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凯(Hiddukel)的军队,〃林达莎深呼吸,〃黑暗女士的手下。〃
她屏住气。
不能出声,声音会顺着狂风,被空中盘旋的数目可观的敌人听见!林达莎屏住呼吸,悄悄抓紧她的占卜桶,贴住芳香的树干。
其中有一条龙,年轻、矮胖,绕着圈子向这片依特钠(aeterna)林俯冲下来,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它黑色的翅膀在血红的月光中猥亵地振动。
假装是雪压弯了树枝,林达莎渐渐让蓝色的树枝像屏障一样遮在了她面前,并且对着那芳香的针叶低声吟颂了向帕拉丁、布兰查拉(Branchala)和奇思洛夫(chislev)的祷告文。
年轻的游荡者飞得不稳,擦到了一条巨大的蓝龙的翅膀,拍击的声音刺破冰冻的空气,像是倒下的树木的断裂声。大蓝龙在幼龙的上方尖叫盘旋,幼龙惊慌地掉转方向,飞快但是狼狈地擦过树林顶部。
林达莎倒吸一口气。那龙直直盯着她……
她前方是一双受了惊的空洞的眼。
幼龙怪叫着穿过树林,扫飞一片树枝、针叶和雪。一时它以为有什么要掉下来,爪子乱舞一通,胡乱抓住冰和冻住的泥土。
有东西从它紧握的爪子中轻轻掉落。
之后它迷惑不解地转着,振落翅膀上的雪,飞向高空去追赶它的同伴。它又降下一次,飞过一丛高耸的瓦琳木(vallenwood),,然后就一路摇摇晃晃地去追赶它的战友。
〃以帕拉丁紫帽之名!〃林达莎盯着刚才的野兽留下的被雪覆盖了的物体低语。〃一只蛋!还没破!〃她回过神来,双手掩住了嘴;她慢慢站起来,雪从她肩头落下。最后的那些龙在混沌的夜空中消失,它们没听到她的话。
深呼吸一口气,林达莎从依特钠树后走出来,她用指尖散出的绿色的光来照亮危险的上坡路。她抓住一棵杜松光秃秃的树枝爬上顶端。那古老的树在她的触摸下发光,一时就好象恢复了活力。
在她脚下,被发光的树枝照亮的蛋躺在晶莹的雪地中。
她怀疑那些龙或许要把巢穴搬到很远的北方,可是为什么呢……
还有另一个更加严肃和紧急的问题。她该把这只蛋怎么办?
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打烂它来毁灭里面那将来的可怕的屠杀者。但是接着她依稀觉得或许得保护它。要是它是被偷的呢?也许它会长成好东西。很久以前,久得她数不清记不明以前,在她之前的德鲁依教徒知道怎么处置丢失的生物。什么也不做,他们这么告诉她。在失与得之间有一种和谐,自然的伟大平衡不会偏向于任何生物。〃什么也不做。你将是最明智的。〃
〃那就这样吧。〃林达莎低语。不过她还是拿起了蛋,作为科学观察的需要。
这东西质感像皮,大小像只小瓜。林达莎惊讶于它的分量和它闪亮如金属般的表面的质地。她小心地翻转那蛋,努力让它在她的左手掌上保持平衡,研究它的条纹、轮廓、颜色和质地。她的天性已经让她作出决定;这只蛋很奇异,得知道是什么再放它自由。
这也是那伟大公平的平衡的一部分。
她的双手放出温和的光来照亮视线,在闪烁的微光中林达莎透过半透明的壳看到蛋的内部。
覆盖着透明的蓝色薄膜的翅膀遮掩住一张爬行动物的脸,有两只大大的黑色眼睛。小小的上肢在牛奶般的液体中慢慢舞动,突然一只爪子向她伸来,那样有力。林达莎被吓了一大跳。
它已经基本上成形了。给以保护和照料,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破壳而出,展翅高飞。
而且它是只青铜龙。善良的龙已经来了。这是其中之一。
