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轻挂林梢,霁宇无云,冷辉毕照,假山旁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此时此地,如此一娇媚人儿全心地贴着你,任是石头人儿也难保不生情欲,又何况是一位有血有肉的热血男儿?
小石头忍不住道:“倩儿,能让我吻你一下么?”
雷倩差愕,但随即欣然,跟着双眸紧闭,金莲轻掂。要知道,当时的儒教虽不昌盛,风俗民情对于男女之防也无多大避忌,但婚前的亲密还是受到禁止的。此刻,雷倩能应了他的突兀,着实鼓了好大勇气。
见她如此,小石头知她是应了,胸中顿然一热。心想,我何德何能,居然受恁多佳人青睐。不行,我不能轻易地亵渎她们。若没到正式的成婚之刻,我便予取予求,岂不轻贱了她们?想到这,陡然弃了起先的亲吻之念。但因爱极之故,又禁不住打趣道:“倩儿,你聋了么?我问能不能吻你,你怎不回应啊?”
雷倩闻言,唰的一下热红面颊。睁眼见他似笑非笑,知道是故意捉弄自己。索性放开拘束,也笑道:“你死了么?我这样,不就是回答么?真笨!”说着,回身即走。一路上,留下银铃似的欢笑声。得意、满足、愉悦……一言难尽之。
被她这么缠绕片刻,小石头愁绪尽去。心道,管它日后如何,自己只须一片真心付出,决不辜负了她们就是。道教心法原就有出世的内涵在内,讲究澹泊无为,一切随心。他这会豁然想通,只觉心头光亮,明皎如月,再无片丝挂碍。
“石兄弟,还没去睡啊?”不知何时,邓蓉居然已笑殷殷地站在身后。小石头忙抱拳作礼,道,“蓉姐姐还没去睡,小弟怎敢独自偷闲。”心下却想,蓉姐姐是何时来的?自己竟全然不知。也不知她有没看见自己和倩儿搂拥一起?
适才小石头与雷倩说东谈西,言笑晏晏,邓蓉其实俱看在眼内,心下也颇为羡慕。此刻瞧他对自己执礼恭谨,陡感凄楚,幽幽地道:“石兄弟这样说,不免见外了!”
感觉到她似乎心下愀愁,小石头微愕。正思忖,邓蓉何以如此?只听她又道:“石兄弟,天气秋凉,你早些睡吧。姐姐,先走了。”说着,转过身子,就待走开。
小石头那肯放她。心想,若不帮她排忧解闷,邓姐姐回去,必然郁郁不乐。这教我怎生安心落意?忙道:“蓉姐姐,请留步!”
邓蓉回过臻首,美眸凝视。斯时月映辉照,衬得她雪肤花貌,格外娇艳动人。小石头被她艳光所逼,呢嚅半晌,竟说不出半字。邓蓉微微一笑,道:“石兄弟有事尽可说。”她内里紧身缎衣,外罩一件淡清色的蝉翼纱衫。月色下,映得里外通明,那丰茂体态既凹凸别致,又仪端万方。
小石头瞧了片刻,无由地想起当日茅屋旖旎,一时脸红耳热。下意识地走前两步,握住邓蓉柔荑,道:“蓉姐姐,我……我对不住你!”
