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会的情况你还知道些什么?”
“三合会的成员认为他们是光荣的正义之师。你知道,最早的三合会是在17世纪清朝推翻明朝后建立的。他们的口号是‘扶明灭清’,三合会的意思就是天地人三合一。三合会的成员就像你们国家劫富济贫的罗宾汉。三合会最初最民族主义的象征。”吴叹了口气,又说,“可现在他们已经堕落为黑社会犯罪团伙。欺行霸市,控制了妓院与非法移民。他们的一大生意就是以自由幸福为号召引诱年轻的姑娘移民西方。事实上,这些姑娘被卖到妓院后丧失了人身自由,被迫接客卖淫。这样得干上好些年才能最后赎身获释。他们最大的买卖则是毒品,他们控制着全世界80%毒品走私,中美洲的毒品贩子够厉害的吧,但比起三合会来,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从哪儿搞来的毒品?”
“泰国、老挝、缅甸,许多地方。中缅边境的金三角是主要源头。”
邦德点点头:“中国政府接管香港后三合会会怎样?”
吴笑着说:“香港有些人相信政权交接后,三合会势力会更大。这不仅是因为他们在我们的文化中有如此深厚的底蕴,还因为他们会找到理由重登政治舞台。”
“他们都是反共分子吗?”
“这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中国政府彻底改变香港,摧毁我们的制度,三合会会第一个跳出来同他们作对,双方将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另一种可能性是他们会腐蚀中国政府,继续从事他们的勾当。”
“三合会在中国是非法的吧?”
“是的,但还是存在着,而香港是全世界三合会的活动中心。”
“与西西里岛的黑手党相似吗?”
“我想是这样。你知道,三合会在香港也是非法的,即便只是成员也是犯法的,如果你拥有三合会的什么材料,你就会遭受牢狱之罪。嗯嗯?所以他们的行踪是非常诡秘的。”
“我想最好能见见三合会的头儿,T.Y,那个夜总会在什么地方?”
“在九龙尖沙咀东,齐珀超级夜总会,十分出名,十分豪华,日本商人对它情有独钟,因为那里有许多靓丽的小姐。”
“她们都是三合会的奴隶吗?”
“有些可能是。”吴说。
邦德站起身来,说:“就谈到这里,我们去吧。到那里后,我想一个人进去,我很想见识一下,一个‘鬼佬’在那里会受到什么待遇。”
越战期间,香港湾仔区的骆克道对休假的美军来说真算得上是个人间天堂,而现在它的地盘已经大大向外延伸了,不再局限于湾仔区。九龙的黄金观光点尖沙咀也展示了昔日熙来攘往的胜景,简直堪称香港的时代广场。英国风格的酒吧、舞女夜总会、卡拉OK厅,还有喧闹的迪斯科舞厅均麋聚此地。还有一家“亚当苹果”夜总会,那里有半裸女招待闪烁其辞地与喝酒的顾客调情厮混。香港能唤起人类最喜的天性与最丑的本能。从理论上讲,诸如此类的脱衣夜总会都是非法的,如果女郎要脱衣服,必须避开公众场合。
邦德不费多大劲就找到了齐珀,那地方不小,占据了整个东尖沙咀街区。九龙的这一地区最近成为物价最贵、 专敲顾客竹杠的场所。一些高级夜总会,如B老板俱乐部与中国城俱乐部都在这里。 下午6点,太阳尚未落山,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已在争奇斗艳,可与拉斯维加斯媲美,到处洋溢着令人兴奋的气氛,这使他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赢得远近皆知的名声。
邦德漫不经心地走到齐珀的前门,两个扎着头巾的印度人站在门外,他听到里面传来喧闹的美国摇滚音乐。 齐珀是家舞女夜总会, 也就是说,顾客在这里可以“购买”小姐的钟点。她会陪他喝酒,陪他跳舞,只要事先谈妥,干什么都行。至于在密室里干的勾当,则需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一些新来乍到的顾客常会挨宰,即便和小姐喝上一杯的费用也贵得吓人。卖淫本身在香港并不违法,但妓院与街头拉客却是非法的,不过勾引成年人私下达成性交易却是允许的。
邦德走了进去, 付了500港元的服务费,其中包括最初的两杯饮料费。四个穿着旗袍的漂亮华人女郎唱歌般地用英语向他这“欢迎”。他走进一间暗红色的大厅,大厅中间是个舞池,至少有50张桌子和咖啡桌散放在四周,音乐响得让人心跳。舞池里一个中国人被三个妖冶的女人拥着,用卡拉oK的方式唱着美国的一首摇滚歌曲。现在天色刚刚暗下来,这地方人还不多。他看到这里有许多国家的女郎,个个年轻貌美。几个日本商人在靠墙的长椅上与小姐依偎在一起。还有几个女郎陪着两三个白人坐在桌旁。 此外就没有什么顾客了。吴对他说过,到了晚上9点,这里就全场爆满了。
邦德一位往里走,坐到一张桌子旁。从这一角度,他可以看到整个夜总会大厅,包括通往前厅的过道。T.Y说如果李前南露面的话,他会早早就来。邦德必须在这里恭候他的到来。不一会儿,一位可人的华人小姐走近邦德的桌子,她也穿着旗袍,着一双高跟鞋,满面春光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与他挨得很紧。还没开口,她那赤裸的大腿便从旗袍开衩处露了出来,紧紧地贴着他的腿。
“你好,”她说,“访问尊姓大名?”
