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他的意识层后,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把寄生在他体内的音虫杀死。到时候,你可以唤醒厘弘,与他并肩作战。”安月树沉着地解释。
“知道了。”安月萤认真地点了点头,双手开始结印。
安月树拉住了她,叮嘱道,“记住,无论能不能把那些音虫杀死,一个时辰后,你都得从他的意识层里回来。”
“哥,放心。”安月萤调皮地把手按在他的头上,冲他温柔一笑。
“安大人,我……让我去。”一旁的仰日开口道,神情十分地认真。
“不行,你的灵力根本不够。”安月树朝她摇了摇头。
“那……”仰日仍在吞吞吐吐,被安月树给打断了,“追日,仰日,你们马上护法,保护好月萤的真身。”
“是!”这次,仰日与拿回新毛巾的追日一样,回答得很干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颗泛红的药丸是混合着人血做成的,而那些人血理所当然是音虫的主人的,要不厘弘的身体不会突然反应那么强烈。安月树在心里这样想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路上一定有人盯着他们。
谁呢?安月树在脑袋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是厘弘的仇家?还是安家的仇家?
“安大人,厘弘安静下来了。”一旁的仰日尽责地提醒道。
回过神来的安月树猛地甩甩脑袋,让精神集中在现在这一刻。刚才,他用月萤的命去赌,他希望银发婆婆的方法会再次出现奇迹。
*****
人的意识层,也就是人心,它是人最真实的地方,也是人最脆弱的地方。
安月萤来到厘弘的意识层里,首先看到的是一条河,然后她看到河对面的厘弘,他把头挨在树上,眼睛凌厉地扫着那群黑压压的音虫。
安月萤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与厘弘打着手势,可是厘弘竟当她隐形一样,根本没有理会她。
“厘弘!”她忍不住大声地朝他喊,那群黑压压的音虫马上掉转过头来,气势汹汹地看着她。
靠在树上的厘弘突然从怀里掏出笛子,把它放到嘴边,朝里面轻轻地吹着气。那群音虫马上化成千万支小尾蝶针,朝安月萤飞来。
“屏护咒!”安月萤双手快速结印,撑开屏蔽挡住了那些雨点般密集的飞针。
“快走!”厘弘竟然拉着她,往河那边奔过去。安月萤回过头去看时,吹着笛子的那个厘弘还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在脑袋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躲在岩石后面,厘弘气喘地朝外探头观望,说,“他们暂时还不会追过来,我们在这里躲躲再想办法。”
安月萤猛地上前,用手压住他,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厘弘,你认识的那个羽足厘弘,你不记得了?”厘弘不悦地朝她吼了起来。
安月萤仍然没有放开他,接着问,“你是厘弘?那刚才朝我发动攻击的哪个是谁?”
厘弘叹了叹气,说,“他是你认识之前的厘弘。”
安月萤看了他两眼,把手放了下来,冲他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真要把我搞疯了!”
厘弘透过气后,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真诚地问,“月萤,你相信我吗?”
安月萤朝他点了点头,“如果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厘弘的话,我相信你。”
“那就好。”厘弘突然笑了,他笑得那么开心,让安月萤直傻住了。
“厘弘!”安月萤轻轻地叫他,问,“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厘弘听了她的问话,意识到她这是试探他,忙回答道,“我们是在雪狼湖湖畔认识的,当时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躲起来的朋友,你们可以出来了。’,是吧?”
安月萤点了点头,又问,“在寒宫里,邯雪给我们选择的时候,你说了些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你选了后,我愤怒地朝你质问‘为什么?’。”厘弘认真地回答。
“厘弘,你真的是厘弘。”安月萤开心地扑进他的怀抱。
厘弘紧紧地抱着她,轻拍着她,温柔地道,“月萤,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嗬!临死前还有闲情在这里搂搂抱抱!”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然后紧跟着出场的是以前的厘弘与那群黑压压的音虫。
“你这个叛徒,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背叛了大人吗?”以前的厘弘恨恨地盯着安月萤。
“你给我清醒一下,一辈子跟着那样的人,为他杀戮,这样子好吗?”厘弘一针见血地问。
“你错了,我不是为了大人杀戮,我是为了大人的宏大事业奋斗。再说,大人对我们恩同再造,你怎么可以说变就变?”以前的厘弘改向厘弘质问。
一旁听不大懂的安月萤睁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他们。
“别说得那么动听,他根本就是利用你,你只不过是他手上的一只棋子。”厘弘再次披露这个残忍的事实,“你难道不记得了任务失败那次的事情吗?”