他说得是裸身取暖的事,可入在邓蓉耳里,却当他打算流水无情,是故说出此语。当即花容失色,身子微颤。缓缓由他手里抽出玉手,理理额间鬓发,强颜笑道:“咱们是姐弟,有什么对不对得住的?呵呵……姐姐回房去了。”说着,移步离去。背后看去,固然走得翩翩若飞鸿,实质脚足沉重,举步艰难。若不是怕当场落泪,早已哭将出来。
小石头愣愣地不知所措,直觉她心下有异,但要开口询问,又不知从那说好,只得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琢磨着,有事不妨明日再说。若刻意挽留,此刻夜深天黑,孤男寡女未免落人口实。
翌日一早。
小石头吩咐石虎送出两封公函,一封给驻扎于石头城的护卫部队;一封给江对岸的镇南老王爷。接着,传唤馆中唐臣,说道自己已然病愈。而前时大周所提之要求,不知唐皇考虑得怎样?这馆中唐臣只是七品的小官,那里知晓这些国家大事。忙不迭的叩首道,此事待下官禀明圣上,还望上差静心休养。
见问不出什么。小石头挥手斥他下去,只说,快寻位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来。那唐臣低头哈腰地告退。跟着,一位侍女款款前来,说道,诸位小姐要王爷过去。
小石头一呆,心道,莫不成现下便要开堂会审于我?看来昨日是个缓冲,今日她们多半下了决心,定要我说个清楚。念及此,颇觉头疼。寻思着,自己还未想妥如何说法,目下去了,也没多大用。反而教人以为,自己是个浪荡太岁,故意玩弄她们。
想到这里,忙推搪不去,说道,待会要与唐国显要商榷国事,小姐们就让她们自便吧。
待侍女告退,他摸摸额头,坐在椅上,心想,适才说过要与唐国显要会谈,可这当口又那去找?万一她们发急寻来,岂不抓个现形?愈想愈觉头疼,暗自后悔说了假话。与此同时,堂后有脚步声传来。听足音,轻巧软绵,颇为灵动,显是雷倩无疑。
当下急得如锅上蚂蚁,站起身,在堂上团团乱转。寻思,悔不该虚言欺人,如今不过眨眼,却已拆穿,真真丢煞人也。
便在这时节,堂外来一侍者,大声道:“赵王爷,敝国端王爷来了。”
“哦!?”小石头大喜过望,暗道,这端王爷当真乃及时雨。忙道:“快快有请!”话罢,聆听堂后,却闻足音戛止,继而缓缓退出,当即安心落意。
不多时,李世昌大步迈来。刚到厅门,大声笑道:“赵王爷,看来你是水土不服啊!”
小石头道:“本王惭愧,让李王爷见笑了!”说着,迎其入座。又道:“王爷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见教?”说话间,暗中打量,只见他红光满面,神采飞扬,迥非当日朝堂上的憔悴意态。心下一动,莫非唐皇意欲主战了?还是他一气之下,索性架空了唐皇?思索不解里,只听李世昌道:“赵王爷,前时你曾说,你我两国若欲修好,势要敝国献出朱盘玉敦不可。是否当真?”
小石头道:“本王所说,自然句句是真,何来虚言?”
李世昌哈哈一笑道:“好,爽快。看得出王爷也是性情中人。若非你我各为其主,当能结为知己良友。”
小石头微笑道:“朋友贵在知心,其实你我就算成不了朋友,但能互为对手,也是生平一大快事。”
“哈哈……”李世昌放声大笑,道:“闻赵王爷这一句话,李某就该浮一大白,只可惜无酒在旁啊!呵呵……”瞧他一白面儒将,却处处表现得豪爽已极。小石头万分纳闷,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得是啥?只因来时,奚先生和广智均道,此人生性冷静,又沉默寡言,决计不是那种讲情分的人。可自己与他明明处于敌对,而他今日来此,又偏偏做出一副班荆道故的样子,好似自己与他是金兰之契一般。
瞧他不语,李世昌忽然正颜肃声:“赵王爷,本王今日来此,是为通知你,敝国的朱盘玉敦乃皇权之象征。倘若献出此物,与拱手献出万里江山没甚分别。故此,还请赵王爷原宥,敝国上下一致决定,纵然以后不能安生乐业,祖宗之物也万万不可丢弃。”一番话言来,铿锵着力,宛如断金戛玉,字字有声。
小石头一怔,暗道,果是这样。看来南唐君臣为了朱盘玉敦,是不惜一战了。但又诧异,照理说,此等事该有南唐礼部遣使通知,然后再由唐皇亲自说明,怎地如今却由一王爷来说?莫非,时下的南唐完全是主战派占了上风?疑念闪过,神色不显,说道:“无妨……既然贵国有了决议,那本王留此也无必要,明日便即告辞了。”又道:“本王与贵国的济道皇子可谓一见如故,既要离去,那无论如何都要向他告别一下。”
李世昌笑道:“呵呵……说来不巧,济道被他父皇派去祭祀宗庙,多半要五六日方能回来。王爷明日若走,那是见不到他了。”
“哦!?是么?那可真是不巧!”小石头笑起,心下明了,天下那有这等巧事?分明里面有大变故。这当口,也无心与李世昌继续,即道:“李王爷想必事务繁多,若有事尽可自便,本王身子刚愈,便不相陪了。”
李世昌道:“正是,本王糊涂了。那赵王爷便多多休养,明日一早,本王到码头恭送王爷归国。”二人互行一礼。李世昌大步离去。小石头站在堂前檐下,看他背影渐渐消逝,心下思潮起伏。适才故意提起李济道,其意无非是试探。但闻李世昌说他去祭祀宗庙,不禁为之嗤鼻。
在堂上来回踱去,正沉吟际,突然有声传来:“石大哥……”
回头看,竟是雷璺。小石头愕然,道:“璺儿,怎么是你?”
