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说得甚是。”小石头脸不转地答道。这当口,孟广和高子宁均在旁,他们称呼起来,也均照朝廷礼节,半点不敢马虎。
便在这时,高子宁道:“皇上,末将愿出战。”
大伙一怔。小石头更是暗自叫苦。原本他压根不想调遣镇南军来助。无奈,老王爷爱孙心切,深怕秦军势大,且李世昌自刎后,南唐方面实无一人可以抗衡镇南军。故此,老王爷一意派遣三万大军随驾出征。小石头体谅祖心,只得应命。不过,私下里,早打算,一旦有战事,决计不会派高子宁出战。一来,敌方是飞来飞去的修道人,凭高子宁的武艺,上去也是送死的份;二来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赵、高两家太多,何尝债上添债?
听到高子宁请战,看也不看,直做未闻。高子宁见此,不禁急噪,再道:“皇上,末将请战。”
小石头为难已极,这会儿,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奚方看出他的难处,上前俯首禀道:“皇上,既然高世子请战,依微臣看,可由狄将军在旁掠阵。此来,当保万无一失。”他所说的狄将军,正是当日陪同李济道使周的狄祝融。同为无极岛的宗师之一,与隗斗的身份相若。
话音甫落,狄祝融大声道:“末将愿往。”
小石头看看他,又看看高子宁,见他神色迫切,分明求战心切,倘若不允,难保他不心生怨怼。当下一叹,瞥了眼始终站在后面的隗斗,道:“既是这样,便由狄将军和隗将军一同押阵。”
高子宁兴奋莫名,只要能出战,那管押阵人多人少。乜了眼在旁始终不出一声的龙儿,随后大声道:“遵旨。”返身下城,牵马出战。
第208章 茅山道术
高子宁出城的时候,三焘真人已凌空飞至阵前。待见着对方应战的人选,不禁又气又恨。想他乃洞真法师的境界,不敢说当世无敌,可相匹者不过寥寥。原以为截教势必来一位修道人或者至不济也是一位武道大宗师,那料及,却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武将。
气煞之余,扬声道:“小娃娃,贫道乃茅山符篆宗宗主。你是何人,居然敢来送死?”他想把敌将吓回去,换个有些身份的来。否则,纵然胜过了对方,也未必有甚颜面。
高子宁见他脚不沾地的飘浮半空,心下深自一悸,但少年人毕竟性扬,向往一战成名之心比谁都来得迫切。否则,也断无初生之犊不怕虎这句俗谚。何况,适才是自己一再请战,龙儿又在城上看着,倘若这时折回,不说他人笑话,单是自己的面子也丢不下来。
故此,惊色一瞬即逝,朗声道:“本将军高子宁,乃华夏帝国镇南王世子。死牛鼻子,这里是两国大战,你不好好在观里,穷经研道,却到这来做甚?”
城头上鼓声煊赫,震声动天,似为此语助威。又传来石虎的咆哮声:“小高,挑了他,挑了他……”
原来擂鼓的是他,无怪鼓声如是惊人。高子宁愕然的思忖。前段日到汴梁,琢磨着要追求龙儿,是以与石虎倍加亲切。
这当口,听到牛鼻子三字,三焘真人怒极反笑,嚷道:“小娃娃好无家教,今日贫道便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说着,中拇二指互掐,另三指竖直如山,手心向外,口中念念有词。
诚不见元素聚集,不过城上的小石头依然着急不已。他道:“不好,秦营出战的可是修道人,子宁表弟怎生能敌?”他压根没念及,玄佛两门的阵容豪华到这等程度,居然首场就派一位宗派掌门。
姜神君在旁懂他心意,翻身跃起,如大鸟展翅,浮空滑下,临去前口中尚慰道:“皇上莫急,微臣去战那牛鼻子。”城上军士见此,一阵欢呼。之前大军未至,总见秦军高人飞来翔去,心中不免惧悸,此见己方高人也不逊半点,士气如何不振?
