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往怀里再掏,孰知却空。只摸得一本书,虽然不舍,但见出堡在即,倘不设法阻他一阻,若遭拦绊,今日势必落擒。不遑多虑,回手一扔,喊道:“小子还给你就是,别追了!”
书本激射,唰唰乱响。又闻着是本堡失物,小石头俯身疾冲,抓那贼人扔出的物事。方一上手,才知竟是本书籍。不禁讶然,心道,这贼人还是个雅贼,居然盗书。但转念又思,这里是华山总堂,贼人要盗的必是秘籍一类的书本,岂会是诗经歌赋。翻转封面一瞧,果不错,却见书上四字“紫霞剑笈”。再瞧那贼人,竟已逃远,转眼便失了踪影。
斯时,穆淳风等也赶来,再后,则是白易铁和陶儒。他二人尽管重伤未愈,但职责所在,何况白日之事,又让他们心有余悸。闻着堡中喧哗,有贼人出现,自然惊声而起,强撑着追来。
众人聚首,略微寒暄。小石头把剑笈递还他们。白易铁接过,一看,惊呼道:“紫霞剑笈?”陶儒也骇,“真是紫霞剑笈?”上前一看,果是。不禁大骂:“看来必是蔡文智那狗贼,想窃取剑笈,以做进身之阶!”白易铁道:“不错,一定是蔡师兄!”陶儒道:“白师弟,你还叫他师兄?这样的狗贼,不四分五裂他,已是便宜。”
白易铁朝他笑笑,对小石头道:“小兄弟,日间之事,白某尚不及感谢。此刻,又承你大恩了。”
小石头道:“那里,那里,前辈过奖了!”
邓蓉忽道:“白师叔,这紫霞剑笈本派几百年未有人练成。蔡师叔即便拿去,又有何用?”
白易铁道:“天知道?不过剑笈是祖师遗物,更是本门至宝,固然无人练成,却亦不可遗落在外。”陶儒恨得牙痒痒,忿忿地道:“蔡狗贼,日后若教我抓住,一定活剐了他!”邓蓉道:“陶师叔,不要生气了。小心身子要紧!”陶儒哈哈笑道:“乖侄女,听这话,师叔就是高兴!”
邓蓉一笑,道:“师叔喜欢听,侄女以后天天说!”
陶儒道:“天天说?那不是拍马屁么?”
白易铁笑道:“师兄喜欢,蓉儿当然是趁你心喽!”说完,大伙轰笑。
苏吉忽道:“邓姐姐,紫霞剑笈既是贵派祖师的遗物,又怎会没人练得成呢?”这话,也正是小石头想问的。只是念着客套,不好直接询问,始终抑在心里。而苏眉却瞪瞪眼,嗔道:“小弟……”要知道,每门每派均有外人不可知晓的秘密,像苏吉这般问法,很易引起他人的反感。
邓蓉望望两位师叔,这事,她还真不好回答。别说她目下不是华山掌门,即便是,也终要问过长老们的意见才行。这会,白易铁笑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屋里慢慢说。”说着看看陶儒。陶儒道:“不错,不错,回屋里说去。不过若是说出来,确实丢脸得很!哈哈……”
众人到了一间大厅,弟子们奉上茶水。
苏眉道:“两位前辈,是晚辈的小弟不懂事,胡乱说话,望前辈不要动气。至于剑笈一事,前辈还是不要说了。”
白易铁道:“这样啊……那……”看他样子,似想答允苏眉的提议。一元洞内只有紫霞剑诀而无剑形,小石头始终疑虑其中必有奥妙。这时,好不易有了答案,焉肯轻放。忙道:“白前辈,如果剑笈一事不是忒重要,晚辈也很有兴趣知晓。因为,晚辈的师门也有一门剑法唤为紫霞,只是仅有剑诀而无剑招。”
白易铁一愕,道:“小兄弟的师门何名?白某至今尚不知晓,还望小兄弟赐教。”
小石头道:“晚辈有两位师傅,大师傅是昆仑派的元虚真人;二师傅是葆和宗的希夷老者,至于紫霞剑法正是葆和宗的绝技。”葆和宗闻名修真界,更驰誉三界,但在江湖上却威名不显。白易铁等听了,倒是无谓。只是闻得小石头的大师傅居然是昆仑派的元虚真人,不禁肃然起敬,站起身子道:“看小兄弟的身手,白某便知系出名门。却未料,小兄弟的师傅,竟是江湖鼎鼎有名的仁者,元虚真人。无怪小兄弟的医术如此高明。”
小石头道:“过奖,过奖,晚辈仅得大师傅的几成而已。当不得前辈们的赞誉。”
