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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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之月-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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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矮人能看穿我身上施加的拟态魔法和神圣封印,我先是一惊,之后恍然大悟。对了!矮人深邃的眼睛是不会被虚幻假像迷惑的。不过,我一直以为用“深邃”来修辞矮人的眼神不如“顽固”来得传神。就好像眼前这矮东瓜看我的眼神,怨毒也就罢了,再加入美名其曰“顽固”的水泥,结果令那一份怨毒沉重的恍若太古化石,加上眼珠子又仿佛迸裂般凸出……让我有一股想剜出他眼珠当弹珠的强烈冲动。
  不过,有冬妮娅这丫头在的场合,不合适作这种残酷的举动。微微地向地面一欠身,我忍气提议:“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进来丛林是打算猎些野味改善单调的伙食,对于我的同伴误伤到这位矮人大师我感到很抱歉,本来我们该负起替这位大师治疗的责任,但既然有森之眷族在诸位的队伍中,想来没有我等现拙的余地,但是我会负责给出一个让诸位满意的补偿。所以,那位妖精族的女士能不能请你放开我的同伴呢?”
  通过空识灵觉的360度视野,我看见身后的妖精与地面的矮人同时张大了嘴巴,似乎是对我的低姿态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最后还是矮人先吼了出来:“开什么玩笑,先别提这丫头一箭把我弄得有多难堪,你以为我会放过主动踩上我胡子的妖魔吗!”
  “这位大师,在我的印象中和您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我们没有旧恨,我也不打算在今天增加一笔无意义的……”
  “说什么之前没有旧恨啊!”不等我话说完,那名叫作奇勒·德沃卡的矮人已经再一次咆哮出声:“这样无耻的话也只有你们这些故作优雅、其实打从骨子里散发出死尸腐臭的没种妖魔才说的出口,十八年前你们干下的好事全都忘记了是吧!我们却是每天都会碰到永远无法回归故乡的三十八万七千二百五十四位同胞的灵魂,每天都听见他们向我们怒吼,为什么还没有把你们这群污秽的下水道蛆虫从世上扫荡干净!”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矮人从鹿尸上拔起斧头抡得虎虎生风,我不自禁地又向上爬高了些,好不容易才把冷汗压制在皮肤下,无比心虚的分辩:“这、这和我没有关系,我又没有参加那一场战争。”
  “你是妖魔,那就够了!”矮人微微曲起了膝盖,然后他的气势却如风鼓炉火一般烈烈升腾,我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摆出了警戒的姿态。这是还头一次,我在这边世界的战场上被弱者从气势上压倒,虽然明知道以自己现在实力,要同时与三名不知底细的非人类好手作战大有风险,可是刚才身体不受头脑控制表现出畏缩这一事实让我的自尊大受伤害,心里也不禁恼怒了起来,决定让这头不知进退的东西彻底消失,不仅是肉体,我要连他的灵魂都一并碾碎!
  我举起右手,对着矮人伸出一根手指,现在只要我念出一个字,一个带有毁灭与破坏性的单字,就可以让他死去!让他在熊熊的烈焰或彻骨的冰寒中,在无形的重力或无声真空中极端痛苦的死去!然而,我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只因为,我从他的姓氏联想起了一个认识的矮人……
  凝视着被两名牛头武士摁倒在汉白玉陛下的老相识,丘陵矮人之首铸铘山·德沃卡,我坚难地把正在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下,痛心地问他:“为什么反叛?”铸铘山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抬起眼皮看我一眼。
  砰,我一掌击碎了玉座的扶手,呼的站了起来,命令道:“看着我!”这一次仍然没有得到回应,矮人之首无声无息地“跪”在那里,满是血污的老脸上,眼睛依然紧闭着。
  “你倒底对朕有什么不满?”我不顾形象地挥舞着拳头,完全不能理解身为背叛者的他为什么还有脸表现的那么强硬,“朕可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和你的部族,所有矮人居住的领地均由你等自治,除了三名巡检使,朕不曾派遣一兵一卒进驻;通商自由也是完全保障,甚至你们与朕的对手交易朕也是睁眼闭口不予计较;最初商议定下的税率,朕可有提高过半点?更没有强征你等族人入伍,对愿意在朕的军队和坊间工作的各位师傅,朕也是礼遇有加!既使是最受诸神宠爱的妖精族,朕也不曾给予这般优待,你等却仍然对朕举起叛旗!你说,朕倒底是那点做的还不够好?八族叛乱,第二个倒戈向朕的居然就是你们!难道这就是矮人族回报善意的方式吗?”
