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的时候。虽然在大四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制作过幻灯片,但浅仓对此并不太熟悉,所以仍得花上一段时间,她一边操作着鼠标,一边看着显示器,时间过得很快。
浅仓在显示器前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却只完成了一张幻灯片。浅仓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望着显示器上的图表。
图示的内容是说明使用吸印转移法进行分析得到的结果。但是,怎样才能把它和用扫描仪输入的图像合成起来呢,解决这个问题花费了浅仓不少时间。要是在利明回家之前问清楚就好了,不过,看看现在已经做出来的那张幻灯片,浅仓感觉倒还不错。
浅仓把茶杯端到嘴边,心想:晚上的研究室里有一种别样的气氛,研究室白天看起来是个很正常的实验场所,但一到晚上就好像变了个样子似的。也许是在荧光灯照射下映出的影子的缘故吧。与白天相比,摆放在实验台上的器械显得更加奇形怪状,古旧的实验台和最新的设备看起来实在是很不协调,给人以不可思议的印象。外人要是不小心走进来,一定会觉得很不舒服。空气有些干燥。由于没有风,汗水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今天就到此为止,回家了吧。
就在刚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一股寒气突然蹿上浅仓的脊背。
这股寒气在浅仓的脖子处打住,不禁让她毛骨悚然。脖子开始疼痛。浅仓连忙收缩脖子,失声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
浅仓朝四周看了看。她转动着身子把研究室扫视了一边。空气沉甸甸的,不可能有风进来,刚才的疼痛是其他东西造成的。研究室内并没有什么变化,室内的器物悄无声息地将各自的影子投到地上,一动也不动,一切都冷冰冰的,显得毫无生气。
疼痛加剧了,一阵阵的刺痛朝脖子周围的毛发袭来。浅仓把茶杯放到桌上,用手按住后脑勺,但是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扩散开了。
浅仓开始全身发抖,双腿也蜷缩了起来。
那个名字浮现在浅仓的脑诲里。
“Eve1。”
疼痛都是因为“Eve1”在作祟。
一定是它!
“嗤嗤”……
有什么响动,像是有东西在移动。浅仓发出了一声惨叫,但地只能听见气流从牙缝间漏出的声音。
浅仓想跑出去,但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只有眼球勉强还能转动。浅仓竖起耳朵,并紧盯着对面的墙壁。隔壁就是培养室。“嗤嗤”……
确实有某种声音,是从培养室里传出来的。没错!有东西正在培养室里活动。
“Eve1”的名字在浅仓的脑子里回响,并发出通红的光亮。但是,为什么“Eve1”能够发声呢?
现在“Eve1”应该是在恒温箱中的培养烧瓶里。无论怎么样,它也不可能发出声响,更不用说自由活动了。
这时猛地传来了“乓”的一声巨响。
“呀……”
浅仓不禁叫出声来。她两腿直哆嗦,已经无法站立了。只听见“扑通”一声,浅仓膝盖一弯,一下子摔倒在地。这时,她的子指碰到了茶杯。随着一声脆响,茶杯在地板上摔碎了,麦茶和杯子的碎片飞溅列浅仓的脸上,让她感觉到一阵疼痛。
“她”听到这一声响后,停止了活动。
还有谁在这里?
本以为研究室里已经没人了,看来不是这样、不过,肯定不会是利明,他已经回家了。
“她”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一个高个儿女人的身影浮现了出来,大概那个女人还在吧。
要是被那个女人发现可就不妙了。在自己完全成形之前,“她”不想被利明以外的其他人看到,然而,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那个高个儿女人是走了,还是被吓得无法动弹了呢?
应该怎样处置那个女人呢?
“她”觉得自己对此根本不用担心,只要自己的样子没有被那个女人看清就行,况且现在只有那女人一个人在这里。利明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他一定会把今晚的—切解释为那个女人的幻觉。要是那个女人不肯罢休的话,“她”还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她”使劲地摇晃着身体,慢慢地朝门口移去。
“嗤嗤”……
浅仓屏住了呼吸。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浅仓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藏到桌下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将近两分钟的时间过去了,她没听到刚才的声音。她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稍稍平静了下来。可能是幻听吧。浅仓正要这样说服自己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类似湿抹柜在地板上滑动的声音。
“不要……”浅仓不住地摇着头,脖子又针刺般地疼痛起来,被汗水湿透的衬衫紧贴在浅仓的背上。豆大的汗珠从下巴处滑落,“啪嗒啪嗒”地滴到胸前。脑子里像沸水一样滚烫,而浸润着汗水的皮肤却有如冰霜般寒冷。那声音明显正朝这边靠近,其间,还掺杂着飞沫四溅的声音,另外,还能听见噼啪作响的液泡爆裂声。这些声音让浅仓联想到某种滑溜溜、湿漉漉,不成形的生活垃圾,黑黑绿绿的腐烂物的表面上布满黏液。想到这里,浅仓觉得恶心得想吐。那声音发生了变化,变成一阵“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不一会儿,又听到好几声湿漉漉的东西所发出的沉闷的敲击声。
浅仓终于明白那声音意味着什么了。
门。它正在设法把培养室的门打开。
利明走后,浅仓把培养室的门锁上了,由于无法进来,它焦急地撞击着房门。
接着,黏稠物从小洞里被挤压出来的那种令人恶心的声音拉长了调子在屋内回荡,其间又夹杂着“咕咚咕咚”的类似下水道堵塞的声响。 浅仓很不舒服,她皱紧了眉头,胃里的东西一下子涌上了喉咙。浅仓心想,它一定是没办法开门,所以才从门下面的缝隙间钻了进来。浅仓吞了一口唾液,把涌入嘴里的酸臭味儿一并咽下。突然,一股寒气袭来,浅仓的牙齿开始“得得”地打起架来。“嗤嗤”……
“嗤嗤”……
这次听得很清楚,是一种被拖拽的物体所发出的声音。它窜了出来,已经穿过培养室的房门来到走廊上了。
不能出声。绝不能让它知道我在这里。浅仓脑子里是这样想的,可牙齿却还是在不停地打着颤。浅仓用手掌捂着嘴巴,想尽力制止颤抖,但她失败了,牙齿发出的“得得”的碰撞声在浅仓的头骨中产生出沉闷的回响。
“砰。”
“咦?”
