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十分安全。”保罗说。
“飞船上安装有发射武器。”哥尼说。
“他们会认为我们有屏蔽保护,”保罗说,“即使他们看见了我们,也不会浪费炮弹来袭击我们这三个身份不明的人。”
保罗把望远镜对着远处洼地的岩壁,看见悬崖上坑坑洼洼,那里埋葬着许多他父亲的士兵。他突然觉得这些人也在俯视着他。位于屏蔽墙之外的哈可宁人的要塞和城镇,都在弗雷曼人的控制下,或者像植物的茎被砍断而枯萎一样,被切断了物质供应,只有这个洼地和它的城市还在敌人手中。
“如果他们看见了我们,也许会派扑翼飞机来袭击我们。”斯第尔格说。
“让他们来吧!”保罗说,“我们今天要让他们的飞机被毁掉……我们知道要起风暴了。”
他把望远镜对着阿拉凯恩那一边的着陆场,哈可宁人的飞机排成一排,宇宙联合开发公司的旗帜在飞机前面的旗杆上飘扬。他想:这种不顾一切的做法迫使吉尔德人不得不允许这两群人着陆,而其他的人则停留在空中,随时准备着着陆。吉尔德人就像一个在搭起帐篷前,用脚趾当测试器测试沙的温度的人。
“你看到那里新的情况了吗?”哥尼问,“我们应该进入掩体,风暴就要来了。”
保罗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巨大的临时兵营上。“他们连女人也带来了,”他说,“还有仆人。啊……亲爱的皇上,你是多么自信啊!”
“有人从密道中上来,”斯第尔格说,“可能是奥塞姆。柯巴回来了。”
“好,斯第尔格,”保罗说,“我们回去吧!”
但是,他又用望远镜最后扫视了一下四周,打量着停放高大飞船的平地,发光的金属兵营,安静的城市,哈可宁雇佣兵的巡航飞机。然后沿着后面的岩坡滑下去。他在望远镜边的位置,由一个敢死队员接替。
保罗进入屏蔽墙上面的一块凹地,这是一个直径约三十米,深约三米的天然石坑。弗雷曼人隐藏在半透明的伪装盖子下面。凹地右边的岩壁上有一个洞,洞附近安置着通讯设备。敢死队员们聚集在这凹地里,等待着摩亚迪发出攻击的命令。
两个人从周围安装有通讯设备的洞内钻出来,与那里的敢死队员讲着话。
保罗看了斯第尔格一眼,朝那两个人站的地方摆了摆头。“去把他们的报告取来,斯第尔格。”
斯第尔格服从他的命令,走了过去。
保罗背向岩石朝后面弯过去,伸展着他的肌肉,然后直起身来,看见斯第尔格又让那两人钻回到那黑黝黝的岩洞里面去。他们要在那又窄又小的黑暗的隧道里,爬行很长的时间,才能到达下面的洼地。
斯第尔格走过来,走到保罗面前停下。
“有什么重要的情况?他们不能派遣羽翼信使把情报送来?”保罗问。
“他们省下鸟来是为了在战斗紧急情况下使用。”斯第尔格说。
他看了一眼通讯设备,又看着保罗。“即使使用密集光束,开通这些通讯设备也是错误的,摩亚迪。他们可以通过通讯发射接受器来找到你。”
“他们不久就会忙碌起来,以致没有时间来寻找我,”保罗说,“那两人有什么情况要报告?”
“我们的敌人萨多卡已经放弃了旧裂缝附近的边缘阵地,正在向他们的主阵地撤退。火箭发射架和其他发射武器已各就各位。人们都按照你的命令埋伏好了,这是惯例。”
保罗扫了一眼这小小的凹地,借着掩蔽罩过滤的光线打量着他的人。他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就像一只昆虫在缓慢地爬过一块光秃秃的岩石。
“在萨多卡人能够发出信号召来运送兵员的运输机之前,走路要花去他们一点时间。”保罗说,“有人监视他们吗?”
