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闪光从我旁边扫过,放过了我,周围的黑夜显得更加黑暗,可怕。
起伏不平的草地一片漆黑,只有一些道路在夜里深蓝的天幕下现出灰白。人们在黑夜里消失不见了。头上的星星开始聚集,西面的天空带点绿色,显出苍白的颜色。松树和霍散尔的屋顶清晰地映在西面的天空下。除了金属杆上转动的镜子以外,火星人和他们的仪器都不见了。灌木丛和树木在四下冒着烟燃烧。沃金附近的房子上的火光冲向夜空。
除了这个可怕的事情以外什么也没变。举着白旗的那群人已经消失了,在我看来,黑夜的宁静似乎从来就没有给打破过。
我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草地上,无依无靠。我突然感到恐惧。
我艰难地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在石南间跑去。
我感到的并非一般的恐惧,而是因为看到火星人和独处黑夜之中产生的惊惶失措。我完全丧失了勇气,一路跑着,象孩子一样流着泪。我转过身一次,但不敢回头去看。我记得自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好象是有人在玩弄我,在我感到比较安全的时候,沙坑里圆筒发出的闪光会把我击倒。
第六章 恰伯罕路上的热光
我弄不明白,火星人用什么方式能这么快,静静地杀死了这些人。许多人认为他们设法在完全不透热的容器里产生了集中的热量。他们把这股热集中到不知名的材料制成的抛物面镜子上,变成平行的能束投射到他们选中的任何物体上去,就象灯塔上用抛物面镜子反射阳光一样的道理。但是没人能证明这一点。不管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这种热能束已经射出来了。这是一股热气,看不见的热气,而不是看得见的光。它碰上的任何东西都会燃烧,它把铅化成水、软化钢铁、烧化玻璃,当射到水里,立刻就爆发出蒸汽。
那天晚上大约有四十个人躺在沙坑边的星光下,他们的烧焦尸体已经无法辨认,整整一个晚上在霍散尔和梅勃来之间的草地上火光冲天,没有一个人影。
大屠杀的消息大概同时到达了恰伯罕,沃金和奥特夏。在沃金的商店在悲剧发生时已经关门了,一堆人,有商人和其他居民,受到听到的故事的吸引,穿过霍散尔桥,沿着篱笆之间的路跑向草地。你可以想象到那些收了工的年轻人把这个新闻当作了调情和散步的好借口。你也不难想到街道上的喧闹声……
但是,沃金很少有人知道圆筒已经打开了,虽然可怜的汉德森已经派一个骑车的报信人到邮局去给晚报发消息去了。
当这些居民三三两两来到草地上的时候,他们看到一小群一小群的人在激动地议论着,窥视着沙坑上露出来的旋转镜子,新来的人们也毫无疑问地受到了这种情绪的影响。
八点半当代表团给摧毁的时候,除了那些从路上赶过来看火星人的人们,这里有大约300人。当时有3个警察,其中一个骑着马,他们在斯顿特的指挥下,起劲地帮助驱赶着人群,防止他们接近圆筒。当然里面有一些冒失的淘气鬼,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是吵吵闹闹的,想寻点开心。
斯顿特和奥吉尔维预计着会发生一些冲突,已经在火星人刚出现的时候从霍散尔给兵营发了电报,要求派一个连的士兵来对付这些奇怪生物的暴力行为。然后他们才回来组织了那个不幸的代表团。人们对他们的死亡的描述同我的印象完全相同:3股绿色的烟,沉重的嗡嗡声,和闪过的火焰。
但这群人的逃跑比我更为困难。一个长着石南的沙堆挡住了热光,救了他们的性命。要是抛物镜处在更高一点的位置的话,就没人能回来告诉我们所发生的一切。他们看见了闪光,有人倒下来,好象看不见的手点燃了灌木,在黑夜里朝着他们射过来。然后伴随着一声尖叫,热光扫过他们的头顶,烧着了路边山毛榉的树梢,击碎了墙砖,打碎了玻璃,点燃了窗框,又毁坏了拐角一座房子的一部分屋顶。
燃烧的树发出的噼啪声和火光让那群惊慌的人们一时没了主意。火星和燃烧的树枝开始落到路上,着火的树叶在空中旋转,帽子和衣服也着了火。这时从草地上传来了哭声。到处是尖叫声和喊声,突然间一个骑马的警察冲进混乱的人群,两手抱着头大叫着。
“他们来了!”一个女人尖声叫到,立刻所有的人转过身,推挤着后面的人,想找一条通往沃金的路。他们象黑夜里的一群绵羊一样四散奔逃。在篱笆间的道路又黑又暗的地方,人们挤成一堆,相互争抢着逃命。当然不是所有人都逃了出去,至少有三个人,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给人群挤倒践踏,被留在恐惧和黑暗中死去。
第七章 我怎样回到家的
除了在树林和石南丛里跌跌撞撞,我记不得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满脑子是火星人的恐怖想法;无情的热光之剑前后飞舞,在我的头上闪过,然后落到我身上把我烧死。我走到夹在路口和霍散尔之间的路上,向着路口跑去。