白易铁道:“小兄弟,令师元虚真人的辈分,在方今江湖可说是至高无上。你切不可再称我等为前辈。否则,咱们要羞死了。”论辈分,元虚比华山派的前任掌门也就是五大长老的师傅,尚要高出一辈。依小石头如今的辈分,严格讲,比他们还高出一辈,再听他口口声声称自己等为前辈,确实大不适应。
“这……”小石头望望邓蓉。白易铁知其意,不过稍有误解,笑道:“小兄弟,咱们是各交各的。可不干我师侄女的事。你毋庸担忧就是!哈哈……”邓蓉在边上,本就诧异加担心,诧异着小石头还真是元虚真人的弟子;担心的却是,他如今辈分尊高,武功绝世,自己这么个失去掌门之位的弱女子,还能与他亲近么?待闻着白易铁的笑语,不禁又窘,垂着头不语。只是静心凝听小石头的回应。
这时,苏吉又道:“莫不成华山派的紫霞剑法正因只有剑招而无剑诀,是以几百年来无人练成?”见他老气横秋的模样,苏眉斥道:“小弟,大人的事,你别插嘴,好不好?”
白易铁笑道:“苏小姐,令弟没说错。本派几百年无人练成紫霞剑法,说来,确因此故。”接着,对小石头道:“石少侠,你……”忽然思起,这剑诀是他人门派的绝技,岂会轻易说出。何况,那葆和宗之名虽是初听,但闻那门主能与元虚并称,同为小石头的师傅。便可知晓,这门派必是非同小可,只是名声不显而已。况且深山大泽中,原就藏龙卧虎,高人名士不胜枚举。既有高人隐世,那厉害点的门派不出世扬威,那也情有可宥。
当下踌躇,不知该直言相询,抑是就此不问。他父亲就是因修炼剑笈不果,乃至被邓蓉之父邓波桑所暗弑。之后,邓波桑又走上他父亲的老路,虽说当了掌门,却仍不管事,只是每日每夜藏在闭关处,颖悟剑笈。孰知,依邓波桑的聪明才智,依旧是走火入魔而死。外界传说,他因婿亡女寡,郁闷至死。其实,只是为了华山派的颜面,生怕外人知晓本派的掌门竟是修炼祖师传下的剑法而死。何况,他们也怕引起旁人的觊觎,故而秘藏不宣。
其时,围绕华山各辈英才几百年的秘密,眼看就要揭晓。但他会说么?他肯会邓蓉而向华山派公布出师门绝技么?白易铁不清楚,也正因这样,一时踯躅难决。
小石头蓦道:“两位前辈,倘然在下的剑诀确对贵派大有助力,在下愿意与两位前辈和邓姐姐一起参详。”
这话一说,众人皆惊。过了好半晌,见及久久无人回应,小石头愕道:“诸位,莫非我说错什么了?”话音甫落,陶儒猛地哈哈笑起,道:“石少侠,你的胸襟和气魄,陶某时至如今,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小石头忙道:“不敢、不敢……”
白易铁道:“倘若两相参照,真能解悟剑笈。石少侠你可真是我华山一脉千百年来的大恩人,而本门那些为修剑法以致走火的先辈们也可含笑九泉!”说着,起身,长揖一礼道:“不管剑诀有无用处,石少侠请受我等一拜!”同时,陶儒和邓蓉也相继行礼。
他们见白易铁起身,便已知其意。要知道,紫霞剑法对于华山派来说,实在是太为重要。倘若有人修成,一来可光扬门楣;二来以告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三来省去以后的华山英才们再次前赴后继地修炼了。
华山剑派时至今日,人才凋零,其实有大半原因出自这部剑笈。祖师遗泽无人悟通,后代才智出众者,必然竭力以赴。可结果,却无有一人可以修成剑法。非但这样,更可气的是,那些英才,无不是走火而死。长此以往,只要华山一有才智出众者,最后结果必然死于这部剑笈。它就成了华山英才的梦魇。
瞥着事有隐秘,穆淳风等尽管好奇,但也告辞回房。当下,白易铁、陶儒、邓蓉带着小石头到了华山派的练功密室。坐下后,小石头即低吟剑诀。三人则是默记,并与剑笈相对照。待小石头背完,白易铁、陶儒纳头便拜,邓蓉见长辈们都跪了,无奈跟着。
小石头一惊,忙伸手搀扶,问道:“前辈,何以如此?”