“他们正受到监视。”斯第尔格说。
保罗旁边的哥尼·哈莱克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最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没有这样的地方,”保罗说,“天气预报是否仍然对我们有利?”
“一场特大的风暴就要来临,”斯第尔格说,“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摩亚迪?”
“空气确实让人感到了危险,”保罗说,“但是,预测天气的准确性,我仍喜欢用杆子。”
“一小时之内风暴就会到达这里。”斯第尔格说。他望出去,看见皇上的金属兵营和哈可宁人的巡航飞机,并朝那里扬扬头,说:“他们也知道风暴就要来临,天空中见不到一架飞机。一切东西都被拉进掩体并被拴住。他们也从他们空中朋友那里得到了天气预报。”
“探测到更多的出城进行袭击的行动吗?”
“自从他们昨晚着陆以来,还没有任何动静,”斯第尔格说,“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我认为他们在等待时机。”
“是我们在挑选时机。”保罗说。
哥尼朝天上看了一眼,大声说道:“如果他们让我们挑选的话。”
“那个飞行部队只有呆在宇宙间。”保罗说。
哥尼摇着头。
“他们没有选择,”保罗说,“我们能够毁掉衰微香料,吉尔德人不敢冒那个危险。”
“拼命的人是最危险的。”哥尼说。
“难道我们不也是在拼命吗?”斯第尔格说。
哥尼怒视着斯第尔格。
“你还没有接受弗雷曼人的梦,”保罗小心地说,“斯第尔格想的是我们花在贿赂上的水,以及在阿拉吉斯繁荣之前,我们已经等待的那些年的时间。他不是……”
“嗬嗬……”哥尼怒目而视。
“他为什么如此阴沉着脸?”斯第尔格问。
“在每次战斗之前,他总是阴沉着脸,”保罗说,“那仅仅是哥尼允许自己表现出的幽默。”
哥尼脸上缓慢地闪过一丝狼一般的狞笑。他那滤析服薄薄的杯形金属片上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想到我们将无情地处决所有的哈可宁猪猡,就使我的脸显得更加阴沉。”他说。
斯第尔格咯咯地笑了起来。“他讲起话来就像一个弗雷曼敢死队员。”
“哥尼生来就是一个死亡突击队员。”保罗说。他想:是的,让他们在与平地里的那些部队作战中来考验我们自己之前,用一点点时间进行交谈来冲淡一下战前的紧张思想。他朝岩石上的裂缝看了看,然后看着哥尼,发现那个抒情诗人又恢复了他那阴沉的怒视。
“忧愁会使人丧失斗志,”保罗小声说,“你曾这样告诉过我,哥尼。”
“我的公爵,”哥尼说,“我主要担心的是原子弹。如果他们用原子弹把我们的屏蔽墙炸一个洞的话……”
“那里的那些人不会用原子弹来对付我们,”保罗说,“他们不敢……因为同样的理由:他们害怕我们毁掉衰微香料的源泉。”
“但是禁令规定……”
“禁令!”保罗吼道,“那是恐惧,而不是禁令。那是要让大家族之间避免使用原子弹来互相攻击。大联合委员会的文件上写得很清楚:”使用原子弹反对人类,将会使星球毁灭。‘我们准备炸毁的是屏蔽墙,而不是人类。“
“这个看法太精辟了!”哥尼说。
“那些爱讲小道理的人会欢迎任何观点,”保罗说,“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件事。”
他转身走开,实际上他希望他们有那样的信心。不一会儿,他问道:“城里的人情况怎么样?他们被安顿好了吗?”
“都安顿好了。”斯第尔格喃喃说道。
保罗看着他。“你怎么啦?”
