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很快就为他找到了一套合身的锁子甲、一顶头盔、一把宝剑、一块盾牌、一张弓和满满的一壶箭,这些都是专为小矮人们制造的,不仅大小合适,而目做工精良,材料也属上乘。那头盔是铜制的,镶嵌着宝石,剑柄则是纯金铸成。
杜鲁普金一辈子没见过,更不曾拥有过这么贵重的东两,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孩子们也穿上了盔甲。爱德蒙挑选了一柄锋利的宝剑,一块皮制的、灵巧的盾牌;露茜挑选了一张弓;彼得和苏珊早已佩挂好了他们各自的宝物。当他们顺着台阶走出宝库时,身上的锁子甲丁丁当当地响着,看上去全然是纳尼亚的勇十,再不是只知道读书玩耍的小学生了。两个男孩走在后面,很快就制定出一套行动方案。
露茜听爱德蒙说:“不,让我来,要是我胜了,他的失败显得更惨。万一我输了,我们也不至于太丢脸。”
“那么好吧,爱德。”彼得答道。
他们重新回到阳光下。这时,爱德蒙彬彬有礼地把身子转向小矮人,对他说“我有个请求,希望你不要拒绝。你知道,我们这样的小朋友并不常有机会遇到你这样伟大的勇士,你愿意和我比试比试剑术吗。这样才合乎礼仪。”
“可是,年轻人,杜鲁普金说,“这些宝剑都很锋利,碰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爱德蒙说,“我绝不可能碰到你一点儿,而你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解除我的武装,又不伤我一根汗毛。”
“这可是个危险的游戏,”杜鲁普金说,“既然你已给提出来了,我就陪你一两个回合吧。”
霏时间,两把宝剑都抽了出来,另外三个孩子一齐跳下台来,站在一旁观战。这是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绝不像戏台上用木头道具打给人看的花架子,甚至运动会上的击剑比赛也无法与之相比。这是战士问的格斗。最精彩的就是用宝剑去劈对方的腿和脚,因为这部分没有盔甲防护。当对万用剑劈来的一刹那,你就必须迅速跳起来,他这一击便从你脚下一掠而过。这当然对小矮人有利,因为爱德蒙个子高得名。只好不时地蹲下身子进攻对手。如果是在二十四小时以前和杜鲁普金比赛,爱德蒙就很难获胜了。可自从他们来到小岛上之后,纳尼亚的一切对他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使他回想起从前的战斗,他的胳膊和手指也恢复了从前的力量和技艺。他现在又是当年的国王爱德蒙了。两个斗士打了几个回合,苏珊(她怎么也没法喜欢这种事情)不停地高声喊着。“噢!千万当心!”突然,爱德蒙翻腕使了一个花剑,把小矮人的剑打飞了。只见杜鲁普金望着那只空空的右手,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
“没有受伤吧,我亲爱的小朋友?”爱德蒙微微喘着气,把自己的宝剑插进剑鞘。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杜鲁普金干巴巴地说,“你会的这个花招我没学过。”
“太对了,”彼得插了进来,“世上最好的击剑手都可能被一个他所不熟悉的绝招给解除武装。再给你一次机会,咱们换一种武器再比试一下,那才算是公平合理,是不是,朋友?你乐意和我妹妹比赛射箭吗?射箭是没有花招可耍的,这你清楚。”
“哈,你真会开玩笑,你!”小矮人说,“从她今天早上救了我以后,我就知道她的箭术有多高明了。不过,那也没关系,我可以试一试。”他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但眼睛里却发出欣慰的光来,因为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阵营里来了不可小看的生力军。
他们五个一齐来到院子里。
“拿什么做靶子呢?”彼得问。
“我看树枝上挂的那只苹果就行。”苏珊说。
“行,”杜鲁普金痛快地说,“你指的是靠近树杈的那只黄苹果吗?”
