰触可以摧毁一切。我可以从地底升起一座冰墙来屏障服侍我的人。隐形的技巧逃不过我的法眼,普通的法术在我身前灰飞烟灭。」
雷斯林点点头,兜帽跟著缓缓的上下晃动。
索思爵士不发一语的看著法师。它继续往前逼近,在距离法师瘦弱的身体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奇蒂拉的呼吸变得急促。
接著,被诅咒的索兰尼亚骑士把手放在身躯中原本容纳著心脏的位置,微微的行礼。
「但是,在强者的面前,我也要低头,」索思爵士说。奇蒂拉咬住下唇,硬生生的压抑住一声惊呼。
雷斯林很快的望了她一眼,金色双眸流露出饶富兴味的神情。
「亲爱的姊姊,失望了吗?」
但是奇蒂拉早就适应了这种气势的转变。她已经目睹了敌人,知道了所需要知道的事实。她现在可以继续战斗下去。「当然没有了,小弟,」她用那颠倒众生的促狭笑容作为回答。「我本来要探望的就是你。我们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喔,我的状况的确不错,亲爱的姊姊,」雷斯林回答道。他走向前,把瘦削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她吃了一惊,因为他的皮肤非常的烫,像是发烧一样。但是-注意到他的眼神正上下打量著她,不放过丝毫的细节-她并没有退缩。他笑了。
「我们上次见面是好久以前了。多久,两年了吗?事实「克丽珊娜小姐!」奇蒂拉震惊的重复道。「帕拉丁的神眷之女!你让她-来这里?」
「事实上,从今年春天算起有两年了,」他亲热的握著奇蒂拉的手。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嘲弄的气氛。「是在奈拉卡的黑暗之后神殿,那命运的一个夜晚,我主失败,被赶出这个世界-」
「这都得感谢你这个叛徒,」奇蒂拉打断他,徒劳无功的试著要挣脱他的手。雷斯林毫不放松的握著她的
手臂。虽然奇蒂拉比瘦弱的法师高大、壮硕许多,彷佛能够空手将他折成两半。但是奇蒂拉却依旧渴望挣脱弟
弟的手,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雷斯林大笑著领著她走到大法师之塔的门外。
「亲爱的姊姊,我们要讨论背叛吗?当我摧毁了艾瑞阿卡司的魔法护盾,让半精灵坦尼斯可以一剑刺进你
主人的身体里时,难道你不高兴吗?要不是我这样做,你会成为克莱恩上最有势力的龙骑将吗?」
「这还真是给我带来不少好处啊!」奇蒂拉回嘴道。「被统御四周所有领地,该死的索兰尼亚骑士当作
犯人一样的被困在圣克仙!金龙日日夜夜的看守著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我的部队四散各
地,在大陆上被各种势力追杀...」
「但是你还是到了这边,」雷斯林轻描淡写的说。「金龙有阻止你吗?骑士知道你离开了吗?」
奇蒂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