研究室门外有什么东西。
研究室有两扇门,一扇就在浅仓眼前,另一扇在房间里面,两扇门都与走廊相连。有响动的地方是离浅仓的桌子比较远的,里边的那扇门,那里离培养室很近。
突然,放在那扇门旁边的冰箱猛地响了起来——温度的上升激发了冰箱的热感式传感器,冰箱开始制冷起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浅仓吓得失声大叫。她连忙堵住自己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走廊上的它一定听了自己的叫声。
浅仓的眼睛湿润了,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研究室的两扇门都是关着的,但没有上锁,要想进来的话轻而易举,只轻轻地转动把手即可……浅仓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把手正在旋转,的确是在旋转。浅仓的身体僵硬了。现在是能冲到门口,把门锁上就好了。浅仓这样想着,但身子却无法动弹。
“砰”的一声,门开了。
不行,得马上跑!浅仓心想。哪怕是提前一秒也好,得尽早逃出这间屋子。由于实验台挡住了视线,所以从浅仓坐着的地方没法看清打开的门那边的情况。
浅仓望了望另一扇门。由于中间有实验台阻隔,所以只能绕道过去。但从浅仓那里到门边大概也就十步远的距离。浅仓每天都要在这两个地点之间穿行无数次,尽管如此,一想到这段距离,浅仓几乎绝望了,对如今的她来说,这简直是遥不可及。
突然,浅仓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一时间,浅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也看不见了,不,还有两处淡蓝的光亮,是自己桌上的显示器和台式荧光灯,其他的一切都被黑暗吞没了。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熄灭了,实验台、器械,还有门,所有的东西都看不见了。是灯被关掉了。
后门的旁边有开关,是它按下了开关。浅仓猛地意识到一件事情,吓坏了。
它知道只要按下开关就就可以熄灭电灯。
它知道转动门把就可以打开房门。
……对方拥有智慧!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时,后门一带出现了淡黄色的亮光。
实验台挡住了视线,浅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光线很弱,只微微地映照出冰箱的轮廓。浅仓听到了“咕咚咕咚”的细小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直觉告诉浅仓,它打开了冰箱。
接着又响起了试剂瓶相互撞击的声音,它似乎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快跑!”这两个字像警灯一样在浅仓的脑子里闪烁。她匍匐在地,拼命地移动着手脚,尽管她心急如焚,但身体却力不从心。好不容易,浅仓终于爬到了一个可以观察到整个冰箱的地方。
冰箱的门半开着,藏在门后面的东西把冰箱里的隔层弄得“哗哗”作响,时不时地还能听到恶心的黏液发出的声音。所幸,它对浅仓的存在好像并不介意。浅仓还是无法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但她也不想看。
浅仓在原地掉转了方向,径直朝与冰箱方向相反的房门慢慢爬去。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到门边了,到那儿之后,只要站起来,打开房门,全力以赴往外冲就行了。只要摸到门把,自己就得救了。
浅仓的心跳得越发厉害起来。忽然,只听见“喀嚓”一声,浅仓的膝盖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浅仓惨叫了一声,急忙捂住自己的膝盖。什么东西刺进了皮肤。浅仓想用手把它拔出来,可手指却被划破了,顿时,钻心的疼痛涌上心头。手掌出血了一滴滴直往下流。浅仓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浅仓责怪自己太粗心了。是茶杯,茶杯的碎片刺进了膝盖。
“哗”的一声,那东西动了起来。
浅仓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那东西滑到地上。它已经发觉浅仓想要逃跑。
伴随着阵阵声响,它从地板上移动过来。周围黑黢黢的一片,隐约可以看出那东西的影子——像是一团软绵绵的肉!
“……别过来!”
