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ii-黑暗森林 作者:刘慈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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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ii-黑暗森林 作者:刘慈欣-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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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一样,在得知思想钢印的存在时,我像看到毒蛇般恐惧和厌恶。。。但我们现在
  最理智的做法是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一下,即使魔鬼真的出现了,冷静和理智也
  是最好的进择。在这次会议上,我们仅仅是提出一个供表决的议案。”
  希恩斯看到了一线希望:“主席先生,各位代表,既然我最初提出的议案不
  能付诸会议表决,我们是不是可以各自后退一步。”
  “不管后退多少,思想控制是绝不能被接受的。”法国代表说,但语气不像
  刚才那般强硬了。
  “如果不是思想控制,或介于控制和自由之间呢?”
  “思想钢印就是思想控制。”日本代表说。
  “不然,所谓控制,必然存在控制者和被控制者,假如有人自愿在自己的意
  识中打上思想钢印,请问这能被称为控制吗?”
  会场再次陷入沉默,希恩斯感到自己已经接近成功了,他接着说:“我提议
  把思想钢印作为一种类似公共设施的东西对社会开放,它的命题只限一个,就是
  对战争胜利的信念,愿意借助思想钢印获得这种信念的人,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
  都可以使用这个设施。当然,这一切都是应该在严格监督下进行的。”
  会议对此展开了讨论,在希恩斯提议的基础上,对思想钢印的使用又提出了
  许多限制,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是使用范围仅限于太空军,军队中的思想统一毕竟
  是让人比较容易接受的。听证会连续进行了近八小时,是最长的一次,最后终于
  形成了一份供下次会议表决的议案,由各常任理事国代表向自己的政府做出汇
  报。
  “我们是不是需要给这个设施起个名字?”美国代表说。
  “叫信念救济中心怎样?”英国代表说,这带着英国式幽默的古怪名称引起
  了一阵笑声。
  “把救济去掉,就叫信念中心吧。”希恩斯认真地说。
  信念中心的大门前立着一座缩小比例精确复制的自由女神像,谁也说不清其
  用意,也许是想用“自由”冲淡“控制”的色彩,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女神像基座
  上那首被篡改了的诗(1):把你们绝望的人,你们迷茫的人,把你们渴望看到胜
  利之光的畏惧徘徊的人都给我把那些精神失落、是魂在流浪的人都送来:在这金
  色的信念旁,我要为他们把灯举起。
  ①自自士神像基座上的埃玛·拉扎的诗原文为:把你们疲惫的人,你们贫
  穷的人,你们渴望呼吸自由空气的挤在一堆的人都给我/把那些无家可归、饱经
  风浪的人都送来/在这金色的大门旁,我要为他们把灯举起。
  诗中所说的金色信念,被醒目地用多种文字刻在女神像旁边的一块叫信念碑
  的黑色花岗岩方碑上:
  在抗击三体世界入侵的战争中,人类必胜,入侵太阳系的敌人将被消灭,地
  球文明将在宇宙中万代延续。
  信念中心已经开放了三天,希恩斯和山杉惠子一直守候在庄严的门厅里。这
  幢建在联合国广场附近的不大的建筑成了一个新的旅游景点,不断有人在门前的
  自由女神像和信念碑前拍照,但一直没有人走进来,人们似乎都谨慎地与这里保
  持着距离。
  “你觉得,这儿像不像一个经营惨淡的夫妻店?”山杉惠子说。
  “亲爱的,这里总有一天会成为圣地的。”希恩斯庄严地说。
  第三天下午,终于有一个人走进信念中心,这是一个面露忧郁的秃顶中年男
  人,走路有些摇晃,靠近时能闻到酒味。
  “我来获取一个信念。”他口齿不清地说。
  ‘信念中心只有各国太空军成员才能使用,请出示您的证件。”山杉惠于鞠
  躬说,这时,在希恩斯的眼中,她像一个礼貌周到的东京大饭店服务生。
  男人摸索着拿出了证件:“我是太空军成员,不过是文职人员,可以吗?”
  细看过证件后,希恩斯点点头:“威尔逊先生,您打算现在进行吗?”
  “那当然。”男人点点头,从胸前的衣袋中掏出一张整齐折好的纸:“那个,
  你们叫信念命题吧,写在这里,我想获得这个信念。”
  山杉惠子,本想解释:接照行星防御理事会的决议,思想钢印被允许操作的
  命题只有一个,就是门前石碑上所写的内容,必须一字不差,其他任何命题都是
  严格禁止的。但希恩斯轻轻制止了她,他想先看看这人提交的命题是什么,打开
  耶张纸,见上面写着:
  凯瑟琳是爱我的,她根本没有也永远不可能有外遇!
  山杉惠子极力忍住笑,希恩斯则气恼地把那张纸团成一团扔在那个醉汉悲伤
  的脸上:“滚出去!”
  在威尔逊被赶走后,又有一个人越过了信念碑,那是一般游人与信念中心保
  持距离的界限。那人在碑后徘徊着,希恩斯很快注意到了他,招呼惠子说:“看
  那人,他应该是个军人!”