因为心里着急,跑得又快,最后我再也走不动了,摇摇晃晃地跌倒在路边。这里离煤气厂穿过运河的桥不远。我躺倒下来就不动了。
我一定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
我坐起来,感到有些困惑。也许有那么一会儿,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我的恐惧象脱去一件衣服一样离开了我。我的帽子没了,领子也从固定物上裂开了。几分钟前,只有3件事对我是真实的——漫长的黑夜和广漠的空间,我的软弱无力和恐惧,还有临近的死亡。现在似乎事情反了过来,我的观点突然改变了。我的思维从一个状态转移到了另外一个状态。我立即成了平常的自己——一个体面的、普通的公民。宁静草地,我逃跑时的冲动,开始燃烧的火焰,仿佛只是一个梦。我问自己这些事的的确确发生过吗?我也说不准。
我站起身,摇晃着爬上桥的陡坡。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的神经和肌肉好象已经完全丧失了力量。我敢说自己一定象个醉鬼一样蹒跚走着。从桥那边冒出一个头,一个提着篮子的工人出现了。他旁边跑过一个小孩。他跑过去时向我道晚安。我想对他说话,但我只含糊地嘟哝了一声,继续在桥上走着。
在梅勃来的高架桥上驶过一辆南去的火车,带着一道波浪似的白烟和火光,长长的履带似的一溜窗子,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然后就不见了。在一排叫东方村的漂亮房子那里,一群人在其中一座房子的门边交谈着。这一切是那么真实和熟悉。然而草地里的一切,却又如此古怪和疯狂!不会有这种事的。
也许我是一个心绪独特的人。我不知道我的感觉有多少和人们相同。有时我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觉得与世界完全分离;我好象在外头看着它,从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在时间和空间以外,处在其中的压力和悲剧之外。那晚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这是我的另一种梦幻。
然而问题是我的神志很清楚,死亡就发生在不到两英里以外。在煤气厂里传来了声音,电灯都亮着。我在一群人那里停了下来。
“草地上有什么消息?”我问到。
门边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啊?”一个男人转头问道。
“草地上有什么消息?”我说。“你刚才不是在那儿吗?”另一个男人问道。
“大家对草地那边好象有非常愚蠢的想法,”门边的一个女人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没听说火星人的事?”我问;“来自火星的生物?”
“听得够多了,”那个女人说。“谢谢”;三个人都大笑起来。
我觉得又愚蠢又气愤。我发现没法向他们解释我看到的事,他们嘲笑我口齿不清的话语。
“你们会听到更多的。”我一边说着,朝家里走去。
我妻子在门口给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穿戴不整。我走进餐室坐下,喝了些酒,一会儿我就平静了下来,开始给她讲述我看见的一切。晚饭上来时已经冷了,我没去理它,只是讲我的故事。
为了减少一些我引起的恐惧,我说:“有一件事,它们是我看见的最无力的爬行动物。它们只是呆在坑里并杀死所有靠近的人,但它们没有法子出来……但他们的确可怕!”
“别,亲爱的!”我妻子说,她皱着眉,把手放进我的手里。
“可怜的奥吉尔维!”我说。“想想他死在那里!”
至少我妻子不认为我在胡说八道。当我看见她的面色惨白,赶紧住了口。
“他们可能会到这儿来。”她一遍遍地说道。
我劝她喝些酒,试图安慰她。
我说:“他们几乎动都动不了。”
我开始重复奥吉尔维关于火星人不可能在地球上生存的说法安慰她和自己。我尤其强调了重力带来的困难。地球表面的重力是火星表面的三倍。因此假设火星人的肌肉力量不变的话,它们的重量将是在火星上的三倍。他们自己的身体会变得象铅一样重。这是最普通的观点。第二天的泰晤士报和每日电讯都是这么说的。但是和我一样,他们都忽视了两个基本事实。
我们知道,地球的大气比火星含有更多的氧气和更多的氩气(或者其他的什么气体)。氧气的振奋作用使火星人能更好地适应地球给它们带来的增加的重量。其次,我们都忘记了,火星人掌握的机械科技使它们用不着过于依赖肌肉的作用。
但我当时并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所以我的推理完全排除了入侵者的可能。酒饱饭足之后,我坐在饭桌旁边,在妻子的陪伴下又重新获得了安全感和勇气。
“他们做了件蠢事,”我说,一边玩弄着酒杯。“他们之所以危险,只是由于恐惧而产生的疯狂。也许他们没想到会发现活着的生物——至少不是活着的智慧生物。”
