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显得极为愤怒。牛犊大小的身子,猛然爆射出无数炽热的火焰,熊熊腾腾,直有数丈。
火焰颇有灵性,喷出后,并未散去,团团绕绕,围在它身外,顷刻间竟聚成一圈护身的火焰罩。
多宝哈哈笑道:“教主,没想这小东西居然能控御九阳离火,且能布成炫环罩。了不起,了不起……”
小石头未听过九阳离火之名,更不知有甚厉害,所以听了后只是笑笑。原想问个明白,但想自己如今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当着外人面,倘处处显得稚嫩,未免太过丢脸。念及此,暂抑疑窦。心下又想,以前帮恩师炼过几炉丹,只听过三昧真火之名。却不知这九阳离火与之相比,究竟孰胜孰逊?
便在这时,烈火吼喷出的九阳离火已然大展威风。起先迷迷蒙蒙的湿气,悉数被炙烤得一干二净。这且不说,令人可怕的是,火势迫至何处,何处即燃。余裕之后,非但周遭树木全焚,甚而连底下清澈晶亮的湖水也是烧沸腾滚,宛似炉上煮水一般。
睨及此幕,晁错神色端凛,暗自心怵;他是看不出烈火吼的来历,不过九阳离火的厉害处却是清楚已极。按照等级来说,九阳离火实非三昧真火可比。若把三昧真火比做朝廷的三公九卿,那九阳离火无疑就是皇胄宗室。非万劫金身者休想运施得出。旋下一边小心谨慎,一边又悄感疑惑,左右琢磨,百思不解眼前这貌不起眼的宠兽居然有着堪与金仙并肩的灵性。
说也巧,他精擅水系术法,又兼学土系。照理说,压制区区火攻,几是手到火消。而且,依他的无边法力,引天河真水倾泻而下,也是笃笃定定;即便抽干了天河水,管辖天河的水军元帅也未必敢有半句怨言。只可惜,天河真水诚可压制世间凡火,甚至是遇到乾明烈火和三昧真火这样的火中菁髓,也能稳操胜算。然而偏偏就是这九阳离火,非但克制不住,且简直是痴心妄想。在他记忆里,世间能对付九阳离火的除了南海观世音菩萨的杨净玉露,便是瑶池里三万年凝结一滴的琰光泫露。
只须有这两种水之菁华在手,九阳离火根本不在话下。不过,如今的情势别说上天讨要水之菁华,即便离开一下也是困难多多。
蹙着眉头,左闪右避,艰难地躲让着几乎漫天炽烧的九阳离火。
澄蓝色的熊熊火焰,就像无数的蓝布绸,在空中随风展扬;瞧着不愠不暴,文文静静,仿佛只是无声的燃烧。然而双方均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山石,仿佛已然松软至极。尤其小石头等人所伫的雪峰,大片的冰川,急速融化;有的甚至来不及化成水,便被酷热的温度,炙烤为气体,散发得无影无踪。
“呔呔呔……你们这梆家伙,究竟是谁?”