“詹姆斯。”邦德还以笑脸说。此情此景,让他觉得有些荒唐。他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装作是来此地寻欢作乐的英国游客。“蒋,詹姆斯,你今晚想有个伴吗?”
令人惊讶的是,她的美国口音字正腔圆。“也许吧,”他说,“你是哪儿人?”“如果你想继续和我聊, 你得先付240港币买杯饮料,你有一刻钟时间。”她一本正经地说,一会儿又笑开了,“你长得真酷。”
邦德说:“好吧,我来一杯伏特加马丁尼,请用手摇,不要搅拌。你爱喝什么自己点。”他把钱交给她。
女郎捏了他手臂一把,“我这就回来,甜心。”
他看着她如吧台走去。她约摸二十七八岁,邦德想,或许比这里拉客的其他女郎年纪要大些。她有一头齐肩的黑色直发,身材高挑,双腿修长。女郎回来了,把饮料放在桌子上,紧挨着他坐下了。
“我回来了。”她发出梦幻般的声音。
“我知道。”邦德说,“请问芳名?”
“维朗妮卡。你呢?”
“我讲过我叫詹姆斯。”
“哦,是的。你告诉过我。”她放声大笑,“对不起,我有点错了。”
维朗妮卡不是喝多了就是吸了毒。
“你是哪儿人?”邦德又问。
“哦,你是对我说话的口音感到不解吧。我在加州待了12年,和我姑姑、姑父住在一起。我在那里上的小学、初中与高中。但我出生在香港,或许我还会死在香港。”
“为什么这么说呢?”
她耸耸肩,说:“出不去。我是香港居民,你是英国人,是不是?你们国家为什么不让我们去那里呢?”
邦德点点头, 说:“真可耻,是吧。英国监管香港150年,现在却背弃你们而去。我明白……我明白。”
“你在香港有何贵干?”她问道,小小地啜了一口冰镇代基里酒。
“我是记者,来报道下周的政权移交。”
“明白了,你住在英国吗?”
“牙买加,可我原籍是英国。”
“哇,牙买加。我从来没去过那里。”
“大多数人觉得它与过去不一样了。有些地方相当危险,可我还是很喜欢它。”
她用手抚摸着他的下巴,挑逗地看着他。她那双深棕色的杏眼的确很迷人,闪烁着睿智的光。邦德根为她惋惜,暗忖她是否认识李胥南,是否是三合会的成员。这太有可能了。吴告诉他,这里的服务小姐多数与这类组织有染。三合会“保护”她们,同时疯狂地盘剥她们。
“维朗妮卡,这不是你的真名,对吧?”邦德说。
她嘻嘻笑道:“你说呢?”
“我就这么想的。听我说,我能就政权交接采访你吗?我喜欢听听像你这样的女人对这事的看法。”
她大笑道:“什么,你们的报纸会刊登一个夜总会女郎的观点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和腰缠万贯的银行家们都是香港人呀!”
“别扯了。”她回答说,“有钱的银行家可以花钱买路离开这块殖民地,许多人都是这么干的。在过去几年里,成千上万的香港人已设法离开了这里。面对最近几周里发生的事情,连过去想留下来的人也在考虑出走了。这里有种恐怖的气氛。”
“来自中国的恐怖吗?”
“是的,”她说,“你知道军队已经集结在新界的边境上了吗产
邦德点点头。
“人人都害怕7月1日那天,军队会蜂拥而入,占据这座城市,还会发生暴力冲突。”
“中国已保证至少50年内香港保持不变。”邦德提醒她。
她嘲笑道:“你真会相信?世界真会相信吗?他们早就要求改变我们的政府机构,立法委会被解散。你看着吧,它不会再有什么权力。这样的一些机构会受到制裁,任何迎合西方腐朽思想的东西都将遭禁。我知道会发生这一切的。”
“但香港是亚洲的摇钱树,”邦德说,“中国不会不考虑这一点。他们需要香港。我确实相信,如果他们想让香港改头换面,他们会在全世界面前丢脸的。”
邦德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会与一名夜总会女郎进行这样的智性谈话。她不仅说话有条有理,而且还有一双足以让他销魂的眼睛,当然如果他想销魂的话。
“哎,听我说,”她说,“你喜欢幽舞吗?我们可以去密室,那里绝对幽静。”
“过一会地行吗?我们正谈到兴头上。”
她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同来这里的其他人比起来,你确实不一样。通常坐到这个时候,他们的手早就摸遍了我的全身。”
邦德微微一鞠躬,冷冷地说:“我是英国绅士。”
她大笑道:“我看得出来,你还非常帅。詹姆斯。”她靠得更紧了,贴着他的耳朵悄悄说;“我想看看你裤裆里的那个玩意儿。”
如此大胆的挑逗未免太露骨了。但不知怎的,邦德一听这话立即亢奋起来。面前的这位女郎真够诱人的,他将此归功于她的智慧,这正是酒吧女郎所缺乏的。
“是不是因为我是鬼佬,你才如此出言不逊?”
