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海风,你还开着窗?”塔西佗突然问道。
“不,没有。我一直关着的。”西吉斯望着被呼啸的风吹得砰砰作响的窗户,皱眉道,“也许是爱芙开着的吧。”
“或许吧。按她的个子是够了。”狄昂道。
“大家吃饼吧。”西吉斯继续招呼道,“这里还有酒。”
众人纷纷在餐桌前落座,分享起埃及的美食。
“嗯,真是不错。”阿维娜由衷地赞叹道,“比罗马的小麦饼好吃多了。”
“其实,罗马的小麦还不是埃及运来的?”塔西佗道。
“但是味道还是不一样的。”阿维娜一边咀嚼,一边道,“可能是作的人的手艺不一样吧。”
听到这样的恭维,西吉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这都是我妻子交给我的。”
“雅敏的坟做好了吗?我想去看看。”塔西佗道。
“嗯。”西吉斯轻轻地点点头道,“在城外的陵园里。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塔西佗点点头。
过了半晌,西吉斯喝了一口酒,说道:“你还惦记着她?这么多年了。”
塔西佗端详着手中的酒杯,很久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零二章图卢斯的花园大金字塔~
与尤里斯的冷淡相反,当期执政官提图斯•;图卢斯张开双臂,在左右仆役的簇拥下,热情地迎驾图拉真的光临:“啊!我亲爱的朋友,尊贵的客人,欢迎作客寒舍。”和尤里斯元老不同,他显得特别精瘦,一眼望去给人以干练的印象。
“你太客气了,提图斯•;图卢斯。”图拉真和他短暂地拥抱了一下,说道,“我这样冒昧的打搅,已经够惭愧的了。”
“哪里的话,我的将军。你凯旋归来,我都没来得及到府上向你祝贺,反而是你亲自来看望我,真是让我羞愧难当啊!来,来,请进,请进!”图卢斯一面客套,一面把图拉真往屋里拽。
“我这次造访,主要……”图拉真正准备提起正事,图卢斯打断了他,道,“哎,图拉真,我的朋友,先不要忙着谈公务,你是稀客,让我先陪你观赏观赏我的花园吧。她可是我几十年心血的结晶啊。”
“早就听说图卢斯的花园举世无双,能够见到真是我的荣幸。”图拉真附和道。
“哪里哪里,请吧。”图卢斯欢快地笑着,引着图拉真朝花园走去。
一踏进当期执政官的花园,图拉真惊讶地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从未到过,甚至在梦境中也从未相像过的仙境。这是一个比起尤里斯等元老的小院子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的巨大庭院,甚至比起皇帝的御花园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几条小溪弯弯曲曲地穿过整个院子,流淌的溪水发出哗哗的水声,令院中的静谧凭添了几分色彩。各种形状的假山巨石分布在溪水的两旁,倚靠着一株株的奇花异草,在黄昏的薄暮中隐隐绰绰,令人遐想联翩。跨过溪水的是几顶平桥,它们连接着穿越院子的小径。在道路的中央,一顶小巧而又别致的亭榭座落在一个小坡的最高处,从那上面一定可以一览这个让人叹为观止的花园的全貌。
图拉真真要迈开步走过去,突然“嘎”一声鸣叫传来,一只不知名称的长脖子,全身雪白的大鸟腾空而起,扇动着翅膀,贴着图拉真一掠而过。惊出一身冷汗的图拉真感到了这巨鸟带起的风强大无比。
“这是我拖一位朋友从阿非利加内陆带来的,在整个罗马世界,这种鸟不会超过3只。”图卢斯一边走,一边说道,“来吧,尊贵的客人,请随我来吧。”
他们走到了院子中央的小亭当中。
“请坐吧。”图卢斯道。
图拉真坐了下来。
图卢斯挥了挥手,屏退了仆众,偌大个院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图卢斯道:“怎么样?”
还未包揽这可餐的秀色的图拉真仍贪婪地吞食着周遭的出众景观:“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图卢斯捡起了一粒小石子,轻轻一扔,丢进了溪水里。“咚”一声,激起一阵水花。
“这就是我毕生的梦想。”他缓缓道,“现在已经几乎变成了现实。”
“这样的花园,是每一个人的梦想。”图拉真道。
“不,我的朋友,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她是我一生的追求。”图卢斯望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我一生的追求。”
图拉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前的这为位高权重的执政官,突然把一座花园放在了他的事业的首位,这还是让他难以理解。这让他想起了塞琉西亚的苏撒王子,另外一个为了美丽的花园而活着,也为了花园而死亡的人。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的人热衷于这些与现实毫不相关的东西?图拉真实在是无法弄懂他们的心思,尽管对于普通人来说,他往往可以很轻易地猜到他们的想法。
“那么你呢?你的毕生梦想是什么呢,亲爱的图拉真?”图卢斯冷不丁地问道。
图拉真一愣,呆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相信什么梦想。一个梦想能不能成真不并不在于一个人的努力。命运是天定的,想要违逆命运那只是人类自不量力的行为。相比之下,作一只虫豸或是鸟兽就幸福地多了,去除掉无谓的狂谬,为了生活而生活,不是很快了吗?”
