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七低声道:“无聊。”这才答道:“安排好了,邓广洋活不过霜雪珠现世之日。”
那人仍不放心,叮嘱道:“千万别出差错,只有邓广洋死了,温成同才会落败,我才能掌握海镜军权,到时对你的保证也才能生效。”
李七无所谓的笑笑:“那事么?我不在乎,跟你合作主要是为了好玩。”声音突然放沉,缓缓道:“但你要记住,决不能怀疑天道的能力!”
那人肩背微微一耸,干笑道:“那就好,为保安全,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李七大咧咧的道:“好啊。”那人自走入林间不见,始终未回过头来。
李七却仍站在那儿,突然道:“出来吧,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他右方树后走出一名男子。这人全身包裹在黑布之内,衬上漆黑的夜色,浑身上下充满神秘味儿。李七见状皱眉道:“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这副打扮?四周又没别人,你还信不过我的灵觉吗?我是个杀手,也不见象你这么藏头缩尾的。”
蒙面人慢慢走近,一边道:“我这人啊,小心一点好。别怪我多嘴,真没问题吗?”
李七这次没有不悦,答道:“是两个地部上品杀手,该不会有问题,不过实在不行,我会亲自出手。”
蒙面人满意道:“好。邓广洋乃傲来名将,不可小看,不过只要他一死,海镜就是你我二人的,可怜那个傻瓜,自以为得计,到最后却要替别人做顶罪羔羊。”李七与他相视,同时仰天大笑,笑声直扬上天际,在落叶四飞的林间回荡。。。。。。
傲来英武十四年,距霜雪珠现世还有两日。天下名港海镜城内,蕴藏着大乱前的最后一丝宁静。搅动神州的大旋涡越转越快,不管察觉还是一无所知,芸芸众生都被卷入其中,不由自主。。。。。。
海镜守备大将军邓广洋,五十七岁。受傲来先皇隆景帝赏识,自隆景十九年加入军中,以弱冠之年追随当年大将苏伏龙大帅,在对界罗战争中屡立战功。二十七岁时在那场关乎傲来半座江山生死的“金城大战”中,于苏伏龙战死之际临危受命,设伏于铸兵山“斧劈峡”,成功击溃界罗新丰三十万联军。自后接掌傲来兵马总帅,与现驻于“止戈原”重镇楚江关,与邓广洋并称“傲来双虎”的刘豪飞一道展开对界罗新丰的反击。
隆景三十五年,三国大战于“止戈原”,在邓刘二人巧妙配合下,新界两国联军大败,刘邓二人趁势分兵攻入两国,几乎改写神州形势。此战终惹得龙族出面周旋,于次年定下著名的“止戈原之盟”,此后神州再无战事。六年后隆景帝死,英武帝登基,邓广洋不见喜于新帝,于英武十一年奉旨驻守海镜。
邓广洋一生征战,虽不敢说百战百胜,却也鲜有败绩。隆景帝曾赞曰:广洋深谙兵法,侍上诚,御下恕,有令万夫效死之能。每逢大战则愈有奇谋,生平战无过,堪为将师表!
