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格兰特先生,你肯定曾经一连好几个小时围你这种富于浪漫色彩的话,使你的女朋友们开心得了不得吧。另一种方法呢?”
“另一种方法是按照准确的比例,除掉一些原子,因此物体的质量和体积会缩减,而各部分的相互关系却保持正常。问题就在于:如果你把人缩到老鼠的大小,那么在也许七万个原子中,你只能保留一个。如果把这个办法施之于脑部,那么剩下来的东西就不会比老鼠大脑复杂多少了,这是第一点。其次,那些搞微缩的物理学家宣称,他们能使物体重新扩大;这一点,就象他们所说的那样,你真能办得到吗?你怎样把那些原子弄回来,并且放回原位呢?”
“情况就是这样,格兰特先生,但是为什么有些知名的物理学家会认为微缩是切实可行的呢?”
“我不知道,大夫,但是你再也没听到这种理论了吧。”
“这部分是由于我们的高等学校——奉命——做了件细致彻底的工作;把这个理论推翻了。这项技术无论是这儿还是对方都转入了地下。按字面意义说,真正就在这儿、地下。”迈苑尔斯几乎感情冲动地敲着面前的桌子说。“而且我们必须继续对物理系研究生开设微缩技术的特别课程,他们除非在对方相应的学校里,是学不到这门课的。微缩术是完全可能的,但你讲的那两种办法,一种也不用。格兰特先生,你见到过把照片放大,或是缩小到缩微胶卷的大小吗?”
“当然见过。”
“那么,不用讲原理,我可以告诉你,对三度空间的物体,甚至是人,可以运用同样的方法。我们并不是作为实实在在的物体,而是作为图象,作为从时空宇宙外面加以操纵的立体图象被微缩的。”
格兰特微笑道,“好了,老师,这不过是一堆名词。”
“是的,不过,你不是不要我讲理论吗?物理学家在十年前发现的是超空间的利用;所谓‘超空间’就是超过通常的三度空间的那种空间。这个概念难以捉摸,在数学上如何表述也是几乎不可理解;但有趣的是,它是办得到的。物体可以加以微缩,我们既不用消除原子,也不用把它们挤到一起。我们连原子也能加以缩小,我们什么都可以缩小,同时,质量也自动减少。当我们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恢复它的体积。”
“你这话听起来倒是严肃的。”格兰特说。“你是说我们可以把人缩小到老鼠一样大小吗?”
“从原理上讲,我们可以把人缩小到细菌、病毒、原子的大小。在理论上,微缩的程度是无限的。我们何以把一支部队的所有人员,连同其装备,缩小到可以装进一个火柴盒。然后,从实际出发,可以把这个火柴盒运送到需要他们的地方去,在使部队恢复原来的大小以后,打发他们去执行任务。明白此事的重要意义了吗?”
格兰特说:“我想对方也能做到罗。”
“我们认为他们肯定能做到——但是,来吧,格兰特,情况在全速发展,而我们的时间有限。跟我来吧。”
这儿是”跟我来,”那儿也是“跟我来。”格兰特从一早醒来,人们就没有让他在同一个地方呆过十丑分钟以上。这使他很厌烦,可是他对这个,似乎也无可奈何。是不是有意安排好,不让他有足够的思考时间呢?他们准备向他提出个什么出人意料的要求呢?
他和迈克尔斯现在乘上了那辆小型摩托车,迈克尔斯象老手似的在开车。
“如果我们和他们都有这东西,我们就相互抵消了,”格兰特说。
“是这样,但另外,这东西对于我们都没有多大好处,还有个难处。”迈克尔斯说。
“哦?”
“我们已经搞了十年,研究怎样扩大体积比率,怎样达到更大的微缩强度,以及放大强度—一这个问题也就是把超级场倒转过来的问题。不幸的是,我们在这个方面已经到达了理论上的极限。”
“什么样的极限?”
“不很妙,‘测不准原理’起作用了,微缩强度与微缩时间的乘积——用的单位当然要恰当——就会得出一个包含普郎克常数的算式。如果把人缩小一半,可以维持几个世纪。如果缩小到老鼠那样大,可以维持几天。如果缩小到细菌大小,那就只能维持几个钟头。过了这个期限就会重新膨大。”
“但是还可以再度进行微缩啊。”
“要隔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才行。要不要我给你讲点数学根据?”
“不必了,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他们到了电梯下,迈克尔斯小声、困顿地咕噜了一声,从车上下来。格兰特从边上跳出来了。
电梯庄重徐缓地往上升的时候,格兰特把身子靠在栏杆上,他问道:“那么,宾恩斯有什么技术呢?”