女德鲁依叹了口气。
蛋的中心,在羊水中成长着的青铜龙不安分起来。
明亮清晰的绿光投射在他的世界的边缘。他想接触那光,他的薄翼在金属般的液体中慢慢移动,支了起来。
他看到的是一只人类的手,金绿色,放射着奇怪但是温暖的光。他知道这手不是使他在壳中沉睡一年的梦的一部分——飞翔的梦,关于干燥炎热的天空,关于魔法和五万年龙族的传承。
的确。在他蛋壳外的东西完全陌生而温暖。他看到那光跳动着,他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内部剧烈的脉搏跳动。这是种压倒一切的音乐,是他无法抵御的力量。
预言了的变化必然要发生。梦告诉他这个金属的世界会怎样破裂,怎样打开……
而在它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有着干燥炎热的天空,有重力和空气浮力。还有高空中的融化一切的太阳——探索中,战斗中,你都背负着它……
这触摸一定是报信者。绿色的光芒会把他带到新世界,他渴望到那儿,去实现他的善良和勇气……
他带着爱和憧憬向前一跃……
林达莎·依曼轻轻把蛋放回它落下的地方,把绿色的斗篷紧紧围住肩膀,转身离开了。
什么也不做,林达莎对自己说,一遍一遍又一遍,在每次她想到那生物透过壳温柔地看着她的水汪汪的黑眼睛的时候。要明智真不容易。
她只回头看了被遗弃在雪地里的蛋一次,她的视野因为飞旋的风和自己突然涌上的泪水而模糊了。回到自己离那瓦琳树丛、斜坡和冰冻的平原一里远的安全的岩洞里,林达莎恢复了精神,冷静地研究起她的新橡木桶中结的冰来——从裂痕和结成的云中寻找征兆和预示。
为什么那些黑龙会……?
还有这个习惯于干热的贫瘠之地的生物会立刻在这样的冬天死去的……
什么也不做。有些秘密要被解答,而有些必须保留下去。
雪渐渐覆盖了那青铜龙蛋,但是幼小的龙静静躺着,被林达莎的触摸奇妙地温暖着,在一个新的梦中飞快成长。
在卡尔基斯特山脉,冬天过渡到春天是缓慢而不明显的。林达莎缩在火堆边,看到那些回来的雪鹰,还有迟到的知更鸟和百灵鸟,她知道这个冬天差不多走了。当女德鲁依抬头看到努林塔瑞漂浮在天顶,以全相之姿穿过吉立安星座时,她开始清理满是冬天的垃圾的岩洞,让她发了霉的物品透透气,再播下这年的第一批种子。
播种的第二天,当林达莎正跪在贫瘠多石的土地上,边唱着温和的咒文边洒下闪光的黑色种子时,她听到下面的依特钠林中传来奇怪的声音。女德鲁依谨慎地站起来,刷去裙子上的灰土。她遮着中午的阳光,看向那一团蓝色的树枝和针叶。
打树枝声,不安的叫声——有什么困在树林里了。那些蓝树枝断了,摇晃了,于是女德鲁依能看到些什么了:闪烁的青铜色,在矮树林的中央。
一声尖锐的哀叫几乎刺破林达莎的耳朵。
她很快吟出保护的咒文,进入了一个绿光形成的圆球,然后向那困兽走去。那是只野兽——枝叶弯曲,受惊的鸟儿们拍打着翅膀飞出树林,飞下山坡,由于恐慌而狂叫,林达莎因而如此推断。
又一声尖叫后,那生物冲出了陷阱,红锈色的翅膀扫落了蓝针叶,泥土和露珠。就好象它期望林达莎的到来一般,它毫不犹豫地飞向山坡,冲向林达莎,它的叫声更加响亮,更加狂乱。
〃不!〃林达莎尖声喊。那是只龙,尽管还很小,可是女德鲁依忽然发现她的腿在抖,而潮水般上涌的恐惧使她全身僵硬。德鲁依们知道这是所谓的龙威,一种见到这种生物时几乎无法控制的反应。
〃不,〃她努力想恢复自控和力量来逃跑。接着又是一声〃不〃,因为那生物一下像螃蟹一样横行,一下绊倒在散乱的石头上,一下又没命般撞到一棵小瓦琳木上把它连根拔起,这样子向她冲来。在它到她鼻子跟前时她的保护圈起了作用。
