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曙一笑道:“你也不用太担心。看那纳克老头子造的看门狗都这么凶,区区一点小伤,自然手到病除。你只管放心好了。”
王度点了点头,道:“愁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宏显宫的位置。”
司空曙道:“有办法么?”
王度道:“就是这个机器人的残骸。我想它既然每块碎块都可以变化为一个分身,那么供它运做的记忆体一定就是构成它的材料。这记忆体中一定有回宏显宫的资料,我们只要分解出这部分来,就可以知道宏显宫的位置了。”
司空曙点头道:“不错。可是你我都不怎么懂科学的事情,怎么分解?”
王度道:“不妨将它模拟成生物,用魔法来试试。也许可以用残存记忆的方法,将它所去过的地方都显示出来,也应该有宏显宫的位置的。”
司空曙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我总觉得这小极乐天中很是诡异,上几次我来,纵横三千余里,竟然除了臭老头没发现一个人影,更不要说什么宏显宫了。就怕又是什么异空间了什么的,就头疼了。”
王度道:“不怕。我们可以根据这机器人的记忆,先让时间膨胀,加速运行,到极限后再任由它反弹回来,借由时间反弹的惯性回到过去,也许就能到达宏显宫中。
不过这种时间反弹的方法我还没有熟练地掌握,不能控制反弹的时间长短,也许还没到宏显宫就停止了。而且这种反弹只能用一次,成败只在两可之间。”
司空曙笑道:“有成的机会总比瞎摸索要强。赶紧施展罢,让我开开眼界。”
王度道:“为了防止一出来就是几百个这样的机器人的包围,我们还是化一下妆吧。”手一招,两片碎骸从地上飘起,悬浮在王度和司空曙的面前。经过王度魔法的运用,碎骸不断地从周围气体中吸取能量,附着在两人的皮肤上慢慢增生,眨眼间全身被覆盖满,两人对视,都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怪样,不禁失笑。
王度道:“我们走了。司空大哥小心点,这种法术的冲击力挺大的。”
司空曙傲然一笑道:“我可不是纸扎的,你尽管施展就是了。”
话音刚了,眼前紫荧荧的光芒一闪,突然变成漆黑的一片。身子猛地一晃,就好象车子忽然开动一般。细视脚下平稳如常,却感觉身子不断地在后退。而且犹如车行崎岖,颠簸异常。又是突然一振,仿佛急刹车,身子猛然前冲,正收势不住,眼前突然光明,却见自己安静地站着,身子前倾的感觉却仍然在持续,实在怪异之极。许久方才恢复如旧,眼前的景象却又让人目眩心迷,直觉浑不似在人间。
四周不再有莫名的气体存在,眼界望去,尤其显得广阔。平整的大地自脚下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去,与极地垂下的天际相接,天地间空空落落的,只有面前一座极高极大的建筑,就仿如巴比伦通天神塔一样拔地而起,高耸入云。那塔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建筑,通体黝黑,主体是六根极大的柱子,呈六角星状坐落在地,柱子之间闪闪烁烁的,又不知是什么样的建筑。然而很明显的一层一层地分明排列着,越向上看去,分层就越显得紧密,直到目光杳不可及,还犹自看不到尽头。
塔的周围有许多碟状的飞行物在无声无息地飞行着,间或还能看到许多类似于初时的怪物在四处巡视,往往空间中光芒一闪而灭,就有一怪物出现或消失。来来往往的飞行物很多,但一律没有任何声息发出,整个天地间仿佛上古洪荒宇宙未凿的史前阶段,只有一位伟大的巨人,在时间与空间的卵中擎天而立。
王度和司空曙都被这霸道而光荣的宏伟所震惊,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根本不可能是人类建筑的奇迹,胸中被莫名的雄豪之气冲击着,只想仰天大呼,一泻自来人间的郁积之气。本来善王城已经是穷极想象,乃造物之鬼工了,但与此神塔相较,却如暖室中的花朵,秀气华丽有余,阳刚威武,大气磅礴却不足太多。果然不到** **(抱歉,一时忘了这句诗了。翰墨使何在?)
