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这一辈子，王越锋都无法宽恕自己曾经的任性。
那时自己已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是深深地清楚这其间的危险啊！
时间在无声无息地流逝，阳朔镜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让王越锋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前世，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等难受的煎熬，每回有亲如兄弟的战友受了重伤，进了急救病房，他都是同样的焦急，同样的无力，同样的内疚，只恨不得里面被抢救的人不是战友，而是自己，毕竟，自己才是那个安排行动主持大局的人……现在，虽然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环境，但这种担忧焦急内疚的心情，依旧未变……
王越锋下意识地就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凑到嘴边，只是唇边的异样触觉，让他蓦地惊醒。
这里，不是地球。
“他娘的，真想有根烟！”他的喉咙不自觉地动了一动。
就在王越锋懊恼地暗中咒骂时，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刚才似乎看到了阳朔镜的眼皮子动了一动。
“镜师父！”王越锋下意识地移身子向前。
另一边的横向天亦是猛地抬头，声音中带着惊喜：“你也看到了！”
王越锋心里一喜，忙点头：“是的，四师兄，刚才师父好像动了一下眼皮。”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继续在阳朔镜的耳边急急地呼唤：“镜师父，镜师父，您快点醒醒，四师兄说，二师侄家里添了一个小师孙，灵魂度挺高，很有可能觉醒灵性！”
如果说，阳朔镜最放不下的，除了他们这帮师兄弟，应该就是阳家的传承了吧？
“是啊是啊，师父，小徒孙明年就满10岁，等着您回去看着他测试资质呢！您快点醒来吧！”横向天怔了一怔，随后马上也补充道。
阳朔镜的眼皮子又动了动。
这回，王越锋和横向天同时大喜，声音也越发地高：“师父，师父，您快醒醒，我是锋儿，您还记得吗，为了收下我做徒弟，您和影师父差点打了一架……师父，您一定要醒来，不然，锋儿就是影师父一个人的空间弟子了……”
“师父，师父，还有我，我是向天，您说我的炼器功夫比您当年不得差……”
声声切切的呼唤，传到外间的三位老人耳里，便是他们也不由动容。
王庭阳突然有些嫉妒：“老夫现在怎么觉得，当这小子的二曾爷爷，不如当他的师父？”
连恒和爱尔兰影相视一笑：“刚才是谁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们王家的基因好？”
……
终于，在王越锋和横向天一再急切地呼唤下，昏迷了整整八年的阳朔镜，在吸收完药雾的2刻钟内，悠悠醒转。
那双苍老的眼睛睁开的一刹那，王越锋和横向天同时松了口气。
而当阳朔镜惊讶地认出了他俩之后，虽然那声音还略嫌中气不足，稍有些虚，但王越锋和横向天还是情不自禁地欢呼一声，激动地对击一掌，眼眶不自觉地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悬在心中长达八年之久的那块大石亦完全放下。
爱尔兰影和连恒、王庭阳闻声进门，见得此景，亦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王庭阳马上简洁地将这八年里来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向天……锋儿……为师，为师还以为，这条老命一定会丢在帝都……没想到……”得知两徒弟和另一个不在场的连河为了自己昏迷的事东奔西跑，求爹爹告奶奶地四处寻找材料，阳朔镜不由百感交集地拍拍两个徒弟的肩膀，却是声音哽咽。
