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风管道的完全的黑暗中,他必须不停地在头脑中默想空间站的地图。每个宿舍传来的微弱的灯光,足够指点他每个通风口的位置,他可以从那里爬出去。但是他要找的不是这层的其他宿舍。比恩必须往上或者往下走,找到教官们生活和工作所在的甲板。比恩必须回想那些让迪马克来到他们的宿舍的事情,那种时候很少,有一次是因为吵架引起他的注意才来的,比恩可以肯定他的住所是在其他的甲板上。而且由于迪马克到来的时候呼吸总是有一点点重,比恩可以假定他是刚刚从他们下面的甲板上来的,而不是从上而下——迪马克在来的时候,是在爬梯子而不是滑下滑竿。
然而,比恩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往下去。他必须在他下到下一层甲板前,看看他能不能成功地爬上上一层的甲板去。
所以,当他最后——通过了三个宿舍——到达一个垂直的管道的时候,他没有往下爬。相反,他探测了一下管壁,看看垂直的管道比平行的管道粗多少。它粗得多——比恩不能够到对面的管壁。但是进深只是比原来深一点。太好了。只要比恩不会太用力或者出太多汗,他的皮肤与管道前后壁之间的摩擦力就可以让他一寸一寸地往上挪。在垂直的管道里面,他可以看到前方。这样也能给他的脖子一个缓冲的时间,要不他的脖子总要转向一边。
向下走比向上走更困难,因为他一旦开始下滑就很难停下来。他也知道,越往下走,他的身体也会越重。他必须不停注意他身边的管壁,寻找另一个管道。
但是他根本不必探着去找它。他能够看到边上的管道,因为那里两边都有光线传过来。教官们不象学员们一样,他们没有熄灯的规定,而且他们的房间比新兵宿舍更小,所以排气口也更密集,照射进管道的灯光也更多。
在头一间房间里,一个教官还没有休息,他正在操作他的小型电脑。比恩才有麻烦,他从靠近地面的排气口往外看的时候,他看不到任何他想寻找的东西。
到哪间房间估计都是这样。地板上的出风口不能满足需要。他必须进入空气吸入系统。
回到垂直的管道。风是从上面吹下来,看来如果他要从一个系统到另一个系统中的话,那里就是他该去的地方了。他只希望在他到达风扇之前,能有一个检修门到另一边去,而他是可以黑暗中找到它的。
迎着风,爬上七层甲板后,他发现自己明显变轻了,他最后到达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那里有一小条灯光。风扇的声音更大了,但是他 还没有近到可以看清楚的地步。但是那不是问题,他会从风里面出来的。
检修门作着很清晰的标志。它有可能连着报警器,如果有人打开就会报警。但是他很怀疑是否如此。在鹿特丹,那些东西是用来防止夜间盗窃的。在太空站,夜间盗窃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除非太空站里所有的门都装,否则这个门不会装报警器的。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把门打开,滑到了一个有微弱的光线的空间,把身后的门关上。
这里可以看到空间站的结构部件,一些横梁,一些电镀过的金属部件。表面上没有固体。里面也很明显冷一些,不完全是因为他刚从温热的空气中过来的原因。真正寒冷的空间其实是在金属板的另一边。炉子也许就设置在这里,但是绝缘效果很好,他们没有往这里抽入热空气,这里的热量是靠热传导来的。比恩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冷了,打从鹿特丹……但是和在冬天的大街上,只穿着很薄的衣物,站在北海吹来的风中相比,这里还是很温暖的。让比恩苦恼的是,他在这里是如此地娇纵自己,以至于他还在意一点点的冷战。他甚至不能制止自己不时的颤抖。即使在鹿特丹,
他也没有光着身子过。
顺着管道系统,他爬上工人用的梯子向锅炉走去,然后他发现了空气吸入系统,然后顺着它们下去。很容易找到一个检修门进入垂直的主管道去。
因为空气吸入的系统中,不需要很大的气压,所以这里的管道不象排气口那么窄。
同样,因为如此,这里需要清理污垢,所以这里更需要维修的通路;当空气通过锅炉的时候,它已经能有多干净就有多干净了。因此,不需要在狭窄地管道里面蠕动着上下,比恩可以很容易地顺着梯子爬下去,那些指示每个甲板的每个区域该如何走的标志,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中也能够看清楚。
这里的路根本就不是管道了。相反,那是由下面一层的走廊的天花板和上面一层的地板所构成的空间。所有的线路都在这里,有很多水管——冷水的,热水的,污水的。
此外,除了工作灯,这里的空间还常常被两侧的通风口透进来的光照亮——那些通风口就是比恩在头一次探险中从地面看到的那些小小的格子。
现在他可以很容易地俯视每个教官的住处了。他往前爬,尽可能不发出声音——那是他在鹿特丹的时候练就的技能。他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一位醒着的教官。
但是没有使用他的小型电脑。比恩不大认识那个男子,因为他监督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新兵连,而且不担任比恩所上的课程的教师。他正要去洗淋浴。这意味着他会回到这个房间,并且,也许,会再次登录到系统上,这样就会给比恩一个机会来得到他的登录帐号和密码。
无疑地,教官们经常改变密码,因此无论他得到什么都不能保持很久。而且,在学生用的小型电脑里使用教官的帐号登录,可能会引起某种警报。但是比恩也很怀疑。整个的安全系统是有意对学员关闭的,那是用来监测学生的行为的。教官们的帐号不会那么被注意。他们不时使用自己的小型电脑,白天的更多时候,他们频繁地使用学生的小型电脑进行登录,来使用他们更强大的工具来帮助解决某个学员的问题,或者给某个学员更加私人化的资源。比恩有理由相信用教官的身份登录系统能够得到的利益与被发觉的风险比起来还是利益更大。
当他等待的时候,他听到一些从前面的房间传过来的声音。他离得不够近,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他能冒险错那个淋浴者返回而去听他们谈话么?
