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也跟着抽刀出鞘,比画几下,想了想转头对雷行云道:“师父,一个破珠子给他们好啦,阿虎不会怪我们的。”
雷行云瞪了他一眼,一个爆栗打在燕九头上,怒道:“给,给个屁!你要是怕就给我滚,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被骂燕九腰板一挺,辩解道:“谁怕了。我只是担心小师姑,呆会儿打起来,她受伤怎么办?”
雷行云一呆,看看后面害怕得缩成一团的周灵月,想起这几日她陪自己东躲西藏,受尽惊吓,现在众人行踪已被发现,呆会儿势必会有场厮杀,自己死了不要紧,若连累了她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心中怜意顿生。
他想了想,扬声对那武官道:“这个女孩是界罗江州郡主,这次是无意中卷入此事,你们最好让她离开。”
那武官低声询问手下一番后点头道:“好,我可以答应,但是你要将霜雪珠交出来。”
雷行云眉头大皱,怒道:“你……”
周灵月一直害怕的看着,这时突然高声道:“不,行云哥,我不离开。”
雷行云转头爱怜的看着她,柔声道:“你在这儿很危险,还是快走吧,我会回界罗去找你的。”
周灵月眼泪流出,带着哭音道:“不!我知道这次是不同的,这次我如果走了,我,我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对她的话雷行云极是感动,将刀一劈大喝道:“好,灵月,今日若有人敢伤害你,我决不饶他!”转过头对众官兵道:“废话少说 ,来吧!”
那武官低骂了一声,又高声道:“现在是最后机会,谁要投降的赶快过来,我可保证他的性命。一会儿真打起来刀剑无眼,可别后悔!”
场中的人均是邓广洋的亲兵,对他忠心耿耿。此语反激起他们同仇敌忾之心,众人齐齐大吼一声抽出兵刃,动作整齐。那股视死如归的气势,使敌人无不猛然一震,神为之夺。
那郑老板也挥手大叫道:“弟兄们,咱们受大帅恩惠,这条命早就是大帅的了,今天有人要动大帅,我们答不答应?”
那些码头工,船夫打扮的人一起大声答道:“不答应!”
郑老板唰的执刀在手道:“是汉子的跟我上啊,今天跟这帮狗贼拼了!”与众手下挥刀不要命的杀了过去。
那武官脸色一变,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杀了他们!”一挥手,身后众官兵跟着杀上,屋顶上的弓箭手也立即站起准备放箭。
~第十六章~
原虎从头至尾将这幕看个一清二楚,自己的好兄弟,尊敬的长辈就要遭难,自己却苦无解救办法,他直心急如焚。此刻千钧一发,再无转圜余地,他势不能再躲下去,由藏身处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前面屋顶。几声惨叫中四名箭手跌下房去,他这才扬声大喝道:“住手!”
场内各人无不愕然,齐齐转头望向他。雷行云等纷纷惊喜道:“阿虎!你没事吧?”“你这几天到哪儿去了?”“可担心死我们了。”原虎冲众人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见他现身,韩绍南目中精芒大盛,恨声道:“好小子!你总算出现了。”那武官则喊道:“原虎,快交出齐将军的信与宝图,否则……”
原虎哪会理会他的威胁,故意接口道:“否则,否则怎样?”身子猛的一晃人已到隔壁屋顶上,几招间上面弓箭手就跌了下去。动作之快,这些普通士兵根本连反应时间也没有。
他似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拍拍手,这才好整以暇的对武官道:“我若要逃走,你们根本拦不住我。”
韩绍南微微示意,几名东海盟帮众悄悄钻进人堆,向原虎这处靠拢。这一切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原虎扬声道:“韩帮主,你若再逼我的话,小心我毁了图。”
韩绍南拿他没法,冷哼一声示意那几名帮众回来。武官则道:“那你想怎样?”
原虎拍拍胸口示意图信在自己身上,对武官道:“我们做个交换,我交出宝图与信,他们留下霜雪珠,条件是你要让他们全部都离开,不准为难。”
那武官与雷行云几乎同时道:“不行!”
