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德笑了。“不是我发明的,”他说,“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是谁发明的。我,嗯,先走了。”在自己泄露出更多秘密之前,奇德转过身,大踏步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我要不要——”乔汉森旁边有个声音响起来。
科南特的一个警卫掏出了手枪。
乔汉森把那个人的手臂挡下去。“不要这样做。”他挠了挠脑袋,“看来他就是岛另一端那个神秘的危险人物啦。啊,他看起来倒像是个不错的家伙!”
西部战争期间,落基山大战役使丹佛城成了一片废墟,在这片废墟上,兴建起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我们国家的首都——新华盛顿。
白宫深处的一个圆形房间里,坐着总统、三名军人和一名普通市民。总统的办公桌下面,一台录音机默默地记录着这里说出的每句话。两千多英里之外,科南特坐在一台无线电接收器旁,接收器被调到合适的波段,正在接收从那名市民衣服口袋中的小型发射器发出的信号。
其中一个军官发话了。
“总统先生,这位先生对他所带来的产品作出的说明看似不大可能,但其实是千真万确的。他已经无懈可击地证明了产品说明书中的每一个条目。”
总统看了那个市民一眼,转回来对着那个军官。
“我不等你呈上报告了,”他说,“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另外一个军官拿出一条卡其布大手帕擦了擦脸。
“我没办法让您相信这事,总统先生,但是,这是真的。这位怀特先生的手提箱里装着三四十枚小型的……呃……炸弹?”
“它们不是炸弹。”怀特漫不经心地说道。
“是的,它们不是炸弹。怀特先生曾经取出其中的两枚放在砧板上,用一个大锤砸下去。结果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他还把另外两枚放到电炉中,但它们就像锡块和纸板一样被迅速烧掉了。我们还曾经把其中一枚放到野战炮的炮筒里,然后开炮,仍旧什么都没有发生。”第二位军官停下来,看着第三个军官。
这位军官接过话头继续往下说:“接下来我们真正受到震动了。我们飞到试验场,放下一枚这种东西,然后升到三万英尺的高空中。在那里,怀特先生用一个比您的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引爆器引爆了那枚小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象。四十公顷的地表被直掀上天,在朝我们飞来的时候炸裂成碎片。产生的振荡波非常强大,您这里虽然离爆炸点有四百英里远,但您也一定感受到了。”
总统点点头。“我感觉到了。地球另一侧的地震仪都能够捕捉到这股振荡波。”
“这个东西炸出了一个中心深达四分之一英里的弹坑。天啊,一架装满这种东西的飞机,就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城市!根本无须考虑什么命中率!”
“您还没听完全部的情况,”第二个军官插话进来,“怀特先生的汽车是由一个类似这种炸弹的小物体驱动的。他向我们展示了整个过程。我们找不到任何形式的燃料箱,或是任何其他方式的驱动设施,只见到一个仅仅六立方英寸的驱动器。如果给那辆汽车装载足够量的重物以产生足够的附着摩擦力,这汽车会比军事坦克更有用。”
“还有另外一个测试!”第三个军官激动地说,“他把一枚这种小东西放入一个类似于金库的密室中。密室的墙壁厚达十二英寸,由超强加固水泥修砌而成。他在一百多码之外的地方控制这个小东西。
他……他把‘金库’给炸飞了!那不是爆炸,那就像某种不可思议的强大力场在里头迅速扩张,充满整个空间,然后把墙由内向外推倒,推平。墙壁裂开,破碎,变成粉末,钢筋都扭曲、断裂了,就像……接下来,他坚持要同您会面。我们知道这不合常理,但是他说他还有别的话要说,而且非得当着您的面才说。”
总统面色严肃地问:“您要说什么呢,怀特先生?”
怀特先生站了起来,提起他的手提箱,打开,取出一个小小的立方体。它每条边大约有八英寸长,由某种吸光的红色材料制成。其他四个人见了,连忙紧张地从它旁边挪开。
“这些先生们所见到的,”他开始说,“只是这个东西功能的一部分。我要向您展示一下对这个东西的遥控可以达到怎样精确的程度。”他按了一下立方体物体一侧的小型按钮,把它调整了一下,然后把它放在总统办公桌的边缘。
“你们问过我不止一次,说这个东西究竟是不是我自己的发明,或者我是不是代表发明者来这里的。
后面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个控制这个立方体的人现在离这里有数千英里。他——惟有他一人,才能够在我按下这个键以后阻止这个东西的爆炸。”他从手提箱里掏出他的引爆器,按下一个按键, “四个小时后,这个东西将像上次我们从飞机上扔下来的那个一样爆炸,彻底摧毁这座城市和城市里所有的一切。另外——”
他退后几步,迅速打开引爆器上的一个小小的开关。“如果任何活动物体进入到它三英寸范围之内,或者是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离开这个房间,这个东西也会被引爆。不过这还是可以避免的。还有,如果我离开之后受到干涉,比如你们的手碰到我,那这个东西立刻就会爆炸。没有子弹能来得及阻止我引爆这个东西。”
三个军官一直保持沉默。其中一个紧张地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其他人一动不动。总统语调平静地说:“你有什么要求?”