  “他看上去身心疲惫的样子。”惠子说。
  “可他是个军人,你相信我吧。”希恩斯说着,正想出门去与那人交流。却
  见他迈步走上门前的台阶。这人年龄看来比威尔逊大些,有一副英俊的东方面孔,
  但正如惠子所言,看上去有些忧郁,不过这种忧郁与刚才那个失意者不同,显得
  淡些但更深沉,似乎已经伴随他多年。
  “我叫吴岳,我来获取信仰。”来人说,希恩斯注意到他说的是信仰而不是
  信念。
  山杉惠子鞠躬并重复那句话:“信念中心只有各国太空军成员才能使用,请
  出示您的证件。”
  吴岳站着没有动,只是说:“十六年前,我曾经在太空军中服役过一个月,
  但之后就退役了。”
  “服役过一个月?那,如果不介意的话,您退役的原因呢?”希恩斯问。
  “我是一个失败主义者,上级和我本人都认为我不再适合在太空军中工作。”
  “失败主义是一种很普遍的思想,您显然只是一个诚实的失败主义者,坦率
  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您的那些继续服役的同事可能有着更重的失败主义情绪,
  他们只是把这种情绪隐藏起来。山杉惠于说。
  “也许是吧,但我这些年来很失落。”
  “因为离开军队?”
  吴岳摇摇头,“不,我出生于一个学者家庭,所受的教育一直使我把人类作
  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虽然后来成为军人,但总认为只有为全人类而战才是军人的
  最高荣誉,这种机会真的到来了,却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
  希恩斯要说话,却被惠子抢先了,她说:“冒昧地问一下,您多大年纪了?”
  “五十一。”
  “如果得到胜利的信念后真能重回太空军,以您这个年龄,在军队中重新开
  始是不是晚了些?”
  希恩斯看出,惠子显然不忍心直接拒绝他,这个深沉忧郁的男人在女人眼中
  无疑是很有魅力的。但希恩斯倒不担心什么,这人显然已经万念俱灰,对任何事
  都没有兴趣了。
  吴岳又摇摇头:“您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获取胜利信念的,只是来寻求灵魂
  的安宁。”
  希恩斯想说话,又被惠子制止了。
  吴岳接着说:“我是在安那波利斯海军学院留学时认识现在的妻子的,她是
  一个虔诚的基督徒,面对未来很坦然,一种让我嫉妒的坦然。她说上帝把一切都
  安排好了,过去和未来的一切,我们这些主的孩子不需要理解这种安排,只需坚
  信这种安排是宇宙中最合理的安排,然后按主的意愿平静地生活就是了。”
  “这么说,您是来获取对上帝的信仰?”希恩斯问。
  吴岳点点头:“我写了信仰命题。请您看看。”他说着伸手去上衣袋中掏。
  惠子再次制止了希恩斯说话,她对吴岳说:“如果是这样,您去信仰就可以
  了,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技术手段。”
  前太空军上校露出了一丝苦笑:“我是接受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是坚定的
  无神论者,您认为取得这种信仰对我是容易的事吗?”
  “这绝对不行。”希恩斯抢在惠子前面说,他决定尽快把事情说清楚,“您应
  该知道,按照联合国决议,思想钢印能够操作的命题只有一个。”他说着,从接
  待台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红色大纸夹,打开来让吴岳看,在里面黑色的天鹅绒衬面
  上,用金字镌刻着信念碑上的胜利信念,他说:“这叫信念簿。”他又拿出一摞不
  同颜色的大纸夹,“这是信念簿不同语言的版本。吴先生,我现在向您说明对思
  想钢印使用的监督是多么严格:为了保证操作时的安全可靠,命题不是用显示屏
  显示,而是用信念簿这种原始的方法给自愿者读出。在具体操作时,为体现自愿
  原则,操作都由自愿者自己完成,他将自己打开这个信念簿,然后自己按动思想
  钢印的启动按钮,在真正的操作进行前,系统还要给出三次确认机会。每次操作
  前,信念簿都要由一个十人小组核查确认,这个小组是由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和行
  星防御理事会各常任理事国的特派员组成,在思想钢印的整个操作过程中,十人
  小组也在场进行严格监督。所以,先生,您的要求绝对不可能实现,不要说这种
  宗教信仰的命题,就是在信念簿上的命题上改动一个字都是犯罪。”
  “那对不起,打扰了。”吴岳点点头说,他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然
  后转身走去,背影看上去孤独而苍老。
  “他的余生会很难的。”山杉惠子低声说,声音里充满柔情。
  “先生!”希恩斯叫住已经走出门的吴岳,跟到了门外,这时,信念碑和远
  处联合国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光芒,像着了火似的,希恩斯眯
  眼看着那一片火焰说:“也许你不相信,我差点做了与你相反的事。”
  吴岳露出不解的眼神。希恩斯回头看看,见惠子没有跟出来,就从贴身衣袋
  中掏出一张纸,展开来让吴岳看:“这就是我想给自己打上的思想钢印,当然,
  我犹豫了,最后没有做。”纸上写着几个粗体字:
  上帝死了。
  “为什么?”吴岳抬头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上帝没死吗,去他妈的主的安排,去他妈的温和的
  轭!”(1)
  ①源自弥尔顿的诗《我的失明》:神勒令人们工作/难道却不给予光明吗/我
  痴痴地问道/但是“忍耐”想要阻止这喃语/就马上回答道,神并不需要人工或人
  自已的才斌/谁能最好地承受他温和的轭/就侍奉得他最好。
  吴岳无语地看了希恩斯一会儿,转身走下台阶。
  希恩斯在台阶上对着已经走进信念碑阴影中的吴岳大声说:“先生,我想掩
  盖对您的鄙视,但我做不到!”