武官以不容商量的口气道:“谁都可以走,就只邓广洋必须留下来。”
雷行云则大声道:“阿虎,不能将霜雪珠交给他们,你忘了这珠子的祸害吗?”
这事原虎当然明白,但此刻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他劝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们安全离开,霜雪珠的事以后再说。”
他跟着转头对那武官道:“不行,邓大帅也要一起走,否则我就毁掉图。”
那武官犹豫半晌,一咬牙道:“好,邓广洋可以走。但是你也必须乖乖跟我们回去见将军,否则我没法交代。”
没有任何犹豫原虎已点头应道:“没问题。”
听他竟然答应这样的要求,雷行云越是恼怒,他大叫道:“不成,阿虎你可知这么跟他们回去与送死有何分别!”
原虎深深的叹口气,对雷行云道:“这颗霜雪珠是我拿的,本就不该连累你们。现在生出这么多事,一切责任由我来负。走吧,行云。谢谢你替我保管它,现在是我收回的时候了……”
不等他说完雷行云已大声的打断他道:“放屁!放屁!放屁!放屁!什么叫一切责任都由你负!你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我雷行云这次出来游历最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了你,你要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给我下来,大家伙并肩作战,是生是死都杀他个痛快!”
燕九也豪气干云的道:“就是,别婆婆妈妈的像个娘儿,大家伙儿一起杀了这帮狗日的再一起走!”
一席话直说得原虎热血沸腾,他只感眼眶湿湿的,伸手抹了抹,这就是兄弟啊!他现在真想一口答应,下去与众人一起,不管生死都在一起!但,正因为你们是我的好兄弟我才不能让你们死,自己惹出的事就要负起责任,无论如何都要让行云他们安然离开。原虎暗暗下定决心,正待再说,忽的心中警兆一闪而过,他不及细想翻身而起。
在他立脚处屋瓦碎裂,两人手持利刃冲天而起,在半空身形一转向原虎紧追而去。原虎落至旁边屋顶抬脚踢起瓦片击向那两人,脚下却运劲坠入屋中,落地后不仅不逃反双腿一弹又飞跃向上。
那两人挥手格开瓦片,一个坠到屋外向内冲去,另一人则直窜向屋顶大洞,意图两面夹击。哪知就在屋顶那人双脚落到洞口的刹那,他惊恐的发现,原虎像从黑暗中出现的恶魔般,没可能的由漆黑的洞中一跃而上,一掌击在自己胸口。
哇!他不能置信的看看印在胸上的那一掌,喷出口鲜血飞坠而下。原虎知机不可失,坐马沉腰,山神气全涌向脚下,咯咯咯几声木头暴裂声响,随后整个房顶哗啦一声全塌了下去,一时间烟尘漫空,声势骇人。
一道人影迅速自尘灰中飞身而起,正是那名进屋的人。当他离开烟尘视线恢复的刹那,他看见,夜空中,明亮的火把光芒照射下,原虎跃临自己头顶,对他微微一笑。随后头上一股轰然巨力击来,眼前一黑炮弹般飞坠回去,轰的一声溅起无数砖瓦碎片,再没能从这废墟中出来。
原虎虽解决两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能趁他分神悄然潜至自己身边而不被发觉,只能是天道杀手无疑。他体内山神气向左一带,人已轻飘飘降至旁边屋顶上,转头四下探望。若今晚李七也来了,那就什么也别说了。
