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随时出击来犯的敌人。这时有一个古怪的东西轰隆隆地朝他压了过来。这个怪物一面探测前方的道路,一面笔直地压
①几丁质:有机化合物,无色无定形的固体,质地坚硬,有弹性,是构成昆虫的皮和甲壳动物的甲壳的主要物质。也叫壳质。
过来,它既不左拐也不右弯,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看样子就好像它能甩脱掉对其可能发动的任何袭击。
这个怪物的行为使黄藤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个行星上,任何东西只要看到了他,都要吓得赶紧逃之夭夭。黄藤犹豫了,一种怀疑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怎么这个怪物看见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呢?一开始这种怀疑好像还挺强烈,但是他很快就克服了这种怀疑心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冲动,一种急不可耐的冲动,他要立刻把这个怪物从猎枪树林中打发走,他决不允许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出现这样的怪物。于是黄藤稍微震颤了一下,这种震颤以脉冲的形式传到了卷须上,卷须立刻变得亢奋起来。
怪物继续向他压来,黄藤全身一阵紧张,每根卷须都竖了起来,仿佛要随时甩出去绞死敌人。怪物离得更近了,有片刻的功夫,黄藤的神经似乎垮掉了,好像它快要抓不到这个怪物了。就在此时,这个怪物突然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它的身子倾斜了,微微地倒向一边。黄藤抓住战机.甩出卷须搭在怪物的身上,卷须一搭到怪物身上,就死死地把它缠住。然后黄藤使出浑身的力量,收紧卷须,想把怪物活活绞死。
地车内,唐·麦肯齐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地车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剧烈地向一边倾斜。他开足马力,增加引擎的速度,但是地车就跟负重的老牛一般,艰难地移动着。
麦肯齐身后的布拉德·史密斯惊叫起来。他看到枪架折断了,能量枪从枪架上跌落下来,在车厢里滚动,他冲上去抓起能量枪。内利被倾斜的地车弄得心惊胆战,她收肩缩背,往—个角落里躲。在车体倾斜的一瞬间百科全书甩出了他平时盘绕起来的主根,搭在一条管道上卷紧。现在他活像一只吊挂在半空中的乌龟,钟摆似地一左一右地摇晃着。
内利在使劲挣扎。想要站稳脚根。她的金属身体碰撞在车厢上,发出一阵当当的声音。此时地车前轮离地,仿佛伸出前爪要去抓住空气,它挣扎着。在她面上鞭出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车辙。
“啊!地车是给黄藤缠住了!”史密斯尖叫道。
麦肯齐点点头,他紧咬着嘴唇,奋力控制着地车。当地车又转回来时,他看到了埋伏在猎枪树林中的攻击者。攻击者伸出的卷须一根又一根地把车体紧紧地缠住。“砰”的一声,一粒子弹打在了观察窗上,激起一阵烟尘。原来是猎枪树同黄藤连手,一起进攻他们。