“不,不是那只,是上面那只红的——在高处的那只。”
小矮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嘴里嘟囔着,“看上去简直像颗樱桃嘛,这苹果是怎么长的!”
他们投钱币来决定由谁先射(杜鲁普金大感兴趣,他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把戏),结果是杜鲁普金先射。从大殿到花园有一段台阶,他们必须选好角度,才能射中苹果。从小矮人选择位置和拉弓的姿势,大家都看出来他是个内行。
只听嗖的一声,箭射出去了。这一箭射得很漂亮。箭到之处,小苹果摆了一摆,旁边的一片树叶飘然而落。下面轮到苏珊。她走到台阶上,拉开了弓。她对这场比赛并不感兴趣,这倒不是因为她对射中那只苹果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不愿意再去伤害一颗已经受到伤害的心。小矮人仔细观察着她如何把箭杆拉向耳边。刹那间,一声轻响,那苹果掉落在草地上,苏珊的箭插在正中间。
“好哇!射的漂亮,苏!”其他几个孩子欢呼起来。
“我并非真比你射得好,”苏珊安慰小矮人说,“你射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一阵风。”
“不,没有风,”杜鲁普金诚实地说,“你不必安慰我,我明白我已经被你们彻底打败了。可我对你们不好明说,刚才我肩膀上的伤很痛……”
“怎么,你受伤了?”露茜问,“快让我看看。”
“小姑娘,你看也没用。”杜鲁普金话一出口,立刻感到不妥当,赶紧检讨说,“对不起,我又像个傻瓜一样讲话了。
你的哥哥是一名出色的击剑家,你的姐姐是一名了不起的射手,我猜你可能是位伟大的医生。“他坐在台阶上,解开身上的锁子甲,脱掉贴身的小衬衫,露出那水手一般多毛而又肌肉发达的胳膊。他肩膀上有一块包扎得十分马虎的绷带。解开一看,只见绷带下面有一条很深的刀伤,伤口已经发炎了,周围红肿得很厉害。”啧啧,可怜的杜鲁普金,“露茜同情地说,”太吓人了。“说着,她细心地从手中的小瓶里倒出一滴神水,滴在那伤口上。
“喂,你干什么呢?”杜鲁普金说。可当他转过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咦,我的伤怎么没了?”只见他摆动着小胡子,斜着眼看来看去,然后又把那条胳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最后,他舒展几下胳膊,活动活动肌肉,跳起来大声叫道:“嗨!伤口治好喽!我的胳膊像新的一样!”接着他大笑起来,说:“唉!我怎么这么蠢,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们都别生我的气,我向各位陛下致敬——虽然是微不足道的敬意。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命,治好了我的伤,以及那丰盛的早餐——还有使我了解了你们。”
四个孩子一齐说,那都不算什么,不值得一提。
“现在,”彼得说,“假如你已经信任我们……”
“当然。”小矮人说。
“我们必须马上起身,尽快与凯斯宾国王会合。”
“而且越快越好,”杜鲁普金说,“由于我的愚蠢,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钟头。”
“从你来的路走,大约要花两天时间,”彼得说,“因为我们不能像你们小矮人那样,日夜兼程。”说着,他转向他的弟弟妹妹,“杜鲁普金说的阿斯兰堡垒显然就是那个大石桌。你们还记得吧,从那儿往下走到柏卢纳渡口大约要走半天时间。”
“柏卢纳大桥,我们都这么叫它。”杜鲁普金说。
“在我们的时代,那儿没有桥,”彼得说,“那时候从柏卢纳到这儿大约要一天时间,我们通常在第二天吃晚饭时就能到家。要是走快点,也许我们一天半能赶到那儿。”
“可是你别忘了,现在到处是森林,”杜鲁普金说,“而且还要避开敌人。”
“听我说,”爱德蒙讲话了,“我们只能选择我们亲爱的小朋友来时走的那条路吗?”