以前的厘弘瞳孔突然放大,接着,他要否认什么似的,激动地朝厘弘喊,“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
说完,他挥舞着双手,朝厘弘进攻。厘弘也摆开架势,准备战斗。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那里打来打去,看得安月萤直眼花缭乱。于是,她干脆转过身去,不去看他们的战斗,改由偷袭那些正等待着主人命令的音虫。
“定身咒!”安月萤双手结印,朝那群黑压压的音虫施用咒法,那群音虫就那样子被定住了。
“火焰咒!”安月萤不放弃机会地又施用了招火咒。本来以为这下子可以把那群音虫给烤成死虫,可是,战斗中的一个厘弘猛地落在那群音虫前面,把她的咒法给破解了。
“你这个阴狠毒辣的女人!”以前的厘弘暴喝道,朝她吹起了冥曲。那些音调忽低忽高地传进安月萤的脑海里,闪过不少充满血腥味的画面。
“糟糕!”厘弘低叫了一声,马上闪身过去,把安月萤带走。
把她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怜惜地摸着她那张惨白着的脸蛋,痛恨起自己的力量不足。
刚才,以前的厘弘突然用了那招杀着“天杀”,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一旁护法的仰日看见安月萤嘴角处流出血来,担心地问,“安大人,大小姐她会不会出事?”
安月树走过去,温柔地为安月萤拭干净那抹血丝,认真地道,“不会的,她绝不会出事的!”
虽然那样安慰了自己,可是他还是放不下心来,焦急地在那里走来走去。
如果她再流血的话,他就强行把她的灵魂从意识层里带出来。这样下定决心后,他才稍微安下心来。
里面,厘弘与安月萤再次被以前的厘弘以及那群黑压压的音虫包围住。厘弘挡在安月萤面前,拿起笛子,朝以前的厘弘与音虫进攻。这次,他使用的是体术流星拳。
他的速度比平常快了十倍,他每挥出一拳,那里就划出一道闪亮的光芒,像天上一眨一眨的星光,耀眼得很。那些星光落在敌人的身上,发出灼热的热量,把他们烧得像灰碳一样。
战斗结束了,以前的厘弘不相信地倒了下去,那群黑压压的音虫也烧焦般仰躺在那里。一旁看着的安月萤开心地笑了。
“回去了。”厘弘走过来,冲她伸出手。
“遵命!”安月萤调皮地向他敬了个军礼,把手递给他。
就在他们轻松地迈开步子时,那些烧焦了的音虫竟从那层外壳中脱落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当安月萤看到那群围住他们的音虫时,她惊叫了起来。她身边的厘弘却醒悟般拍了拍手,骂道,“可恶!”
“月萤,你先出去一下,我呆会就好。”厘弘吩咐道,她听话地跳出了那个战斗圈。
可是,她刚跳出那个战斗圈,就马上后悔不已,因为那些狡猾的音虫竟然趁厘弘和她说话的那会儿,快速地爬到他的身上,接着从他的身体的各个部位钻进了里面。反应不过来的厘弘在那里惨叫着,不相信般看着那些入侵者。音虫控制了厘弘的身体后,猛地朝安月萤进攻,厘弘身体不受控制地袭击着安月萤,一边惊恐地叫喊,“你快走,走!马上给我走!”
安月萤一直躲闪着,她不敢反攻,她怕会伤害到厘弘。
“你还不快给我走!你还愣在那里干吗?”厘弘的拳头又袭来了,他拼命地用另一只手抓着那只攻出去的手,朝安月萤大喊。
“不,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的。”安月萤也大声地朝他喊。
下一刻,厘弘的拳头落了下来,重重地落在安月萤的胸前,她跌飞了出去,猛地吐了一大滩血。
“走!你快给我走!”厘弘又朝她喊,声音已经变调了。
“不,我不!”安月萤固执地向他摇着头。
“你不走,我会杀死你的,你快给我走!”厘弘说到最后,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不,我不,你不会杀我的!”安月萤仍然固执地摇着头。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安月树就强行把她带了回去。
安月萤睁开眼睛,看了安月树一眼,说,“哥,那些音虫又进了厘弘的身体。”
说完,她晕了过去。安月树担心地看着她,把她抱到塌米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
那群黑压压的音虫总压在安月萤的梦里,她总是睡得不大安稳,最后在夜色朦胧的时分醒了过来,一旁守着她的是安月树。
“哥,厘弘他怎么样了?”安月萤挣扎着起来,焦急地问。
“还可以。”良久,安月树才吐出这三个字。
“还可以。”安月萤喃喃重复着他的话,突然掀翻被子,朝厘弘的塌房跑去。
“月萤,你别乱动!”安月树随在她的后面,关心地叫着。
厘弘还躺在塌米床上,他不安分地滚动着身子,眉头紧皱着,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一旁守着他的是仰日,追日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
“安大人,他一直挣扎得很厉害,刚才还吐了白沫。”仰日报告着病人的情况。
安月树走上前,把手搭在他的脉部,感觉到他的经络全都乱了套,看来音虫已经接受主人的新命令,准备把厘弘给废了,甚至更可能把他杀了。
“哥,怎么样?”安月萤拉着他的衣袍,关心地问。
“可能熬不过清晨。”安月树无奈地苦笑。即使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可再次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去,心里还是哽塞着难过。
“是吗?”安月萤感情复杂地问,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她马上咬破手指,把血滴在地板上,然后快速地结印,双手往地板上一拍。瞬时,那里闪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一头有着雪白雪白毛发的巨狼从那里走了出来。
它甩甩头,冲安月萤喊,“丫头!你还让不让人睡觉?这么晚了你还把我吵醒!”