“没想到,没想到啊。”图卢斯叹道,“大名鼎鼎的图拉真也是斯多噶主义者。”
“我不知道什么主义,我只是做命运给我定好的事。随遇而安,不被欲望所左右,不把想要的当作能要的。”
“图拉真,我的朋友,你真是个天生的哲学家。”图卢斯道。
“相比哲学家,我还是干我的本行更得心应手一点。”
“你是说打仗?”
“差不多吧。”图拉真耸耸肩道。
“军人和哲学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职业在你身上得到了多么和谐的统一啊。”
图拉真笑笑道:“但从你的角度看,你的梦想也已经实现,或许你这样积极的努力,才是人类应有之物。”
“可惜,我的梦想也并未完全。”图卢斯把手扶在亭柱上,缓缓说道。
“我认为她的确已经完美无暇了呀。”图拉真环顾着四周的美景,道。
“不,还不完美,还不完美……”
“我不明白……”图拉真疑惑道。
“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的缺陷。”图卢斯望了他一眼道,“就像我不能告诉你我妻子有什么不是一样。”
图拉真点点头表示理解。
“哎……”执政官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烦恼吗,尊敬的图卢斯?”
“你看,眼前的这番景象,是多么地诱人,多么地令人陶醉啊。”
“你讲的一点都不错。”
“可是她不久就要遭到兵燹战火的摧残了。”
图拉真一惊,他急忙定了定神,道:“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你难道不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吗,亲爱的图拉真?”图卢斯微微一笑道,“罗马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叛乱的威胁,而皇帝却重病在身不能理事,看来这座伟大和荣耀的城市难以逃脱这次劫难了。”
图拉真沉默了一阵子后说道:“即使真的有人意图不轨,我图拉真发誓,即使拼尽最后一点起来,也要把他镇压下来。”
“我知道你手中掌握着帝国一半的军队。可是,恕我冒昧,我还是不认为你有足够的能力能够镇压这次叛乱。”图卢斯望着静静流淌的溪水,说道。
“你似乎对这次叛乱了解地比我们都要深入,图卢斯大人?”图拉真望着他的脸,说道。
可是图卢斯还是没有把他的脸转过来正视他,而是继续望着花园的景色,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在指控我和这次叛乱有关吗?亲爱的图拉真?”
“不,善良无私的图卢斯呀。我只是到处在收集有关的情况,如果你恰好洞悉其中的奥妙所在,那对我们实在有莫大的帮助。”图拉真道。
“你现在知道些什么?”
“有人调动德西摩斯和提比略的军队开向罗马。他们两个人的军团数综合超过了8个。”
“还有呢?”
“到目前为止,这是我能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图拉真道。
“哈哈……”图卢斯笑着没有说话。
“阁下如果知道什么的话,请千万指教。”
“不,不,”图卢斯道,“我怎么会知道什么呢?我凭什么会知道呢?我只是想,既然你只知道这点事,那也难怪会找到我头上来了。”
图拉真沉默不语。
“因为我是少数几个有权力召换德西摩斯他们领兵向罗马进军的人,我没有才错吧,亲爱的图拉真?”
图拉真尴尬地点点头道:“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尽量排除每个人的嫌疑……”
“我明白,我明白。”图卢斯点着头说道,“这是你的职责,即使我们不说你是在为你未来的帝国奋斗,那你也是在为你的忠诚而战斗。这是应该的,图拉真。那么让我问你一下,在你的名单上到底有那些人,或许,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线索?”
图拉真想了想,思忖着事到如今对方以及知晓自己的目的,那么干脆告诉他自己怀疑的人选,或许真的还有帮助也说不定,于是就道:“除了你之外,在罗马有能力召集行省军队的,只有元老尤里斯和保民官莫比伦两人了。”
“莫比伦?听起来不像是这样的人。尽管他善于利用自己在公民中的影响力给我们制造麻烦,但是他不会是野心家,不会是罗马的敌人。”
图拉真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最后确认前,我还是得拜访他一下。”
“小心一点也好,毕竟人心隔肚皮嘛。那么你已经去见过尤里斯了?”
“是的。”
“他给你什么印象?”
图拉真思忖了一下,道:“他远没有你这么好客。”
图卢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说实话,亲爱的图拉真,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让我开心的话了。哈哈哈……很高兴,我的花园能够得到你这样的褒扬。”
“这花园根本就不用人的赞扬。她是无与伦比的。”图拉真恭维道。
听到这句话,图卢斯不禁叹了口气。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图拉真道。
“不,她的确是无与伦比的。只不过……”图卢斯沉吟了片刻道,“我想还是不提她了。有机会我会告诉你我对她的打算的。对了,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当然再加上我之外,你是不是还漏掉了两个人?”