麦肯齐用力踩在加速器上,地车转起圆形的大弯来,他想给黄藤松松筋骨,然后从一侧向他猛冲过去。地车在草地上跑起来,这时候黄藤的身躯开始扭曲,他挥舞着其余的环形卷须,疯狂地抽打着空气。麦肯齐想,如果他能集结速度,在瞬间猛然全速冲向扭转过度的黄藤,这该有多好!麦肯齐有把握,他能冲断黄藤的魔爪。如果沿着一条直线生拉硬拽,那么他是不可能冲开他的魔爪的。因为黄藤一旦抓住一样东西,他的茎、根、须就如同一根根钢索一样,充满了力量和韧性。
史密斯终于打开了一个射击孔,他架好能量枪,对着猎枪树林就开了火。猎枪树不甘示弱,他们负隅顽抗,子弹嗖嗖地呼啸而来,砰砰地打在车身上。
麦肯齐强作镇定,他给史密斯打气说,他们快要摆脱黄藤的魔爪了,他们就要胜利了。说罢,他操纵着地车,向着扭曲起来而又不肯罢休的黄藤狠命地冲去。他闭上了眼睛,虽然胜利在望,但是胜利的场面将会使人惨不忍睹。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这响声来得是这样意外,又是这样地可怕。麦肯齐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头部。须臾之间,恐惧过后,他发现自己被一种力量猛地塞进了观察窗。一个巨大的火球轰地一声在他脑海里冒出,烈焰弥漫了宇宙。他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漂浮,他感觉到黑暗又凉又软,他感到自己在说:“一切都好,一切都……一切——”
但是并不是一切都好。他一睁开眼睛就知道了这一点。他瞪着直愣愣的眼睛,看着他身体上方变了形的巨大残骸,有一阵子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也不想知道他在哪里。过了片刻,他开始动弹了。一块钢片钩住了他的腿,他小心翼翼地把腿往上抬,想绕过钢片,裤子“吱”地一声撕破了,不过腿总算自由了。
“躺着,别动,你这个笨蛋。”有个什么东西在说话,这声音仿佛发自他的体内。
麦肯齐轻声地笑了。“啊!你很好。”
“那是自然喽,我很好。”尼科迪默斯说,“可是你的头部擦伤了,有一两处伤得还挺厉害,你会头痛,如果你——”
声音渐渐低下去,听不到了。尼科迪默斯很忙,此刻他是医药大臣。他从纯净的能源中提取物质,制造药品。当一个人因擦伤或碰伤而可能引起头痛的时候,他就需要服用这些药品。
麦肯齐朝天躺着,眼睛看着上方麻花状的残骸。
“不知道我们怎样从这里出去。”他说。
身体上方的残骸动了一动,有个机械臂从变了形的残骸里伸下来,不小心在他的脸上拉了一道口子。他骂了一声,轻轻地骂了一声。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答应了。
残骸剧烈地颠簸起来,残骸上有一处裂开了,从裂口处伸进来两只长长的金属手臂,它们挟住他的双肩,把他狠命地从残骸里面拉了出去。那两只手没有丝毫的温柔可言。
“谢谢你,内利。”他说。
“闭上你的嘴。”内利不无厌恶地说。
他的双腿有点站不住,便坐下了,然后凝神注视着地车。
它看上去不再是一辆地车了,原来它刚才猛地一下全速撞上的不是黄藤,而是一块巨石。地车一下子就给撞毁了,它变得面目全非。
在他左面是史密斯,他正坐在地上,并且他还在开心地哈哈大笑。
“你发什么神经啊?”麦肯齐责问道。
“把他给连根拔掉了。”史密斯眉飞色舞地说,“苍天有眼,我们居然把他从地里给拨了出来。现在可好了,这棵黄藤再也不会打搅谁了。”
麦肯齐凝神注视着,眼睛里充满了惊喜的神情。黄藤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从他的姿势上看,他是想缩回去,缩回到猎枪树林里去,但是他来不及了,他死了。他的卷须仍然缠绕在变了形的地车上。
“他一直抓住我们,根本就没有松开过。”麦肯齐喘息着说,“我们还是没能挣脱掉他的魔爪!”