过了一会,他向下看那个宿舍……只有迪马克自己。有意思。他正在和通过小型电脑和一个人谈话,那个人的全息影象就浮在空气中。比恩注意到那是格拉夫上校。战斗学校的负责人。
“我的战略非常简单,”格拉夫正在说,“我放弃,并且给她权限去调用她需要的材料。她是对的,除非我给她那些她要的数据,我不能从她那里得到好点的答案。”
“那就是说她什么答案也没有给你了?”
“不,那太着急了。但是她给了我一个很好的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个男孩到底是不是人。”
“哦?请继续。她是不是以为他是个穿着人类衣服的虫族幼虫啊?”
“与虫族无关。基因优化。那就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了。”
“那就还是人类了。”
“那需要讨论么?人类和黑猩猩的基因差异不大。人类和穴居人之间的差异也很小。究竟要多大的差异才能让他成为一个如此的异类呢?”
“一个哲学趣谈,但是在现有的条件下——”
“从现有的条件里,我们不知道这个孩子将如何做。这里没有关于他那种类型的数据。他是一个首领,他的建议具有非常强的规律性,但是我们还不能得到任何有关他的意图的资料——”
“长官,在所有这些应有的尊重之外,他还是一个孩子,是一个人。他不是那些外星的——”
“在我们确定我们究竟能信赖他到什么程度之前,这些就是我们所能够发现的事实了。这也就是你为什么要更加注意观察他。如果你不能让他玩思维游戏,那么就用其他的方法来琢磨他到底是什么人吧。因为除非我们知道能够在何种程度上信赖他,我们是不能用他的。”
比恩想,有意思,他们自己管那个叫思维游戏。
然后他意识到他们正在说什么。“不能让他玩思维游戏。”比恩很清楚,他是唯一不玩那个虚幻游戏的孩子。他们正在讨论他。新类型,基因优化,比恩觉得他的心在胸膛里面跳得厉害。我是什么呢?不只是聪明,而且……与常人不同。
“安全漏洞怎么办?”迪马克问。
“那是别的事了。你必须琢磨出他都知道什么。或者至少知道他透漏多少给别的孩子了。那是目前最大的危险。这个孩子是不是有成为那种伟大的指挥官的可能呢?我们必须足够明智才能在破坏安全系统和毁坏计划之间进行平衡。我想,借着安德,我们本来进行着一场或者全赢或者全输的赌局,但是这个孩子让我们觉得安德看起来好象很容易理解。”
“我不认为你是个赌徒,长官。”
“我不是赌徒。但是有的时候你会被强迫去玩一个游戏。”
“我正在玩,长官。”
“你给我的所有与他相关的信息都要加密。不写姓名。和通常不同,不要和其他教官进行讨论。记住。”
“当然。”
“如果我们唯一能够击败虫族的方法换了新的人的话,迪马克,那我们还能真的拯救人类吗?”