“谁?”图拉真纳闷道。
“首先,德西摩斯和提比略作为阿维尼乌斯的亲信——这一点你不会怀疑吧——那么征召他们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阿维尼乌斯喽。”
图拉真一拍脑袋道:“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看来还要到阿维尼乌斯那儿跑一趟了。”他的表情好像对自己非常不满。
图卢斯望着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那么还有一个呢?”图拉真提醒道。
“哦,还有一个。我真奇怪,以你的智慧,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图拉真皱眉道:“可是,经过我的分析,除了这四个人之外,的确没有人再有权力把行省军队调往罗马了。”
“不,你漏掉了一个人。”图卢斯嘴角挂着一丝微笑说道。
“不,不可能。”图拉真坚定地反驳道。
“我说你漏掉了,执拗的图拉真。”
“那倒要请教了。”图拉真气呼呼地说道。
“这个人就是——”图卢斯故意拖长了音,缓缓道,“皇帝陛下本人。”
图拉真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不会是糊涂了吧,我的朋友。你认为是皇帝陛下自己暗中在捣鬼?他已经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了,他还想要作什么呢?罗马皇帝怎么会调兵反对自己呢?”
“不,图拉真,你刚才的问题不是这样的,你是问在罗马城内谁有权调动行省军队。皇帝本人当然是一种选择了。”
“但是考虑到整件事的框架里,这种可能性其实是可以排出掉的,难道不是吗?”
“嗯……”图卢斯面露难色地支吾了一会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题,当他们用常规手段无法解决它时,往往会想到非正当的手段。在这点上,我想,皇帝陛下也不例外。他或许生病了没错,但或许没有,毕竟自从他声称自己生病后没有人见过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也许会绝对不可理谕,但是任何可能性都不能随随便便地排除掉,图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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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年都来看她?”
西吉斯抬头望了他一眼,轻声道:“每个月我都来两次。”
塔西佗拍拍他的肩膀,道:“里面埋的是什么,如果你们一直没有找到雅敏的尸体的话?”
“是她的几件衣物。”
图拉真也蹲了下来,默默地祷告着。
“为什么?”西吉斯突然说道,“为什么当初你要把雅敏让给我?”
塔西佗一愣,然后强作笑颜道:“你在说什么,西吉斯?我只不过是竞争中的失败者,雅敏最终选择你,完全是她自己的意愿呀。”
“你不用再瞒我了,塔西佗。”西吉斯面色凝重地说道,“如今在雅敏面前,我希望你不要再骗我,告诉我事实吧。”
塔西佗低下头,用手指在沙地上划了划,然后说道:“对不起,西吉斯,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再对你坦白什么?你是追求雅敏的胜利者,对此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呀。”
西吉斯用手掌擦了擦眼角,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塔西佗?你敢对天神发誓吗?”
塔西佗缓缓地举起手,他的喉头抽动了几下,然后镇定地说道:“我,塔西佗,对奥林匹斯山的众神发誓,刚才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半点差池,甘愿受朱庇特雷火的惩罚。”
见到塔西佗从容发誓,西吉斯破涕为笑。他拥抱了他。
在他那充满信任的力量的手臂中,塔西佗表现地格外平静。
“我们还是走吧,让雅敏休息吧。”他说道。
“好,我收拾一下。”说着,西吉斯蹲了下来,把一些祭祀的器皿安放了起来。
“小爱芙还在小屋里关着吗?”塔西佗问道。
“嗯。”西吉斯哼了一声,道,“没有了她母亲后,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如果再不管教,恐怕她日后要闯大祸啊。”
“她应该有14岁,还是15了?”
“再过两个月就15了。”西吉斯叹了口气道,“家里的事现在我就让他慢慢打理起来了。再过几年就会有人上门提亲来了,事实上,爱芙她已经出落的像个18、9岁的大姑娘了,走在大街上,小伙子们的目光经常会在她身上转悠。不是我自夸,这个小妮子长得还算水灵,在这一点上她和她像她母亲。”
“的确,她太像她母亲了。”塔西佗喃喃道。
“真的,塔西佗,如果你再年轻几岁的话,我真想把爱芙许配给你,以补偿你失去了雅敏的损失。”西吉斯道。
塔西佗脸一红道:“你胡说什么呀,西吉斯。收拾好了,我们快走吧。”说着他拎起一个小包裹就往山坡下走去。
“等等我,塔西佗”看着他飞快的脚步,西吉斯纳闷他为什么突然会这么急于离开。
当他们到家的时候,已快中午了。
“谢谢。他还听话吧?”西吉斯从阿维娜手中抱过了小阿庇安。
“我没有见过这么乖的小孩过。”阿维娜笑着说道,“狄昂在给他讲历史故事,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