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采用任何手段去对付她,务必制止她,制止这疯狂的机器人——”
“是我让她去放火的,”麦肯齐冷冷地说,“是我命令她去这么干的。等我报告完毕,我就去助她一臂之力。”
“你疯了!”晗珀喊叫道,“你这个傻子、痴子和疯子。他们会因此而起诉你的。如果你被判处终身监禁,这还要算你有造化呐。”
突然荧光屏上出现了两只手,两只扑向前来的手,这两只手击倒了麦肯齐,并卡住了他的喉咙;这两只手把他拖开,使他从荧光屏上消失了;但是荧光屏上又出现了模糊的运动着的图像,仿佛两个人就在荧光屏的前面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麦肯齐!”哈珀声嘶力竭地喊叫,“麦肯齐!”
有个什么东西砸向了荧光屏、荧光屏破了,一块块碎玻璃龇牙咧嘴地盯着他看。
哈珀抓住可视电话:“麦肯齐!麦肯齐!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回答,荧光屏上亮起了一团烈火,接着一声爆炸,爆炸过后可视电话就像死鱼一样地安静。
哈珀站在办公室里。呆住了,无线电里还有微弱的“呜呜”声。他的烟斗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燃烧着的烟丝洒了出来。
冷飕飕的恐惧感向他袭来,揪住了他的心。这种恐惧扭曲着他的心灵,嘲弄着他的自尊。他领导不力,管理不严,银河系管理委员会将因此而开除他。他知道他将被贬请到某个还处于混沌状态的行星上去。他将一辈子披看成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一十不能维护公司信誉的人。
突然他的心底升起一丝淡淡的希望之光,如果他能尽快赶到音乐谷!如果他能及时赶到音乐谷!如果他能抓紧时间赶到音乐谷!他也就能制止这场疯狂的游戏,至少他能救出点什么东西来,如果能救出几棵珍贵的音乐树,那当然就更好了。
天车就停在院子里,随时可以起飞。不出半个小时他就可以飞临音乐谷的上空。
他冲向大门,但是脚刚跨出门槛,就有一粒子弹呼啸着贴着他的脸飞过,打在门框上,激起一团烟尘。他本能地弯下腰躲闪着。又一粒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第三粒子弹打在他的腿上,子弹冲力很大,他跌倒了。第四粒子弹激起的灰尘落在他的脸上。
他跪在地上,挣扎着移动身躯。他的肋部又中了一粒子弹,他的身体晃了两下,差一点倒下。他抬起右臂护住脸,但是他的手腕上又重重地挨了一枪,疼痛传遍了全身。他慌了,他转身趴在地上,用手和膝盖慌慌忙忙地爬过门槛,再用脚把门砰地一声踢上。
他无力地坐在地板上,左手抬起右腕,用力活动手指,但是手指动弹不了,他知道手腕断了。
在过去的好几个星期里,院子外面的这棵猎枪树开枪,子弹都打不中目标,偏离冒标至少有1米。但是现在它突然又有了准头,它又有了横扫一切的本领。
麦肯齐从地板上抬起身子,用一个胳膊肘撑住,再用另一只手摸着痉挛不止的喉咙。铲运车还在晃动,他的头“嗡嗡”地涨得发痛。
他小心地、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移动着身躯,终于他移到了—个角落,把身体靠在车壁上。车厢停止了晃动,但是他头脑中的涨痛却有增无减。
铲运车的车门口有一个人站着。麦肯齐集中注意力,想要看清他是谁。
一个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这种声音真让他的神经受不了。
“我拿走了你的生命毯,如果你决定不放火烧音乐谷,我就把他还给你。”
麦肯齐试着想说语,值是他所能发出的只是嘶哑的咕噜声。声音太轻了,他又试了一遍。
“你是韦德?”他问。
是韦德。他看清了。
站在车门口的这个人,一只手抓着一件生命毯,另一只手握着一支枪。
“你疯了,韦德。”他无力地说,“我们不得不烧掉这些音乐树,否则人类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虽然这次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但是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再失败,他们还会再试。终于有一天,他们将俘虏我们。他们光靠录音就能使我们服从他们的意志。真可谓是遥控洗脑。虽然遥控洗脑要等上更长的时间,但是,这种方法也同样能够奏效,所以为了彻底免除后患,我们一定要烧掉他们。”
“他们很美丽。”韦德说,“在整个宇宙中他们是最美丽的东西。我不能让你去烧死他们。你不能消灭他们。”
“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麦肯齐用嘶哑的声音说,“使他俩变得如此危险的不正是他们的这种美丽吗?他们的音乐使他们所向无敌,谁也阻挡不住,他们将置人类于死地而后快。”
“他们的美丽使我能生存下去。”韦德庄重地告诉他,“你说他们使我变成了一个不太像人的东西。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诚然,我们必须在思想上、行动上崇拜我们人类种族的纯洁性。但是这种理想化的种族崇拜禁锢着我们的思想,束缚着我们的手脚,使我们过着一种沉闷的,没有生气的生活,这时,一个更优越,更具有生命力的种族在向我们招手,我们难道还要崇拜这种种族的纯洁性吗?当然,我们绝对不会知道这个种族是否就是最优越的,我们也绝对不会知道这个种族将要改变我们,因为改变的过程会很慢、很慢,我们不会起疑心。
我们的决定,我们的行动,以及我们的思维方式好像依然是我们自己的。在我们看来,他们只是一群为音乐而献身的美丽生物,除此之外,他们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奋斗目标。”
麦肯齐说;“假设他们要带我们走上一条路,但是按照我们传统的正义感,我们是决不会跟他们走上这条路的,那么我们就必须服从我们的正义感。我们必须走我们人类应该走的路。人的属性规定我们只能走人的路。说多了也无益,你是在浪费时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韦德说。
“内利已经在放火烧音乐树了,”麦肯齐告诉他,“在跟哈珀通话以前,我就已经打发她去执行任务了。”
“可惜她不能完成任务了。”韦德说。
麦肯齐挺直了身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移动了一下身体,仿佛要站起来,但是韦德轻轻地摇晃着手枪。
“不论我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关系了。”他厉声说,“内利连一棵树也烧不成了。她没有办法烧树,你也烧不成,因为我把你们的两只火焰喷射器全收缴了。铲运车也发动不起来了,我做了手脚。所以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待在这里。”
麦肯齐朝史密斯指了指,史密斯还躺在地板上。“你把他的生命毽也拿走了?”