呼,好险。
〃不,〃女德鲁依向后跌倒时第四次喊,最后她终于冷静下来。她用冰冷笔直的视线审视这生物——或者说是它的口鼻根部的巨大弯曲的卵牙,然后举起她的双手完成奇力·乔里思(Kiri…Jolith)七级法术中的第一级。空气爆裂升温,起风了。
林达莎变换手势完成第二级,远方的云从西边驰来,加速的同时沸腾着,黑暗着。
于是龙大大打了个喷嚏,喷了林达莎一身水和烟。
她的注意力彻底分散了。那可怜的家伙蹒跚着向后避开爆炸力,然后踩到了自己的尾巴,沿着山坡翻滚到下面白色的岩石堆里,它撞到了脑袋动不了了,鼻孔中喷出可怜的几缕烟。林达莎忍不住大笑起来。
女德鲁依掸去尘土,悄悄走近龙。她慢慢近身俯视它,然后一下子收住了笑。
〃呕,不……〃
她伸出手接触到那闪亮的鳞片,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其中一片的边缘——不到一岁。
〃呕,不。〃
他怎么找到她的?她疑惑着。
〃什么也不做〃,他们是这么说的。
但是她是什么也没做……
忽然那巨大的黑眼睛睁开了,带着种浑浊的光泽,快乐地注视着她。
〃布洛特。〃龙含糊地出声,咧出两排利齿露出了傻傻的,天真的微笑。
女德鲁依发现自己别无选择。任其自生自灭的话,这家伙毫无疑问会在这片险峻的山地里毁了自己。它甚至可能会成为种族中第一个被猎杀或是被狼吃了的。
从没见过有龙这样无助,这样无辜——对龙来说可不是好形容。
什么也不做……
但是她对自己发誓这将只是短短一季而已,到卵牙脱落为止。她可没办法收养一只等长大了会塞满她半个洞穴的宠物。只到仲夏为止,到他成长起来,不那么笨拙了,到天气变暖,草地上丰富的游戏把狼和豹引离了僻远山地的时候。
那时她会把这龙带到南方,指引他到那无边无际的美丽平原延伸于脚下的地方。到那时,她会和他道别的,并且指给他看那些斯卓尔海的海峡(Straits of Schallsea),越过海峡就是阿班尼西亚(Abanasinia),他会更喜欢那里广阔的荒地,那里的瓦琳木树林稀疏,巨大,不会缠住他。那块领域会让他觉得更亲切,而且很可能他的同族正以某种方式在克莱恩聚集力量。
要是他活过这一季,他就稍稍有些机会了,说不定他能够活到成年,甚至像他那些传说中的古代的亲戚一样活到不可思议的年岁。这会平衡自然的,她决定了——把被那个意外和那些恶龙不可知的欲望所夺走的这小家伙成长的机会还给他。
这是她的事,她决定了。但是离那平衡之日,即自然的失衡被纠正而她的工作结束之日,还有一段麻烦的日子。
过了一个月,又过一个月。春天来了又走,夏天紧随其后,恶龙没有再出现在卡尔基斯特山脉的斜坡上。
站在自己的洞口,手持扫帚,林达莎告诉自己就是这个星期了。龙还和她在一起,在稻草和枯叶做的床上打鼾,吞食她的粮食,吐出烟或者偶尔一点小火焰。这野兽像一只忠诚的巨大的狗一样跟着她穿越花园,他紧紧跟在她脚跟后面,把还没长成的大黄叶和红萝卜什么的都踩得平平的。
奥立弗(Oliver)——她用古老的语言称呼他,用他青铜色鳞片闪烁的绿光为他命名。她轻唤这名字时微笑了。这时奥立弗正在洞深处喷烟,隆隆作响着向外喷射——奇怪的爬行动物的习性。
他会把脑袋蹭到她手掌下,无声地要求给他抓抓耳后。
林达莎忽然站直。她必须远离温柔。尽管她内心很矛盾,可是她不能养着会破坏家具和烧焦药草的生物。
她再次微笑,这回带着点倦意。〃不过仲夏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她自认,〃现在月亮已经走到第九个月,而奥立弗还在这儿……〃
