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的洪水有多种来源,可能是地下水,也可能是矿井打通了地面的水源,但它比地面洪水对人生命的威胁大得多。”老师的声音在水下响着。
水的全息影像在瞬间消失了,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这时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像一个肚子鼓鼓的大铁蛤蟆,很大很重,我指给老师看。
“那是防爆开关,因为井下的瓦斯是可燃气体,防爆开关可避免一般开关产生的电火花。这关系到我们就要看到的可怕的井下危险……”
又一声巨响,但同前两次不一样,似乎是从我们体内发出,冲破我们的耳膜来到外面,来自四方的强大的冲击压缩着我的每一个细胞,在一股灼人的热浪中,我们都淹没于一片红色的光晕里,这光晕是周围的空气发出的,充满了井下的每一寸空间。移时,红光迅速消失,一切都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很少有人真正看到瓦斯爆炸,因为在井下遇到它的人很难生还。”老师的声音像幽灵般在黑暗中回荡。
“过去的人来这样可怕地方,到底为了什么?”艾娜问。
“为了它。”老师举起一块黑石头,在我们头灯的光柱中,它的无数小平面闪闪发光。就这样,我第一次看到了固体的煤炭。
“孩子们,我们刚才看到的是二十世纪中叶的煤矿,后来,出现了一些新的机械和技术,比如液压支架和切割煤层的大型机器等,这些设备在那个世纪的后二十年进入矿井,使井下的工作条件有了一些改善,但煤矿仍是一个工作环境恶劣充满危险的地方,直到……”
以后的事情就索然无味了,老师给我们讲汽化煤的历史,说这项技术是在八十年前全面投入应用的,那时,世界石油即将告罄,各大国为争夺仅有的油田陈兵中东,世界大战一触即发,是汽化煤技术拯救了世界……这我们都知道,没意思。
我们接着参观现代煤矿,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我们每天看到的从地下接出并通向远方的许多大管子么。不过这次我倒是第一次进入了那座中控大楼,看到了燃烧场的全息图,真大,还看到看监测地下燃烧场的中微子传感器和引力波雷达,还有激光钻机……也没意思。
老师在回顾这座煤矿的历史时,说一百多年前这里被失控的地火烧毁过,那火烧了十八年才扑灭,那段时期,我们这座美丽的城市草木生烟,日月无光,人民流离失所。失火的原因有多种说法,有人说是一次地下武器试验造成的,也有人说与当时的绿色和平组织有关。
我们不必留恋所谓过去的好时光,那个时候生活充满艰难危险和迷惘;我们也不必为今天的时代过分沮丧,因为今天,也总有一天会被人们称做是——过去的好时光。
过去的人真笨,过去的人真难。
偃师传说 作者:潘海天
一个阳光明的下午,西周穆王姬满的爱妃盛姬在自己的房间里收到了无数精美的礼物。在这些礼物中,有一只琢磨得晶莹剔透的汤匙,它像一只黑色的鸟儿在光滑如镜的底座上微微颤动,翘起的长喙令人惊讶地固执指向南方;在另一只黄金雕成的盒子里,装有一满把黑色的粉末,这些粉末蕴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在没有月光的晚上,把它们撒在火上,就会招来怒吼的蓝色老虎的精灵;在这些叫人眼花缭乱的珍宝中,还有一团神秘地永恒燃烧着的火焰,火光中两只洁白的浣鼠正在快活地窜上窜下,这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就是它们的宇宙和归宿。
这一切匪夷所思的礼物都没能让盛姬露出她那可爱的笑容来。她皱紧了好看的眉头,叹着气摆了摆手,围簇着的宫女和奴隶立刻倒退着把这些礼物撤了下去。
姬满听到了侍从的报告,匆匆结束了和祭父的谈话,从前殿赶了回去。他怜惜地扳过爱妃的肩头,问道:“这些玩物没有一件不是天下最杰出的巧匠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杰作,没有一件不沾染着我属下最勇敢的武士的鲜血。多少人惨遭杀戮,血溅五尺,只是为了一睹这些宝物的形容。我游历四方,网罗而来的这些天下至宝,难道就没有一件能讨你的欢喜吗?”
王妃慵懒地叹了一口气:“何必让那些贱民再去白白浪费生命呢,我不会从这些俗物中找到快乐。大王你东征西讨,日理万机,又何必在意一个小小妃子的苦乐呢!”
被爱情激起了勇气的穆王叫道:“我拥有整个帝国,环绕我的国土一周,快马也要奔驰三年;我的麾下有八十万甲士和三千乘战车,他们投下的马鞭就能让大江断流;我的属民像砂粒一样不计其数,他们拂起衣袖就能吹走满天乌云。难道我,伟大的姬满,竟然不能让所爱的人展露一下她的笑容吗?”