三焘真人念咒的时候,高子宁深知和尚道士们均有一些怪门道,如若与其交战,唯有速战速决,切不容他们缓缓诵咒。手中玄铁大枪用劲一抖,耍出数朵枪花,继而夹胸平举,左手策马,胯下雪骢如箭一般飞驰出去。由后看,长长的战袍,两条雉尾,风中招展,真如飞将军天降,勇武赫赫。
城上军士欢呼连天。接二连三地见到振奋的场景,尽管未知结局如何,却着实教他们欢喜。
眼看离三焘真人尚有十数丈,高子宁放落马缰,双手持枪,枪尖抖圆,盘舞数圈,大喝一声“扎”。
一枪刺出,真气贯足,幻出无数虚影,而真正的大枪恰如黑龙出水,伴着汹涌波涛,直扑三焘真人。这一手,枪借人势,人借马速,三者合一,端得是出神入化,神威凛凛。
显然摆着枪挑牛鼻子,一回合建威的念头。
倘若他此刻敌对的不是玄门法师,换成别的军营勇士,即便身手一流,沙场经验极为丰富者,也难撄其锋,唯有躲避闪让的份。
要说他小小年纪,武艺能练成这样,实属不凡,也无怪他立功心切。而且,适才那手用于冲锋的人马御控术,固然日夜与马相伴的草原男儿也至多如是水平。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玄门法师,而且还是真人级别的一派宗主。即便有心偷袭,也是心余力绌。
便在枪尖离三焘真人还有数尺的时候,猛然间,一片光晕如水纹涟漪在枪与人之间泛现。紧跟着,一个高丈许,手提双锤,浑身黑甲,獠牙巨口的古怪家伙由黄土翻裂之中,倏然而现。看着上升极慢,实质迅如眨眼。当那古怪家伙完全钻出地面,适好高子宁的大枪也至。
这一刻,观战之人均不明白,到底是高子宁算准了时机,抑是三焘真人故意缓缓念咒,趁其不备而袭之。思忖间,只见黑甲怪物,反手一锤,迎向大枪。那锤势说也骇人,晃去间,竟带动地上浮土,犹如狂风卷沙。
与此瞬间,高子宁大骇,自随军以来,飞来飞去的怪人见多了去,偏生从不见过土里钻出得怪物。而且,此人面如蓝靛,暴口獠牙,可谓狰狞凶怖到了极点。那大锤击来,竟刹那营造出大漠万里,黄沙迷眼的幻境。饶是他少年英雄,也自怵惮万分,何尝还有正面交锋的坚心。
当下便想收枪勒马。怎奈他先前一枪扎出,倾尽全力,这会念着变招回防,着实力有不逮。
“砰——”的一声响。
黑黝黝的玄铁大枪猛地刺在锤面上,溅起火花数朵。缘于二力相撞,大枪半圆状的曲起。高子宁乘在马上,俊脸涨得通红,胯下雪骢马也是四蹄蹦哒,往前急拱,顿然刨出四个大深坑。
枪尖与黑锤,磨出“吱嘎,吱嘎”碎牙声。
眼见闪避不去,硬拼实属必要,高子宁贯气双臂,寻思着挑落怪物的一双黑锤。不想那黑甲怪物实在力大无匹,轻轻用锤一拨,弯曲的大枪登时反弹。
一股无以匹悍的大力,沿枪而上,凶猛灌来。
高子宁虎口猝麻,似电亟而痹,十指不由自主地松开;没握住的大枪,立时反弹回来。枪杆直直撞中胸口,护心镜哗啦碎去,整个人由马背掀起,腾空而飞,失声大叫里,往后跌落,眼看就是四脚朝天的厄遇。
十数万人讶声四起。吸气声,惊异声……此起彼伏。
那怪人兀自不罢休,瞧着粗胳膊粗腿,按常理来说,这种人的动作铁定迟钝缓慢;谁知他大步一跨,迅若掣电,紧紧追着高子宁的逸势;移动间,适好高子宁的雪骢马碍路,左锤稍一摆摇,几百斤的大马就像纸扎竹糊,顿然飞将出去。
尤令人可怕的便是,他锤击马儿,脚步未停,速度不减。瞧势头,不定比高子宁尚速上三分。
再看他右手单锤转得如拨浪鼓似的滴溜滑转,呼呼的风声,远到十数丈外听得分分明明,倘若高子宁被击中,固然不立成齑粉,只怕也没个人形。
小石头在城上看得色易容变,哎哟大叫。千想万想,没料到高子宁眨眼即败,且命在顷刻。待看到雪骢马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更是怛然惊恐,生怕高子宁一战而毙,教自己如何向老王爷交代。
间不容发际,在旁掠阵的狄祝融抽刀而上,隗斗则“嗖嗖嗖”地击出三缕指罡,跟着跃身纵起,朝高子宁扑去。他是想接住高子宁。孰不知,黑甲怪物着实厉害,狄祝融的烈阳刀尽管缓了他顷刻,不过也仅是顷刻,眨眼间,有着绝顶身手的狄祝融居然也被其一锤砸飞。
而隗斗的三缕指罡虽然击中了怪人,却只在黑甲上穿了三孔,冒了一阵袅袅青烟。滞了怪人的身形略晌,须臾后,又是一大步,双锤平举,再次扑将上来。
望着这个打不死的怪物,城上人无不心寒眼怵。个个在想,如若自己遇到了,又该怎生是好?