却听一个细细的声音道:“天七、玄十八,请回到自己的岗位,重复一遍,天七、玄十八,请离开跑道,回到自己的巡逻岗位,免得妨碍火鸟起飞。”
王度与司空曙这才想起自己是装扮了敌人潜入进来的。运气居然不错,魔法一次成功,看眼前的气势,这显然就是至微界的宏显宫了。
司空曙一把将身外边的金属躯壳扯掉,大声叫道:“天启王朝善王座下王度、司空曙,求见那纳克老前辈,臭老头,出来!”
王度见他忽然自暴形藏,已是骇异,待听到最后两句,更是大吃一惊。忙摇手顿止时,司空曙笑道:“怕什么,不激怒他,或许他还不肯见我们呢。”
王度还没回答,就听神塔中一声悠扬的清钟,一个温厚的声音传来道:“阁下远道而来,未能远迓,怠慢殊甚。就请进来吧。”离他们最近的柱壁忽然揭开,一片光芒从中缓缓展出,有若实质一般,直落两人脚下。王度见无所避匿,只好收了法术,同司空曙一起踏上光障,就见它缓缓收回,居然如电梯一样将两人送到了塔内。
一进入里面,王度同司空曙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却见面前是一片青翠的草原,一带绿树如屏,从面前曲折而过,树林的边上弯弯地流着一条小溪。有牛羊在安详地吃着草,几个牧童骑着牛吹着笛子。远处遥遥可以看到一脉青山,举头是明亮的太阳,竟是个自然世界,完全不似自外面看去所想象的钢铁城市。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视进塔的地方,却哪里有踪迹?身后依旧是望不到边的草原,方才的通天神塔、机器大战,都恍如隔世梦寐,让这浑不惹战争气息的世外太平之景相照,淡的几乎可以让人遗忘。就听司空曙喃喃道:“那纳克这老头子……那纳克这老头子……简直就是变态!”
头上有人接口道:“如果创造出如此安详胜境的人都属变态,也就难怪世人为什么都不思上进了。”
王度与司空曙抬头惊视,就见一朵白云拥着一个人从天边悠然而来,到了二人面前,白云化做一团雾气蒸腾而上,那人拱手道:“在下王乔,恭迎两位入游兜率仙境。”
两人定睛看时,那王乔一袭长衫,制作奇古,手上一柄麈尘,芒鞋云冠,三缕长髯,飘飘然有出尘之姿。王度拱手道:“小子些微私事,欲求那纳克前辈缓手,望王兄为容。”
王乔也施礼道:“老君已知公子来意,正在兜率宫等候,请公子移驾焉。”
王度道:“未知兜率宫在何处?”
王乔道:“在三十六天之上。在下有席云之术,一时就到。”
司空曙见他们罗里罗嗦的客气,早就不奈,道:“兜率宫中可有酒吃?”
王乔道:“素酒还有几杯。”
司空曙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王乔笑道:“这就走。”说着,大袖望空中一招,就见亩大的一块彩云从天际飘落,停在三人面前。王乔拱手揖客,司空曙喃喃道:“这东西可是水气啊,能坐人么?”