白易铁道:“石少侠,你的剑诀确确实实就是紫霞剑法最为关键,也是最让我华山先辈们困惑而不可解的心诀啊!得此大恩,我白易铁岂可不拜?少侠,你不要搀我,让我拜你三拜,否则,我心不安!”
“这……不大好,小子何德,焉能受长者三拜,折福啊!”小石头为难道。
邓蓉见他们推来推去,忽道:“石弟弟,你便让两位师叔拜你三拜吧!他们的伤还未好,这么推搡,万一复发,那可怎生是好?”
小石头闻言无奈,只得任他们三拜。
白易铁起身后,道:“石少侠,这部剑法因你而得全。所以,你也要练!”
小石头忙摆手,道:“不不……不用了!”
陶儒道:“哎!石少侠,你若不练,咱们岂不是白白受惠了?这可不行!白师弟这话,陶某赞同!”
小石头被他们缠得头疼不堪。他素来喜刀,对于剑法虽说不上讨厌,然委实不想修炼。此刻他们偏生缠着,非要自己修炼,这不强人为难么?情急余,他道:“两位前辈,在下两位师傅传授给我的绝技已然够多,倘若再修炼紫霞剑法。在下怕嚼多不烂,反为不美。是以,前辈们的盛情,在下心领就是!至于修炼剑法一事,前辈们以后就不须再说了!”
见他们这些男人们又在推推拉拉,邓蓉几欲晕厥。心想,这次要帮石弟弟说话了,否则,他要腹诽我总帮着两位师叔。当下道:“你们不要推了,两位师叔,石弟弟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你们想,他的两位师傅均是当世宗师,定有着无数的绝技,让他修炼。你们再让他修炼紫霞剑法,只怕他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你们说呢!”
白易铁与陶儒稍一考虑,心想也是,当即不再劝说。而小石头大吁一气,很是感激地望了望邓蓉。
这时,小石头心道,趁眼下人都在此处,不如向他们直言明日自己即要辞别。如是一想,即道:“两位前辈,邓姐姐,既然贵派百废待新,想必琐事极多。在下若仍待在华山,势必为你们添上不少麻烦。所以,明日一早,在下便告辞了。”
“啊!?这么快啊?”邓蓉脱口而出。白易铁也道:“是啊!少侠,你难得来华山,又是咱们的大恩人,岂可不让咱们稍尽地主之宜,便要告辞呢?难道少侠对咱们有所不满?”
“不,不,前辈言重了!”小石头忙着解释。
陶儒道:“既然这样,少侠定要多留几日。明日一早让你蓉姐姐陪着游览华山!如何?”邓蓉闻言,很是希冀地望着他。小石头道:“两位前辈,实不相瞒,在下此时仍是待罪之身。此间因由,邓姐姐也是明白的。眼下已然拖了很久,倘再不去备案,怕会连累他人!”
“这样啊……”白易铁有些愕然,拿眼瞥瞥邓蓉,见她没出声反对,便知小石头此言属实。心想,倒也是,他既是服罪之身,若在华山逗留不去,无疑麻烦极大。倘被那蔡文智知晓,告到官府,那我华山可真危险了。有了此念,索性道:“好吧!既然少侠执意要走,那白某便先在这里,预祝少侠一路顺风!”