“他们对我说,他声称他能克服‘测不准原理’。人们认为他知道怎样无限期维持微缩。”
“听起来,你好象不相信这个说法。”
迈克尔斯耸了耸肩说:“我是持怀疑态度的。如果他把微缩强度和微缩时间都加以扩大,那只能靠牺牲别的因素才能办到,但我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那可能是个什么因素。也许这正好说明我不是宾恩斯。不管怎么样,他说了他能办得到,我们不能冒不相信他的危险。对方也不能,所以他们才试图把他干掉。”
他们已经到了电梯顶端,迈克尔斯在这儿停了一会儿以便讲完这句话。现在他走过来乘另一部电梯,再上一层楼。
“现在,格兰特,你该懂得,我们必须怎么办了——把宾恩斯救活。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办?——为了他掌握的技术。那么我们必须怎么办?——靠微缩。”
“为什么要靠微缩呢?”
“因为脑部那块血块从外面够不着。这一点我跟你讲过。因此我们将把一艘潜艇加以微缩,把它注射进动脉里去,由欧因斯舰长驾驶,由我领航,驶向血块。到了那里,杜瓦尔同他的助手彼得逊小姐将动手术。”
格兰特睁大了眼。“那么我呢?”
“你也做为船员同我们一起去。明摆着,是做总管。”
格兰特生气地说,“我不干。我没有主动要求干这档子事,一分钟也不干。”
他转身就从向上升的电梯往下走,结果收效甚微。迈克尔斯跟着他,好笑地说:“你的职业是冒险,不是吗?”
“我只冒自己挑选的那种危险,我习惯的那种危险,我有所准备的那种危险。给我一段你曾经花过的、同样长的时间,来考虑微缩技术,我是会去冒这个险的。”
“我亲爱的格兰特,没有人让你主动提出要求,根据我的理解,你是派来担任这个工作的。现在它的重要性已经给你解释清楚了。不管怎么样,我也是要去的,而我没有你年轻,我也从来不是足球运动员,实际上我要靠你一起去,来鼓起勇气,既然勇气本来就是你的行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是这个行当的倒霉鬼了,”格兰特喃喃地说。毫不相干的、几乎生气地,他又说:“我要喝咖啡。”
他站定了,让电梯再把他带上去,靠近电梯顶端有扇门,标明是“会议室”。他们走了进去。
格兰特是分成几个阶段才看清楚房间里有些什么东西的。他首先看到的是房间中央那张长桌子一端有个带几个杯子的咖啡供应器,旁边是一盘夹肉面包。
他马上走上前去,直到他喝了半杯热的、不加奶油的咖啡,继之以大小与他的个头相当的一大口夹肉面包,这时,他才注意到第二个目标。
这是杜瓦尔的助手——彼得逊小姐,她不是就叫这名字吗?她嘴上带着沮丧的表情,但非常美丽,非常非常近地紧挨着杜瓦尔站着。格兰特马上就觉得他很难喜欢这个外科医生了,直到这时他才看到房间里其它东西。
一位上校坐在桌子一端,显得很烦恼。他一只手慢慢地转动着烟灰缸,而让自己的香烟灰掉在地板上。他加重语气地对杜瓦尔说:“我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态度。”
格兰特认出了站在总统像下面的欧因斯舰长。他在机场看到的他那股热衷劲头和微笑都不见了,倒是一边脸颊上添了一处伤痕。他脸色紧张而不安。格兰特同情他的心情。
“那个上校是谁?”格兰特低声问迈克尔斯。
“唐纳德·里德,与我地位相当的军方人员。”
“我想他是被杜瓦尔惹火了。”
“经常如此,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但没几个人喜欢他。”
格兰特情不自禁地想回答:她看来是喜欢他的,但这话他自己听来也显得胸襟狭窄,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天哪真漂亮!她看上了那个严肃的“杀人犯”身上什么东西了呢?
里德在低声说话,小心地抑制着自己的感情。“除此之外,大夫,她在这儿干什么?”
“彼得逊小姐是我的助手,”杜瓦尔冷冰冰地说。“工作上我到那里,她就陪着我到哪里工作。”
“这个任务很危险。”
“彼得逊小姐自愿参加,完全清楚它有些什么危险。”
“有很多男人,一些参加这工作完全合格的人,也提出要自愿参加。如果有个男性自愿者跟着你,那情况的复杂性就会大大减少。我给你派个人。”
“你不用给我派人,上校,因为如果你派,我就不去,而且没有任何力量能使我去。彼得逊小姐是我的第三只和第四只胳臂。我有些什么要求她完全知道,所以用不着我吩咐,她就能把我需要的东西递过来。我不用任何需要我向他大声喊叫的陌生人。如果因为我的技术助理和我配合不好而浪费了一秒钟,我不能对手术能否成功负责。如果不给我自由,让我按照最有成功希望的办法安排事务,这样的任务我不接受。”
格兰特的眼光又转到科拉·彼得逊身上。她的脸色显得十分尴尬,可是她瞅着杜瓦尔的那种神情,格兰特曾经在小猎兔狗的眼里看见过;它的小主人放学回家的时候,它的眼神就是这样。格兰特觉得这很令人气恼。
里德忿忿然正耍站起来的时候,迈克尔斯的声音打断了这场争论。“我倒想建议,由于整个手术的关键全靠杜瓦尔大夫的手指头和眼睛,而且由于事实上我们现在不能对他发号施令,我们就在这方面依了他罢——保留以后采取必多措施的权利,行吗?我愿意对此负责。”
格兰特意识到他是在给里德一个保全面子的台阶,而里德,脸色气得铁青,终究还得顺着它下来。
里德砰地一声用手掌拍着他面前的桌子。“好吧。我要求记录在案,我曾经反对过这么做。”他坐下来,嘴唇直抖索。
杜瓦尔也坐了下来,显得毫不在乎。格兰特向前走了几步去准备把椅子拉出来让科拉坐下,但是他还没有走到跟前,她自己就拉出了椅子,坐了下来。
迈克尔斯说,“杜瓦尔大夫,这是格兰特,这个年轻人,他将同我们一起去。”
“当个打架斗殴的行家,大夫,”格兰特说,“这是我唯一的专长。”
杜瓦尔抬起头来,随便看了一眼。朝格兰特的大致方向稍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是彼得逊小姐。”
格兰特满脸堆笑,容光焕发。她根本没有笑,只说了声“你好。”
“你好,”格兰特回答道,低头看着他吃剩下来不多的第二块夹肉面包,这时,才注意到别人都没有吃,就把它放了下来。
这时候卡特走了进来,他步子很快,含含糊糊地左右点头。他坐下来说,“欧国斯舰长,格兰特,跟我们一起开个会,怎么样?”