韦德点点头。
“可是你不能这么做。史密斯他会死掉的。如果没有生命毯,他就连生的希望也没有了。生命毽能愈合他的伤口,喂他食物,保持他的体温——”
韦德说:“你就更有理由爽爽快快地妥协啦。”
“你的条件,”麦肯齐说,“是我们不得伤害那些音乐树。”
“对!这就是我的条件。”
麦肯齐摇摇头。“我不能接受你的条件。”
“如果你想好了,就走出来叫我。”韦德告诉他,“我不会走得很远。”
他不紧不慢地下了车,走开了。
史密斯需要热量,他需要食物。自从他的生命毯被拿走以后,他就开始发烧说胡话,他的身体痛苦地抽搐过一两次,他的手捂住肋部的伤口。
麦肯齐蹲在他的身旁,竭力使他安静;他想到接下来将要度过的几十小时,就感到一股恐惧的寒流慢慢地流遍他的全身。
铲运车里投有食物,这意味着他无法获得身体所需要的热量。只要他有生命毯,就不必为这种事情发愁——但是现在生命毯没有了。车上有急救柜。然而当他从里摸到外。从上摸到下,摸遍了柜子的角角落落时,他就是找不到他需要的药品。他无法减轻史密斯的痛疼,也不能控制他的高热。治疗这些疾病,他们以前一直是依靠生命毯的。
原子能发动机可以临时用来提供热能,但是韦德已经把点火装置给拆走了。
夜幕将要降临,这意味着天气将要变冷。当然,不会冷到冻死人的程度,但是对处在史密斯这种状况的人来说,是够冷的了,他也许熬不过今天晚上。
麦肯齐蹲坐着,眼睛盯着史密斯。
“要是我能找到内利,该有多好啊!”他想道。
他去找过她——当然时间很短。他曾沿着音乐谷的边上疾走了1公里左右的路程。但是他没有看到内利的影子。他害怕走得太远,害怕离开铲运车的时间太长。害怕铲运车上的那个人,在他不在时会发生什么意外。
史密斯喃喃低语着,麦肯齐把身体弯得很低,想听清他说的话,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能听到。
他慢慢地站起来,走向门口,首先他需要热量,然后是食物。他想到应该先搞热量,虽然用树枝生火不是最佳的取得热量的方法,但是它总比没有来得强。
在暮色苍茫之中,铲运车上的那棵音乐树呈现在他的眼前。音乐树根部的泥球指向天空,圆球形的轮廓十分醒目。在树上他发现几株枯死的树枝,就把它们采下来。用它们点火准行。火点起来以后,他就要依赖绿树枝生火,使火烧旺,发出热量,明天他可以寻找到更为合适的燃料。
在山下的音乐谷,音乐树正在调音,准备举行晚场音乐会。
在铲运车上,他找到了—把小刀,他很仔细地把几根小树枝劈成碎片,这样点起火来会更容易一些。他把碎片堆起来,准备用打火机点火。
打火机冒出了一股火苗,就在这时,铲运车的车门口出现了一个小人儿,他蹲在那儿,惊恐地看着火光。
麦肯齐吓了一跳,举着打火机,忘了把它送到树枝下面去。他瞪大眼睛看着坐在门口的这个小人儿。
德尔伯特的思想“吱吱”地钻进了他的大脑。
“你在干什么?”
“在生火。”麦肯齐告诉他。
“什么是火?”