“我在美国待过,记得不?我喜欢鬼佬。”
“你今天喝了多少?”他问她。
“这是第三杯,怎么的,我看上去醉了吗?”
“你好像吸了什么东西。”
她耸耸肩,抽抽鼻子,不经意地流露出那种恶习动作。“干我们这行的,还不是过一天算一天?”她盯着空杯子看了一阵。邦德一言不发。
“喂,我说,我再去要一杯,行吗?”
邦德说:“可以。”递给她钱。她站起身,用手指捋了捋他的头发,施施然朝酒吧走去。他得问问她有关三合会的事。她会讲吗?只要能把握住火候,她可能会直言相告的。
她拿着酒回来了,邦德问她:“要是可能,你会离开香港吗?”
“你在开玩笑?我当然不愿住在共产党国家!”
“那你为什么不回加州与你的亲戚住在一起呢?”
她摇摇头说:“他们不在了,他们死于车祸。况且我妈妈在这里,她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
“如果能搞到你俩的签证,你会走吗?”
“那当然。”
“所以你就同三合会的人为伍吗?”
她眨眨眼睛,“你说什么?”
“你与三合会为伍。对吧?”他说,“在这种地方干活的女人大多数是三合会成员吧?”
“你看周润发的电影太多了。”她说,显然想掩饰过去。
“听我说,维朗妮卡。三合会是那些不愿留在共产党国家的人的救生船,它用非法的手段帮助一些人移居他国。你指望它把你也弄出去,或者至少会给你保护,我没讲错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维朗妮卡,你可以信赖我,我知道你曾发誓保守秘密,但你没有可担心的。我对三合会了如指掌,我知道李胥南就是龙翼会的龙头老大。”
她的眼睛睁得老大,又惊又怕,简直不敢相信邦德刚才说的话。
“维朗妮卡,别担心。”邦德真诚地说,“真的。”
“桑妮。”她说。
“什么?”
“这是我的真名。我本不该告诉你,我会惹上大麻烦的。”
“桑妮?”
她点点头:“裴桑妮。”
“好美的名字。”
她再次靠近他,说:“去密室跳舞如何?”她试图转移话题,做她的生意。
“别急,桑妮,我保证一会儿就付你跳舞的钱,但首先我要请你帮个忙。”
“我不知道……”
“我想会会李先生。”
她使劲摇头:“这是不可能的,没人能见老大。”
邦德的判断没错,她确实认识李胥南。
“他不是时常来这里吗?他今天会来吗?”
“我不知道。…瞧,我都不知道你在讲谁。”她顿时显得惊慌失措,环顾四周,希望近旁没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怎么会不知道?李胥南不就是个做生意的吗?”
“住口!”她低声喊道,震惊万分。
“你认识他,对吧?”
“不认识。我只知道他是谁,仅此而已。他常常下午来。你怎么知道他是龙头老大?”
“我在报界工作,有消息来源。”
她吓得微微发颤,邦德觉得自己切入主题太快太深了。
“桑妮,不会有事的。你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我想为我们报纸采访他,请他谈谈对主权移交的看法,以及对他生意的影响。他可以匿名——我无所谓——我的文章的标题是《三合会魁首一席谈》,这可是能引起轰动的新闻。”
“他决不会承认他是龙头老大,在香港,与三合会有牵连都是非法的。”
“这我知道,我又不要他承认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怎么帮……”
“他进来时指给我看就行了。”
“今天他也许不会来。”
“没关系,那我就天天来,一直等到他露面为止。现在……跳舞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她又笑了。“你想去密室吗?”
邦德点点头。
“那你得花1400港元。”
“它肯定值这么多钱。”他说。
桑妮似乎忘记了他们刚才谈论的话题。她站起身,牵着他的手,走到夜总会大厅的另一边,进了一间小房间,她关上门,示意他坐到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她接过他的钱,塞进放在地板上的一只小坤包裹。
“放松一下,欣赏表演吧。”她按了一下装在墙上的音响设备的按钮,节奏强烈火爆的音乐顿时在屋里回荡。
裴桑妮在邦德面前开始了一段慢动作的艳舞。她始终盯着他的眼睛,不时微笑着。她舞姿优雅,也许受过专业训练,但她现在的表演不需要什么专业舞技,需要的只是性魅力与性姿势。她兼而有之。
邦德观赏着,陶醉了。他对脱衣舞女从来就兴趣不大,但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尤物,她的美色超群绝伦,而她性感的身躯里隐藏着的智慧更是摄人魂魄。他不再扮演寻欢作乐的英国游客角色,真正陶醉其中了。
桑妮娴熟地解开了旗袍的纽扣,脱了下来,里面只有一副黑色丝绸胸罩与比基尼短裤,肚脐上挂着一只小小的金环。她从肩上拉下胸罩吊带,解开纽扣,抛到邦德怀里,浪声大笑。她喜欢这样挑逗观赏者。她的乳房苹果般大小,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