  我的最后一句质问终于让一直眼皮紧闭的矮人族长睁开了双眼--准确地说,是一只眼睛和一个血洞,他抖动着嘴皮,似乎在对我说话,但低哑含混的发音让六识神通的我也无法分辨他倒底在说什么。眼看他大头在颈上无力的摇摆,似乎随时会因自重折断的模样,我走上去,想先替他度点能量撑命,好把话说完。可我刚走到他身前,老矮人张开嘴,一大口黑黑红红的稠物裹着白森森的碎牙就唾上了我长衣的下摆。
  这一下,我再也按捺不住暴怒,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掌,盛怒下用力过猛,将压着老矮人的两名牛头武士一并轰了进去,千万块碎肉刹那间溅满了金殿,地面上是不用说了,那是一片血海,就连离地十数米高的天花板上,也“啪啪”绽开了朵朵红花。
  一掌轰碎了老矮人,我的怒气不减反升,满地腥红直如一团烈火灼烧着眼球,在全身上上下下的滚动。满怀杀机无可宣泄的我拿眼往侍立两班的妖魔们一扫,众妖一个个埋头缩颈,不敢与我目光相接。看见他们这副模样,再想到刚才老矮人的不屈之姿,我怒意更炽,正待拿这群没用的东西泄愤。殿外忽然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妖魔,肤白如玉,衣白赛雪,毫不在意地淌过殿上涓涓朱溪,来到我身前,一礼之后向我请示如何处置剩下的俘虏。
  “全给朕砍了!”我的满腔血气找到了一个渲泄的出口。“给朕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土龟和泥猪全砍了!!”
  “住手,你想让你的女人人头落地吗?”妖精尖细的嗓音把我从追忆中惊醒,我用力地呼吸,缓缓垂下手指,动作显得那样沉重与不情愿,然而在心底的深处,我却感一份异乎寻常的安心。
  叫艾莉诺的女妖精长耳朵抖动两下,带着心安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矮人却抢先暴跳了起来,两只短手臂如车轮飞转,又是八只手斧或直飞、或回旋着向我飞来,速度有快有慢,有的看似飞行甚急,其实作用只在引吸对手的注意力,真正的致命攻击反而来自后发的手斧。而那两柄从左右划着弧线打旋飞行的两柄手斧除了包挟之外也另有玄机,如果我闪避的话,很有可能它们会因为对撞而改变飞行轨道,弹向我最有可能退却的其中两个方位。
  手法不错。我心里暗赞一声,既使是以速度见长的风属妖魔,在这样的攻击下也很难不损一发而脱身,不过对我来说就太小儿科了。我甚至只要站着不动,凭防护障就可以将它们弹落或震碎。可是,现在的我并不想让矮人再度失望。
  八下切肉割骨的沉闷钝声响起,矮人与妖精再一次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八只手斧无一例外的命中了目标,分别嵌进入我的四肢、胸口、小腹与下巴,在一瞬间把我变成了一个血人。抬起一只手,我轻轻碰了碰那柄己经有大部分刺入口腔的手斧握柄。坚实的橡木柄立刻开始腐化分解,随着溃烂的加剧与扩大,精钢的斧头也片片碎裂落地,露出血洞洞的伤口,不待我施展任何力量,伤处的筋肉便开始快速蠕动缠结,倾刻间便有一阵阵代表痊愈的奇痒传来。
  “我己经代替我的同伴补偿了那位大师流下的鲜血。”待到下巴上最后的刺痒完全消失后,我轻柔、慎重的吐出每一个字:“现在请放开我的同伴,我们想要离开了。或者,你们希望让这座森林成为自己永远的坟墓?”
