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蒂叹了口气,继续说:
“我们这些生活在太空中的殖民地人一定会好好爱惜地球,不会动不动就发起战争。”
(注1)在殖民地盖房子并不需要像地球一样注意防震功能。这里所说的打椿只是一种比喻,事实上应该是用“镶入内壁”的结构连接方式。
(注2)殖民地通常在完成后就开始加速旋转以产生重力,而且刚开始转速要非常快才能利用离心力产生出IG的地球标准重力。可是这对不具耐震性的殖民地建筑而言是一大负担。所以殖民地内部的建筑大都是等转数稳定后才着手兴建。至于那些有裂痕的房子,可能都是在开始旋转前就盖好的。
(注3)通常,殖民地都会配合格林威治的标准计时,很少采用地方性的时间。
(注4)这里所说的卡片兼具身份证明的功能,而且也有登记出入境的资料。由于“迪欧·麦斯威尔”这个名字已被希洛冒用,所以正牌的迪欧变成了非法人境,连带的他所持有的卡片也无法在这里使用。虽然这是政府机构防止偷渡的措施方法,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殖民地都有如此的防范措施。当然,迪欧也可以在刚才那家酒吧弄一张新的身份,只不过他和杰克发生了摩擦,就算他提出要求,老板可能也会拒绝吧。
(注5)由于要建设一座合乎新法令规定的殖民地既耗时又花钱。基于经济面的考量,只好重新做用废弃的殖民地。
(注6)照理说,为了防止空气污染,殖民地一律规定采用不排废气的电动车。不过OZ并不受当地法律的约束,他们所用的大型军用卡车基本上和地球是一样的。
几辆正在进行搬运作业的大型起重机不断地发出嘎嘎的声响。吊臂前端垂下的钢索似乎承受着不小的重量。
“小心别碰到隔壁的房子!”
在现场指挥作业的工头拿着扩音器大喊:
“撞破洞的话就完啦!”
在大型拖吊物的旁边有一间教堂。它是模仿旧世纪(AD)中期的建筑风格。高高的尖塔、突出的屋顶,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当然,规模比地球上小的多(注l)。
“动作小心点。”
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女人担心地说,她是本地的议员。
议员扶了一下眼镜,仔细地看着作业的情形,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出要求了。
“知道啦。”现场监督的回答和前几次一样。
“这礼物可是大老远送来的,”
议员回过头说:
“这番苦心,我们怎么敢大意呢,你说对不对?莉莉娜修女。”
“这是我的职责。”
那个名叫莉莉娜的修女严肃地说,声音低沉而平板,听起来像是公务人员的口吻。头巾下的脸同样冷漠,就像洋娃娃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议员对于这样的回答,显然有点失望,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索性把头转回作业现场。
咚隆!一阵沉重的落地声,那个重物已经被放了下来。起重机不再发出轧轧的怪声,钢索也变得松弛。工人确定物体就定位后,把上面的防撞垫移开,顿时,一座巨大的天使像呈现在眼前。
雕像高约十六、七公尺,外表呈青铜色,身着战袍,手持盾牌,背后长了一对羽翼,感觉就像从天而降的守护战神。从刚才钢索紧绷的情况看来,它应该是实心的作品,重量大的在10吨左右。
“这座天使像一定可以成为本殖民地的象征。”
议员入神地端详着眼前的神像。
“葛萝莉亚议员。”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回头一看,一名OZ的军官正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从他身上的制服可以看出,应该是上级特尉的官阶。
他的脸上留着胡子,头发梳理的相当整齐。年纪看起来和议员差不多,或许稍长吧。
“汉斯上级特尉,你怎么来了?”
葛萝莉亚议员对他的出现感到诧异。
汉斯脱下帽子:
“我是来通知您一件事的……对了,这位女士是…?”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修女。
“这位是莉莉娜修女。”
她介绍,并对他展示那座天使像:
“她特地把L1殖民地致赠给本地的雕像送过来。”
修女礼貌性地低头致意,汉斯也点头回礼:
“现在殖民地间的物资运输这么方便,都是OZ努力争取的成果,你们可别忘了我们的功劳喔。”(注2)
修女还是跟刚才一样面无表情。看得出来,她并不擅长逢迎谄媚这一套。
为了化解尴尬场面,葛萝莉亚赶紧出面打圆场:
“对了,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
她试图转移话题。汉斯对着葛萝莉亚瞥了一眼莉莉娜修女。
葛萝莉亚了解他的意思,于是要求修女先行离开。
莉莉娜不发一语地转身离去。
这个时候,天使像已经放置妥当,工人也已撤离,现场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其它人。不过,汉斯还是凑近葛萝莉亚的耳边,仿佛在提防被别人偷听一般。
“听说有一艘太空梭被炸毁了。”
“啊?”她吃惊地看着特尉。
汉斯点点头,继续说。这次他没有挨着她的耳畔,不过声音还是压的很低:
“我方收到情报,据说有一名可疑分子利用假名偷渡入境。这次我来就是想麻烦你对市内进行临检,因为由我们出面恐怕会造成市民的误会,所以…”
“你说太空梭是被炸毁的,是吗?”