这当口,隗斗已然接住高子宁。见他口鼻无息,胸口护心镜处,更露出里面的内衣。心下大骇,刚想返身回城。忽感后方一阵飓风般的劲罡,袭身而至。他前头刚使过惊天指,接着再提真息去接高子宁,时此呼吸瞬间,一口真气尚未缓过劲来。欲待提纵闪避,竟也难施。
正觉无限失望,说也巧,姜神君适好近前。他落下城头,原便为了救援高子宁。眼见怪人来势汹汹,极远处,抬手平胸,十道指罡明明赫赫,如闪电突降,又似森寒剑戟,劈里啪啦的悉数击在了怪人身上,直闻得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怪人胸前的玄色衣甲被犀利的指罡扯得粉碎如屑。
“噌噌噌”怪人挡不住这股大力,一连退了五六步,趔趔趄趄之余,几乎跌倒在地。胸前衣甲飘飘散散,露出里面鳞甲般的黝黑肌肤,伤kj错,不见血流。
姜神君毕竟是姜神君,凭他的道心境界,同样的惊天指,无论是威力还是造诣,远非隗斗可比。
这会儿,若换成别人,定已释心,或许就此以为怪人怕了自己。然而姜神君临敌经验何等丰富,指劲一出,神识即随,察知怪人在自己的雷电指式下,居然只受微伤。心惊之余,短时间,也想不到该如何整治对方。左手一划,一道澄蓝水幕,大晴天里倏然而出。
跟着右手三指微弹,诡谲的节奏,震荡起空间的元素频率。
雨诀堪施,霜雪合诀又至。
水幕落在怪人的身上,尚未及落地,顷刻凝成晶莹的冰柱;怪人挣扎数下,无声的怒吼后,终无奈的被彻底封固其中。要知,适才的雷电指罡,毕竟让他够呛,纵是金刚不坏身躯又具无量大力,也难消受那等威力巨大的罡气,正面亟中。实力消了数成后,再被姜神君这等老奸巨猾之辈,刻意的封禁,似他这么一个毫无智慧的怪物,自然立成囚徒。
此时,整个冰柱宛若一块巨大琥珀,在两军阵前,晴阳金光之下,烁烁生辉。但因为里面封着的黝黑怪物,却又令人觉着妖意,感到心憷。
刹那间,两方军士宛若在看妖物异志,没一人会想到,适才还是恨天无柱,怨地无环,勇力无匹的黑甲怪物,居然会被冰冻。下意识里,人人掐股,均道自己做了一场怪梦。
姜神君瞥眼后望,察觉隗斗仍在旁边,即道:“隗共工,先带高世子回城。”隗斗应命而去。
瞧及傀儡被禁,三焘真人浮空而至,扬声道:“好你个截教,竟而这么卑鄙。说好一对一的,怎么弄成四打一了?”
姜神君面色一正,肃声道:“明明先是你二打一,老夫看不下去,才制服那家伙的。”
“胡说八道,贫道何时二打一了?”三焘真人大动肝火。他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若在别它地方被人诬赖,许不会这么生怒;但刻下是两军阵前,又有众多同道看着,这口冤枉气无论如何噎不下去。
姜神君嘻嘻一笑,道:“这里反正有十数万人看着,相信你也赖不掉。先说我们的高世子,一人一马一枪没错吧?”
