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快。
为了把事情办得利落又漂亮,我给了电视联播公司一笔大油水。我跟骑士签了合同,我成了他们的经纪人,提取他们收入的百分之二十。然后我把他们排进美国梦,每周一万元,以美国梦业主的身分开了一张支票,把支票交给四骑士经纪人,就是鄙人自己,然后以电视联播公司走狗的身分再签字,给他们留下一万财富,给我自己留下自从硬壳虫乐队以来最走红乐队的百分之二十收入。
去他娘的,靠契约附属细则生活的人必死于附属细则。
时间减去148天……计数……
“你还没有看录像带子吧,神学士?”贾德说。他紧张兮兮,诚惶诚恐。当你爬到我在联播公司机构里这种地位的时候,你就习惯于让手下人员都诚惶诚恐,但贾德·皮特金是联播公司电视剧本部的头头,不是勤杂人员,理应习惯于跟我这种地位的总经理打交道才是。谣传是真的吗?
我们单独在放映室里。我拿不准播送员会不会听到我们的谈话。
“不,我还没看,”我说。“但是我已经听到一些奇怪的说法了。”
贾德好像灵魂出了窍。“说的是录像带吗?”他说。
“说的是你,贾德,”我说着露出温厚的笑容,以示不把谣传放在心里。“说你不愿意播送那场演出。”
“这是真的,神学士.,”贾德低声说道。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无论咱们个人情趣如何——我个人认为他们有些不健康的因素——四骑士眼下正是全国最热门的货色,那个肮脏的小偷赫姆·格尔曼向我们索取播送一小时二十五万的高价。制作这个节目又花去了二十万。咱已经在宣传上花了十万。咱们正在从广告上得到最大一笔钱。有一百多万元在某种程度上依靠着节目的播出。假如咱们不播送,这笔钱就得告吹。”
“我知道·神学士,”贾德说。“我也知道这会叫我失去工作。想想这件事吧。因为我既然知道这一切利害关系,仍然反对播送那条录象带。我准备为你筹措决算缺额。我确信你会同意我把自己的工作押在这上头的。”
我一听就感到大为恶心。我也有上级,我收到的命令就是《与四骑士同行》要播送,其他没什么好讲的。无论如何得播送。一种有趣的情况正在出现。我们出售商业时间正在得到的价钱是个先例,登广告的客户是个大型航空航天公司,以前从未买过联播公司的商业时间。真正叫我心烦的是贾德·皮特金没有半点勇敢的声望;然而在这里他却拿工作下赌注。他一定确信我会回心转意同意他的想法,否则他不敢。尽管我不能告诉贾德,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行啦,开机吧,”贾德对着内部通讯联络麦克风说。“你将要看到的是最后的节目,”放映室灯光熄灭的时候他说道。
在屏幕上:
一个空荡荡的蓝天镜头,伴随着轻柔缓慢的电吉它和弦。摄像机摇拍一些云朵直到一个极远的太阳镜头。太阳只是一个微小的圆形光点,当它移到屏幕中央的时候,西塔尔琴低沉的声音出现在吉它后面。
摄像机开始非常缓慢地移向太阳。随着太阳影像的扩大,西塔尔琴声越来越响,吉它声开始减弱,鼓声开始给西塔尔琴打拍子。西塔尔琴声越来越响,鼓声变得越来越强,拍子开始加速,同时太阳继续扩大。最后,整个屏幕充满令人难以消受的亮光,西塔尔琴和鼓点则进入狂乱的高潮。
其后,一个嗓音压倒一切,淹没了西塔尔琴声和鼓声,像处于发情期的孽畜:“比一千个太阳……更明亮……”
亮光淡入,变成一个美丽姑娘的特写镜头,黑头发,大眼睛,湿润的朱唇。突然音轨上只剩下轻柔的吉它声,一个嗓音用伤感的调子低声哼唱起来:
“更明亮……哦神哪,它更明亮……比一千个太阳……更明亮……”
姑娘的容貌淡入。变成四骑士的全景镜头,他们穿着死神的罩袍,刚才为姑娘面部特写配制的曲调转变为带有阴郁情绪的低调,和着哀诉、回荡的电吉它和弦和西塔尔琴的低音演奏,变成一首凄凉的挽歌:“变暗……世界变暗……”
随着挽歌的节奏,切换一系列镜头:
亚洲一个熊熊燃烧着的村庄,尸横遍地——
“直到它变得如此黑暗……”
巨大的汽车坟场,前景瘦小的黑人孩子与之相形见绌——
“我想……在黎明到来之前……”
华盛顿黑人区熊熊燃烧着,背景是薄雾笼罩下的国会大厦。
“……我就要死去了……”
镜头跳跃切换为骑士主歌手极大的特写,他的面孔扭曲为绝望和极乐的面具。西塔尔琴在快速演奏,吉它在哀啸,他在扯高嗓门尖叫着:“但是在我死之前,让我出门旅行,直到瞑目……”
又是那个姑娘的容貌,但这一次是透明图像,一道使人眩目的黄光穿过它的面孔。西塔尔琴的节拍越来越快,吉它和着它哀声哭诉,嗓门声嘶力竭颠狂地嚎叫着:“……最后的大闪光照亮我的天空……”
现在,除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光,什么也没有了——