“孩子不能随便更换,”迪马克说。
“门外可能有人偷听,帐篷外可能有骆驼闻味。避免这种情况。”
“‘他们’,长官。”
“是的,我是偏执并且排外的。这就是我得到这个工作的原因。培养那些美德,你也可能提升到和我一样高的岗位上。”
迪马克笑了。但是格拉夫没有。他的头像从显示器上消失了。
比恩警觉地想起他还要等着得到一个密码呢。他退回到那个去淋浴的人的宿舍。
他还没有回来。
他们讨论的那个安全的破坏是指什么呢?既然他们是如此急迫地讨论着,那一定是最近的事情。这说明那肯定与比恩和迪马克谈到的他在战斗学校到底在干什么有关。那么他猜想战斗已经开始这件事肯定是错的,否则迪马克个格拉夫不会讨论到他们只有一种对抗虫族办法了。如果虫族还没有被消灭,那么安全破坏肯定是指什么别的事情了。
那也可能是说他早期猜测的某一部分是正确的,战斗学校从地球上剥夺了可能得到的好的指挥官去对抗虫族。格拉夫和迪马克的恐惧可能是比恩会这些秘密泄露给其他孩子。其中有一些秘密,最少,那可能再次点燃孩子们的对于父母所在的民族、人种、国家的忠诚心。
既然比恩已经决定用一个月甚至一年的时间对于学生的忠诚心进行一次调查,现在他需要加双倍的小心,防止引起教官们对他和学员们谈话的注意。他现在需要知道哪些既聪明又优秀的孩子拥有强烈的忠诚心。当然,比恩还要就这一点推算出忠诚心产生的机制,这样他就会了解该如何使之削弱或者加强,该如何开发和转化忠诚感。
但是仅仅依靠他们的对话并不能说明比恩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仅仅因为虫族战争的决战还没有开始就说明了他开始的猜测是全盘错误的。他们可以,举例来说,在几年前就发射了一只舰队去攻击虫族的母星。在那种情况下,让格拉夫和迪马克害怕的安全漏洞就是,比恩可能会告诉别的学员人类的处境是多么的急迫和可怕,而这个事实会让别的学员恐惧。
值得讽刺的是,比恩认识的学员没有一个可以象他自己那样,把很好地保持秘密。
甚至阿契里斯也不行,从拒绝分享颇克的面包这点上,他就露出破绽了。
比恩可以维护住秘密,但是他也知道,有的时候他必须暗示别人他知道什么,这样才可以取得更多的信息。那就是比恩和迪马克的交流所揭示出来的。非常危险,但是最后,也许他会被从学校带走以维持秘密的安全性——而不是为了维护秘密而杀掉他——他已经了解了比他告诉他们的更多的信息了。最后,他们能够从他那里了解到的就是有关他自己的东西。但是他能从他们那里学到的是所有其他的东西——更多的知识。
对他自己来说。让他们迷惑的是——他是什么人。关心他到底是不是人类,那真的是太愚蠢了!那么他“会”是什么呢?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孩子表现出任何他没有感受过的渴望或者情绪。唯一的区别就是比恩更强壮,从来不让他的需求或者让情绪来控制他的行为。那就让他成外星人了么?他是人——不过更好罢了。
那个教官回到了室内。他挂上他潮湿的手巾,但是在他穿衣服之前,他坐下并且登录。比恩观察他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它们移动得那么快,敲击模糊。他必须在脑中反复回想才可以确定。但是至少他看到了;没有东西阻碍他的视线。
比恩往回退着爬到了垂直的进气管道中。今夜的远征已经使用了他敢于用的时间——他还需要睡觉,每多离开一分钟都着增加了被揭露的危险。
事实上,在他头一次借助管道系统的出击中,他已经相当幸运了。偶然地听到了迪马克和格拉夫关于他的讨论,偶然地看到了一个教官轻易给了机会,让他看到了他的登录情况。有一阵子,比恩以为他们也许知道他就在空气系统中,然后给他做了一场戏看,然后观察他会作什么。那也许只是又一个实验。
不。那个教官不可能让他侥幸看到他的登录。比恩选择观察他是因为他正要去洗澡,因为他的小型电脑就在桌子上,那样比恩有一个合理的机会看到登录过程。在比恩来说,那是个聪明的选择。他现在已经有了最好的机会,这次探险很值得。
对于迪马克和格拉夫来说,有可能是他偶然听到他们的谈话,但是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立刻凑过去听的。而且,仔细思考一下,他选择通过管道探险是因为要探求与迪马克和格拉夫所关心相同的事情。不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在孩子们熄灯之后谈话——那时已经完全安静了,并且责任内的工作都已经结束了,有让格拉夫和迪马克进行交谈的时间,而不需要特别去会面,那样会引起其他教官的疑问。不是幸运,实际上——比恩自己创造了幸运。是他那进入空气系统的迅速决定和立即实施,让他看到了登录,并且听到了谈话。
他总是自己制造幸运的。
也许那就是格拉夫已经注意到的遗传变易有关的东西吧!
“她”,他们曾经说过“她”。“她”提出了比恩是否曾经进行过基因改变这个问题的。一个个正在寻找某些信息的女人,格拉夫被迫放弃,让她有权使用那些原本不许她阅读的资料。既然她开始使用新数据,那说明他也可以从她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更多关于比恩出身的答案。
是凯罗特修女在怀疑比恩是否是正常人么?
凯罗特修女,那个在他离开她去太空的时候哭泣的人?凯罗特修女,那个象母亲爱孩子一样爱他的人?她怎么能够“怀疑”他呢?
如果他们想找到某些非人的人,某些穿人类外皮的外星人,他们会去花很长时间让一个将孩子视如己出的修女回头去怀疑他是不是一个人类的孩子么?那完全是与童话仙女相反的事。她触摸了一个男孩,然后把他变成别的可怕和吓人的东西。
他们谈论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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