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问——他在哪儿?你们的那个程序编制员。”
“什么程序编制员?”罗曼假装不知道。
“你别再演戏了!”莫迪斯特说。“刚才那个程序编制员还在这儿的,他穿着短裤,光着脚。”
“噢,那是你异想天开,”罗曼说。“我们刚才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程序编制员!那是个——”他做了个手势,一个男子穿着牛仔裤和运动衬衫出现在房子中间。我只看见他的后背,其它什么都看不见,但年轻的科瓦列夫摇了摇头说:“不,不是他。”
莫迪斯特围着这个奇怪的身影转了一圈,嘴里喃喃自语道:“运动衬衫……短裤……光脚……是他,就是他。”
那个奇怪的身影一转眼便消失了。
“不,不是他。”警察科瓦列夫说。
“那个人要年轻些,没有留络腮胡子……”
“没留络腮胡子?”莫迪斯特问,他显出一副难堪的样子。
“没有络腮胡子。”科瓦列夫进一步证实道。
“呣——是吗?”莫迪斯特说。“不过,我刚才看见他留着络腮胡子的。”
“我现在把通知书交给你,”警察科瓦列夫说,把一份官方文件交给了莫迪斯特。“调查你的普里瓦诺夫和你的娜依娜·基耶芙娜的关系是你们的事……”
“但我告诉你,这不是我们的那枚5戈币硬币!”莫迪斯特大声说道。“关于普里瓦诺夫我什么也没说。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普里瓦诺夫……可基耶芙娜是我们的一个同事!”
年轻的科瓦列夫把双手放在胸前握了握,还想说点什么。
“我要求你们必须立刻澄清此事!”莫迪斯特继续大声嚷道,“你先别急着送通知,警察同志!这份通知会给我们整个集体的脸上抹黑的!我认为你们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
“我只是执行命令——”科瓦列夫开门说道。但莫迪斯特立刻大声打断了他。“我要求你们停止这样做!”他冲向科瓦列夫,把他拖出了房间。
“他们到陈列馆去了。”罗曼说。“沙沙,你在哪儿?把帽子摘下来,让我们去看看……”
“也许我带着帽子更安全些。”我说。
“把帽子摘了,把帽子摘了!”罗曼说。“你现在成了有名无实的人了。没有人会相信你的存在,行政部门和警察局都不会相信。”
科列夫说:“我去休息一会,沙沙,吃过晚饭过来,让你看看我们的机器,总的来说……”
我摘下帽子。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说。“我在休假。”
“我们走,我们走。”罗曼说。
大厅里,莫迪斯特一只手开着巨大的挂锁,一只手抓着科瓦列夫。“我要让你看看!”他大叫着。“每一样东西都是登记了的……每一样东西都在原地未动。”
“我没有说什么啊。”科瓦列夫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我只是说可能不止一枚硬币……”
莫迪斯特一把将大门推开,我们一起走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陈列馆,有讲台、图表、橱窗、大小模型和印模。不过,它的总的外观给人的感觉到更像是个研究犯罪的陈列馆:有许多照片和索然无味的展品。莫迪斯特立刻把科瓦列夫拖到讲台后面,他们又开始争吵起宋,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好像他们是呆在一个空桶里讲话似的。
“我们的硬币在这儿……”
“我没有说过——”
“基耶芙娜同志是——”
“我只是执行命令!”
“别拿命令吓唬人!”
“沙沙,别管闲事,别管闲事。”罗曼说,一边拼命地做着手势,然后在门口的一张安乐椅上坐下了。
我沿着墙往前走,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感到特别有趣。展出的有生命之水,(水是用古代的方瓶装的,瓶塞是用彩色的蜡封住的)制造生命之水过程的图表、发动机自动转换容量模型。
讲台上挂着一块牌子。上写:活性化学试剂。1218世纪。还有许多小瓶子、小罐子、蒸馏器以及提取、蒸馏、浓缩的操作和非操作模型。我继续往前走。
魔剑(锈得很厉害的双柄剑,剑锋卷曲,一根铁链将它锁在一张铁桌上,橱窗封得很牢)、德拉丘拉公爵右上鄂犬牙(我虽然不是动物学家居维叶,但根据那颗牙齿可以断定,德拉丘拉公爵肯定是个不同寻常、难讨人喜欢的人)、正常脚印和经过论证的脚印(在我看来,他们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个中间有一道裂缝)、发射台和臼炮(六世纪)、火龙、骷髅,原来长度的1/25的21英里长的靴子(很大的橡胶靴子)、飞毯等等。
我来到点金石发展过程的橱窗跟前时,警察科瓦列夫和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又在走廊上出现了。所有迹象表明,他们还没有打破僵局。
“你现在明白了吧。”莫迪斯特不厌其烦地说。
“我必须执行命令。”科瓦列夫也是同样地不厌其烦。
“我们的硬币在这里……”
“让那个老太婆进来作个证……”
“那么,你是说她是伪造者?”