漫天密集的澄蓝火焰团里,竟突然现出一个手持佛门金刚杵的“野人”。何以说他是野人?实在是此人的装束恐怖不过,几与妖魔相类。单看他头顶骷髅法冠,项挂颅骨念珠,身披象皮半肩袍,腰间随随意意围着张虎皮;那裁剪做工委实不敢恭维,众人估莫着许是用手撕扯出来的。
若非他脚踩莲花座,而且那座上隽着的金日烁烁生辉,明显散发出慈悲意的佛光,不定大伙暂且罢手,待先除了妖魔再说。
众人愕然间,一时做声不得。晁错却觉高兴,适才几乎抵挡不住九阳离火的围攻,此刻有这家伙打岔,倒能让自己暂歇口气。
那人候了片晌,没人应答,不禁更是恼火。他原就为讨公道而来,当即拉响了那张破嗓子,厉声道:“你们不说话,是不是仗着火焰厉害,以为洒家怕了?哼……”说着,手指轻弹,一滴粉白色的晶莹,仿如一只白鸥优美地在蓝色火海上划掠而过。跟着,竟忽似白鹭群飞,轻轻振动着娴雅的双翅,洒下万斛明珠,抛得漫天均是;溅珠碎玉里,晶莹白色渐渐融合,如雪浪翻流,舞雩滔天,又如鲛绡万幅,抖悬长空。
不过片刻,惊人的奇变顿然出现。适才燃烧熊熊的九阳离火,竟而悉数乌烬,只余下漫天的雾气氤氲,飘飘袅袅,缕缕点点。
众人直看得瞠目结舌,万没想这半妖半僧的古怪家伙,居然有此法力。
其时,飘满天际的潆洄轻烟,热若沸汤,雾朦朦的虚幻,竟让小石头疑似自己到了前世的温泉沐浴场。心有奇想里,又思,日后有机会,如法炮制一下却也不错。
那人灭了九阳离火,又见双方无不呆若木鸡,心下极是得意。咧嘴冷笑数声,继而沉声道:“这下你们该回答洒家话了罢?”森凛的寒杀意,循着话声传出。就连他脚下的莲花座,也是佛光黯淡,好像承受不住他心中的杀气。
肆无忌惮的冷笑声惊醒了众人,同样也惊醒了小石头。
瞥眼间,适好见着烈火吼愤怒狰狞的面目,那样子,敢情火被灭了大是不服,意图再喷几口。此刻,这人目的不明,是敌是友更不知晓,但是连金仙晁错束手无策的九阳离火,也被他弹指即消,其人高深莫测的术法可见一斑。有此惊人实力的家伙,在没弄清来意之前,万万得罪不起。
念起间,小石头急请火猰、火貐两兄弟收回烈火吼。又抢在许悠之前对那人道:“前辈法术高强,在下钦服万分。不知前辈尊姓大名?”说话间,却闻烈火吼“昂昂”的唤了数声,显是不怎舒坦,多半对火猰、火貐两兄弟也恼将起来。且看它躺在怀里,左歪右倒,上窜下跳,时不时吱牙磨嘴,大耍脾性。
瞧及小石头神态甚恭,那人扬眉轩目,极为消受。傲然道:“洒家西天大日如来座下,胜乐金刚是也。小娃娃,你又是何人,为何伙同这梆人,烧我的纳木错湖,焚我的大欢喜宫?”这厢,他只说了两桩恨事,另有一件揪心的痛事,实在令他口齿难启。
在场人闻言,悉数呆愕。
就这打扮古怪,类似妖魔的家伙,居然是大日如来座下,五大威德金刚之一的胜乐金刚?也就是密宗僧人无不敬仰膜拜,视为本尊的大欢喜佛。
震惊,无比的震惊……
与此同时,许悠却乐了。两教千余年的争斗因果,他当然明白得很,也清楚大日如来为代表的佛门,实际就是本门的坚实盟友。适才烈火吼喷出九阳离火的那一刻,他也是空自着急而无策,殊不知,天意就是这般巧妙,眼看无力抵挡的困窘间际,偏偏送来一位举手便可消弭九阳离火的盟友。如此凑巧的景遇,岂不是说,冥冥天意仍在己方?照此演变下去,截教重蹈覆辙,也是毋庸置疑的肯定事。
想到这里,顿时满面堆笑,道:“原来是金刚大尊,小仙许悠,忝为天庭护法天师……”又指指晁错,道:”这位是小仙的师弟,同样也是天庭的天师。”
晁错遥遥一揖,算是见了礼。
胜乐金刚略微垂首,合什在胸。心下也自惊讶,原来外面这梆子家伙,来历也不小。当下怒色稍敛,不过囿于那件事委实令他深以为痛,一时,也难消嗔火。
大人物寒暄之后,紧跟着几位佛门高僧,陆续出来,纷纷与这位佛祖驾前的威德金刚行礼问候,期望能获好感。他日西天相见,不定能照顾一二。
余裕后,不知不觉飘浮至山峰边上的胜乐金刚道:“礼也见了,问候也问候了,接下来,洒家倒要问问,你们打归打,斗归斗,怎地烧起洒家的道场来?”