  随着我的宣布,四周的光线像残烛一般黯淡下来,树枝与灌木无风自动,发出毒蛇般的嘶嘶声,鲜嫩翠绿的树叶急速的失去了水份与颜色,变成了枯败的死灰四下散碎飞扬。而承接了我鲜血的大地与溪水也分别开始溃烂与沸腾。 
 
 
 
  
第七回 初窥伊心
 
  伴随着我气势的不断升高,我清晰的感觉到,从那叫艾莉诺的小妖精身前的树木背后,一股俗称为“龙威”的气息也开始节节高涨,仿佛一张巨盾般将袭向妖精的妖气拒之门外。
  “果然是龙族吗?”判明了暗处的敌人身份,又见艾莉诺虽然面现惧色,眼珠也转个不停,却始终没有松开钢丝的意思。我不知道她是怕小畏死,觉得手上抓着人质比较心安;还是因为年轻历浅,面对这种场面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她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的事实让我感到万分气恼,再加上疼痛与血腥气息的刺激,我心头一动,杀机横生。
  “艾莉诺,放了那女孩!”就在现场气氛一触既发的时候,原本咆哮激愤的矮人却做出了冷静的发言:“那女孩是人类,她射伤我的过错也不需要她用生命来偿还。”
  “可是……”妖精依然在犹豫,现在我完全可以肯定她是初出茅庐的雏鸟了,同时因为她这种没有决断力却又爱扭拧的姿态感到更加的火冒三丈,矮人恐怕也有着和我类似的感受,不耐烦的大吼起来。
  “松开你的缝衣线,我可不想在见到卡拉斯(矮人崇拜的火与锻冶之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腰带上还拖着一个人类的小女孩。这场战斗只属于我和这个妖魔,与她、与你们都没有关系,别自作聪明的想要帮助我!”
  艾莉诺在一瞬间露出气恼的表情,嗖的一声把钢丝收回到手镯里,叫了一声:“不识好歹的穿山甲,你就等着被妖魔剥皮下锅吧。”之后,她又瞪了我一眼,轻巧地向后跳去,身影与气息很快就与浓密的花草藤树融为一体。
  随着妖精的退场,树背后源源不断的“龙威”气息也戛然中断,我再也感觉不出来树后有任何生命体存在,然而受人窥视的感觉不仅没有半点消减,反而加重了三分。我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在意的降落到地面,冲着握紧斧柄的矮人淡淡一笑。
  “你有两个很好的同伴,虽然经验尚浅。”
  矮人紧闭着嘴,面色阴沉的盯着我,直到我携冬妮娅离去为止,他再没有表示出超过警戒的战意或动作。
  眼看快走出森林了,我却突然停下脚步,放下怀里的冬妮娅。她不解道:“怎么在这里停下来?”
  “因为我不想让大家太担心了,所以不能这副模样出去。”我抖了抖了破烂的衣袖,插在身上的手斧虽然己经被我弄掉,伤口也完全愈合,但我却忘记把衣服还原,刚才一阵疾驰,被风从破口灌进来提醒了我。于是我一边回忆“物品还原术”要怎么操作,一边吩咐冬妮娅等会儿顺着我的话来说明,不要把与矮人起冲突与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不能说呢?”冬妮娅奇怪的看着我,“虽然你不想让大家担心,但既然在同一座山上,说不定我们还会碰上他们,那个矮人那么凶蛮,另外两个人虽然我没看见,但感觉也不像正经人。如果其他人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以后在我俩不在的场合和他们撞上,不是又要吃亏。”
  我心知冬妮娅说的在理,冒险途中没有理由的掩饰遭遇过的危险与相关人物的情报,只会造成其他成员重蹈覆辙,事后揭发更可能形成信任危机,但心里就是有一种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自己也感觉奇怪,自己披血沥胆的把冬妮娅从危险中救出,这明明是一件可以增加印象分的大好事,实在没有不让其他人知道的理由,想到这里我脱口说道:“那就不要告诉沙蒂娅好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沙蒂娅姊姊?”冬妮娅又抛过来一个单纯的疑问,再一次令我哑然。是啊,我主要争取印象分的对象不就是沙蒂娅,不告诉她的话,告诉胡子脸车夫和小随从又有什么意义?