他飞步奔出后堂,大声发布命令:“传我的旨意,三十天内,招集天下最有名的术士艺者,最能逗人发笑的优伶丑角。不论是谁,只要能让我的爱妃露出一丝儿最微弱的笑容,我就赐给他十座最丰美的城池,外加黄金五百镒,玉贝一千朋①。”
①镒:古代重量单位,二十两为一镒;朋,古代货币单位,五贝为一朋。
他抽出那把伴随他征战多年的锟宝剑往地上一插:“如果这些艺人都没能成功,他们也就丧失了存在的权利,大周朝将从此是所有流浪者的死敌。”锋利的剑刃穿透了垫地的花岗岩石砖,猛烈地晃动,述说着国王的决心。
五百名信使跳上他们的快马汗流浃背地向四方奔驰而去,国王的承诺像野火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帝国。
三足乌第三十次又回到它在崦嵫②之山的住所时,周王朝镐京王宫的大殿前已经竖起了象征帝王威严的九座铜鼎。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鼎上的饕餮纹饰,也照亮了周围的巨大庭院。
②崦嵫:日没入之山,见《离骚》。
这是一个长四百两③,宽二百两的巨大空间,纵然里面摆放着五百张堆满了珍肴佳馔的桌子,也仍然能感觉得到那宽广坦荡的帝王尺度。在每一张桌子后面,在火光照不清晰的黑暗角落里,挤坐着数不清的来自天涯各方的奇人异士。云游四方的旅行家带着他们那奇形怪状的坐骑,来自遥远国度的流浪艺人小心翼翼地掩盖着他们赖以糊口的神幻秘技,不少人脸上的尘土还未洗净,他们是为了那一份不可思议的丰厚赏金而匆匆从数千里外的地方赶来的。
③两:古长度单位,5两为一丈。
这些最卑下的贱民,每日里只能在风雨和泥尘中打滚,以求得一份口粮。也不知是他们上辈子修了什么德,才有福一睹这个天下最大帝国的尊严。衣着华丽的奴隶在席前往来穿梭,端上来的都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山珍海味;貌若天仙的宫女在廊间轻歌曼舞,她们身上的香气和龙涎香燃烧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五百名站在阴影中的青铜甲士寂然无声,只有微风拂过他们的长戈和甲衣时才能听到轻轻的呜咽声。在左右回廊围绕着的中央高台上,被贵族和百官簇拥着的,就是威震天下的国王和他所宠爱的盛姬。
一位神情猥琐的老头捧着一具式样古怪的乐器率先登上了场。他向高台行了叩拜礼后坐下来开始吟唱一首抑扬顿挫的颂歌,人们听不懂他的语言,却都迷醉在他的歌喉中;两名衣着袒露的少女扭动着柔柔的腰肢跳起一种风格特异的舞蹈,她们那飞旋的脚尖宛如田野上跃动的狐狸,就连宫中最善舞的宫女都看直了眼。
国王偷眼看了看身边的爱妃,她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老头的乐器落在了地上,传出最后一声颤动的低吟。
接着上场的是一位来自遥远国度的魔术师,他有一个傲慢的鹰钩鼻子和一把桀骜不驯的大胡子,他的家乡远在胡狼繁衍生长的另一方土地。他倨傲地向国王和他的妃子鞠了一个躬,然后从随身携带的旧羊皮袋里抓出一把豆子撒在地上,喃喃地念了几句咒语。周围传来一阵压低的惊呼,奇迹出现了,地上的黄豆和黑豆自动分成了两组,各自排兵布阵,有进有退地厮杀了起来。
可是王妃的眉头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两名剽悍的武士立刻上前把这位不幸的异乡人连同他的豆兵带走了。
一位身材矮小、肤色黝黑、缠着包头巾的汉子快步走了上来。他的手里提着一团同样是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的绳子。他盘腿在尘埃中坐下,把一个大家先前都没有注意到的短笛凑到了嘴边,顿时,一股低沉的魔音在夜空中响起。
慢慢地,那股放在地上的绳子动了一下,一端的绳头抬了起来,缓慢但是坚定地沿着一条优美的轨迹向上升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提着它上升,上升,直升到一朵低垂着的乌云中。围观的人群情不自禁地憋住了呼吸,就连一直从容镇静的王妃也忍不住展了一下眉头,但是自始至终,她的笑容没有绽放过。
失望的国王招来了卫兵,但是那位机敏的艺人在武士还没有靠近他的时候,就一纵身跳上了那股笔直挺立着的绳子,飞快地爬了上去,消失在那一团乌蒙蒙的积云中。一名卫兵对着绳子砍了一剑,绳子断成两截落了下来,可是那名矮小的黑皮肤汉子不见了。
包头巾的人引起的骚乱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表演接着进行下去,可是再也没有谁能像他那样幸运地逃脱国王的惩罚,锟宝剑上留下的血痕越来越鲜明。
寥落的晨星从东方升起,盛姬望着高台下面那些耸动的人群,鼎下的烈火照得她的脸半明半暗。小时候,她曾经有过一个荒诞的梦想:有那么一天,能够拥有难以数计的财富和珠宝,甚至连高山、湖泊、幽暗的森林和广袤的大海都属于她的名下;而所有的那些自高自大的男人都只是她的奴仆,蹲伏在脚下听候吩咐。那时候,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而这一切,身边的这个男人都替她做到了,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拜伏在她的裙下。现在她快乐吗?