“此处是大尊的坐修地?”许悠问道。
胜乐金刚用力地点点头,响声道:“不错,这方圆万里的,不管是人还是兽,再或是妖魔鬼怪,无不知晓,纳木错湖便是洒家的道场。”转过身,指着东南的连绵雪峰,道:“你们看看,那里是唐古拉山……”跟着指指西北,又道:“那里是昆仑山……”侧过脸对许悠道:“明明有那么多地方,你们挑来挑去,偏偏选在洒家的纳木错湖,可气的是,还用九阳离火烧炙。若非洒家有滴观世音菩萨的杨净玉露,这会儿,漫说洒家的欢喜道场,固然洒家的性命,也要丧在你们的手上。你们说,这气不气人。啊!?”说到后来,他嘴歪脖子粗,面容激得通红,当真是愈说愈怒。
有厚道人想,看来适才猝至的九阳离火,的确让他损失不小。也有人促狭地暗思,这家伙穿戴异类,酷似妖魔。莫非是刚才的九阳离火烧去了他的法袍,以致唯能如是装扮?念及此,猥亵的眼神颇不怀好意地在他胸前掠过,想看看有无焦痕?
这时节,胜乐哼哼唧唧地大发威风,既像是指责,又像是诉苦。
许悠竟也照单全收,一个劲的自承错误。在他的刻意为之下,胜乐似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蛮横。道:“罢了,罢了,本门僧徒原该是受苦的份,佛祖也说过,有因必有果,洒家的道场被你们烧成这样,不定里面有甚玄机。洒家也不追究了。”说着,返过身就想离去。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道:“许仙长,你们不会等洒家刚回道场,又喷火大烧吧?”
许悠笑道:“那能呢?何况,那九阳离火也不是我们放得。”话罢,朝另边的雪峰顶看看,道:“大尊若是有暇,不妨助以一臂。那边的魔头厉害得很,我们这里与大尊也不虚套,实在是力有不逮。”
胜乐想了想,道:“他们究竟是何身份?洒家可看不出半点魔气。”
许悠凑他跟前,低声道:“他们是截教余孽。当年佛祖与家师,除恶未尽,以致留下今日祸根。大尊若助我们一臂之力,相信佛祖得知后,定也会高兴的。”说这话时,他感觉自己很奸,似乎与楚王不相上下。但转念想,如若不留下胜乐,少顷那怪兽再次喷出九阳离火,这里孰能抵住?与其待会死得难看,毋宁拉上这家伙。再说,与截教有仇的也不单我玄门,他佛教当年占了不少便宜。此刻不骗胜乐出些力,岂不大亏。如是一想,竟自心安理得起来。
胜乐一怔,显然没想到另边雪峰顶上的人群竟隶属截教。想起前数日,自己到佛祖跟前问安。佛祖道:“天下即将大乱,乃因在截教身上。本教兴在西方,自当庇护西方之民,至于中原民众,一来佛光不及,二来势力范围的关系,本教如能置身事外,便为大好,切不可淆杂入截玄二教的纷争里。”
最后,再三嘱咐众多菩萨金刚,凡遇见截玄之争,能避则避,不能避便装怵,反正一句话,他们斗他们的,咱们自己这里都有数不尽的麻烦,千万不能掉那混水坑里。
其实,佛祖嘱咐后一话时,德容庄正,言辞隽雅,极有言淡意远之味。那有他所想这般赤裸表白。
只是胜乐的出身原本就是有名的大魔头,平日也不研读经卷,弄文舞墨更是欠缺多多。佛祖看中他的不过是一身威猛神通,好为佛门护法。至于,有没灵性领悟佛谛,便不在考虑之中了。何况,宣扬佛门精义者大有人在,譬如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世音菩萨和地藏王菩萨。这些菩萨,那一个不是灵性卓越,天赋超凡。即便这些菩萨一日内全死光了,相信佛祖也决计不会让胜乐这暴躁痞子去推广佛道。
胜乐琢磨着佛祖当日嘱语,又看看对面的截教之人,刻下心中是悔恨难当。早知道湖面上斗来斗去的是截玄两教,固然明妃烧成灰,洒家也不上来灭火寻仇。原来,他的道场便在湖心小岛之下,取名为大欢喜宫。而他每日的修炼,实质就是搂着明妃金刚亥母共参欢喜妙境。
只不过今日着实倒霉,原本修炼得起劲,孰想一大股九阳离火炙干了湖水,跟着熊熊燃烧至大欢喜宫。猝不及防下,自己有佛祖亲赐的莲花座,还算挡了下。可怜明妃那妮子,被离火烧得哇哇叫,雪白凝脂的肌肤,被烤成了焦炭煤似的。他一怒之下,破水而出,想讨个公道。偏偏是公道没讨着,自己倒是陷了进来。这当儿,自己是答应不好,不答应也不好。真真把他愁得气急火燎,恨不能立刻入水,再找明妃杀上几场,也好去去心火。
第214章 世尊接引
值胜乐踌躇着要否应允的关键时刻,烈火吼终于按捺不住。想它原是一代大神毕方的得力手下,除畏惧过那么二三人外,何尝闷声不响地吃过大亏?由怀里纵将而出,一下翔飞至天,身子重又恢复到牛犊大小,双眼血红如火,就像炽烧着的火焰,恶狠狠地盯着胜乐。这会,它倒不留意晁错了,只念住这个一滴水珠,消去自己九阳离火的可恶家伙。
胜乐诧异地掉转身,望了望在空中对着自己嗤牙咧嘴的烈火吼,疑道:“小家伙,难道想和洒家动动手不成?”