  望着冬妮娅闪烁着疑问的大眼睛,自己脑中也是一团糊涂,最后叹了口气说:“那就如实的告诉大家整件事的经过吧。”冬妮娅“喔”了一声,带着一副迷糊的表情的往出口走去,我慢慢的跟在后面,对于自己最后的决定,依然隐隐的感到不妥,可是直到走出林子,也没想明白究竟不妥在什么地方。
  等到冬妮娅开始向众人讲述自己的经历,当她提起矮人发现我是妖魔后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敌意时,我才警觉到问题的源由--紫荆妖帝对矮人族下达屠杀令是一档著名的暴政例案,沙蒂娅她却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再想到不久前才和她起争执的原因,我在心底哀叹一声“完蛋了”,这下子不仅印象分没捞到,反而会被旧日的骚气染得乱臭一把。
  当夜,我做足了心理准备,等待着沙蒂娅再来找我辩论,可直到我两眼瞪到东方发白,她也没有变换过一下睡姿。
  “紫荆,你的眼眶发青呢。”经过一夜休养,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的冬妮娅向我道早安时,惊讶地描述着我的衰样:“你的眼睛也变得好可怕,本来乌溜溜的好像晴天的夜空一样漂亮,现在却有无数绿色的蚯蚓在里面钻来钻去,面色也白煞煞的,真的是好像僵尸。”
  “说的好。”我没精打采的为女孩的生动形容拍了拍手,再举起一根手指竖在她唇前,呻吟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现在是白天,僵尸要回地下睡觉了。如果有人敢打扰他的话,就要小心被啃到连骨头都不剩。”
  话一说完,我就连踩带爬地攀上马车顶部,用最后的精神力放了一个防风防震的结界,倒头呼呼大睡。
  等到我一觉睡醒,精神既足,我忽然觉得沙蒂娅找我理论这种事其实也没多可怕,之后两天不见她来找我,更是没把这档事放在心上,只有在偶尔发现沙蒂娅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我时才醒觉她原来还没有淡忘,暗自佩服她的耐心,却搞不懂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对我而言,无论是好是坏,一件事如果不能当场得到解答或明确的指引,我就会很快的将它弃之角落,没有特别的外部力量介入的话,它基本上再没有可能对我的生活或情绪发生影响,这大概就是我一直活得悠闲自在的最大理由。也因此我一向觉得那些死抱着一件事苦苦思索的人很傻也很莫名其妙,居然会为了己经过去的疑问放弃就在身边的快乐,真是呆子。
  瞟了一眼坐在车门旁边,手衬腮帮望着窗外,心思却明显不在风景上的沙蒂娅,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放松心神,将空识知觉扩展到车厢以外,遥遥散开,代她欣赏起流水湍石、山林风光来了。
  不久之后,我看到了一幕令人皱眉的景像。
  “怎么了?”听见沙蒂娅的质询声,我意外的张开眼,才发现她不什么时候已经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醒转了。
  “没……”我正想告诉她没什么,一转念还是说出了实情:“在前面的山崖上,有个老人正在被一头黑熊追赶。”
  沙蒂娅愣了一下,忙伸手去推在对面打盹的亚古,同时追问:“是在我们的正前方吗?相隔多远?”我用手指出方向,来回一比划,慢慢答道:“直线距离大约三百米吧。”
  话音方落,己经拧醒了亚古的沙蒂娅推开车门翻身上了车顶,动作矫健,看不出一丝迟滞,紧接着就听见她大声吩咐车夫提高车速,还有与正坐着车顶上纳凉的冬妮娅的问答声。而刚刚醒转的亚古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含糊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山果连忙向他说明出了什么事。
  “黑熊,不是熊精或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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