“可不是吗?”史密斯表示赞同,“虽然我们没能挣脱掉,但是我们把他给整死了。”
“幸好他不是电黄藤,”麦肯齐说,“不然他准会把我们全部电死。”
史密斯忧郁地点点头。“其实他把我们害得也够惨的了,这辆地车再也不能跑了,而我们离家却还有好几千公里的路。
内利从残骸的一个破洞里冒出来,她一个手臂挟着百科全书,另一个手臂挟着一台破无线电。她把他们全都扔到地上。百科全书踉跄了好几步,赶忙伸出主根,扎进土里,这才收住脚,自在起来。
内利怒视着麦肯齐。“我要向公司报告此次事件。”她义正辞严地说,“你看看,你竟然把一辆崭新的地车给毁了!你知道—辆新地车公司要支付多少钱才能购进吗?当然你是不知道的,你也不想知道,你不在乎。你只知道开着它兜风,只知道撞毁它,你就知道这些,此外你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现在公司得支付更多的钱才能买一辆地车。我就在想,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你的工资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我是公司的头儿,我就会扣除你的工资。在车钱没有付清以前,我连一分钱的工资也不会发给你。”
史密斯用眼睛看着内利,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总有一天,我要拿一把大铁锤,同你玩玩简化铁皮曲棍球,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啰嗦。”
“你说得也许有些道理。”麦肯齐说,“我有时候禁不住在想公司做事就是有点过头,干吗要把机器人做成有意识的呢?”
“你们不必说这种话,”内利尖声叫道,“我只是一台机器,你们没有必要听我的。我想你们接下来就会说,地车毁了并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会说你们只是爱莫能助。”
“我一路上一直同树林保持着半公里路的间距,”麦肯齐咆哮着说,“谁曾听说过一根黄藤能伸展得那么远?”
“事情还不止这些,”内利大声说道,“史密斯开枪摧毁了猎枪树林。”
两个男人朝着猎枪树林望去,内利没说错,一缕缕的青烟从树林中升起,猎枪树残留下来的部分,真是惨不忍睹。
史密斯伸着舌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神情与其说是内疚,倒不如说是幸灾乐祸。
“当时猎枪树正在向我们射击。”麦肯齐反驳道。
“这也帮不了你们。”内利一本正经地说道,“公司的《员工守则》这本书规定得清清楚——”
麦肯齐摇晃着她,令她闭嘴。他说:“我知道。书上有一章是讲‘同地球以外的生命建立关系’,这章的第17节说:‘本公司职员不得动用武器射杀、或是伤害,或是企图伤害、或是威胁要伤害任何其他星球上的居民。’当然在自卫的情况下另作他论,但是只有当一切逃避的手段或是解决事端的方法都归于失败以后,才允许自卫。”
“现在我们得返回贸易站,”内利尖着嗓子说,“眼看我们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却又不得不返回。有关我们所做的一切将会传开,地衣大概已经开始传播这个消息了。想想看吧!我们把一根黄藤连根拔起,我们还向猎枪树射击。如果我们此时此刻不立即动身返回,我们就会回不去了。沿途的每一个生物都将埋伏好,袭击我们。”
“所有这一切全是黄藤的错。”史密斯喊道,“谁叫他要袭击我们的?他肯定想要抢走我们的地车,或许他还想要杀死我们。他之所以要这样干,仅仅是因为我们地车的发动机里有几盎司低质量的镭。而镭是我们的,不是黄藤的。镭是属于你那个敬爱的公司的。”
“看在老天的份上,不要对她讲这些。”麦肯齐警告道,“否则她会单枪匹马,只身踏上征途,左右开弓,把所有的黄藤全都拨出地面,让他们一根一根全部死于非命。”
“好主意!”史密斯幸灾乐祸地说,“她也许会碰上一根电黄藤,那她就非要脱掉一层皮不可。”
“无线电怎么样?还能用吗?”麦肯齐问内利。
“破了!”内利没好气地说。
“录音器材怎么样?”
“磁带完好无损,录音机坏了,但是我能修好它。”
“药瓶也破了吗?我是说装定心醒脑液的药瓶?”