我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只要给坑里一颗炮弹,就能把他们全部干掉。”
在这些事情的强烈刺激下,我的感觉变得非常敏感。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在餐桌旁的情形。粉红色灯罩下我妻子柔和的脸上充满担忧,望着我。白色的桌布、银器和玻璃饰物——在那些日子里,哲学作家也有不少的奢侈品——我酒杯里紫红的色酒也象照片一样清楚。我坐在桌旁,手里拿着烟,一边为奥吉尔维的冒失感到可惜,一边嘲笑火星人的短视和胆小。
这情形就象毛里特斯自命不凡的渡渡鸟呆在窝里,讨论着一船残酷水手的到来,“我们明天就能把他们都啄死。”可他们正饿得想吃它们的肉呢。
我还不知道,这是我在以后漫长而奇怪的日子里吃到的最后一顿文明的晚餐。
第八章 星期五晚上
在星期五晚上发生了这许多奇怪的事情之中,最不寻常的是我们的社会秩序仍然没有一点变化,大家对即将发生的,彻底颠覆这种社会秩序的一系列事情竟然毫无察觉。星期五的晚上,如果你以沃金的沙坑为中心划一个5英里的圆圈的话,除了死去的斯顿特,三四个骑自行车的人和几个伦敦人的亲属以外,在这区域之外,你几乎找不到一个人的感情或者习惯受到了入侵者的影响。当然许多人已经听说了圆筒的事,并且当作闲谈的话题,但这件事情的影响绝不会比德国的最后通谍有更大的效果。
而在伦敦,可怜的汉德森当晚关于圆筒旋开的电报被当作虚报,他的晚报给他拍电报要求证实,但没有受到回音——当时他已经死了——决定不上号外。
即便是5英里以内的人们也大部分保持原来的状态。我已经描写了和我说话的男人和女人的态度。所有这个地区的人们在照常吃晚饭,工人们在劳累了一天以后在花园里忙着,孩子们给抱到床上睡觉,年轻人在街头巷尾谈情说爱,学生们在看书。
也许村庄的街道上有一些人在说这事儿,这成了酒店里主要的、新奇的话题,有时一个报信人,甚至看到了所发生的事情的目击者会让大家激动,引起一些叫喊和东奔西跑;但总的来说人们按着这么多年的习惯,工作、吃喝和睡觉。好象从来就没有火星人从天而降这么回事儿。甚至在沃金车站,霍散尔和恰伯罕的情况也是一样。
直到很晚的时候,在沃金的路口上,火车还在来来往往,或者在旁边调车,旅客们有的在上下车,有的在等着火车进站。一切都很平常。城里跑出来一个男孩,破坏了史密斯的专卖规矩,在叫卖着刊登了下午新闻的报纸。车厢的撞击声,站台上火车头的汽笛声掺着报童的叫声:“火星人!”9点钟左右,一些激动的人们来到车站,向人们讲述着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人们只把他们当作醉鬼。去伦敦的乘客从车厢里向外面的黑夜里张望着,只在沃金方向看见一些时隐时现的火星,和红色的闪光以及星星底下薄薄的烟雾,他们只当是石南丛里起了火。只是在草地的边上才能看到一些骚动的迹象。沃金的边上半打别墅房子在燃烧着。草地旁的3个村里所有的房子都亮着灯,村民们整晚没睡。
一群好奇的人还留在恰伯罕和霍散尔的桥上。有人离开了,又有人加入进来,人群始终没散。后来发现,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人,在黑暗里走近了火星人;但他们再也没回来,因为这时又有一道象军舰上的探照灯一样的光束扫过草地,接着就射过来了热光。除此以外,那块巨大的草地上冷冷清清,几具烧焦的尸体整夜躺在星光下,直到第二天。许多人听见坑里传来了敲击声。
这就是星期五晚上的情况。在我们地球的身上,象一支毒标一般插着这个圆筒。但是它的毒性还没有发作。它的周围是一大片宁静的草地,有些地方在冒烟,还有一些黑色的烧得变了形的尸体倒在各处。四处的灌木丛和树也都着了火。再远一些是一片惊慌地带,更远的一些地方,火还没有烧过去。世界的其他地方,生活跟千百年来一模一样。即将阻塞交通,摧毁神经和破坏脑力的战争还没开始呢。
整个晚上火星人都在不知疲倦地敲敲打打,准备着自己的机器,白绿色的烟时不时地旋转地升上星光闪耀的天空。
大约11点中一个连的士兵穿过霍散尔,把草地的外头围了起来。不久又一个连穿过恰伯罕,部署在草地的北端。从印甘曼军营来的几个军官很早就到了草地,其中的埃顿少校已经失踪了。午夜时分一个团长来到恰伯罕桥向人群打听情况。军方显然对这件事看得很严重。报上说,第二天大约11点钟一队骠骑兵,两挺马克西姆机枪和卡迪干来的一个团从阿尔德肖特出发了。
午夜后的几分钟,在沃金契切路上的人们看到了天上一颗流星落在了西北方的松林里。它是绿色的,象夏日的闪电划破夜空。这是第二个圆筒。
第九章 战争开始了
在我的记忆里,星期六是一个充满了忧虑的日子。天气又闷又热。我睡得很少,很早就起床了。不过我妻子睡得很好。吃早饭前我来到园子里,站在那里停着,但除了云雀的声音,草地那里没有别的声音。
送奶人和平常一样来了,我听见了他马车的声音,于是走到旁边的门边去打听消息。他说昨晚部队已经包围了火星人,可能要开炮了。后来,我听见了熟悉的,令人欣慰的声音,火车朝沃金开来了。
“如果可能,”送奶人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