王越锋突然挣脱了阳朔镜的手，后退两步，“扑通”一声，很干脆地跪下，满脸自责：“镜师父，锋儿不孝，锋儿任性，才给您带来这场折磨，您惩罚锋儿吧！”
不自请罪，王越锋心里不安。
“锋儿……”王庭阳、连恒均是一愣，随后眼神就有些复杂。
凭心而论，他俩都没有想过，才十四岁的王越锋会在阳朔镜苏醒之后，立刻自请责罚。
但是，再仔细一想，这样才符合王越锋以往的行事风格。
有功，谦让，不自傲；有过，勇于担当。
只是，做为灵药师父和家中长辈，他俩该怎么表态？
拦？
似乎不应该，毕竟阳朔镜这一次确实是扛了很大的风险，昏迷了近九年，差点把一条老命给丢了，算是很严重的一场事故。
但如果真的罚？
他俩还是很心疼——王越锋已经知道错误了哦！
横向天在王越锋主动跪下之后，倒是暗暗点头：“小师弟总算还有点直面错误的勇气，不枉我为他隐瞒了这么多年！”
爱尔兰影却是一正脸色，相当严肃：“你说的没错，八年半前，你为了一己之私而胡闹，乱出主意，让你镜师父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差点老命不保，确实该罚！”
说完，爱尔兰影再看向同样怔住的阳朔镜：“老阳，他能这样自动认错，是好事！说明他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后至少不会再犯。我知道你心疼他。但是，你也不能惯着他！错了就该罚！”
做为灵殿的执法者，爱尔兰影虽然很欣赏爱徒的勇气，却也认为，该适当地敲打敲打这个很有天赋也很有主见的徒弟，尤其，还是在横向天也在场的情况下。
王越锋，毕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徒弟！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是惩罚，还是现宝？
阳朔镜呆了一呆之后，一双老眼渐渐地多了些感动的水光，却是老怀弥慰地扶起跪在面前的王越锋：“算了，罚什么罚，这是师父心甘情愿的！如果真要罚，连河那小子不是一样也要受罚？别听你影师父的，为师知道你心里已经后悔了，而且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孩子，以后肯定也不会再犯，那就够了！”
“再说，你要进入四象乾坤阵救父，还要急着出阵救为师，这四年半里想必也十分辛苦，心里的压力很大，比你四师兄少不了多少，这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镜师父……！”老人的理解，让王越锋的眼眶再度红了。
这四年半里，他的心理压力，确实是很大。
爱尔兰影气得狠狠地瞪了阳朔镜一眼：“哦，就你心疼徒弟，偏要老夫来当这个恶人？”又板着脸对王越锋道：“你镜师父心疼你，不罚你，但为师却要罚你！”
“这回你镜师父受伤，也是苦于火灵力的修为不够高，攻击力不太强。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买也好，骗也好，总之，你要给你镜师父找来一钱火心髓！”
连恒和王庭阳顿时松了口气。
这个惩罚的方法，对别人来说自是难于登天，但对王越锋来说，却是相当容易。他俩都知道霍格尔邦手里就有一定的火心髓。而以霍格尔邦和王越锋的交情，要来一钱，肯定没问题。
火心髓？
王越锋眨眨眼，颇觉莞尔。
别看爱尔兰影和阳朔镜为了争空间徒弟的事吵吵闹闹了近百年，平时亦是你损我我损你，但一旦真有事，爱尔兰影还是真心为阳朔镜着想。
他不等连恒和王庭阳表态，就直接从炙灵戒里取出一钱火心髓：“呃，这个……弟子老早就准备好了火心髓！镜师父，给您！”
这自然是朱大人赐下的那一份。
包括爱尔兰影在内，所有人均是看着王越锋手里的这钱薄薄的、红如傍晚斜阳的膏状物齐齐一呆。
居然真的是火心髓！
任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王越锋居然在四年前就有了准备。
“这孩子，果然有心！”众人很快就感叹起来，认定这一钱火心髓是王越锋从霍格尔邦那里提前弄来的。