“我从来不知道城市人可以完全信赖。”斯第尔格说。
“我自己曾经就是一个城市人。”保罗说。
斯第尔格僵住了,他的脸因充血而变得灰暗。“摩亚迪知道,我并不是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斯第尔格。但是,对一个人的评价,不是看他要做什么,而是看他实际上做了些什么。这些城市人有弗雷曼血统,只是他们还没有学会摆脱他们的桎梏。我们将教会他们。”
斯第尔格点点头,忧伤地说:“一个人一生的习惯,摩亚迪。在殡葬平原,我们学会了蔑视社团的人。”
保罗看了哥尼一眼,他在打量着斯第尔格。保罗说:“哥尼,给我们讲一讲,下面洼地的城市人为什么被萨多卡人从他们自己的家园里赶走?”
“老花样,公爵。他们认为可以用这些难民来加重我们的负担。”
“自认为强大的人早已忘记了如何有效地与他们作战的游击队,自那以来,已经很长的时间了。”保罗说,“萨多卡人一直被玩弄于我们的股掌之上,他们以抢劫城市妇女为乐,用那些反对他们的人的头颅来装饰他们胜利的战旗。因此,他们一开始就在那些人中制造仇恨……造成改换主人的可能性。萨多卡人是在为我们招募新兵,斯第尔格。”
“城市人确实显得很高兴。”斯第尔格说。
“很明显,他们的仇恨是新的,”保罗说,“那也是我们招募他们,使他们成为令人感到震惊的军队的原因。”
“他们之间的杀戮将会令人感到害怕。”哥尼说。
斯第尔格点头赞同他的看法。
“他们已被告知力量对比的差距,”保罗说,“他们知道,杀死一个萨多卡人,我们就少了一个敌人。你们知道,先生们,他们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死。他们也已经发现他们也是人,他们正在觉醒。”
从望远镜那里传来了观察员的小声惊叹声。保罗急忙跑到岩石裂缝处,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里出现了大骚乱,摩亚迪,”观察员说,“在那个魔鬼金属兵营旁边,从韦斯特边缘墙那边开过来一辆地面车,它就像一只老鹰飞入岩鸡的巢穴。”
“我们释放的那几个萨多卡俘虏已经到了。”保罗说。
“他们现在在整个着陆场周围建起了屏蔽,”观察员说,“我看见了空气的震荡,甚至还看到了他们储藏衰微香料的院子。”
“现在,他们知道了他们是在与谁作战,”哥尼说,“让哈可宁野兽去发抖吧!让他们去为一个活着的阿特雷兹人烦恼吧!”
保罗对那个望远镜旁边的弗雷曼敢死队员说:“注意观察皇上飞船顶上的旗杆,如果我的旗帜在那上面升起……”
“它不会升起来。”哥尼说。
保罗看到斯第尔格迷惑地皱着眉,便说:“如果皇上答应了我的要求,他会通过重新在阿拉吉斯上空升起阿特雷兹的旗帜来发出信号。然后我们将执行第二套方案,只向哈可宁人发起攻击。萨多卡人会站在一边,让我们来解决我们自己和哈可宁之间的问题。”
“对于处理这些外星球的事情,我没有经验,”斯第尔格说,“我听说过这些事,但是,它们似乎不可能……”
“你不需要经验也会知道他们将要干什么。”哥尼说。
“他们在高高的飞船上方升起了一面新的旗帜,”观察员说,“那是一面黄色的旗帜……中央有一个黑红相间的环。”
“一件微妙的事情,”保罗说,“它是宇宙联合开发公司的旗帜。”
“它与其他飞船上的旗帜一样。”弗雷曼敢死队员说。
“我不明白。”斯第尔格说。
“真的是一件微妙的事情。”哥尼说,“要是升起的是阿特雷兹的旗帜,皇上说的话就必须算数,因为他周围有不少的观察者。他可能用哈可宁的旗帜发出了信号,召集起他的人——那是一个明白无误的宣告。但是他没有,他升起的却是宇宙联合开发公司的破旗。他是在告诉那里的人……”哥尼用手指着天空:“……利益所在的地方。他是说:他并不关心这里是否有阿特雷兹人。”
“在暴风袭击屏蔽墙之前还有多长时间?”保罗问道。
斯第尔格转身向洼地中的一个弗雷曼敢死队员走过去,向他询问。一会儿之后,他回来说:“暴风不久就会到达这里,摩亚迪。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快。这次暴风非常大……也许比你希望的还要大。”
“这是我的风暴。”保罗说。看见并听见他讲话的弗雷曼敢死队员们的脸上露出了沉默的敬畏表情。“虽然它将震动整个世界,但是它不会超过我的希望。它会不会冲击整个屏蔽墙?”