“……咔嚓!世界完蛋了……
屏幕漆黑,间隔一拍时间,黑暗淡化,地平线上显现出蓝光——
“……但在我们死去之前,让咱住在高空,它使我们摆脱捆绑……”它将自吹自擂全吹凉,烧尽我们的思想……最后的大闪光,人类最后的大喜乐,我们不可能走两趟的旅程……”
刹那间,音乐突然停了半拍。然后:
屏幕上出现一个明晃晃的大火球——
一阵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
火球聚结为蘑菇云柱,隆隆声继续咆哮着。隆隆声开始低沉下去的时候,见得到庞大核云里的火光。隐约可见姑娘的面容出现在核云的上方。
现在,一个柔和的嗓音经放大压倒了隆隆声,虔诚得令人作呕:“更明亮……伟大的神哪,它更明亮……比一千个太阳更明亮……”
屏幕上空无一物,电灯亮了。
我望着贾德。贾德望着我。
“叫人恶心,”我说。“真叫人恶心。”
“你不愿意播送那样的货色吧,神学士?”贾德心平气和地说。
我在心里迅速盘算一下。那段龌龊货播送的时间大约在五分钟之内……可以把它去掉。
“你说得对,贾德,”我说。“咱不播送那种货色。咱把它从带子上剪掉,在每次间歇的时候插入另一个广告节目。这样就能把时间排满了。”
“你不明白,”贾德说。“赫姆硬塞进咱喉咙的合同不准咱们做剪辑。这个节目是个整套节目——要么全播.要么全不播。而且整个节目都是这个样子的。”
“全是这个样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全是这个样子?”
贾德坐在椅子里不安地扭了扭身子。“那些家伙是……嗯,性反常者,神学士,”他说。
“性反常者?”
“他们是……嗯,他们爱原子弹这一类劳什子。每个节目都发展到同样的话题上。”
“你是说……所有的节目全都是那个鸟样子?”
“你已经看了录像,神学士,”贾德说。“咱要么播送那种货色一小时,要么全都不播。”
“耶稣啊。”
我知道我要说什么。把带子烧掉,注销那一百万元。但是我也知道这会毁了我的工作。我出门以后五分钟就知道了这一切;他们将让人接替我的工作,那个人将会见机行事、顺风使舵。即便是我的上级似乎也只是下达更上层的旨意而已。我没有选择。不存在选择余地。
“抱歉,贾德,”我说。“咱把它播出去。”
“我辞职,”贾德·皮特金说。他没有勇敢的名声。
时间减去10天……计数……
“这显然违反了禁止核试验条约,”我说。
副部长看上去就像我一样感觉茫然。“我们将把它叫做和平利用原子能,让俄罗斯人尖声叫喊去,”他说。
“这是极其愚蠢的。”
“有可能,”副部长说。“不过,卡森上将,你执行你的命令,我执行我的命令,来自更高层的命令。七月四日当地时间下午八点五十八分整,你要往丝兰沙洲上标示的爆心投影点投放一枚五十干吨原子弹。”
“但是那些人……电视记者……”
“他们将离开危险区至少二英里。毋庸置疑,战略空军司令部能够在‘实验室条件,下计算到那种精确度。”
我生硬起来了。“我不是怀疑我手下的轰炸人员有没有能力完成这一次任务,”我说。“我怀疑搞这一次核试验的原因何在。我怀疑这个命令是否稳妥明智。”
副部长耸耸肩膀,微微笑了笑。“欢迎参加我们的俱乐部。”
“你是说,你对这件事的内情也一无所知吗?”
“我知道的就是国防部部长传达给我的情况,我觉得他也不甚了了。你知道五角大楼一直在叫嚷要用战术核武器结束亚洲那场战争——你们战略空军司令部的军人们一直叫得最响亮。喏,几个月以前,总统有条件地批准了一个计划,同意在下一个雨季使用战术核武器。”
我吹了一声口哨。平民就要最后醒悟过来了。要么他们正在醒悟?
“但是这跟公众舆论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副部长说。“这取决于公众舆论的激烈转变。批准计划期间,民意测验表明百分之七十八点八的人反对使用战术核武器,百分之九点八赞成使用,其余的人拿不定主意或者没有什么看法。总统限定到今后几个月的某一天(这日子仍然是个秘密),如果到那天至少有百分之六十五的人同意使用战术核武器,积极反对的人不超过百分之二十的话,那么他同意批准使用战术核武器。”
“我明白了……只是耍了个花招封住国防部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嘴巴罢了。”
“卡森上将,”副部长说,“显然你不受国民情绪的摆布。四骑士第一次演出以后,民意测验表萌百分之二十五的人赞成使用核武器。第二次演出以后,赞成的人占百分之四十一。现在是百分之四十八。眼下只有百分之三十二的人积极反对。”
“你是想告诉我,一个摇滚乐队——”
“一个摇滚乐队和围着它转的狂热崇拜者。它已经变成全国性的歇斯底里。仿效的大有人在。你没有见过那些钮扣吗?”