“没错。”三焘真人应道。
姜神君又道:“那老夫便奇怪了,之前明明说好与高世子对敌的是你,怎么又改成他了?”说着,指指依旧被封固在冰柱里的黑甲怪人。
“这个……”三焘真人是一派宗主,平日只有他训人家的份,何尝有被别人责问的时候。一时间,的确有种理屈词穷的尴尬。
“姜神君,你好坏也是一岛之主,殊不想无耻到了这等地步。那怪人分明是三焘道友的护身傀儡,何来二打一之说?”秦营里的金蝉见三焘真人被问住了,急忙为之辩解。
得他一说,三焘真人省起,振振有词道:“不错,那是贫道的傀儡,不存在二打一的说法。”
“哦!?原来是真人的傀儡啊!那老夫是误会了。不过,也只好怪真人之前没加说明。你想,突然间,场中多了一人,换成任何人,也难免抱有怀疑。所以,咱们双方可说是各打五十大板。你也有错,我也有错。既然双方都有错,那此场便以平局计算。”
一番盖不由己,实属他人咎由自取的诡辩言辞,内蕴真元之下,数十里内无不皆闻。
再说隗斗送回高子宁,小石头急赶下城,探问伤势。一见隗斗,便道:“隗将军,高世子如何?”
隗斗道:“幸喜世子甲胄上的护心镜还算坚硬,不然就难说了。”
小石头急忙诊其脉搏,发觉不过是气闭晕厥,当即大舒一气。再看高子宁胸口处,护心镜全碎,即便里面的甲胄夹层,也悉数穿破。可见回撞的枪杆何等力大。隗斗又道:“还好世子的大枪是玄铁所铸,若是普通凡铁,就刚才一击,万一枪身裂断,世子就不是弹起,而是撞将上去了。”
想到那怪人轻轻一锤,击死雪骢马的情景,小石头额头滚汗,深以为然道:“不错,不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说着,命随军医师速送高子宁回城主府。此刻战事未毕,待见高子宁无事,他心儿即刻回到两军阵前。重上城头,往下俯瞰。
却见姜神君仍与那玄门道人唠唠叨叨,不禁大为费解。
这时节,其实姜神君已说得差不多,至于那个什么四打一,还是二打一,也被他天花乱坠的驳了个师出有名。要知道,他早已晓得那大力怪物便是三焘真人的护身傀儡。但与其罗嗦来去,无非扳个理直气壮。他诚是邪道巨擘,平日杀人灭门抑或行诈施诡,无须借口,然而现今是两军阵前。常言道,师直为壮,倘若己方坏了单挑的规矩,无疑对士气打击甚大。
眼见目的已达,他根本不愿与三焘真人再行废话。话一说完,便想回城。
三焘真人被他扰了大展威风的机会,本就愤懑,见他要走,顿即唤道:“无极岛姜神君之名,贫道闻名久矣,可惜始终缘悭一面。今日既会,神君若不留下几手,贫道岂肯放神君回城。”
姜神君回过身,重瞳微翻,沉声道:“想必真人不是想老夫留下几手,而是想把老夫彻底留在这里吧?”
三焘真人道:“不敢、不敢,但贫道会尽力这样做的。”
姜神君哼哼冷笑,道:“真人的傀儡已经被老夫封了,难道想单凭你的符篆术法?”
要知玄门法师素有伏魔和护法二类。譬如许悠和晁错,虽各臻金仙之境,又同为天师,然而一旦遇到战斗,其手法便大为不同。严格说,护法类的法师,一般精擅道术,术法一出,威力难当;囿于此因,他们与敌人是离得越远越好;反之,伏魔类的法师,诚然通晓法术,但以威力计,效果大减,所以,他们喜欢近身格斗。
茅山符篆宗一系所出其实就属于护法类的法师。是故,三焘真人才有一个物理战斗力无穷的傀儡。当敌人庸弱,便以傀儡克敌,减少自己的法力消耗;如若敌人极为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