所幸并未瞧见李七的人,实际上他也没看见第三名天道杀手。但他却可以感觉得到,在黑暗中,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正有数双眼睛正狠狠盯着自己,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为他们所趁。天道的参入大大增加了变数,原虎先时的打算落空。因就算邓大帅现在离开,也很有可能遭尾随的天道杀手的暗算,原虎大感头痛,急思对策。
这边军官也大是意外。今次接到那个潘远的密报知道邓广洋的藏身之处,便与韩绍南带人匆匆赶来,一同跟来的还有几名协助自己的天道天部下品杀手,刚才乐得拖延时间就是等他们出手,没想到竟被原虎两三招收拾掉。虽已派人回去通知齐应贤,但援军也要过一会儿才能赶到,这段时间里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扬手赞道:“原虎好身手,你可知刚才那两人是天道天部的下品杀手,竟被你轻易打倒,若传出去你立即会名扬天下。你又何苦与我们作对,只要交出信图我可让你离开,犯不着为这糟老头子拼命。”
原虎正想骂他罗嗦,忽的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样拖延下去对自己决没好处,呆会儿齐府援军一来就无论如何也走不了,现在一拼反还有些机会。他主意打定,自不容武官再胡说下去,截断他道:“废话少说,今晚就凭本事来拿!”提气冲向前面屋顶上的一群箭手,抢先发难。
那武官计策被识破刹时脸色难看已极,狠狠一挥手道:“给我上,一个不留!”四方官兵蝗虫般挥刀扑上,喊杀声震天价响。这边邓府兵将与郑老板手下一众毫不畏惧,反迎向前。两方人马莆一接触立有数人被砍倒,鲜血飞溅中兵刃撞击声响成一片,齐府官兵人数虽众,无奈敌手均为悍不畏死之辈,即使身上中刀也勇猛拼杀,往往一人可挡数人。有的人身受十余刀浑身浴血仍不断杀敌,还有的即便手足折断也扑上去抱住对手,为同伴制造杀敌机会。也因为这样,区区几十人才能挡住数百人的疯狂围杀。
现在任何武功都已没用,雷行云等人也与别人无异,在人堆中挥刀砍杀,一面极力避开敌人的攻击,一面想方设法制造对手的伤亡。所有花巧招式都不如横砍直削来得实用有效,在这里只有够强够狠才有可能生存。不一会三人上下染满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逐渐散开淹没在人海中,成为这场疯狂杀戮中普通的一员。
~第十七章~
原虎则专对付外围弓箭手,他在各处房顶上不断游走,所到之处总会有数人惨叫着从屋顶跌下。他此时早不留手,每招都出全力,在无坚不摧的山神气下这些普通士兵往往数人中便有一人毙命,剩下的也是重伤倒地,再无力爬起。
他第一次在最近距离感受到了残杀的可怕,就在自己眼前,每一刻均有人死亡,痛苦的叫喊声与鲜血肉块交相而起,不断在自己眼前耳内交织。原虎此时早已麻木,心中没有一丝对被杀者的怜悯与杀人的犹豫,他只知道,我不杀人,就会被杀;我不杀人,他就会去杀别人;我不杀人,今晚行云大帅就别想安然离开。
现实的残酷,江湖最真实的一面,就在今夜,离家不过一月的原虎终亲身体会。在不断的杀戮中,曾经的年少心性也逐渐远去;每当一人死在自己手下,他就感觉那个老实,纯真,真正的原虎亦随之淡去一分。这种转变,究竟是成熟,抑或疯狂?