喊完,它连连打着呵欠。
安月萤支撑着站了起来,惨白着一张脸朝狼王展开一个笑容,接着,她“哇”地一声吐了一大滩血。一旁的安月树责怪地看着她,马上过去扶着她,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哥,对不起,我又不听你的话了。”安月萤仰起头,向安月树道歉。
安月树还不及答话,那边的狼王又朝安月萤吼了起来,“丫头!到底是哪个混蛋把你伤成这样的?”
安月萤在安月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问,“狼王,你可不可以帮我救一个人?”
“救人?”狼王疑惑地问,声音小了下来。
安月萤指着塌米床上辛苦地挣扎着的厘弘,说,“厘弘他……”
安月树朝她摇了摇头,说,“不要再说话了,接下来的事情哥会帮你办好的。”
说完,他紧紧地抓了下她那冰凉的小手,吩咐道,“追日,你带月萤下去休息。”
“哥!”安月萤抗议地朝他摇摇头。
“你不去休息的话,厘弘醒过来时你就见不到他了。”安月树温柔地哄着她。
安月萤仍然固执着要留下来,那边看得不耐烦的狼王又不悦地吼了起来,“丫头!你不给我下去好好地躺着,我就马上捏死那家伙给你看看!”
这次,安月萤才乖乖地点了点头。她走后,安月树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狼王听了连连摇头,“这次真的难办了!”
“很棘手。我们尝试过想在他的意识层里,杀死那些音虫,最后都失败了。”安月树面有难色地说。
“音虫是最忠于主人的一种灵虫,它们执行任务时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如果它们的主人下令要杀了厘弘,恐怕厘弘早就一命呜呼了。怕是厘弘还有利用的价值,对方才一直迟迟没有动手,只让音虫给他点苦头吃。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音虫好像已经得到了主人的新命令。”
“新命令?”安月树若有所思地问。
“杀令!”狼王认真地道,接着解释,“被音虫附身的乐师是没有血液的,白沫就相当于他们的血液,当他们把身上所有的白沫吐了出来,他们就成了一个完全的空架子,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它的话刚落,塌米床上的厘弘又猛地吐了一大滩白沫。
“那你还不赶快救他!”照顾着厘弘的仰日不顾死活地朝狼王嚷了起来。
狼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说,“要救他,很难的!不过……为了那丫头,我也就只好试试了。”
“我尽快回到雪狼湖去拿救命的东西来,半个钟头后,你们喊醒那个丫头,叫她再使用一次召唤咒。如果她的灵力不足的话,你们就用她的血代替她召唤我就行了。”狼王详细地吩咐完,一眨眼消失了。
半个钟头后,仰日代替着安月萤召唤了狼王,可是,狼王迟迟才现身。它一出现,马上抱怨道,“果然不是主人的召唤就不大行!”
仰日汗颜地看着它,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的主意。”安月树抱歉地道,他不想叫醒正睡得很沉的安月萤。那小妮子在意识界受了重伤,又负伤使用消耗灵力过多的召唤咒,身体果然不行了。
狼王摆摆手,忽略那些细节,权威地说,“现在做正事要紧,如果不把这家伙从冥王手中抢回来的话,那丫头非得扒了我的皮!”
说完,它顾自笑笑。想起安月萤那副拼命的样子,它就想笑。
“哦!”仰日若有所思地答应道。
“丫头的哥哥,麻烦你准备好把这些亡虫送进那家伙的身体里。”狼王打开一个黑色的袋子,那些半透明的彩色虫子爬了出来。
“那边那个,你可以离开了。”狼王转向仰日那边道。
“为什么?”仰日挥起拳头抗议。
狼王对她可没有对安月萤那么好,它见她不听话,马上用尾巴把她从窗户里甩飞了出去。一会,外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亡虫是音虫的死敌,因为它的食物是带着灵力的虫子,偏偏音虫就是以人的灵力为食。”狼王解释道。
“万物也有万物的生存法则,物物相生相克,不断往复循环。”安月树感叹道。
“你既然知道万物相生相克这个法则,为什么还要强求?”狼王不明白地看着他。
“人,总是身不由己的!”安月树看了狼王一眼,结束了这个话题。
把亡虫送进了厘弘的身体,安月树与狼王都在等待着结局的出现。两种虫子相互拼杀,结局早已注定,弱的那方成为强的那方的食物。不仅虫子的战争这样残忍,人与人的战争何其不是?没有什么战争是仁慈的!
厘弘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滚动着,可是他紧锁着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奇怪符号也已经渐渐消退。
“等那些符号全部退完,里面那场虫子战争也就结束,那家伙也就得救了。”狼王露出个得意的笑容,说。
“虫子的战争结束了,人的战争却可能刚刚开始。”安月树突然很不安地说了这句。
“你是说……”狼王顿住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塌米床上的厘弘。
第二天,傍晚时分,安月树与厘弘并肩站在客塌的院子里。
“音虫的主人是谁?”安月树开门进山地问。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一个灵力很强的乐师、幻师。”厘弘如实回答,“他是一个非常谨慎、不相信任何人的人。我只在接受重要任务的时候才会见到他一面。”
“你的任务是什么?”安月树抛出了第二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