“火就是……就是……唉,你难道连火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德尔伯特说。
“火是一种化学反应。”麦肯齐说,“火分解物质,以热量的形式释放出能量。”
“你用什么生火?”德尔伯特问,眼睛眨巴着盯着打火机的火苗看。
“从一棵树上采下几根树枝,我就用树枝生火。”
德尔伯特睁大了眼睛,他的思想显露出他极度地紧张和惶惑。
“1棵树?”
“对,1棵树。树是很好的木柴,木柴会燃烧,燃烧时会放出热量,我需要热量。”
“什么树?”
“你为什么——”但是麦肯齐住了口,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大拇指赶紧松开,打火机上的火苗熄灭了。
德尔伯特突然又惊又怒地对着他尖叫起来:“这是我的树!你在用我的树生火!”
麦肯齐坐着,一言不发。
“当你烧我的树时,我的树就没有了,”德尔伯特吼叫道,。我说的对不对?当你烧我的树时,我的树是不是没有了?”
麦肯齐点点头。
“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干呢?”德尔伯特尖声喊道。
“我需要热量。”麦肯齐固执地说,“如果我没有热量,我的朋友就会死去,这是我能弄到热量的唯一方法。”
“但是你烧的是我的树呀!”
麦肯齐耸耸肩。“我需要火,你懂不懂?只要是树,不管是谁的树,我都可以拿来生火。”
他又按下大拇指,打火机冒出了火苗。
“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呀!”德尔伯特哀求道,一面还不住地摇晃着身子,“我是你的朋友,我确实是你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
“没有做过吗?”麦肯齐问。
“没有做过。”德尔伯特喊道。
“你们的阴谋诡计又作何解释呢?”麦肯齐问,“你们想骗我带你们到地球上去,是不是?”
“这不是我的主意,”德尔伯特解释道,“也不是任何一棵音乐树的主意,而是百科全书想出来的主意。”
门外出现了—个粗笨的身形。“有人在谈论我?”他问。
百科全书又回来了。
他趾高气昂地用肩膀把德尔伯特顶在了一边,跨上铲运车的车门。
“我看见韦德了。”他说。
麦肯齐瞪着眼睛看着他:“所以你想现在来是安全的。”
“当然。”百科全书说,“你现在用动武的方式解决我的问题是不可能的,你没有动武的手段。”
麦肯齐的手一下子伸了出去,快如闪电,他抓住了百科全书,狠命地紧紧地抓着,然后把他拖进车厢里。
“如果你敢从这个车门出去,”他咆哮着说,“你马上就会发现我动武的方式到底能不能解决你的问题。”
百科全书先是僵立在那儿,然后他像只竖起羽毛的母鸡那样浑身不住地打颤。但是他的头脑还是又冷静又沉着。
“我看不出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们会有汤喝。”麦肯齐狡黠地说。
他估量着百科全书身材的大小:“你可以做成很好的菜汤,就像包心菜做成的汤一样。我自己从来就不太爱喝包心菜汤,但是——”
“汤?”
“汤!就是用来吃的东西,又叫食物。”
“食物!”百科全书的思想起了一阵不安的战粟,“你要用我来做食物?”
“为什么不呢?”麦肯齐反问他,“你除了是一棵植物以外,你还能是什么呢?就算你是一棵有智能的植物,但你依然是一种蔬菜呀。”
他感觉到百科全书的思维在探索着,有如手指一样,抠进了他的大脑。
“你找吧,”麦肯齐告诉他,“但是你不会喜欢你所找到的东西的。”
百科全书的思想几乎不够用了。“你对我隐瞒了这方面的知识!”他指责道。
“我们对你什么知识也没有隐瞒。”麦肯齐声明道,“我们从来就最有时间去隐瞒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时间去回想人类一度曾是怎样利用植物的。当然,在某些情况下,我们现在还在利用。我们现在之所以利用的不十分广泛,是因为我们进步了,我们已经跨越需要利用植物的阶段。如果让这种需要重新产生,那么——”
“你们就吃掉我们,”百科全书高喊道,“你们用我们建造你们的住房!为了你们自私的目的,你们摧毁我们以获取热量!”
“别激动。”麦肯齐对他说,“我们正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们现在才能跟你在一起。我们的想法是:我们有权力这样做。因此我们就走出去,我们就摘取,甚至连问一声都不必。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植物对此会怎样认为。当然,这极大地伤害了你们种族的尊严。”
他停止了谈话,移近车门口。从山下的音乐谷里传来了第一支乐曲的旋律。音乐会的调音准备工作结束了。
“等着瞧吧!”麦肯齐说,“我要更厉害地消灭音乐树。对我来说就连你也只不过是一棵植物。你以为你学到了一些文明的知识,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你妄想!你从来就不可能和我划等号。要我们人类忘记过去的经历是相当困难的。在我们看来,你只不过是我们过去利用过的一种植物,我们今后可能还会再利用。我们甚至需要好几千年的时间才能忘掉你是一棵植物,才能开始把你看作是其他东西。但是在这几千年里,每当我们看到其他类似你的东西时,我们就会联想到你。”
“也就是说你们仍然把我看成是包心菜汤。”百科全书说。
“仍然是包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