烈火吼咆哮了一下,声音不怎响亮,却刺耳得很。功力稍弱者,许就一下被其亟穿耳膜。
胜乐脸一变,乘着莲花座,忿忿不平地又飘至雪峰顶边,问道:“你们这梆截教的可鄙家伙,难道想和洒家为敌?”
大伙已知道他是佛门之人,也明白佛门与本教的仇恨,不亚于玄门。心下压根没打算与他善了。
多宝道:“你既是佛门金刚,想必也清楚我教与贵教间的恨怨,固然你不想参与,怕也难如尔愿。”
胜乐气极反笑,嘿嘿道:“好,你们说得爽快,洒家也不怵。咱们便好生地斗上一斗。看看是你们的太素功厉害点,还是洒家的伏魔神通威猛些。”说着,轻声吟了几句古里古怪的秘咒。双手交错,连环结了几个古怪的印诀。瞧着诡谲怪异,却极有佛门伏魔之威。
眨眼间,“噗噗”几声,脖子下面,左右各伸出一臂;还没待人瞧明白,又是一双手臂,由他腋下长出;紧接着,他脖子扭扭,前后左右各晃数下,异变倏现,脖子上居然生了三只头颅出来。加上原先的,一下有了四头。
要说更惊人的事还在后面。自生了四头后,他原本六臂,可突然互相交错,扭来扯去,嘎嚓一声,竟硬生生地拗断新生的四臂。
眼见他霍然自残,众人大惊,只道他怒极之余,是不是气疯了。似此等如邪魔般的景象,妄说他人,即便许悠、多宝等这干见多识广之辈,也觉寒意袭胸,凛然不已。煞是不明佛门金刚的战斗方式,怎怪谲至斯?
殊不知,他拗断四臂后,没扔出去,全数往腰间一插。血红色的光晕烁了六下,断去的手臂,居然完好无损的生住了;原本六臂,加时下的六臂,共十二条手臂,仿若蠕动着的白蛇,上下颤动,奇诡旋舞;跟着一阵大梵音由他口里吟出。随莲花座上的金色佛光愈发璀璨光耀,胜乐已完全展示出他的战斗法相。
左右各六臂,共十二手,分别持有斧子、金盾、长鞭、弯月刀、长生幢、三股戟、骷髅杖、金刚索、金刚钩、活人头面……
特别那活人头面,尤教人惊恐,明明是件法器,下面尚有一根黝黑的铁柱,然而那生着的人头,竟能做出各种人类表情,时而欢笑,时而痛苦,又时而愤怒无比,当真是古怪到了极处。
再看胜乐的四只头颅,除原先一头外,左首脸面是白色,做出欢喜状;右首脸面是红色,做出怜悯状,后面的却是兰色,木木然然,就如死人相。而正对着截教之人的那张金色面容,充斥着威猛愤怒之色,那是大无畏降魔之概。每张脸上,各有三目,狭长如剑形,森寒的杀意,悉数由里散发出来。
小石头惊骇之余,下意识地道:“多长老,这金刚看来本事挺大的。”
多宝道:“是呀,没想这家伙的战斗法相居然有四头十二臂,果不愧为大日如来身边的威德护法金刚。”
“那你说,小家伙斗得过么?”小石头为烈火吼担忧起来。
多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