听岳昊来口中将这位前辈名将的实际娓娓道来,众人无不露出崇敬神往的表情。燕九难得的赞道:“这老家伙真厉害。恩,为表尊敬,见面就不叫他老家伙了。”惹得四人苦笑不得。
岳昊来一脸神往,油然道:“每逢大战则愈有奇谋。邓大帅一生少尝败绩,真真不愧名将之号。”
原虎则注意的是另一方面,他若有所思道:“生平战无过…以前常听村中长辈讲,打仗最是惨烈,且打来打去到最后还是老百姓生灵涂炭。行军打仗中能做到不掠民财,杀无辜,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人!我最佩服邓大帅这一点。”
雷行云在马上笑道:“我是界罗人,在我们界罗,说起邓广洋,老一辈的人亦尊崇有加。当年他率军攻入界罗,秋毫无犯,所以直到现在,师父还经常教导军中子弟,为将当以邓广洋为榜样。”
众人此时驰入邓广洋在海镜的府邸。邓府位于海镜城正中心,因当年设计时有考虑到战争之用,故邓府高墙深院,一切均按照海镜城防缩小修筑,俨然一个城中之城。在邓广洋严厉治军的手段下,纵在此和平时期府周守备仍毫无松懈,远远望去便可见府门处灯火通明,两列雄壮军士笔直而立,不时有巡逻士兵往来经过。隔得老远就可感到那股肃穆之气,似乎一走入邓府范围,人就已经不在海镜,而在金铁交鸣,冲阵杀将的战场上了。可以想见,就算海镜真的发生战争且被攻破,此处也足以抵挡一阵。
在门前广场下马后,一群亲兵上前将马牵走,王泰领着五人径直入内,一路卫兵肃然行礼,可见王泰深得军心。府中颇大,但十分简朴,少见什么华丽装饰,卫兵也不甚多,但个个虎背熊腰,枪杆般直立,都是军中精锐。穿过数道门户,在一座花树掩映的小厅前停步,王泰吩咐二名亲兵一些事后,这才带领众人进入。
~第十九章~
这座小厅可能是邓府中专为接待宾客所用,打扫干净,四壁挂有书画等饰物,但都是些猛虎卧岗之类的豪放图画,没有一般花草虫鱼的风雅之物。在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刀剑兵器,一眼望去立感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虽于这类地方不甚适合,但可以想见邓广洋豪兴仍不减当年。正中一张黑木大桌,雕工粗糙,又沉又厚,足可容十余人就坐,但奇怪的是放在这里却让人感觉非常和谐。
坐下不久,就有勤卫兵送上茶水,随后一名高个大汉走了进来。王泰对众人道:“这是府内侍卫长钟震。”钟震向众人点点头,在王泰身前立定。
王泰笑道:“钟侍卫长平日沉默寡言,老黑着张脸,我们都习惯了,可不是没礼貌。”又将天道一事对钟震讲了,然后道:“不论如何也要增加府内防务和大帅卫兵。今次事急从权,不能再由着大帅性子了,一切后果我来负。”
钟震由始至终未发一言,这时摇摇头道:“我的职责,我来负。”语气生硬。
雷行云一翘拇指,对他道:“好汉子!”钟震目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雷行云,随后大踏步走了出去。
约一盏茶时分,大门打开,在两名男子陪同下一位健壮老者走了进来。这老人身材不高,但长相威武,狮鼻虎目,胡须戟张,走动间龙行虎步气度不凡。眼中精光闪闪,却殊无霸道之意。跟在他身后两人虽也长相不俗,但一看到三人,无论任何人均会将注意力放到前方那老者身上。不用介绍,众人均知是邓广洋来了,慌忙站起,齐齐躬身道:“大帅好。”
燕九却不跟众人行礼,只站在那儿盯着邓广洋。邓广洋也不以为忤,还颇有兴趣的回看着他,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时,燕九才醒悟过来似的道:“原来你就是邓广洋啊,啊,不。。。老家。。。不不,大帅好。”
徒弟失态,雷行云不禁怒道:“你说什么!你还真敢叫啊。”
邓广洋哈哈大笑,制止他道:“没事没事,老夫以往在军中,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直爽汉子。”声音竟出奇的温和,与他外表大不一样。
见邓广洋并无责怪之意,燕九越发胆大,故意失声道:“‘喜欢’直爽汉子!?难道。。。。。。”众皆愕然,雷行云面子再挂不住,抬脚就踹了过去:“闹够了没有。”
一番吵吵嚷嚷后,终于坐定。随邓广洋而来的二人也是他的心腹大将,高而壮实的是步兵营指挥谭逸,长得一派斯文的则是幕僚李郁文。邓广洋环视一周,对众人道:“你们那天在场,就请小兄弟详细讲讲,大家一起听听,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东西。”