葛萝莉亚懒得再听他那含糊其词的藉口。
“是的。”汉斯垂下双眼,虚伪地表示遗憾。
“谁会下这种毒手呢……”她感慨叹了口气。
“太空梭爆炸前,正好有一架我方的MS看到有人从里面逃出来,还抢了前去临检的MS,结果就和他打了起来。照情况看来,那个人八成就是嫌犯。”
“那,你们抓到那名嫌犯了吗?”
“很可惜让他逃了。”他摇摇头:
“那家伙拿殖民地当挡箭牌,我方的MS就是在净化装置附近遭到破坏的。”
“净化装置?”
葛萝莉亚抬头往上看,天空中还是飘着黑云。看起来就像殖民地外围的漆黑世界渗进里面似的。平常,看到那灰蒙蒙的乌云时,总是巴不得它赶快消失,可是今天它的存在却令她感到放心。因为那表示净化装置还在正常运作。
“净化装置没受到破坏。”
汉斯若无其事地说:
“要是它真的坏了,我们就不用再看到天上那片乌云了。”
“请你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她轻轻地摇头,语气显得不悦:
“万一净化装置坏了,我们哪来的钱购置新的净化设备。除非…你愿意替我们向罗姆斐拉申请补助经费。”
“这我恐怕办不到。”汉斯苦笑地说:
“不过,听说你们明年的预算已经拨下来了,不是吗?”
“嗯。”葛萝莉亚点点头:
“条件是购买公债,不过对于罗姆斐拉财团快速扩张的现象,已经有议员开始反弹了。”(注3)
“幸好,OZ有你这么友善的朋友。相信再过一年,这座殖民地就能彻底改头换面了。”
汉斯笑着说。
葛萝莉亚察觉出他话另有所指,感到很不高兴。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他戴上帽子,拉回原先的话题:
“我已经把恐怖分子入侵的事传达给您了,议会应该也收到正式的报告,所以请您…”
葛萝莉亚突然晓悟,原来击毁太空梭的是OZ。
“放心,议会那边我会支持你们的。”
她打断了汉斯的客套话。
“太好了,要是议会通过撤除OZ驻军,对大家都没好处,您说是吧?”(注4)
汉斯伸出右手,但对方并没有回应。
“您是担心被别人看到吧。”
说完,他轻轻地拍拍葛萝莉亚的肩膀。
(注1)虽然这些模仿地球的建筑外观上看起来像是石材,其实都是采用树脂材料。不过,要维持这样的景观所费不赀,因此只有在人潮较多的公共场所才能做这样的仿造设计。
(注2)OZ势力在掌握地球圈统一联合之前,各殖民地是禁止互相往来(甚至以干扰彼此的联络,以管制情报)。而OZ掌控殖民地后,标榜以怀柔代替统治,殖民地之间才得以恢复自由的交通。当然,是在罗姆斐拉限制下的“自由”。
(注3)由于殖民地的经济向来是掌控在地球圈企业的手中,因此殖民地的经济活动所产生的利润最后又回流到地球。在长期的低工资、及大企业的垄断市场下,引起殖民地居民极度不满。
(注4)其实就算通过排除驻军的议案,仍无实质的效力。不过OZ在推动怀柔政策下,表面上还是会避免和民意发生冲突。
“目前A区第21号线,因民众骚动,暂时封锁。”
导航系统提醒驾驶变更路线。
“骚动?”迪欧对着装置提出询问。
“许多民众集结在A区21号线的1号区,人群还涌上了道路。”
从导航系统传出的机械式声音,并没有说明骚动的原因。
“八成又是罢工。”雅蒂补充地说。
“罗姆斐拉建筑公司的分社就在那一带。”
听她这么一说,迪欧已经猜出了大概。
“是劳资纠纷吗?”(注1)
“不清楚。”她意兴阑珊地回答:
“这阵子,罗姆斐拉的关系企业一天到晚都有人去示威抗议就是了,烦都烦死了。”
她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吧——迪欧这么推测。因为一般家庭的子女是没有那么多钱出入那种酒吧(大概是父母给的吧,而且很明显的,他们是不需参加罢工行列的阶级)。游行、罢工对她来说,就像是遥远的世界所发生的事。
“你不用工作吧?”
迪欧的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虽然明知不需如此,不过心里还是忍不住咕哝——
‘我可是为了活命,什么都得做呢。’
“是啊。”雅蒂耸了耸肩。她大概听出迪欧话里意有所指,所以接着又说: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罗姆斐拉造成物价飞涨、OZ气焰嚣张…原本以为联合垮台之后日子会比较好过,可是现在大家都开始怀念以前那段岁月…”(注2)
“你的意思是,钢弹不应该杀掉联合的首脑啰?”
迪欧问。
“嗯……”她微微地瞅了一下眼睛:
“是有人这么说啦……嗳,你要冲进示威区吗?”