“只剩下一瓶没有破。”内利说。
“这就行了。”麦肯齐说,“回到地车上,弄出两袋化肥来。
我们继续前进,音乐谷距离此地只有5O公里左右的路程。”
“我们不能往前走。”内利抗议道,“每一棵树都将守候着,准备袭击我们,每一根黄藤都——”
“向前走比往回走要来得安全。”麦肯齐说,“即使我们没有无线电,我们也不用害怕。当我们过期不归时,哈珀就会派人驾着天车找我们。”
他慢慢地站起来,从枪套里拔出手枪。
“快进去,把要用的东西拿出来。”他命令道,“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化作一堆垃圾。”
“别这样!”内利尖叫道,突然恐惧起来,“我听你的,我这就进去,你不必这样凶狠地对待我。”
麦肯齐警告道:“你再敢噜里噜苏,我就把你踢得浑身到处是凹痕,让你就跟驼背一样地走路,永远直不起腰来。”
他们行走在空旷的草地上,远远地避开树林,并且严密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麦肯齐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后跟着百科全书。百科全书要小跑着才能跟上麦肯齐的步伐;再后面是内利,她背负着化肥和最音器材;史密斯殿后。
一棵猎枪树朝他们开了—枪,但是射程太远,投有打中。
身后,他们刚走过的地方出理了一根电黄藤.但是他慢了一步,现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猎物走远。
步行真折磨人,草长得很深,脚踩在上面就像踩在海绵垫子上一样;他们用力踏草而行,就像是在水中踏浪一样。
“你们会后悔的。”内利激动地说,“我要让你们——”
“闭嘴!”史密斯抢白道,“你现在做你机器人该做的事,其他闲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再来烦我们。”
他们朝着一座山峰挺进。开始爬坡了,坡上也长着很深的草.突然,一种声音打破了旷野的宁静,这种声音就同布匹被野人撕碎时发出的撕裂声一个样。
他们收住脚步,绷紧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这种声音又响了,接着又响了一下。
“是枪声!”史密斯大声喊道。
两个人迈开大步飞快地跑上山顶,内利在后面笨拙地狂奔着,肩上的化肥袋一上一下地跳跃着。
在山顶上,麦肯齐迅速地打量着眼前的情形。
在下面的半山腰上,有一个人躲在一块大岩石的后面,很急切地忙着填弹,瞄准,射击。但是他很沉不住气,浑身哆哆嗦嗦,就跟筛糠一样。再往下,在更远的地方有一辆地车翻了个底朝天。在车身的后面,有3个人,一个是地球人,两个是甲壳生物。
“格鲁姆人!”史密斯突然喊叫起来。
一粒子弹从地车那儿射来,呼啸着掠过岩石的上方,岩石后面的那个人赶紧趴在地上。
史密斯从后坡跑下山,朝着另一块大岩石奔去。从这块岩石的后面,他便能对地车后面的3个人形成侧翼包围。
从地车的方向传来了一声人的怒喝,3支枪中有1支对着史密斯开了一枪,子弹在离史密斯身后不到10尺的地方划出了一道冒烟的弹痕。
另一粒子弹呼啸着射向麦肯齐,麦肯齐赶紧扑倒在一块圆石头的后面,第二粒子弹接踵而至,贴着他的头皮飞过。他吓得趴在地上将脸紧紧地贴住地面。
山坡下面传来了格鲁姆人的怒吼声,声音尖尖的,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麦肯齐发现,下面的山路上一共有2辆车。除了那辆倾覆的地车以外,还有1辆铲运车。铲运车上装着1棵树,麦肯齐眯起眼睛,避开夕阳的光芒,他想要竭力分辨出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到那棵树是刚被挖出来的,挖得很在行,树的根部是一个大泥球,泥球外面裹着一层东西,还湿漉漉的。在落日的余晖中泥球闪闪发亮。铲运车倾斜得很厉害,车上那棵树的根部的泥球高高地翘在半空中。
史密斯向着敌人的阵地放了一枪,下面的3个人随即用一阵弹雨回敬了他,子弹把岩石周围的泥土打开了花,就像翻耕过的土地一样。麦肯齐知道如果他们再持续射击一两分钟,他们就会把史密斯身体下面的土地打出一个洞来。他低低地骂了一声,移到圆石头的边上,把手枪举到前面,他真希望现在有1支步枪。
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