原虎点点头,就仔细的叙述起来,雷行云时不时插上两句,不一会就讲那日所见讲了个清楚。邓广洋与另两人对看一眼,略显失望,看来这些东西他们已听别人讲过多次,而原虎所述亦只大同小异。邓广洋沉默一下,便即恢复常态,呵呵大笑道:“好,公事办完了。其实我今天找几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这两天连惹海镜几大帮会的青年英雄是什么样。一见果然了得,来人,上酒,我与几位喝一杯。”
有人端上酒来,邓广洋与众人同饮一杯后,击桌叹道:“想我当年初入军中,也是意气飞扬,一心想要干番大事。后得先帝赏识,有幸升到兵马大帅,等到签定盟约,我回到朝中,才第一次接触官场。嘿!我老邓生平只会打仗,不懂逢迎,结果。。。就到这儿来了。”说着双手一摊,又道:“但我不后悔,没有仗打是好事。我只想不到太平这么久,当官的竟都变了样。今天一听温成同在怡香楼找上你们,我就派王泰去了,哼,那家伙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们落到他手里,就毁啦。”
众人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原虎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们去那。。。。。。”邓广洋大笑,拍拍原虎亲切道:“年轻人,什么大不了的?洒脱一点。我当年在青楼中可号称‘十人斩’,一次可战十人。众兄弟都说我沙场上下都是这个”比比大拇指,又得意洋洋道:“就是现在,也可以。。。。。。”
王泰干咳一声,打断他道:“大帅。。。。。。”邓广摸摸脑袋,笑道:“好好,不说了。老罗,才老是碎叨这些往事,年轻真不错。”
为宽邓广洋的心,王泰道:“大帅不必烦恼,其实我今天与他们讨论过这件事,得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还请大帅与几位参详一下。”
邓广洋感兴趣道:“哦?竟有此事,说来听听。”
王泰就一五一十的讲他们讨论得出的结果讲了出来。邓广洋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了,呆了良久,他才吁口气对谭李二人道:“你们看呢?”
李郁文点点头:“我看很可能是真的。”
邓广洋靠回椅内,缓缓道:“老实说,我早猜到这次事是冲我而来,只没你们看得那么透。想不到一个又臭又烂的守备将军之位,还这么抢手。想找杀手对付我?我倒想见识一下,千军万马都伤不了我,区区几人能奈我何。”
王泰知道他的脾气,连忙劝道:“大帅万勿如此,那些杀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决不可小视。”
邓广洋点点头:“我知道,只说说罢了。你做得很好。”
王泰明白他是指增加守卫一事,低头道:“还请大帅恕我擅专之罪。”邓广洋摆摆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急从权,为将者,临事决断是基本素质。”
他转过头对五人道:“我果没看错人。你们虽未亲历,但分析判断有如历历在目,如此才智,将来成就必定非同小可。哪象我们这帮老军油子,行军打仗还可以,玩这个。。。就差远罗。”
谭逸也露出感激神色,接口道:“五位今次瞧破敌手诡计,可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在下先谢过了。那么还敢请教,各位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岳昊来道声不敢,看着邓广洋道:“我们对海镜事务不熟,无法妄加推测,不知大帅认为谁最可能?”
众人都望着邓广洋,等他作答。说来也对,做这种猜测,确只有当事人最有资格。邓广洋沉吟片刻,道:“若我身死,温成同最有可能坐上来。因按傲来律法,守备大将若因故不能行权,太守可暂接军职,以免生出变乱。以他手段,只要坐上来,该有办法稳坐下去。”
似是与心中所想相符,岳昊来长舒了口气道:“大家还记得在温成同身边那个叫归藏的人么?”
今晚对着归藏的可怕感觉自是谁也不会忘记,雷行云眼中不可抑止的露出害怕的神情:“当然。那家伙很厉害,不,太厉害了。当他看着我时,我一点斗志也没有,只想逃跑。”
岳昊来深深的点点头:“我也是。还有那一直隐在黑暗中的人,一点不比那归藏差,却始终不现身。”
谭逸有些明白了,缓缓的道:“你们是说,那两人就可能是天道的杀手?”