“别叫我小朋友啦,陛下,给我留点面子吧。”小矮人脸又红了。
“那么好吧,”爱德蒙说,“我可以管你叫我们的DLF 吗”
“喂,爱德蒙,”苏珊说,“别这样,干吗老抓住人家不放。”
“没有什么,小姑娘——我是说,陛下,”杜鲁普金笑着说,“开开玩笑,不要紧的。”(从那以后,他们常亲切地叫他DLF ,到后来,这戏称的真正含义几乎都被忘掉了。
“我刚才是想说,”爱德蒙继续说,“咱们不必走那条道,我们可以乘船向南,先到清水湾,然后逆流而上,这么走可直达大石桌的后山。我们在水上会比较安全一些。要是马上出发,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清水湾的入口,然后睡几个小时,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和凯斯宾见面了”
“问题是我们必须知道沿岸的情况,”杜鲁普金说,“我们不清楚一路上的地形和敌情。”
‘食品问题怎么解决?”苏珊问。”
“哦,我们可以吃苹果充饥,”露茜说,“咱们快点走吧,两天过去了,我们什么事儿还没做呢。”
他们用一件雨衣做成一只袋子,装了不少苹果,又一齐来到井边喝足了水,因为在到达清水湾之前很可能再也找不到淡水了。然后,大家登上小船,望着将要离开的凯尔帕拉维尔,孩子们心里不禁一阵恫怅。尽管那儿已成为一堆废墟,可他们还是觉得十分亲切,仿佛那就是他们的第二故乡。
“DLF ,你来掌舵,”彼得说,“我和爱德蒙划桨。虽然路不远,咱们最好还是脱掉这身锁子甲,免得划不了多久,就热得受不了。你们两个女孩子坐在船首,给DLF 指示方向,因为他不知道路。”
不久,那被密林覆盖的绿色小岛就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小船随着海浪上下颠簸着。周围的海域越来越辽阔,向远处望去,蓝蓝的海水一望无边,近处是小船荡起的碧绿的波浪,浪花在船边翻滚。空气中充满了海水的成味。
海上安静极了,只听到海水撞击船舷和船桨拍打水面的哗哗声,以及桨架发出的嘎吱声。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露茜和苏珊坐在船首,开心极了。她们从船边弯下身,试着把手伸到海水里去,可总是够不着。但她们能清楚地看见海底那极纯净的月白色沙子,有时候还可以看到一块块紫红色的海藻。
“真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露茜说,“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航行到特里宾西亚……还有卡尔马……还有七群岛……还有孤独群岛?”
“当然记得,”苏珊说,“还有我们的大船‘辉煌海尔兰’号,船头上镶着一只天鹅头,那雕刻的天鹅翅膀直达船的中部。”
“还有绸子做的风帆和船尾巨大的灯笼。”
“还有甲板上的盛宴和那些乐师。”
“你们还记不记得,有位乐师爬到帆缆上吹笛子,那乐声听起来就像来自天边。”
就这样,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当苏珊换下爱德蒙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前面的海岸不远了——他们想起当年这里曾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是许多好朋友聚会的地方,现在却长满了野树杂草,显得十分荒凉。触景生情,孩子们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嘘!这还真是个累人的活儿。”彼得已是汗流浃背。
‘’我来划一会儿吧?”露茜说。
“不行,你太小。”彼得简短地回答;这并不是他光火了,而是因为他没有精神说话了。
第九章 露茜看到了什么
绕过最后一个海岬,开始向清水湾逆流而上的时候,苏珊和两个男孩都已经筋疲力尽了。露茜也由于海水反光对眼睛的刺激感到有些头疼。连杜鲁普金都感到疲惫不堪,盼望这航行快些结束。船尾他一直坐着的那个座位原不是为小矮人准备的,所以他的两只脚悬空在那里,一点儿也使不上劲,不难想像那是多么不舒服。随着疲劳感的增加,大家的情绪也渐渐低落下去。开始,他们一心想的是如何尽快找到凯斯宾,而现在他们开始怀疑,即使找到了他,就凭这么几个小不点儿的小矮人和森林里的动物,怎么能够打败一支成年人组成的军队。