高台下传来一片喝彩声。一个艺人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吞剑动作后,胆怯而又充满希冀地望过来。盛姬毫无表情地扭过头去,她知道这等于又宣判了他的死刑。无数的艺人正玩命地表演他们的拿手绝技,只是为了赢得她的一个笑容。他们真的是为了她的快乐,还是为了那一份丰厚得足以拿生命去冒险的赏金呢?
夜晚眼看就要过去了,国王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就在这时,守卫在门边的卫兵和拥挤的人群骚动了起来,人们纷纷向后退去,一袭黑袍出现在晨曦之中,带着魔鬼的气息。
一名年轻的士兵带着惊恐低声说:“我敢对大神发誓,他是突然出现的。”
确实,他的出现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就连盛姬也抬起了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黑袍人缓步走上前殿,卑恭地向王座行了礼,开口说道:“至高无上的王啊,你是这个世界中生命的主宰。我听到了你的承诺,从时间的溪流中浮泛而下,穿过了世纪的物质和存在的象征,带来了我的作品,期望能得到王妃的赞许。”
他的话引起了一片惊叹,因为就连王国中最富有智慧的谋父都不能全部了解他的话。
“你知道失败的下场吗?”国王带着醺醺的酒意,用威胁的口气问道。
时间的旅行者笑了一笑,他拍了拍手,四名仿佛同样从黑暗中冒出的黑衣奴隶抬着一只透明的箱子快步抢上前来。
箱子在晨星的光芒中宛如水晶般闪闪发光,旅行者猛地张开双手,他的手杖顶端放出刺目的光华。一只胡狼在远方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篝火余烬的红光照在水晶上,仿佛一阵水纹波动,箱子里显出一个人形来。
黑衣奴隶打开箱盖,箱中人直起身来,他带着惊异观望着身边的崭新世界,目光越过了骚动的人群和辉煌的殿堂,凝在了高台上。这是多美的一个小伙子啊,他的鼻梁高秀挺拔,他的目光明亮有神,他的笑容火焰一样灿烂。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奇迹,人群没有欢呼,没有激动,有的只是焦躁和狂乱的低语:“只有神才有权造人,这是亵渎……”“巫术!”“抓住他,地狱里来的魔鬼!”
周穆王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的权力足以让他藐视一切法术,但用造物主才能拥有的魔力去刺穿生命的庄严,放肆地污辱神灵,那是另一回事。他犹豫不决地回头看了看,看见他的王妃唇边浮起一抹微笑。他举起了一只手,人群安静下来。
王妃微笑着开口说道:“异乡人,你的法术让人大开眼界。你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可我要这个卑贱的男人有什么用呢?”
她的话音犹如雪夜中的铃声一样清脆撩人,甚至黑袍人在她的美貌面前也不得不低下了头,谦卑地回答道:“聪慧美丽的王妃呵,他叫纡阿,只是一个傀儡,既没有生命,也没有尊严,但他从娑婆那里学到了音乐,从阿沙罗加④那里学到了舞蹈,当他展示他的所能的时候,就连石头也会欢笑。而他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尽其所有来让您拥有欢乐。”
④娑婆、阿沙罗加:我不知道黑袍人属于哪个时代和哪个民族,从他无意中提到的这两位神祗的名字来看,也许他带有印度血统。
他转过身,拍了拍手,喊道:“跳起来吧,纡阿!”
仿佛一阵微风吹过琴弦,站着的年轻人微微一颤,接着指头曼妙地动了一下,就让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突然间,他浑身上下都洋溢起舞蹈的气息,就连足迹踏过最遥远国度的旅行家也从未见过的华丽欢快的舞姿,如同流水一样,从他的头,从他的手,从他的足,从他的每一根指头,甚至从每一寸肌肤中喷涌而出。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拟他的舞姿呢,飘零在急流中的花瓣,回旋在风中的火焰——让人看了止不住地就想热泪流淌,想放声长笑。一支长矛从卫兵的手中脱落,摔掉在国王脚下的尘埃中。国王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目光收回,转到了坐在身边的盛姬身上,他看到了渴盼以久的笑容就挂在王妃的嘴角。
一舞既罢,高台上下鸦雀无声。国王站起身来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声嘶哑,他稳了稳神,说道:“异乡人,你的礼物正是我想要的。我的承诺是有效的,我不想知道你的来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代地十座城池的城主了(大臣和贵族中传来一阵妒忌的低语,但是国王只是威严地朝他们扫视了一眼,低语声就消失了)。至于其他这些无聊的艺人,我要限你们在十五天内,离开我的王国。第十六天起,只要在我的国土上察觉你们的踪迹,就一律格杀勿论!”
黑袍人匍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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