在他身后,大批好手正紧追不舍,远近仍存的弓箭手们也顾不上下方的混斗,齐齐张弓搭箭向原虎射去,务要在第一时间将这直接的威胁解除。此时原虎那怪异的身法才真正显出了威力,只见他在各处房舍间左冲右突,每在半空中突然转向。那些追随其后的人无奈的发现,每当他们自认已将原虎围住时,他已不可思议的逸出保卫网,转眼在另一处杀伤几人,又溜不见,简直比条泥鳅还滑。
那些箭手也是越来越惊,他们往往对着原虎射出阵箭雨后,眨眼他就出现在自己身侧,毫不留情的给予自己与同伴无情的打击。现在的原虎已化身为一个幽灵般游走场内的死神,不可捉摸,无法触其分毫,他却能毫无征兆的出现于任何地方,留下大片死伤后又消失无影。
渐渐的房顶上能安然站立的人越来越少,终于不知是谁首先喊了一声,仍活着的七八名箭手一起扔下弓箭跳了下去。原虎见目的已达,倏地立定,那十余名在身后疲于奔命的好手们立刻从各处赶上,将他围个严实。
下方的厮杀仍在继续,但终究人少,雷行云他们已被压制到了一角,仍然活下来的人围成一圈,死命抵挡着来至四面八方的攻势。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雷行云右手伤势复发,本已愈合的伤口重又爆裂,鲜血染红大半条手臂,改以左手握刀。胸口的伤更使他痛苦不已,每运劲劈出一刀,甚至每呼吸一下,都有股钻心的疼痛扯动全身,他脸色煞白,靠极大的意志力忍耐着,竭力坚持不倒。
燕九的悍勇也极惊人,这个平日喜爱胡言乱语有些懦弱的汉子,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才真正显示出自己性格中的另一面。他双手持刀,每出一招必见对手鲜血,看来这几天雷行云必是好好训练过他,比起怡香楼那夜他功力又见精进。进退间也非一味猛攻,而懂得避开要害,别看他现在浑身通红跟个血人似的,实则伤势远非表面那么重。
王泰与谭逸李郁文等也自不弱,行军打仗那套在此最为有用,招式简单明了,但杀伤力却极强。邓广洋早已亲身上阵,手中一杆长枪不断吞吐,每杀一人就大喝一声,声壮气烈,丝毫不见老态。似乎当年那个千军万马中杀将夺帅,不可一世的将军又回来了。白闲舟将周灵月护在身后,他的武艺在场中可算最高,妄图上前的人几乎没人能接下他第二招,无不口喷鲜血抛跌开去,亦以他这处最为轻松。正因这几人,他们这方才可抵挡到现在。
原虎却知道他们现在不倒全凭一口气撑着,一旦这口气消解,就再也无力回天。他左右看看不断进逼的十余好手,深深吸口气,那十余人立刻不约而同的停步摆出应战姿势,在见识了原虎刚才惊人的实力后,再没人敢对他掉以轻心!
转瞬发动,原虎飞扑向左方最靠近自己的五人,他这么一动立即带动全场,另三方的人齐齐向他追拢,务求在第一时间以人数优势将原虎压倒。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初遇楚剑时原虎独斗斧头帮众的情景,只原虎已远非昔日的原虎,而对手也远非昔日普通帮众可比。随着原虎的接近那五人脸色越发凝重,人在半空原虎提起体内劲气猛的一拳击出,此击夹带他复出后大增的功力,一阵劲风随之涌起,破空尖啸刺得人耳鼓生痛,声势极是骇人。
而在他刻意施为下身子因拳劲的阻力一滞,在半空顿了一顿,就这么一下,后面追兵对他的攻击阻截全都落空,几人收势不及越过他冲到前方,另几人的攻击则全落到他身前空处。
原虎倏的探手抓住冲过身边的一人,与他一同坠往下方,而这时硬挡原虎拳劲的五人闷哼声才响起。还没落地被他抓住的人已重伤萎倒,原虎举起他的身体运劲掷出,同时人向后方混乱的场内冲去。那些人接过同伴身体纷纷跳下追上,但就这么缓得一缓已与原虎拉开很长一段距离。
刚要跑到场中,一人突由左方斜冲而至,原虎眼角霎被一片白茫茫的剑光灌满。大骇之下他急急一个侧翻避过,刚一落地还没看清对手面貌那片剑芒又如影随行而至,原虎只感背上立被冷汗打湿。他只有全凭感觉闪避,等到好不容易缓过神才惊觉身上已多出四五道创口,且又被后面追上的人围住,而韩绍南正持剑站在身前,一脸傲然的看着他。
韩绍南轻挥长剑,身前立即洒出一片光幕,轻捷灵动,挥洒如意,剑法已达大成之境。他冷然道:“自废手足,交出信图,我可留下你性命交由齐将军处置,否则今夜就是你的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