王乔微笑不语,两人踏足上去,居然并不下沉,足下也并不摇晃,就如同履平地一般。彩云平稳地向空飞去,同魔法比较起来,别有风趣。地面的牧童大概司空见惯,并不以为怪,依旧吹他们的牧笛,几只白羊抬起头来,似乎不了解三人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
卿云穿空而上,并不觉其迅速,但身边云气翻腾,一层一层的云彩自身边掠过,又显见迅捷的很。云中似乎另有居室,自蒸霭岚雾中隐显殿角峥嵘,更有人往来于层虚无地之上。人烟辐辏,居然别成都郭。王度又忍不住诧异。
王乔道:“人界有高山深海,天界也有上下七重天:第一重天太皇黄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呵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举天、七曜摩夷天,为欲界;第二重天虚无越衡天、太极朦翳天、赤明和阳天、玄明恭华天、曜明宗飘天、竺落皇笳天、虚明堂曜天、观明端静天、玄明恭庆天、太焕极瑶天、元载孔升天、太安皇崖天、显定极风天、始黄孝芒天、太黄翁重天、无思江由天、上揲阮乐天、无极昙誓天,为色界;第三重皓庭宵度天、渊通元洞天、翰宠妙成天、秀乐禁上天,为无色界;第四重常融天、玉隆天、梵度天、贾奕天,为四梵天;第五重太清天、上清天、玉清天,为三清天;第六重大罗天;第七重非是非闻天,为天上之天,乃老君居住的兜率宫所在地。
老君当年将天界做如此的划分,也是为了辨别仙人们的修行,明赏罚之意。知内外之别,会阴阳之理,培精固元,调和龙虎而真性成神者,居第一重天,以上八洞神仙为渠首;善善为法,仁和为心,养一益众,观化贤箴。而后脱躯骸而为仙者,居第二重天,以旌阳真君为渠首;妙想明悟,体天人之纵,摹宇宙之理,化自然之骨,脱形色之拘,肉身成圣者居第三重天,以太乙真人为渠首;神神为心,仁仁为体,体明身虚,心满形实,灭一己之躯骸,观六龙之纵御,俯仰九垓,吞吐二气,无色无欲,通天通地。然后知一恒之理,化百万之变,居第四重天,以造化天尊为渠首;自然知帝天万命之义,反自身而为广宇,游于太虚,会于通明,宴于盘墟,萃于太闳,吸气则云霓烁焕,动身则星躔耸映,玄真而为太上者,居第五重天,以玉虚三清为渠首;无想无极,无观无欲,无形无体,人莫测知,居则为天地之上,行则为六合之里,浑涵迪达,探之若虚。守弱隐现,皇皇太极者,居第六重天,名之曰大罗金仙,乃是仙中之最高者。另六重天者分封为上仙、高仙、大仙、玄仙、天仙、真仙、神仙、灵仙、至仙,修为悟性上都要比金仙要差许多。
至于七重天的最高之处非是非想天,乃是众仙之长——元天太祖至圣先明仁武睿文!”闻洞玄灵空上人太上老君所居之处,据说那里不但不是凡人所能想象,就是得道多年的灵仙、至仙,都叹为观止。整个天界的平衡就是依仗非是非想天中所源源不绝提供的元气所支撑的,太上老君那纳克也被我们尊为‘真正的祖师’而供奉。这种连神都可以称为神圣的地方,本来我是没有机会去的,也是托了你们的福,偏偏接待的差使落到了我身上,才可以瞻仰一下大方之地。看来反而是我的运气呢。”
王度不禁又呆住了。他第一次听到世间有这么完整的政治体系,第一次看到这么壮大的军事力量。若是眼前这个王乔所说的都是真的,那纳克手中所握有的力量,必定是毁灭性的,甚至连天启王朝都不一定能堪其一击。单从方才所见识的两件生化武器来看,就已经在人间的大部分的高手以上了。但它们不过是生化人而已。是这些上仙、天仙、金仙所制造的,而这些上仙金仙,又无疑是那纳克所培养出来的。倘若那纳克某天觉得时机到了,挥兵杀出小极乐天的时候,恐怕天启王的和平就有些岌岌乎危哉了。
王度有些明白善王的肩头的担子有多么的重了。原来坦斯星周围的威胁有这么多,不但内部的气候、生态等因素,这近在咫尺的异空间中,还有这么个心怀叵测的那纳克的存在!难怪海拉尔一再找我们的麻烦,大概是在试探善王手下的实力吧。毕竟曾经败过一次,行事肯定会小心的很。而这样的力量还会有多少呢?一层一层的上去,楼台层比鳞栉,人烟繁密的正如这眼前的云气。王度不自禁地感到一丝恐惧。倘若一日我即位为善王,我能阻挡这么强大的进攻么?我能么?