当他们慢慢划过清水湾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随着海岸一点点靠近,暮色也越来越浓,河岸上伸出来的树枝不时碰到头上。大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渐渐消失了,这里非常安静,甚至能听见潺潺的小溪从森林里流向清水湾。
他们终于登陆了。谁也没有力气去拾柴点火,更谈不上去捕猎充饥,他们宁愿再吃一顿苹果,尽管苹果已经吃得太多,丝毫不能引起他们的食欲。他们默默地嚼了一阵苹果,更缩作一团,躺倒在四棵高大栎树下面那层厚厚的枯叶上。
除了露茜以外,其他人倒下便睡着了。露茜没有那么累,所以翻来覆去,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更糟糕的是,杜鲁普金鼾声大作,简直像在打雷。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勉强去睡。于是,她睁开双眼,漫无目标地朝前望去。透过树枝的空隙,她刚好看见河里的一道清水。
翻过身来,她又看见了一片星空,不由得激起她对往事的回想。她曾经是多么熟悉纳尼亚的星星,因为作为纳尼亚的女王,晚上何时睡觉,从来不受别人管束。这时,从她躺着的地上。至少可以看到三个夏日星座;轮船星座、铁锤星座和豹子星座。“亲爱的老豹子。”她轻声呼唤着,好像与老朋友久别重逢。
这么一来,她不仅全无睡意,反而更精神了——那是一种奇怿的、只有夜间才有的梦幻般的清醒。海湾亮如白昼,她知道月亮已经升起了,尽管看不见它。忽然,她感到整个森林都像她自己一样苏醒了过来。出于一种莫名的冲动,她迅速站起身,悄悄离开了宿营地。
夜晚的空气凉爽、清新,带着幽微的花香。不远处有一只夜莺在歌唱,它时唱时停,悠然自得。前面的光线比较明亮,露茜信步走过去,来到一个树木稀疏的地方。恬静的月光与树木的阴影交织在一起,使人辨不清周围的景物。这时,那夜莺终于定准了调子,开始引吭高歌起来。
露茜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便仔细打量起身边的一草一木来,因为她心里充满了对过去那些岁月的怀念。那时,纳尼亚的树木不仅会讲话,简直是能说会道。她深信这些树木都有灵性,而且能化作人形。看那棵银桦,它应该有清脆圆润的嗓子,长得像一位苗条的姑娘,肩上披散着棕色的长发,舞姿极其优美。再看那棵老栎树,它该是一位慈祥并充满智慧的老人,须发苍苍,由于上了年纪,手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还有身边这棵山毛榉,美丽、端庄、高贵、安详。啊,你这森林的女神!
“哦,树神,我的老朋友们!”露茜不由自主地轻声呼唤起来,“你们醒醒,醒醒啊!你们真的睡熟了吗?你们把我忘记了吗?林中仙女,水族仙女,出来吧,到我这儿来吧”
虽然林子里一丝风也没有,那树却在她身旁一齐摆动起来,树叶沙沙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说来奇怪,那只夜莺这时也静了下来,好像也在侧耳倾听。露茜觉得她随时都可能听懂树木在说什么,结果她失望了。沙沙声渐渐消失,夜莺又重新开始了它的歌唱,这使露茜感到茫然若有所失。是自己来得不合时宜,还是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她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感到有些累,于是转身走向营地,依偎在苏珊和彼得当中,几分钟之后便进入了梦乡。
清晨,凉气袭人。一觉醒来,大家都感到浑身乏力,打不起精神。森林里透过一缕灰蒙蒙的晨曦(这时太阳还没升起),到处都显得潮湿、脏乱。
“来呀,吃苹果,又香又脆的大苹果!”杜鲁普金怪腔怪调地喊着,一边拿起一只苹果,皱着眉头看了看,又把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