“一个非常合理的要求。出于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我的老板不能公然现身。他需要您听从他的命令,任命他指定的内阁议员,他决定的任何事情您都能够不遗余力地予以支持。不得向公众、国会,或其他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最后我要说的是,如果您同意这个提议,这个你们称之为‘炸弹’的东西是不会爆炸的。
“不过您得知道,这个国家到处都分布着成千上万这样的东西。您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你身边刚好就有一个。一旦您拒绝服从命令,周围三四平方英里之内的所有人,包括您自己,都会立即遭到灭顶之灾。
“三小时又五十分钟之后,也就是说到七点钟整,RPRS电台将播出一个商业广告。您得让播音员报完台号之后说‘同意’。除了我的老板外,没人会注意到这个的。跟踪我是毫无用处的,我的工作已经完成,我不会再同我的老板碰面或联系。我的话说完了,祝你们下午愉快,先生们。”
怀特先生以商人特有的干脆利落的方式扣上手提箱的盖子,稍稍欠了欠身,离开了房间。剩下四个人坐在那里,盯着那个红色的立方体。
“你们认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吗?”总统问。
另外三个人点点头。总统把手伸向电话。
除了科南特,还有另外一个人偷听到了上面所有的对话。而科南特当时坐在银行金库里的大办公桌后面,对另一个偷听者一无所知。他的办公室是他的神圣禁地,在他身后就是联接奇德的无线电话的机盒。
科南特与电话的近距离接触使得电话处于接通状态。
和年轻的工程师乔汉森的见面给奇德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这位年轻人是典型的科研工作者,能充分感受到工作所带来的快乐。这使得奇德有生来第一次觉得想同别人再见一次面。
可是他又担心如果他把乔汉森带到自己的实验室,这会给乔汉森带来生命危险——如果知道乔汉森去过奇德的实验室,科南特可能会怀疑奇德在想方设法让工程师去破坏大型能源站,再加上乔汉森在岛上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科南特极有可能杀掉这个工程师。而如果奇德自己再到能源站去一次的话,很可能那些警卫一看到他就会开枪要他的命。
一整天奇德都拿不定主意,最后他决定给科南特打电话。幸运的是,看到话机上的红色小信号灯指示科南特的话机正处于工作状态,奇德就没有拨出电话,而是开大了话机听筒的音量。一开始是出于好奇心,但接下来他完整地听到了三千英里外总统办公室中的对话。他吓坏了,他开始明白科南特的工程师们干了些什么。那个人向总统展示的立方体里头放的是无数的能源接收器。接收器本身没有能量,但是,通过遥控装置,它们能够任意取用从岛上巨大的发送器传送出去的难以数计的能量,甚至可以全部取用。
奇德张口结舌地站在自己的话机前面,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他能够想到什么法子来摧毁能源站,毫无疑问政府将插手进来,接管整个岛屿。真这样的话,他和他的小新人怎么办?另外一个吱吱呀呀的声音从话机中传出来——一个电台商业广告。几段音乐过后,一个男子开始做广告,他在动员顾客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支付高空客机费用。一段短暂的沉寂,接着——“RPRS电台,首都之声,南科罗拉多特区。”
三秒钟的停顿显得格外漫长。
“现在是准点时间……呃……同意。现在时间是下午七点整,科罗拉多山区标准时间。”
随后话机里传出半疯狂的吃吃的笑声。奇德几乎不敢相信那是科南特的声音。接着是拨电话的声音。
银行家的声音:“比尔?一切都搞定了。你和你的中队一起出发,轰炸那个岛屿。离我的能源站远点,把岛上其余地方炸成粉末。抓紧轰炸,炸完后马上离开。”
奇德害怕得近乎歇斯底里,他在房间里四处乱撞,然后冲出门,跑到实验室。五百名无辜的工人现在正住在距离科南特的能源站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营地里。科南特不需要他们了,也不需要奇德了。惟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能源站里头,但是奇德不想把他的“小新人”留给科南特轰炸。他飞也似的冲上楼梯,跑到最近的一个电传打字机上,急急忙忙地打了一行字:“给我一个防护罩。我要一个无法穿透的防护罩。十万火急!”