小石头要走,邓蓉有些不舍,但里面缘故,她是清楚已极,情知无法回避,只得暗自苦涩,再一次感觉了别离的辛酸。
第85章 初临信州
翌日天明,告别华山众人以及穆淳风和苏氏姐弟。并相约,俟时在汴梁相会,愿为歼灭幻骨门,助上一臂之力。他此刻已非几年前那样懵懵懂懂,行事木衲。心想,既是服役,那我到了即可。到时,寻个空隙,溜将出来。而且,那通臂与我尚有着大仇恨,岂可任他逍遥?
邓蓉依依不舍,一直送他到山下,方肯回去。
下了华山,往东行,一路问讯,不一日到了信州。
信州军营乃是大秦国设在极东境防范大周与大汉的边关驻扎重地。全营三十万秦军,大帅为秦国名将高广。其人本是秦宫御林军统领。十五年前,秦汉稷山大战,大秦过黄河,直取合津,后在稷山遭遇汉将索飞。一场恶战,秦军先胜后败,被汉周两国联军,追杀千里,并被围信州。
斯时,高广临危受命,率都城禁军三万,往救信州,以奇袭术,大破索飞的盘蛇阵。不仅救得秦军十余万,且汉军大败,周军连夜退走过河。至此,高广名震天下,成为天下名将。不过,囿于汉将索飞,秦军再未渡过黄河,只能驻守信州,与汉军隔河相望。
信州虎翼军营。
一个衣着朴素,身材雄伟的青年,走到军营门口,向营门前的一位守兵问道:“这位大哥,这里是信州军营么?”
守兵瞄了他一眼,道:“不错!你找谁?”说着,以守兵特有的生性,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人。只见他怀里抱着一只小似狗似猫的小宠物,搂着宠物的手指上,赫然还有一只大大的扳指,花纹古朴,黝黑无光,虽无宝珠点缀,但瞧来颇是典美。再看他容貌,额庭饱满,地谷方圆,双眼深邃如一汪幽潭,教人在他面前,不觉便会有种被慑之感。
青年正是小石头。自两位师傅闭关修炼,辞别华山,他便出谷下山,来信州继续认罪服役。耳听守兵问话,小石头笑着道:“我叫小石头,因为得罪了秦皇,所以被充军至此。”他一路艰辛,好不易寻到地头,此刻得了确信,自然笑得由衷。
殊不知,这番傻哩傻气的话语,再衬上他独有的憨笑,在守兵心中无意间竖立起的高人形象,顿时土崩瓦解。守兵愕然,没想有人诚实如斯,再次打量,见这家伙确实憨厚木衲。不由心下鄙夷,暗道一声,亏他生了副好皮囊,不曾想仅是一傻瓜。索性喝道:“那你怎没有衙役押送?”
小石头方想回答,便听见身后马蹄声响,当下侧身闪过,一望,却是一将军打扮的青年,跃马进营。与此同时,营门前的十余位守兵,肃站行礼。青年将军望见小石头,忽然勒缰止马,问道:“此是何人,为何在营前鬼鬼祟祟?替本将赶了!”
原先与小石头说话那守兵,上前打礼,说道:“禀王参将,此人是长安城来的充军犯人,小的正在审问!”
“哦?”王参将在马上望望小石头,见他手上抱着一小猫咪,旁边又没押送衙役。不禁诧异,用马鞭指着小石头,问道:“衙役呢?”
小石头老实回答,把衙役在途中被强贼杀害,而自己为了服罪,便自行赶来了信州。只是被谁杀害,自己又何以晚到恁许日子,他偏无法说清。只得含糊其词,说是不认识路,是而路上耽搁了。
王参将一闻,点点头,看他怀里的小狻猊实在可爱,忍不住觊觎,心道,若把这小家伙,送予茴香,她一高兴,不定,我便成了她入幕之宾。咳了一声,装腔作势道:“你既是充军役的,岂不知营里规矩?怎可带个畜生来?还不快快交给本将军?”
小石头怔忪,没想古时服役规矩忒严,暗自懊悔当时没把小狻猊留在幽谷。可这会既已带来,却也由不得扔弃。商量道:“将军大人明鉴,此畜是家师所赠,还望大人能通融、通融!”
王参将大怒,斥道:“一派胡言,简直放屁,你以为充军服役是在玩杂技么?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