雷行云点头应是:“有可能。这样的人,除了师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此语一出,众皆哗然。要知道,唐烈号称“武神”,乃天下七大高手之一,要是归藏实力真与唐烈相近,那该是何等骇人的事。李郁文皱眉道:“竟有此事?他们难道比得上武神唐烈?”
雷行云沉吟道:“这不敢说,但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
王泰吁口大气,肯定道:“那他们该是天道的人无疑,否则温成同一时上何处招揽这种高手。”
一直默不做声的楚剑,这时突然开口道:“不。决计不是,至少那归藏决不会是天道中人。”
此语一出,众人都惊讶的望向他,均奇怪楚剑为何如此肯定。李郁文奇道:“怎么楚兄认识他么?”
在大伙儿目光注视下楚剑仍是那副样儿,没有丝毫不安,他只摇摇头:“不,我是第一次见他,但我知道,天道里不会有他那种人。”
李郁文越发奇怪,追问道:“那就奇怪了,楚兄可否解释一下。”楚剑却又闭上嘴,再不置一言。
~第二十章~
岳昊来插嘴道:“我相信楚剑。但温成同嫌疑仍是最大,何况还有那藏着的人身份不明。”又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楚剑身上拉了回来。
大家纷纷点头,原虎突然道:“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想得到的别人也想得到。若大帅真有意外,那人人都知温成同最有嫌疑,温成同会做这种自找麻烦的事吗?”
岳昊来大力拍了下手,由衷叹道:“小弟对阿虎真佩服已极,他的话每每能切中要害。其实深想一层,温成同在另三人中可能性确是最小,因大帅真遭毒手,别人也可借此将温成同赶下台,毕竟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他。”
李郁文赞同道:“对,此话对极。那嫌疑犯就剩下两人,会是谁呢?”
王泰摸着下巴,沉吟道:“会否是齐应贤?他在军中势力最大,按该接任可能性会大些。”
谭逸跟着说道:“海成也不小啊,再且他家财万贯,正有此财力与天道勾结。”众人一时陷入瓶颈,讨论良久也得不出个所以然。
邓广洋一直听着众人的讨论,此时笑道:“天不亡老夫。无论是谁,此人心机不可谓不深,想出此一石三鸟之计。即除了我,还除了两个竞争对手。但有几位相助,仍叫我有了防备,怕他也始料未及吧。”
原虎等纷纷谦让,邓广洋又道:“听说你们在海镜有些小麻烦?”
连这些事邓广洋也知道了?几人这时才真的感到他在海镜并非一味处在下风。雷行云躬身道:“多谢大帅关心,但我们会解决的了。”
邓广洋不高兴的摆摆手:“什么话!你们帮了老头子大忙,我怎可没有表示。明日我向那帮地头虫打个招呼,看谁还敢再招惹你们。只要到霜雪珠现世之日,看谁还能动我。”
原虎等十分感动,邓广洋对他们爱护有加,就如一个亲切的长者,使他们象小辈般受其照料。岳昊来问道:“大帅说霜雪珠现世之日就会安全,怎么一回事?”
王泰解释道:“是这样,按惯例,龙族若到一城有事要办,该处守备将军要负护卫之责。其实这并没什么用,但龙族为表接受好意,仍会住进将军府中。此次来的是东海五公主,自有大批龙族护卫,到时一旦住进来,谁还敢来生事?所以其实是大帅沾他们的光罢了。”
岳昊来赞道:“此计大妙。天下确是无人敢惹龙族中人。这么说大帅只要过了明后两天就成了,但对手一样会想到此节,可以预料,这两天定会异常危险,大帅定要慎之又慎。”
王泰傲然点头表示知道,冷哼道:“这我明白。哼!要杀大帅,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