小新人的文字一行行地从他手指头下跳出来。奇德来不及斟酌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也没有真正设想过他所要求的东西。但他所能做的只能是这些了。现在他得离开他的小新人,去住宿地那边警告那群工人。
他踏上通往能源站的小路,一路小跑,跨过那条对任何越界者意味着死亡的白线。
九架短翼尖头的飞机从大陆上的一个隐蔽处起飞,组成了一个飞行中队。听不到引擎声,飞机上没装有引擎。每架飞机都靠一个小接收器驱动机翼,把来自岛上的能源转化成推动机体前行的动力。几分钟后它们就飞到了小岛上空。中队的领队对着麦克风劲头十足地喊道:“先炸营地。彻底摧毁。结束后向南边推进。”
乔汉森一个人在靠近岛屿中部的一座小山上待着,身上带着一架相机。虽然他深知自己回到大陆的机会极其渺茫,他还是很喜欢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摄能源站,拍摄的照片张数数也数不清。
当他发现机群的时候,它们正嗡嗡地朝着营地俯冲下去。他怔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一阵弹雨飞下来,原先的营房就成了一片废墟,到处是破碎的木材,金属和尸体。奇德诚恳的脸一下子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怜的家伙,如果他们连奇德那端的岛屿都轰炸了,那他就……能源站!他们会不会去轰炸能源站?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飞机飞到了海上,折回来,再次俯冲下来。它们似乎在往南边推进。飞机开始第三次俯冲后,他确信了这一点。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他还是转身拔腿朝着奇德所在的地方跑去。半路上转过一个弯时,他和那个矮小的生化学家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奇德因为用尽全力在跑,脸都红透了。乔汉森从没见过有人会被吓得这么厉害。
奇德朝北边挥手。“科南特!”他声嘶力竭地尖叫道,“是科南特!他要把我们全杀了!”
“那能源站呢?”乔汉森脸色开始发白。
“能源站没事。他不会碰它的!可是一一我那边——那些人怎么办?”
“太迟了!”乔汉森喊道。
“也许我能——快跟我走!”奇德叫道,转身折回原路,朝着南边跑。
乔汉森跌跌撞撞地跟在后边。他们刚从相撞的地方跑开,那群飞机就突然猛扑过来,朝那地方扔炸弹。奇德跑得飞快,根本看不清他那两只短小的腿。
他们冲出树林,乔汉森猛地跳了起来,抓住科学家,就地把他扑倒在离白线不到六英寸的地方。
“怎——怎么了?”
“不要再往前走了,你这个大傻瓜!你自己那个该死的屏蔽场——你不要命了!”
“屏蔽场?可是——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穿过它了——这个,等一下。如果我能——”奇德开始焦急地在草丛中四处搜寻。没过一会儿,他手里抓着一只大蝗虫跑到白线旁边。他把蝗虫扔过去。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看到没有?”乔汉森说,“它——”
“你瞧!它跳起来了。见鬼!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除非小新人撤掉了屏蔽场。这个屏蔽场是它们施加的——不是我。”
“小——什么?”
“没什么。”生化学家打断话头,开始跑。
他们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气喘吁吁地冲进小新人控制室。奇德把眼睛凑到一个望远镜镜筒上,兴奋地尖叫出声。“它们成功了!它们成功了!
“我的小人儿!小新人!它们造出了不可穿透的防护罩!你还不明白吗——外面的屏蔽场是由它们的发生器发射出去的力线维持的,而防护罩则把力线截断了。小新人的发生器仍旧在发射力线,而屏蔽波没有办法穿透防护罩!它们安全了!它们安全了!”这位过度紧张的隐士开始大哭起来。乔汉森同情地看着他,摇摇头。
“没错,你的小人们是没事了。可是我们有事。”他接着说。地板随着炸弹的爆炸开始摇晃起来。
乔汉森闭上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感。他走到双目望远镜旁,低头往里看。
里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种灰色材料构成的弧形罩。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灰色,没掺杂任何彩色色调,看起来既不柔和也不生硬,可是看着看着,他开始觉得天旋地转。他抬起头。
奇德敲击着一台电传打字机的键盘,焦急地看着空白的黄色带子。
“我不能同它们取得联系,”奇德抱怨道,“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当然了!”
“你说什么?”
“那个防护罩是完全无法穿透的!电传打字机的脉冲也进不去。否则我可以让它们把防护罩扩展到整座大楼,整个岛屿!没有这些人做不到的事情!”
“他疯了,”乔汉森嘀咕道, “可怜的家伙——”
电传打字机突然传出剧烈的敲击声。奇德趴下去,几乎就整个抱着它了。带子上的字一个一个显示出来,他跟着大声读出来。乔汉森看到了带子上的字。对他而言,它们没有任何意义。
“全能的主,”奇德磕磕碰碰地读着,“请求您宽恕我们,允许我们把话说完。没有您的命令,我们私自使用了防护罩。我们很迷惘,伟大的主。
我们的防护罩完全无法穿透,它拦截下了电传打字机上传过来的文字。在所有小新人的记忆中,我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的教诲。请宽恕我们的行为。我们急切企盼您的回答。”
奇德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你现在可以过去看了,”他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