“差不多没有什么影响。”斯第尔格说。
一名侦察兵从通往下面洼地的岩洞里爬过来,说:“萨多卡和哈可宁巡逻队正在往回撤,摩亚迪。”
“他们期望暴风把大量的沙注入洼地,这样可以妨碍能见度,”
斯第尔格说,“他们认为我们也会处于同样的困境。”
“告诉我们的炮手,在能见度降低前把目标瞄准好,”保罗说,“他们必须在暴风摧毁屏蔽时,把那些飞船的机头全部敲掉。”他走到裂缝的岩壁边缘,将掩蔽罩向后拉开一点,抬头看着天空。他把掩蔽罩重新拉上,说:“开始把我们的人派下去,斯第尔格。”
“你不与我们一起下去?”斯第尔格问。
“我将与敢死队在这里呆一会儿。”保罗说。
斯第尔格看着哥尼,表示理解地耸了耸肩,钻进岩壁上的洞,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我把炸毁屏蔽墙的起爆器交给你,哥尼,”保罗说,“你愿意来炸掉它吗?”
“我愿意干。”
保罗向一位敢死队军官示意,说:“奥塞姆,开始让侦察人员撤离这一地区,他们必须在暴风袭击之前全部撤出。”
那人鞠了一躬,沿着斯第尔格走的路走了。
哥尼靠在岩缝边上,对在望远镜旁观察的那人说:“注意南边的屏蔽墙,在被炸倒之前,它完全没有防护能力。”
“放出羽翼信使做时间信号。”保罗命令道。
“一些陆地战车在向南边的屏蔽墙运动,”望远镜旁的人说,“一些还使用了发射武器,是在探路。我们的人按照你的命令使用了身体护屏。陆地战车停了下来。”
一切突然沉静下来。在这突然的安静中,保罗听见风魔在头上飞舞——风暴的前奏。沙开始从掩蔽罩的缝隙向下流入凹坑。一阵狂风吹来,刮走了他们头上的掩蔽罩。
保罗示意他的弗雷曼敢死队员躲进隧洞。他走到隧道口边,停在安放通讯设备的地方,哥尼呆在他的身边。保罗蹲在通讯员上面的地方。
有人说:“这是风暴的老祖母的老祖母,摩亚迪。”
保罗抬头看了一眼变得黑暗的天空,说:“哥尼,让南边屏蔽墙的观察员马上撤离。”由于风暴的怒吼声,他不得不重复他的命令。
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超过了暴风的呼啸声。
哥尼转身去执行他的命令。
保罗把面部过滤器和滤析服头罩系牢。
哥尼回来了。
保罗拍了一下哥尼的肩头,指着通讯员那一边安在隧道口的起爆器。哥尼走进隧道,停在那里,一只手压在起爆器上。他看着保罗。
“我们收不到信号,”保罗身边的通讯员说,“静电干扰太大。”
保罗点点头,眼睛继续盯着通讯员面前的时间刻度盘。过了一会儿,保罗看了一下哥尼,举起一只手。再次注视着时间刻度盘。时间记数器的指针慢慢地转着最后一圈。
“起爆!”保罗大喊一声,猛力挥下手臂。
哥尼用力按下了起爆器。
似乎过了整整一秒钟,他们才感到脚下大地的震动、风暴的怒号加上爆炸的轰隆声。
那个用望远镜进行观察的弗雷曼敢死队员出现在保罗面前,望远镜夹在腋下。他大声说:“屏蔽墙被炸塌了,摩亚迪。暴风袭击了它们,我们的大炮开火了。”
保罗想到横扫洼地的暴风,以及摧毁敌人营地所有屏蔽障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