司空曙也看的呆了,但他究竟没有王度那么多的心事,只是单纯地欣赏这眼前的景色而已。若论景色,身前展开的这一片,无疑是只有在每个人的梦想中才会存在的。满天的星辰在太阳的照耀下并不消隐,一闪一烁地让白天变的奇异起来。它们亮晶晶的就象钉子一样嵌在碧蓝的天上,仿佛一举手就可以摘的下来。而青天如带如幔,更是一平如滑,身在云上,自然看去空中片云皆无,清亮的天气看的人胸中就是一畅。微风徐徐而来,吹动身边的云雾翻涌,对面蒙蒙胧胧的,千万雕栏画栋如隔烟雨中,些些的只是红一片绿一片的在身周。俯首下视,人间的景色变的细细小小的,也就是颜色模糊,高山大河海洋平原平平整整的,看的仿佛是地图。
司空曙叹道:“如此景色,当真是做个神仙也无妨。”
王乔笑道:“何止是无妨,简直是乐不思蜀。我还未得道时,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成神仙,现在若是不让我做神仙了,我当真是不知道怎么才好。”
司空曙也笑道:“你们神仙当然是神通广大了,就算没有名位,不是神仙了,也可以做一地上散仙,整日优游山水,无思无想,不也逍遥的很么?”
王乔长叹道:“话也说的是,做神仙也不过逍遥而已,但我们这些做惯神仙的人,一旦做不了神仙了,当真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司空曙笑道:“那你们倒有些象下面做官的了。”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司空曙道:“可惜如此景色,又有王兄如此妙人,却无酒相佐,有些美中不足,殊是可叹。”
王乔悠然一笑道:“谁说没酒?若是想喝酒都没有,做神仙还有什么趣味?”
话还没说完,就见对面一群青鸟翩然飞来,每只嘴中居然都衔了尊玉杯。青鸟翩翩飞舞,一只只玉杯从它们嘴中落下,居然都浮游在空中,飘飘的随着他们一起上升。王乔伸手取过一尊来,对司空曙微笑劝饮:“浮屠万事挥手过,人生一笑倾杯中。
司空兄请。”
司空曙也检了一杯,昂首尽了。居然是佳渌,清而不淡,越品越浓,一入口便觉熏熏然,再饮几杯,还是熏熏然。司空曙吃了几杯,大为赞赏。但他还要看看究竟这冒牌神仙能做到如何。于是举杯回劝王乔道:“虽无盘中珍,且劝杯中绿。”
王乔哈哈笑道:“居然把这个忘记了。有花有酒寻常醉,是非莫管平生多。司空兄且尽一杯,佳肴马上就到。”说着从云中切出一片云来,用手拍成实实的一团,吹了口气,就见那云团颜色越来越浓,那消一转眼,便变成累累缀缀的十几种奇果异实,用一只琉璃盘装了,飘在两人前面。
司空曙抓了一颗放在嘴中,汁肥味美,浑然不似人间之物。不禁喃喃道:“看来做神仙也不错,至少要喝酒时不用自己买。”
王乔又抓过一只杯子来,道:“何止是喝酒,神仙的乐趣多了。你看人间寂寥苦楚,所求者皆为固执,有什么好的?孜孜者如是,贪一时之自由欢乐,最后不免于受苦。哪如我们神仙逍遥自在?”
王度留神看他的手法,居然没看出他是怎么运用的真气。要说真的有神仙这回事,王度是怎么都不会信的;要说有连自己都看不出来的魔法武功,王度也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但眼前却真真实实的就摆着,王乔同司空曙喝完的酒杯随手望空中一扔,依然是灌满满的飘回来了,王度连酒是怎么斟到杯子中的都没瞧出来。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超越一切规则的神力的存在?要王度承认这样的事实,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乔却依然同司空曙嬉笑着,酒喝完了杯子就随手抛到空中去,似乎这种事情再正常没有了。等司空曙都喝的有些舌头大了,王度还是没瞧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是希奇古怪加古怪希奇的很。
王乔烂漫的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