雷璺脸一红,道:“姐妹们要我来唤你,所以……”
“呵呵……”情知她面薄,也不再问。当下跟她前往后院。他也晓得,自己与诸女之间终须有个说明,倘总这般来去朦胧,暂不说是否有欺骗之嫌,就是自己也过意不去。说实话,四女均是万中挑一的好女孩,且又对自己一往情深,任辜负其中之一,也必抱憾终生。
第180章 茶情逸思
不多时,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院。小石头一看,诸女均在,甚至龙儿也参与一起,且不时变出一些晶莹玉器,在和雷倩争着什么。邓蓉双手托腮,出神地望着亭边假山。冰清则一人忙碌着。却见亭中央,茗壶列张,炉鼎毕陈,她素手轻捻轻放,煎水瀹茶,真可谓礼法具备。
小石头一笑。知道天罗四王里惟广智最为讲究礼法,且精擅诸般技艺。无论琴棋书画,遁甲奇门,那是无一不精。冰清颇有父风,涉及也多,举凡你能叫得出的技艺,她多能略知一二,实为才女。
瞧他来了,雷倩首先跃起,笑道:“姐,你看,非要你去了,石大哥才肯来过。”
雷璺羞涩不言。小石头用食指,刮她琼鼻,笑道:“就你最会说。”雷倩咯咯娇笑,上去挽起璺儿胳膊,唧唧喳喳地说将起来。小石头走入亭内,道:“冰清辛苦你了。”
冰清淡然一笑,也不言语。小石头省起,华夏古茶道极是讲究,瀹茶之时,若无特殊事项,一般均不言语,以示对茶之尊重。当下莞尔,走到邓蓉身边。见她也已回过神,起身朝己嫣然一笑。旋即道:“小弟来时,见蓉姐姐默默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邓蓉幽幽地瞥他一眼,道:“我能想些什么?只是胡思乱想而已。”说着,眼望大伙,轻笑道:“不说了,没得让你们笑话。”这当儿,冰清茶已瀹好,笑道:“诸位,请坐。”
小石头大笑道:“好久没喝冰清亲手煮得茶水了,今日要多喝一些。”话音甫落,又被冰清白眼。怔愕余,陡然想起,茶道有九德,清、香、甘、和、空、俭、时、仁、真。其中之俭,便是主客须当饮而有节,茶不可多饮,更不可过饮。倘若犯之,岂不牛嚼牡丹,全然不知所味。他见气氛沉闷,原想说些俏皮话调节,不想淅沥糊涂的全未念及此节。暗自懊悔里,一屁股坐下。
这时,冰清一一为大伙斟上茶汤。又道:”诸位,请……”
与此一刻,坐于远处假山上的石虎问身边的多宝:“老道,你怎不去喝茶,非在这抢我的酒喝?”在他心中,原本只知有肉,从不知有酒,但自金陵待了多日,每见文人浮白载笔,放歌纵酒,当真狂豪万千。他瞧得羡慕,也偷偷喝了起来。孰料,浅尝之余,酒瘾顿生。从此,那是有肉必须有酒,即便无肉也要有酒润喉。如此一来,时常喝成大醉猫一般,当真大丢虎家族的颜面。
多宝嘿嘿一笑,道:“这喝茶太注重规矩,与本教自然之意全然相悖;比不上喝酒来得惬意逍遥!哈哈……”
石虎嘴一撇,道:“明明自个儿不懂,怕丢了颜面,还在这,说什么全然相悖?”