女德鲁依刚扫尽洞口的落叶,深处传来的嘈杂声吓了她一跳。她立刻转身一步步进入黑暗中,左手举着来提供微光,而右手还牢牢攥着扫把。
当她看到奥立弗巨大的影子舞动着,听到他的尖叫和咕噜声时她放松下来,他的翅膀拍击着墙壁,尾巴乱打一气。
〃又来了?〃她叫喊着,扔了扫帚冲过去。
〃姆利,〃龙摇晃着脑袋,笨拙地指着自己的嘴解释着,他的嘴和鼻塞在了一只小桶里。
林达莎叹了口气,踩上他的胸部,抓住那只橡木桶,猛力一拉,她的神器扑的一声离开了龙的鼻子。女德鲁依和龙向洞的不同的方向翻滚,两个都摔得头晕眼花,靠着阴凉的墙壁直喘气。
〃这种事我们得做多少次,奥立弗?〃女德鲁依责骂着,把袍子上的灰尘掸去,〃我的木桶都被抓坏了,这次你又把占卜的冰毁了。现在得去趟山顶再弄些……〃
龙缩起了脑袋,爬到房间的最深处。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折起的翅膀放在脑袋边,黑眼睛水汪汪的。
〃呱咯尔,〃他喃喃着,一缕烟懒散地从他右鼻孔里冒出来。他那似乎要成为永远的特征的卵牙从他的上唇下可笑地向上突出着。
林达莎翻了翻眼。〃够了!〃她命令着。她挥手在洞里布下黑暗术,同时装出一个微笑。〃你不会被惩罚的。现在跟我来。园子北边需要照料。〃
她听到龙拖着脚,在她身后抱怨着跟着她步出洞口,外面是宁静的傍晚。她再次感觉到早已经是让他独自安全地在野外生活的时候了。
作为龙奥立弗应当全身都是武装,但他却没什么抵挡敌人的力量。他的翅膀不过是巨大的皮革装饰品:他尝试过一次飞行,可是被牢牢卡在了一棵瓦琳木的枝桠里,他在那里又是哀叫又是狂甩尾巴,直到林达莎用德鲁依的咒语把他救出来。他很强壮,可是很笨拙。比起用他的闪电攻击来对付捕食者或是敌人,他更可能让这个可怕的武器重伤自己。
说到方向感……林达莎曾经有两次看到他因为研究枕头套而把半个脑袋塞了进去之后,完全迷失了方向。
奥立弗笨重地一步步跟着她,然后突然停住了。
〃果果。〃
女德鲁依忙转过身,预感有意外发生,或者更可能是灾难。奥立弗可笑地扒在一只大桶上——那是林达莎存放苹果干和坚果干的,快乐地大口嚼着,巨大的臀部和尾巴像只满足的猫般摇摆着。
〃已经太久了……〃林达莎喃喃着,冲向那吞噬她贮藏的营养过剩的家伙,〃这是不自然的。平衡已经倾斜了。〃
当第一个月亮升起,在卡尔基斯特山脉投射下明亮苍白的光时,女德鲁依决定要做她最后唯一要做的事。林达莎·依曼决定要教她这个打着嗝蹒跚的被监护者……
怎样做一头龙。
奥立弗……不是个好学生。
小龙被第一次倒霉的试飞吓怕了,他完全排斥了飞行,而宁可横卧在洞穴上方突出的岩架上,翅膀在脑袋上方紧紧合着。林达莎会站在悬崖边上——泰门布瑟克点缀着碎石的平坦土地在下方延伸,她抓住自己宽大的袍子的下摆,振动她被衣服覆盖的手臂,尽可能模仿飞行的动作,然后满怀期望地看着奥立弗。
〃哟噗!(nyawmp————no)〃奥立弗永远这么哼哼。他的卵牙傻瓜似的杵着。这是他表示否定和拒绝的声音。林达莎已经听过N次了——每当她试着要教他捕猎,教他使用他那与生俱来的呼吸武器——闪电和气云,每当她一次比一次绝望地试着要他喜欢户外……
〃哟噗!〃高山的风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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