原来电动车已经开到离示威地点不远的地方。导航系统不断发出变更路线的警示,她索性伸手按掉开关。
就在不远的街道上,一群人手持标语牌和布条在一栋大楼前示威抗议,他们透过扩音器大声地呐喊——
“要求罗姆斐拉支付合理薪水!”
“承认工会活动!”
“要求和地球圈薪资平等!”
“聘用本地的管理人才!”
从他们的诉求可以知道,示威行列中除了这家分社的职员外,还有其它罗姆斐拉关系企业的员工,以及遭到不当解雇的失业劳工。
警察也混在抗议的人群中,他们挡在公司门口防止示威人群冲进大搂内。
一名警察拦下迪欧的车,要求他们改道。迪欧遵照指示更改路线,并重新打开导航系统。
“真是没意思。”
车子才开没多久,雅蒂就开始抱怨:
“我还以为你会冲过去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迪欧诧异地问。
“没为什么,我只是以为跟着你会很好玩,“没想到…”
看到她不耐烦的反应,迪欧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错!”
“小姐,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啦?”
雅蒂伸起食指模拟手枪的样子:
“我认为你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说完,又做出扣扳机的动作。
“我才不会为了抄近路而闯进人群里。”
“真没意思!”她重复说了一遍: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尽可能地破坏吗?”
迪欧斜眼看着她,似乎感到不解。
“你不是钢弹的驾驶员吗?”
她态度认真地说。
过了半晌,迪欧才缓缓地吐了口气:
“就算我是钢弹驾驶员好了,那又为什么非得破坏这座殖民地不可呢?”
“那还用问,因为这里有OZ的驻军呀。”
“就因为这样,要连累无辜的居民?”
“可是,这里的人允许OZ驻扎,对钢弹驾驶员来说,不也等于是敌人吗?”
“事情要是如你想的那么单纯就好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钢弹驾驶员在民众心目中已经变成破坏狂的代名词一事,比身份曝光更令他感到震惊。
导航系统的仪表所显示的迁回路线是一条沿着内壁的道路。
这座殖民地的住宅区应该说是沿着巨大溪谷建筑而成的社区。感觉有点像攀附在车轮内胎的膜壁上一般。由于社区的幅员也有将近四公里宽,只有来到内壁附近,才能感觉到溪谷的印象。
当然,靠近住宅区的内壁部分特地模仿山岩的造型,尽量减少人工建筑带给人们视觉上的压迫感。
‘地球上才不是这个样子呢。’迪欧边开车边想。因为对曾经去过地球的他而言,眼前的景致显得做作不自然。
永远从正上方直射而入的阳光、越来越往上升的地表……这些模仿地球所制作的假象,对曾经见过地球之美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劣等的仿造品。
‘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懂吧。’
他看了一眼坐在助手席的雅蒂。
‘没去地球之前,我也是这个样子。’
“你在看什么?”雅蒂注意到他的视线:
“是不是我揭穿你的身份,所以你想杀人灭口?”
迪欧笑了笑,没有回答。雅蒂不在乎地挪了一下位置:
“没关系,死在你手上我也甘愿。”
“别胡说啦,要是被店里那家伙听到,我可惨了。”
“我和杰克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把脸凑近迪欧,义正严词地否定。这时,车于突然紧急刹车,在教堂前面停了下来,雅蒂来不及反应而一头撞到座位前方的识别装置。她嘴里咕哝了几句,悻悻然地坐回位置上。
“我才没有多余的手杀你呢。”
迪欧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拿后座的背包。
“只是拿背包的话,左手就够了。”
她跟着迪欧下车,绕过车前方,追了上去:
“你的右手是空的,不是吗?”
“我的右手要拿镰刀!而且是‘死神的镰刀’!”
迪欧苦笑而不语。
“雅蒂·葛萝莉亚!”
突然有人叫唤她的名字,而且是连名带姓呢。
雅蒂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很快地恢复了镇静。
一名年纪约四十左右的妇人快步向他们走过来。
“雅蒂!”她的语气带着浓厚的斥责味道。
‘她是雅蒂的母亲吧…”迪欧这么推断。眼前的中年妇女穿着相当得体,虽然皮肤不是呈古铜色,不过长相倒是和雅蒂颇为神似。
她走到车子旁边,瞥了迪欧一眼。目光中流露出轻蔑的意味。
“你怎么没在学校?”
妇人厉声地质问,完全无视于迪欧的存在。
“我请假。”
雅蒂别过脸,简短地回了一句。她的反应让妇人极为不悦。
“为什么请假?”
“我肚子痛,不行吗!”雅蒂的态度丝毫未见软化。
妇人的表情显得略微吃惊。她伸出手拨了拨雅蒂垂肩的头发,却被雅蒂给挥开了。
“我没有吃药啦!”
“那么,你说肚子痛是骗人的了?”
她知道女儿曾经以腹痛为理由施打过毒品。
“我是…”雅蒂像是要辩驳,不过又临时转移了话题:
“早上你出门前,我就跟你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