  第二天,希恩斯和山杉惠子终于等来了他们期待的人。这天上午,从门外明
  媚的阳光中走进来四人,三个欧洲面孔的男性和一个东方相貌的女性,他们都很
  年轻,身材挺拔,步伐稳健,看上去自信而成熟。但希恩斯和惠子都从他们眼中
  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那就是吴岳眼中的那种忧郁和迷茫。
  他们把自己的证件整齐地排放在接待台上,为首的一位庄重地说:“我们是
  太空军军官,来获取胜利信念。”
  思想钢印的操作过程十分快捷,信念簿在十人监督小组的成员手中传递,他
  们每个人都仔细地核对了上面的内容,并在公证书上签字。然后,在他们的监督
  下,第一位自愿者接过了信念簿,坐到了思想钢印的扫描器下,他的面前有一个
  小平台,他把信念簿放到上面,在平台的右下角有一个红色按钮。他打开信念簿,
  有一个声音提问:
  “您确信自己要获取对这个命题的信念吗?如果是,请按按钮;如果不是,
  请离开扫描区。”
  这样的提问重复了三遍,在均得到确定同答后,按钮发出红光,一个定位装
  置缓缓地合拢,固定了自愿者的头部,那个声音说:“思想钢印准备启动,请默
  读命题,然后按动按钮。”
  当按钮被按下时,它发出绿光,大约半分钟后,绿光熄灭,提示声音说:“思
  想钢印操作完成。”定位装置分离,自愿者起身离开。
  当四名完成操作的军官都回到门厅时,山杉惠子仔细观察着他们,她很快肯
  定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四双眼睛中,忧郁和迷茫消失了,日光宁静如水。
  “你们感觉怎么样?”她微笑着问道。
  “很好,”一位年轻军官也对她回应着微笑,“应该是这样的。”
  在他们离去时,那个东方姑娘回身加了一句:“博士,真的很好,谢谢您。”
  从这一时刻起,至少在这四个年轻人的心中,未来是确定的。
  从这天开始,获取信念的太空军成员不断到来,开始多是一个人前来,后来
  则成群结队。开始来人都穿便服,后来则大都身着军装。如果一次同来的为五人
  以上,监督组便要召开一个审查会议,以确定其中无人被胁迫。
  一个星期后,已经有超过一百名的太空军成员接受了思想钢印给予的胜利信
  念,他们的军衔最低为列兵,最高为大校。后者是各国太空军允许使用思想钢印
  的最高军衔。
  这天深夜,在月光下的信念碑前,希恩斯对山杉惠子说:“亲爱的,我们该
  走了。”
  “去未来吗?”
  “是的,从事思维研究,我们做得并不比其他科学家好,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历史的车轮已经被我们推动,我们到未来去等着历史吧。”
  “走多远呢?”
  ”很远,惠子,很远。我们将前往三体探测器抵达太阳系的那个年代。”
  “这之前,我们先回京都那个小院住一阵吧,这个时代毕竟是要永远过去
  了。”
  “当然,亲爱的,我也想念那里。”
  半年后,即将进入冬眠的山杉惠子沉浸在越来越深的寒冷中,和十多年前罗
  辑掉人冰湖那一刻一样,严寒冻结和滤去了她意识中的纷繁和嘈杂,把她集中思
  考的那条线索在冷寂的黑暗中凸现出来,以前模糊不清的思绪突然异常清晰起
  来,像严冬冷测的天空。
  山杉惠子想呼叫停止冬眠进程,但已经晚了,超低温已经渗入了她的肌体,
  她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操作人员和医生看到,这个即将进入冬眠的女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条缝,透
  出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绝望,如果不是因为严寒冻僵了眼皮,她的双眼一定会睁
  圆的。但他们都认为这是冬眠过程中正常的神经反射,以前在少数冬眠者身上也
  出现过,所在没有在意。
  联合国行星防御理事会面壁计划听证会讨论恒星型氢弹的试验问题。
  随着巨型计算机技术的突破,过去十年在理论上已经完善的核爆炸恒星模型
  得以在计算机上实现,超大当量的恒星型氢弹随即开始制造。预计首颗氢弹的爆
  炸当量为3。5 亿吨TNT,是人类以往所制造的最大氢弹的十七倍。这样的超级核
  弹是不可能在大气层中进行试验的,地下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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