阳朔镜喜上眉梢，眼珠子眨眼间大放光彩，毫不客气地接过：“本来为师不想惩罚你，不过你既然准备好了，为师也就笑纳了！老爱，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也就这一次，你做事，我认同！”
爱尔兰影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哼，老夫做事一向有根有据，不像某些人！”
王越锋笑笑，却又取出一钱透明得好似虚空的空间心髓，不好意思地转给了爱尔兰影：“那个，影师父，上回多亏了您的帮助，镜师父和小邦才能及时得救，我姐的秘密才能守住，所以，这是徒儿前些日子特意求来孝敬您的！”
正暗自感叹着阳朔镜好运的爱尔兰影顿时瞠目，刚正的脸上也多了些意外。
他是单系的中等空间灵性，这一钱空间心髓对他的帮助，远比方才那一钱火心髓对阳朔镜的帮助更大。
毕竟，没有火心髓，阳朔镜还是高等土灵性，一样可以将土灵性的修为突破到皇级，从而增加寿元。但他只有中等空间灵性，修为顶多到王级。
而有了这钱空间心髓，他的修为一突破，寿命便会再次延长！
“这孩子，居然还为我准备了这宝贝？”
爱尔兰影半晌说不出话，怔怔地接过，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暖。
之前收的几位弟子，孝顺是孝顺，却无王越锋这般细心体贴。
但王越锋只是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就转向王庭阳，手里再晃，又变出一钱光心髓：“二曾爷爷，这些年，劳您一个人为镜师父治疗，锋儿感激不尽，这也是锋儿此次特意求来的，您别嫌弃。”
“啊？我也有？”正在羡慕爱尔兰影的王庭阳同样再度呆住。
王越锋又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您先别跟曾爷爷说，我这次只求来一钱，曾爷爷那一份，以后我再想办法！”
正发怔的爱尔兰影和阳朔镜闻言顿时失笑。
王庭阳眼睛大亮，同时大乐：“好！好，你放心，二曾爷爷保证不说。”
一旁的横向天看着只觉得大脑乱了，心也乱了，眼珠子瞪得溜圆，只是碍于身份，虽然眼热得很，却不敢出声问。
他虽然以前没见过心髓，却也听说过心髓的名头，知道它们有多么多么珍贵。王越锋的嫡亲曾爷爷都没机会获得，他又凭什么要？
“或许，以后和小师弟多亲近亲近，也会有的……”
连恒很快就看出横向天的异样，心里一动，故意打趣：“锋儿，他们几个都有谢礼，为师怎么没有？”
“嘿嘿……师父，”王越锋朝他讪讪一笑：“火心髓暂时就没有了，所以这次只能委屈您和四师兄。再过两年，等徒儿完成他们的任务，再给您和四师兄一起求来。”
手里仅剩的那一钱，已经是中等风灵性的王慧乔虽然不需要了，却要给王慧宏留下。
师恩固然重要，养父养母的恩情也重要！
而且，王越锋也知道，这回自己能从青大人那里轻易地讨来一钱空间心髓，一钱光心髓，固然是因为青大人认为和自己有亲，破例赐予，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这回搜集了那些材料，可以稍稍通融。
青大人虽然厉害，却也只是圣地的一个监护者，不是圣地的主人。
而且，哪怕是在几位师父面前，自己也不能表现出和圣地的关系过近。
像这样，适当地流出一点，最好。
爱尔兰影和王庭阳，一个明明和阳朔镜有些心结，却能在八年前及时出手掩饰痕迹；一个是在这八年里不间断地为阳朔镜维持生机，都是做旁人所不能做的事，所以，他才会奉上这么珍贵的心髓。
何况，连恒不说，横向天先前已经得他赠送了一朵四品南离阴火的子火，也算是酬了这八年多来顶住其他师兄压力的情份。
珍贵的东西一下子给太多，保不准会升米恩，斗米仇！
“呵呵……好！晚两年而已，为师不着急！”连恒哈哈一笑。他现在不过两百岁，又是中等火，高等木，寿命还长着，不怕等不到。
横向天心里也安定了，大喜：“小师弟，原来你真的有法子弄到火心髓！那好，师兄我等着！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密！”在场只有他一个晚辈，若是传了出去，肯定是找他算帐，横向天这一点还拎得清。