“我没有说过。”
“我们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科瓦列夫没有注意到我,但莫迪斯特停了下来,木然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然后闭上眼睛,沮丧地大声说道:“侏儒,实验模型,普通类型。”接着便继续往前走去。
我跟在他们后面,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罗曼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们。
“怎么样?”他问。
“可耻!”。莫迪斯特说,口气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官僚主义。”
“我有令在身。”科瓦列夫在门口执拗地重复着。
罗曼走了出去。我也紧跟着他往外走,莫迪斯特挡住了我。
“对不起,”他说,“你到哪儿去?”
“到哪儿去?什么意思?”我的声音一下子低了许多。
“到你的岗位上去,到你的岗位上去。”
“哪个岗位?”
“到你工作的岗位。请问,你是个侏儒吗?如果是的话,请你到你应该在的地方去。”
我自己一下子不知所措。罗曼好像也失去了主张。但就在这时,娜依娜·基耶芙娜蹒跚着走进陈列馆。她踢踢踏踏地跺着脚,手里牵着一头肥胖的黑山羊。那只山羊一见到警察,便咩咩直叫,拔腿就跑。娜依娜·基耶芙娜跌倒在地。莫迪斯特连忙向门口跑去,接着陈列馆里一片混乱。有一只空缸从架子上滚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罗曼抓住我的手,小声说道:“走,快走l”便飞奔进我的房间。我们关上门,气喘嘘嘘地倚在门上,外面入内处不断传来叫嚷声。
“拿出你的证件!”
“对不起,先生。为什么?”
“山羊怎么跑到木屋来了?”
“别这么嚷嚷,这不是酒吧。”
‘我不知道你的5戈比硬币是怎么回事,这不关我的事。”
“咩——咩——咩!”
“公民,把山羊赶走!”
“别动!山羊是登记了的!”
“登记了的?怎么回事?”
“这不是山羊!他是我们的同事!”
“那么让他拿出——”
“从窗子爬出去,钻到汽车里去!”罗曼命令道。
我抓起我的皮夹克,跳出了窗口。巴西尔突然从我的脚下冒了出来,喵喵地叫着。我猫着腰,跑到汽车边,打开车门,跳上了车。罗曼已经把大门打开了。发动机起动不了。我死命地起动着,鸡腿小木屋的门打开了,那只山羊窜了出来。发动机终于轰隆轰隆地响起来了。我连忙将车急转弯,掉了个头,向街道驶去。栎木制的大门又嘎嘎地关上了。罗曼从门后跳了出来,冲进车里,在我身边坐下。
“走!”他大声说道。“开到城里去!”
我们刚要转弯驶向和平希望街的时候,他突然问“你觉得和我们在一起怎么样?”
“很有趣,”我说,“只是太热闹了点。”
“娜依娜家里总是这么热闹。”罗曼说。“她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太婆,她没有占你的便宜吗?”
“没有,”我说。“我们基本上没打什么交道。”
“等一等,”罗曼说。“慢点。”
“怎么啦?”
“沃罗迪亚在前面,你不记得他了?”
我刹住车,大胡子沃罗迪亚钻进车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他满脸微笑地握了握我们的手。
“太巧了!”他说。“我正要到小木屋去呢。”
“我们现在正需要你。”罗曼说。
“这一切怎么收场呢?”
“不知道。”罗曼说。
“你们现在到哪儿去?”
“到科学院去。”罗曼说。
“干什么去?”我问。
“工作。”罗曼说。
“我在度假。”
“那是小事。”罗曼说。“这次是星期一从星期六开始,八月将在七月里开始。”
“可我的朋友们在等我。”我恳切地说。
“这一点我们会考虑的。”罗曼说。“你的朋友们绝对看不出任何痕迹。”
“你这样快把人给逼疯了。”
我们开进了第二食品商店和第十一饮食店中间的那条道路。
“他已经知道怎么走了。”沃罗迪亚说。
“真棒,”罗曼说。“好小伙子!”
“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他了。”沃罗迪亚说。
“显然,你们急需一个程序编制员。”我说。
“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程序编制员。”罗曼纠正说。
在两个窗户之间写着斯里茨研究院招牌的那所古怪房子旁边,我把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问道。“你们说了这么多,可连我工作的地点都不让我知道。”
“当然要让你知道,”罗曼说。“现在一切对你开放。这是巫术和符咒科学研究院……怎么还停在这里?开进去!”
“开到哪儿?”我问。
“别装糊涂,难道说你没看见!”
我定神一看。
但那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第二个故事
巫师的实验
第一章
所有的主人公中,只有一两个是中心人物,其余
的都是些陪衬。
《文学教学法》
约下午两点的时候,输入系统的开关又烧断了。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是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打来的,他是管理工厂和行政部门的副院长。
“普里瓦诺夫”,他严肃地说。“你为什么又擅离岗位?”