欧因斯勉强走到桌子边上,在杜瓦尔对面坐了下来。格兰特隔几把椅子坐着,发现在望着卡特的时候,可以从侧面端详科拉的脸。
一桩差事如果有她参加,会变得很糟糕吗?
紧挨格兰特坐着的迈克尔斯,向前探着身子,在他耳旁小声说,“说实在的,弄个女的一起去,这个主意真不坏。男人们可能会起劲些。我也喜欢这么着。”
“所以你这才替她说好话,是吗?”
“说实在话,不是这样,杜瓦尔很认真。没有她,他是不会去的。”
“他依靠她,到了这种地步吗?”
“也许不到。但他固执己见的坚决程度,却真到了这种地步。特别是在反对里德的时候。他们俩人是冤家对头。”
“言归正传吧!开会的时候,谁想吃、想喝,尽管随便。谁有紧要的话要说吗?”
格兰特突然说,“我没有主动提出要求,将军。我拒绝干这个工作,建议你另外找人。”
“你不是自愿人员,格兰特。我不接受你拒绝不干的要求。先生们,还有彼得逊小姐,格兰特先生被挑选来参加这次航行,是有很多理由的,其中一条是,是他把宾恩斯带到我国来的,他用高度技巧完成了这个任务。”
大家把眼光都转向格兰特。他一想到接着就会听到一些有礼貌的赞扬的话,不免有点畏缩。但没有人讲话,他才放下心来。
卡特继续往下说。“他是通讯专家和有经验的蛙人。有关他的材料说明他很有办法,能随机应变,同时在工作上又能够当机立断。由于这些理由,航行一旦开始,我将授予他决定方针政策的权力。这一点大家都明白了吗?”
大家显然很明白,格兰特烦恼地瞅着自己的手指尖说:“显然你们自己负责自己的工作,而由我来处理紧急情况。我很抱歉,但是我还是想对我的鉴定作个声明,我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承担这个工作。”
“你的声明已经记录在案了,”卡特说着,毫无窘态。“我们继续进行。欧因斯舰长设计了一艘海洋研究试验潜艇。这艘潜艇对于我们手头的这个任务,并不十分理想,可是它是现成的,同时我们手头也没有其它船只比它更合适。欧因斯本人当然将负责驾驶他这条船《海神号》。”
“迈克尔斯大夫将是领航员,他准备而且研究了宾恩斯的循环系统图,——这张图我们一会儿就要进行研究。杜瓦尔大夫和他的助手将负责动手术的实际工作,切除凝块。
“你们大家都知道这个使命的重要性,我们希望手术成功,也希望你们安全返回。宾恩斯在手术过程中存在着死亡的可能性,但如果不履行这个使命,那么可能性就会变成必然性。存在着潜艇迷航的可能性,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担心船和船员都会牺牲的。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很大的,但是我们谋求的收获——我不仅仅是指为了《CMDF》,而且是为了全人类——将更大。”
格兰特压低了嗓子嘀咕着说:“对了,为了全队。”
科技·彼得逊听到了这话,眼睛从黝黑的睫毛底下尖锐地看了他一眼,格兰特涨红了脸。
卡特说:“给他们看图,迈克尔斯。”
迈克尔斯揿下了他面前的仪器上的一个按钮,墙壁亮起来,显出格兰特刚才在迈克尔斯办公室里看到的那张宾恩斯循环系统的立体图。迈克尔斯转动一个旋钮,这图形随即放大,好象是向他们迎面扑来似的。现在图上只能看到血液循环网状系统中头部和颈部的明晰图形了。
这些血管显得很突出,发出荧光似的亮光,一会儿上面出现了一些带格的线条。一个细长的黑色箭头,由迈克尔斯手中的光电指示器操纵着,跳进了视野。迈克尔斯没有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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