“是不是上面有一朵蘑菇云,写着‘干吧,的钮扣?”
副部长点点头。“你的猜测跟我的一样,哪怕国家安全理事会刚刚决定骑士歇斯底里可以用来影响公众舆论,哪怕四骑士成了他们打头阵的家伙。但是结果反正都一样——四骑士和围着他们的狂热崇拜者已经争取到了那一部分人,他们过去强硬反对核武器:嬉皮士、学生、放浪形骸者、应征年龄的青年。有人——或许是总统本人——已经认定,再来一次大型四骑士演出,赞成使用战术核武器的人将会超过原定的百分比。”
“总统支持这样做吗?”
“除了总统,毕竟谁也无权批准原子弹的爆炸,”副部长说。“我们正准备让他们在丝兰沙洲现场直播四骑士的演出,由一个严重依赖国防承包契约的航空航天公司出资主办。作为一种交易,我们准备让他们安排现场直播的观众。不消说,政府支持这样做。”
“战略空军司令部投下一枚原子弹,作为最精彩的压台戏?”
“正是如此。”
“这些演出我看过一次,”我说。“我的孩子在看。我感到奇怪极了……差点要打红色电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副部长说。“有时候我觉得,无论谁支持这样做,自己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歇斯底里……眼下骑士们正在利用那些利用他们的人……狼狈为奸。但是最近我厌倦了。战争正在使我们大家都烦透了。但愿我们能把战争结束掉……”
“我们都想用这样那样的办法把战争结束掉,”我说。
时间减去60分……计数……
我接到命令,召集“巴克菲什号”船员点名,观看《四骑士四度音程》的实况卫星转播。从表面上看,命令整个北极星舰队观看一场电视演出可能显得十分怪诞,但是其中包含的精神因素是大有文章可做的。
北极星潜水艇舰队的勤务受到影响,只有高级水兵受选派,好水兵需要行动。然而假如我们老是受指派去行动,我们的任务将会归于失败。我们花费大量时间磨练水远用不上的技能。威慑是一种稳妥的战略,但是对于威慑部队的士兵来说是一种可怕的负担——在过去由于全国同胞对我们的使命抱着否定态度,这种负担大大加重了。为祖国服役的军人精益求精操练技能,然后又必须抑制自己不能施展这些技能,他们有权怨恨自己像贱民一样受对待。
因此公众对待我们的态度发生积极的变化似乎与四骑士乐队密切相关,这使他们成了北极星舰队的一种吉祥物。他们似乎以奇特的方式代表我们说话又对我们说话。
我特意在导弹监控中心观看这场演出,在那儿全体水兵必须始终做好准备,在接到命令之后五分钟内发射出导弹。我在导弹监控中心总有一种与值勤员亲密无间的感觉,这是我无法与手下人分享的感情。在这里,我们不是舰长与水兵之间的关系,而是首脑与手下人之间的关系。万一传来命令,发射导弹的意志是我的意志,行动则是他们的事。在这样一个时刻,最好不要有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演出开始的时候,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主控制台上方的电视机……
屏幕充满一个旋转着的螺旋形图案,金属黄衬着金属蓝。有一种沉闷的嗡嗡声,似乎半是西塔尔琴半是电子声,我觉得不知怎么搞的声音是从我脑袋里发出来的,那个螺旋形图案似乎径直蚀刻着我的视网膜。它有点儿发疼,但世界上什么也无法让我走开。
两个嗓音对唱着:
“让它都进来……”
“让它都出去……”
“进来……出去……进来……出去……进来……出去……”
我的脑袋似乎在脉动——进一出,进一出,进一出——螺旋形图案开始脉动着改换颜色,同时出现这样的词:黄衬蓝(进)……绿衬红(出)……进一出一进一出一进一出……
进入屏幕……逸出我的脑袋……我仿佛在敲打着我和屏幕之间某种看不见的薄膜,似乎有什么东西企图裹住我的思想而我正在极力挣扎着跟它抗争……但是我干吗要跟它抗争呢?
脉动和演唱越来越快,直到无法分清进和出。负片螺旋余像在我眼中形成,其速度快得我的眼睛无法适应这种变化.余像互相重叠,越来越快,直至我的脑袋似乎要爆炸——
演唱和嗡嗡声变了,屏幕上出现四骑士乐队,穿着罩袍,在一个舞台上演唱,背景是蔚蓝晴空的幕布。现在只有单一的嗓音,温和地唱着:“你进来……”
然后图像转到四骑士上方,我能看见他们站在某种圆形平台上。图像缓慢平稳地向上移动,我见到圆形舞台出现在一个高塔顶上;一大群人密密层层围绕着高塔,坐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上。
“我们进,他们进……”
现在我陷入人群里了;人群似乎像塑料一样熔化、流动着,从电视屏幕上倾泻下来把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