“我擅离岗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感到自己受了委屈。“我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我把其它事情都抛在脑后了。”
“你擅离岗位,要给你记下这一笔。”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说。“你本应该在5分钟之前来我这儿接受命令的。”
“我马上就到。”我说,一边挂掉电话。
我关掉机器,脱下试验室工作服,提醒女助手们不要忘了关电源。宽敞的走廊上空荡荡的;窗外,暴风雪在肆虐,窗子上面结起了冰凌。我一边跑一边穿夹克衫,急急忙忙赶到厂部办公室。
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穿着磨得发亮的衣服,在他自己的接待室里神情庄重地等着我。在他后面,有一个小侏儒,长着毛茸茸的耳朵,手里不断翻着一本巨大的记账薄,看上去既勤劳又压抑。
“你,普里瓦诺夫,也像个侏儒似的,”莫迪斯特训斥道。“从来都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这儿的每个人都想和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保持良好关条,因为他既有权,又固执而且特别无知。所以我大声说道:“是的,先生。”一边咔嚓一声立正敬礼。
“任何人都不能擅离岗位。”莫迪斯特继续说。“永远不能。你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戴着眼镜,长着胡子,可是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一定引以为戒!”我说,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会注意的。”莫迪斯·马特维维奇说,语气缓和了一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了一会儿。“普里瓦诺夫,”他终于开口说道,“今天你就要接替负责人的岗位。在放假期间,你值班看护科学院,责任重大,绝不是按按电钮就完事的。第一,要采取防火措施,这是最重要的。严禁使用自动燃料。你要保证你所管辖的生产区的电源必须全部切断。你得自己亲自去检查。一看到起火的苗头,就立刻打01号分机,并且你要立即采取措施,防止火灾蔓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吹这个报警口哨,请消防队来救急……”他将一只白金制成的哨子递给我,上而印着登记号码。“另外,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是一份晚上可以使用实验室的人的名单,但因为现在是放假,所以他们也不能进来。科学院里一个人都不应该有。至于出入口处的守护精灵,我们要给他们上好符咒。你明白了吗?人不让进去,其他东西不让出来。因为有前车之鉴。曾经有一个精灵溜出去后,偷走了月亮。这件事影响很大,甚至上了电影。”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突然要我出示证件。
我掏出证件递给他。他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还给我说:“一切正常。其实我刚才还怀疑你是个替身呢。好了,根据劳动法,在下午3点的时候,工作日全部结束,每个人都必须把生产区的钥匙交给你。这以后,你就得每三小时对自动燃料机检查一次。在你值班期间,你至少还要到人工动物园去看两次。如果管理人员在喝茶,你要记下来,那儿有块牌子上面写着:他不得在此喝茶。请记住我所说的所有事项。你在院长接待室里值班,可以睡在长沙发椅上。明天下午4点,就由奥埃拉—奥埃拉同志实验室的波希金·沃罗迪亚接替你,清楚了吗?”
“完全清楚了。”我回答道。
“我会在夜里或者明天随时给你打电话。工业关系部的主任也可能会来检查的。”
“明白了。”我说,一边看那份名单。
第一位是科学院院长杰勒斯·波留克托维奇,名字旁边用铅笔注着出去两次。接下来是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第三个是工业关系部主任塞伯·罗弗洛维奇·达明。再下面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问,他看我读那份名单这么仔细,感到很不高兴。
“这儿,”我用手指找着名单上的名字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名单上第……21号同志,我自己不认识。我想跟你一起把名单再过一遍,”我眼睛看着他。硬着头皮又加了一句:“以防万一。”
“名单是完全正确的,”他居高临下地说道。“只是你不了解情况,普里瓦诺夫。列在名单上的人,从4号到25号,他们是死后才被允许进行夜间工作的,以表彰他们过去所作的贡献。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仍然觉得有点茫然。对我来说,要适应这一切确实有点困难。
“准备履行你的职责吧。”莫迪斯特·马特维维奇趾高气扬地说。“当然,我也代表领导,祝你新年快乐工作、生活顺利。”
我也向他道了贺,然后便走出大厅。昨天当我知道我被安排值班看护科学院时,我暗地里还感到一阵欣喜,因为我想把罗曼·奥埃拉—奥埃拉交给我的数学计算完成。但现在我感到事情一点也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简单。在科学院住一夜突然变得作同一般。前些时候,我工作得晚了些,留下值班的人很有经济头脑地把大厅里的5盏灯关了4盏,我只好摸着黑,经过一个个受了惊吓的毛茸茸的东西走出去。起初,这类事情对我的影响还不小,后来我慢慢地习惯了。有一次我又感到不习惯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