“胡说!”多宝喝道,继而沉声:“那小姑娘的茶道,礼仪具备,法度谨严。分明出自太上《道德经》里的什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理儿。哼……全是狗屁。此等说法,皆是玄教之仙为了束制人类,而思出的道理。我怎可去遵守?”
“是么?”石虎疑惑。
“废话!”多宝很是嚣张,跟着拿起葫芦,咕噜咕噜,数口美酒下肚,也不顾石虎怎生心疼,迳自道:“爷爷我活多久,你知道么?你小子不过千余年的火候,那能知晓天地秘事。我告诉你,说道天上人间最为卑鄙之人,无非就是兜率宫的那个老家伙。”说完,瞧着石虎那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磔磔磔怪笑道:“罢了,今日爷爷我喝了你的酒,说来也欠你不少。改日,爷爷兴起,传你两招,亦好让你风光风光!”
石虎大喜。心想,酒没了至多再买,可这本事学到了,却是一生的好处。他脑子不算夯,立时叩首道:“那小子我就多谢前辈了。”他是亲眼见到多宝出手教训峨嵋诸道的,凭那本事,就知眼前老道必有金仙的本事,再不济天仙也是有的。
何况,能获授仙家妙诀,即便是禀赋奇高的神兽也觉福厚缘奇。毕竟神兽力量虽大,但多靠本能驱使,不像仙人那般有诸种心诀辅助。普通的仙人或许斗不过一只成年的神兽,但修炼精深的大仙,以一敌百也自绰绰有余。石虎若蒙多宝传授仙诀,那就是真正的如虎添翼了。
而且,神兽和仙人之间尚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拿龙儿和他被颛顼帝剥夺神格来说。所谓剥夺神格,其实就是禁制了神兽的能脉,让它们失去原本的先天禀赋,沦为寻常的野兽。但这样的禁制只能对未曾修炼过仙法的神兽使用,才能有效。也就是说,倘若石虎修炼仙诀,便可绕过先天能脉的使用。俟时,颛顼帝的禁制对他也就失效了。
当然,这得到的仙诀也须是天界一等一的心法。因为神兽的体格毕竟与人不同,寻常心诀,传给它们也无效用。依他所想,多宝实力这么高,所传心法必是顶尖,普通的多半也拿不出手。
多宝哈哈一笑,也不拦他,堂而皇之受了一拜。心道,我被囚多年,昔日几位徒儿早不知所踪。这蛮虎性格直爽,脑子又还机灵,倒勉强够得上我收徒的标准。须知,截教不似别教那样注重正统,又非人身方可传授。想截教当年,数万弟子里,大半倒是兽魔精怪,即便四大弟子里,也是一半妖怪,一半是人。可见截教授徒向不讲究。
石虎又问:“老……前辈……”他前时一直唤多宝为老道,但眼下多宝答允授他神通,依常理,那不敬至极的称呼,万万不可再喊了。心念一动,当即改口。
多宝瞧了出来,嘿嘿笑道:“怎么?有话快问,别蹩着,要像个汉子。”
石虎道:“晚辈始终觉得诧异,旁的道士,总是贫道贫道地叫不停,可老前辈你……”
“哈哈……”多宝闻言,突然笑起,道:“什么贫道,贫道?那都是玄阐二教的叫法,本教从不兴这个。本教道祖都向来自称老子,再说到三教道祖,鸿钧祖师也自称老子。”说着,拍了下石虎肩膀,道:“告诉你,老子二字在天外天,就等如咱们这里的先生字样。没半点不敬之意。只是世人多有误会,最后竟独有道德那老家伙才是老子,而本教道诅和阐教的元始连老子都够不上。想起就让我气煞。”
石虎听得张大嘴,久久合不拢,暗道,乖乖,原来老子就是先生,先生也就是老子?抓耳挠腮里,不觉由怀里掏出一包由荷叶裹着的大包,没等他揭开,却已被多宝夺了去。只见多宝三下两下地打开荷叶,里面居然裹着一只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烧鸡。顿时欣然道:“小子,好样的。原来还有这等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