不过，想想王越锋先前从四象乾坤阵里出来送礼时的大手笔，再想想此刻的惊人礼物，横向天对这个小师弟的身家又重新有了猜测：“难怪他对于是否回归护国公府无所谓。说不定，他能动用的资源，不比护国公府的嫡子孙差！”
……
阳家既然多了一个八岁半且灵魂度出众的后辈，阳朔镜便拒绝了王越锋到护国公府小住的邀请，决定回去看看，只答应一定会参加护国公府的社交宴。
王越锋劝之无果，也就无奈地和横向天一起踏上回程。
来时过于紧张，又怕错过阳朔镜苏醒的机会，自是行色匆匆，无心观看沿路风景。眼下既然一切顺利，王越锋也就决定和横向天在城里好生逛逛。
原来那个替王越英驾车的车夫，在那一晚偷袭时已经遇害，现在这个是王赤仔细从一应侍卫里挑选出来的，与其说是车夫，不如说是侍卫。但也正是如此，此人对帝都一些王公贵族们常去的地方也比较了解，很快就带着他们沿着那些热闹繁华的地段慢慢地走。
华木园，灵植士爱去的地方；珍兽阁，专门出售可契约灵幼兽和灵兽卵的地方；玉液台，专门出售各类灵汁果酒的地方……
果酒？
王越锋突然来了兴趣。
这个世界有酒，但王越锋从横向天和传授礼仪的两位老师口中得知，贵族宴席上大都是用各种一品、二品灵果酿制的果酒，口感和前世的葡萄酒、荔枝酒等差不多，甜香、绵和、优雅有余，但烧劲不足。
前几日在回归晚宴上，王越锋也看得清楚，王庭辉虽然也愿意喝这一类的果酒，但那更多是把它当做一种修为的辅助饮品，而不是把它当成享受和消遣，而不是情绪激化的调化剂。
但人生在世，修炼和长生、实力固然重要，必要的放松，心境的体验，感情的起伏，同样也重要。
要放松，要体验不同的心境，释放不同的感情，势必少不了烈酒！
至于制酒的原料大米……护国公府里便有二十来亩木灵气和水灵气还算浓郁的二等灵田，平时由巴古倩主理，柳姨娘和庄姨娘分别辅助，一年下来，收割的上等灵米也不少，除了满足几位重要人物的修炼，其余的，都做为一种赏赐赏给了下人中的灵士和战士。可如果，用这样的上等灵米来酿制烈酒，绝对可以满足王越锋的需要！
“不知道这玉液台里有没有烈酒卖？如果没有，自己不妨回去试着酿制。”
蒸馏什么的，在这个阵法文明高度发展的世界，根本不算难事。
只是，王越锋刚刚走下车，还没机会踏上店外那用洁白的云岗石铺就、看起来十分清爽干净的台阶，便听到身后响起一声颇为恼怒而尖利的喝斥：“喂，乡下来的穷小子，给本少爷站住！”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居然敢打我？
声音又尖又利，像是正处于变音期的少年。
语气高傲、轻狂，听起来很刺耳。
王越锋的脚步只是稍停就继续朝台阶上迈。
这里既然是帝都，自然是贵族如云。也不知道是哪个贵族家的公子哥儿在胡乱地发少爷脾气。这样的事情，便是在前世的地球上，他都曾经撞见过多次，只要不伤及到人命，他也懒得理。
只是，等王越锋的脚刚踏实了第一层台阶，身后便突然传来一股破空的风声，像是鞭梢带起的疾风，却似是冲着自己而来。
王越锋的身子下意识地紧绷。
好在这疾风还没有近他的身，便已被人挡住，紧接着，王越锋就听到身后的横向天同样恼怒地喝斥：“你是哪家的？这么无理，无耻、背后伤人！”
“难道那尖嗓子方才是对着自己说话？”
王越锋皱皱眉，转身。
一个十六、七岁的华服少年正阴沉着脸和横向天对峙，一米七的身材，在身材魁梧的横向天面前，就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家伙。这少年容颜倒还算俊美，五官也算是精致，只是眉宇间有股骄矜之气，手里举着一根长长的乌亮的百节鞭子，恼怒而微带不屑的目光不停地在他和横向天身上打转：“谁让刚才你们不听本少爷的话？打了也是活该！”
而少年的背后，站着数位面现焦急和无奈的大师级侍卫，看那衣着，虽然比不上护国公府的侍卫装，却也相当精美，显然是有点背景。
“是么？”王越锋目光一冷，看出这少年是位三级的水系灵夫子兼三级战夫子，便问同样怒容满面的横向天：“四师兄，刚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