浅仓哭喊道。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了,它移动时发出“哗里哗啦”的声响,好像在晃动着触手一类的器官。
“啪”的一声,水泡破了。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砸烂了一个西红柿。触手的晃动声和水泡的破裂声混合在一起,不断朝这边推进。
“求求你,别过来……”
浅仓一个劲儿地哀求着,不住地重复道:“不要过来,不要!”
想要逃走的浅仓刚朝门口爬去,膝盖就剧烈地疼痛起来,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腿脚根本不听使唤。”浅仓大声地叫喊着,身体趴在地上,靠胳膊的交替运动慢慢前进。那声音已经靠得很近了。浅仓涕泪交加,疯狂地向前挥舞着手臂,然而,身体却丝毫没有挪动。浅仓发出了绝望的惨叫。膝盖痛得像针扎一样,手掌上的血液和汗液混合在一起,黏糊糊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往哪里爬。—个黏黏的、暖乎乎的东西碰到了浅仓的脚踝。
突然,那东西猛地抓住浅仓的脚,使劲往后拽。
浅仓竭力挥动着双手,想要挣脱,她的指尖好像接触到了什么物体,赶紧一把抓住。是水槽的—角,浅仓用尽全力将四根指头紧紧地抠在水槽边上。对方也毫不留情地用力拽着浅仓的脚。浅仓的手指的关节疼痛难忍,她撕心裂肺般地大叫了一声,想把另—只手也伸过去,可惜够不着。她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被拖回来,食指已经滑落了。
“不要!”浅仓不停地叫喊着,可拖拽的力度反而加大了,对方抓住浅仓的脚踝之后,接着又向大腿发起了攻击。浅仓的腿被它紧紧地拧住向后拖动。中指也滑落了,只剩下无名指和小指艰难地抠在水槽边上,手指痛得像刀割一样,但对方更是得寸进尺,又抓住了浅仓的另一只脚,猛地一发力。“啪嗒”一声,浅仓的手掌拍到地上,剩下的两根指头也滑落了下来。
浅仓的身体被轻而易举地拖了回去。刺入膝盖的玻璃碎片在地板上划割出“吱吱”的声响。
它从背后向浅仓扑来,黏糊糊的液体粘到浅仓背上。顿时,一股培养基所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甜甜的,又有些像是粉末。浅仓想要奋力摆脱,但对方的身体让浅仓无从下手,只要轻轻一碰,浅仓的手就会陷进它的身体里,怎么拔也拔不出来。浅仓被掀了个仰面朝天,虽然脚还在不停地乱蹬,但却起不了什么作用。
浅仓的身体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浅仓拼命地喊着“救命”。
就在这时,不知什么东西钻进了浅仓的嘴里,堵住了她的声音,浅仓咬紧牙关,想要竭力阻止它的入侵,但最终,她的嘴还是被撬开了。黏糊糊的东西在嘴里蠕动着,粘住了浅仓的牙齿和舌头。
浅仓呕吐了,平躺在地上的她把胃里的东西猛烈地喷了出来,喷涌而出的呕吐物冲到空中,又洒落回脸上。嘴里的那个东西则一边沐浴着浅仓消化物的洗礼,一边剧烈地膨胀起来。它堵住浅仓的咽喉。
第十七章
今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到来了。
准备晚饭之前,圣美先装饰了房间,起居室的墙上贴上了漂亮的纸花,电视机旁边放好了天然的小松树,松树上模仿下雪的样子装点着白色的棉花,树枝上还挂着各种小玩意儿和五光十色的彩灯。厨房的门上也装饰着松枝,衣柜上的人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换上了全新的旋转托盘,上面放着一个亮锃锃的烛台。到一个小时,房间里就充满了圣诞节的气氛,圣美满意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轻声说道:“好了。”自从和利明结婚并搬到公寓里住下之后,每年的圣诞节圣美都会把家里精心布置一番。起初,利明觉得这样的布置太花哨了,他对圣美提意见说,家里又没有孩子,没必要装饰圣诞树。但圣美却一再坚持自己的主张,说自己从小就是这样庆祝圣诞的。对于圣美来说,既是圣诞节、又是自己生日的这一天,家里必须要有浓浓的节日气氛。无意间,圣美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外面一片寂静。圣美满怀期望地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将结了一层薄雾的窗户轻轻打开,朝窗外望去。夜晚的空气中,飘舞着白色的物体。
圣美高兴地轻声叫了起来。她把身子探出窗外,眺望着周围的景致。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雪,大地已经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薄纱。粉末状的雪花从空中接连不断地缓缓飘落。远处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在家里的灯光的照射范围内,圣美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每一片雪花的形状。白色的圣诞节。
圣美的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她轻声哼唱起以前上钢琴课时学过的曲子——《平安夜》。
“今天可能要晚一点回来。”接到利明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蛋糕早就做好了,而且晚餐也准备就绪。圣美手拿着听筒,一画用眼睛的余光瞄着炖锅,一面在心中失望地叹了口气。利明说四年级的学生把实验搞砸了,必须从头开始再做一遍,自己不得不在现场指导。“非得今天做吗?”圣美问道。
“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