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黑子缓缓地,“告诉我,他每盘到底赢了你多少目棋?”
“第一盘我杀死了他的大龙,后面这几盘我都没怎么输,就十来目,我本来下得过他的,是他自己犯规,有人给他支着!”皮定邦涨红着脸,“他先赖皮!我肯定不能给钱!”
“算了吧,你,这明摆着就是别人在下圈套诱你上钩,就你这水平,你怎么可能杀死他的大龙?”黑子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巧的每盘就赢你十来目棋?这都不会想?”
“他们敢骗我?骂我是乡下佬又还打我?”皮定邦又要向外冲去。
“邦子!你给我坐好!愿赌服输!你赖皮别人打了你你就无话可说!”黑子对倩倩努努嘴,“姐,给他拿块毛巾把血擦干净,就流了点鼻血,不要紧的。”
皮定邦一把从倩倩手上抢过毛巾,一边擦着血渍一边骂骂咧咧地:“我赖皮怎么了?他们下圈套我就要赖皮!操他妈的,欺负我是外地人,总有一天老子要找回来!”
“邦子,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人生地不熟,别又给惹出什么祸端!”黑子突然觉得皮定邦简直就给舅舅一样的愚蠢,“舅舅都在赌上吃了大亏,你以后不要再去上网了,老实在家呆着帮舅舅卖货,过几天我给你找个地方去学一门手艺。”
“邦子,听黑子的,啊,你不要再给家里添麻烦了!”倩倩试图安慰皮定邦。
“我才不卖货!学什么屌手艺!”皮定邦极为不满地,“哦,你自己天天就和黑子到处去玩,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算什么?”
黑子没有搭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钞票,递给一脸忧色的舅舅:“舅舅,这里是五千,今天赢的,你明天去银行存一下。”
舅舅接过钱,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黑……黑子……”
“行了,舅舅,什么都不用说,现在最要紧的是给倩倩凑齐学费。”黑子露出笑容,“舅舅,待会儿和您喝两杯酒,您就再给我说说您和我妈小时候的事,我喜欢听。”
皮定邦盯着父亲手上金色的千元大钞,不识时机地又向黑子提出要求:“黑子,我不去上网也可以,你明天也得带我去看你下棋赢钱吧,我向你学点经验。”
黑子冷冷地:“邦子,你不是下棋的料,看棋谱不认真,下棋不用脑子思考,这行饭不是你吃的,最好还是安安心心去学门手艺。”
第六章
海天棋馆里,黑子又在和邓老板对弈。
邓老板全神贯注,死死地盯着棋盘,棋盘上黑白两子已经纷乱不堪地纠缠在一起,你缠着我,我揪着你,各自分隔却有互相包围,邓老板觉得似乎自己只要再紧一口气就能吃掉黑子的大龙,可似乎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上一手,黑子脱先抢占了盘面上一处大场,这是他邓老板胜出的最好机会,只要找出黑子棋形的最软处,那就能掌握住整个棋局,不过十分钟过去了,他脑袋想快想炸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落下这一颗关键的棋子。
邓老板捻起一颗棋子,在棋盘的N9这个位置上方停留了一下,随即又摇摇头,很果断地把它下在另一个空格上,然后很自得地看着对面面色平静如水的黑子。
想让邓老板去赢他都不去赢,看来这盘棋只好自己又去赢了。黑子装模作样皱起眉头沉思起来,一副似乎很棘手的表情。
突然他听到在这七八个围观者中有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黑子用眼角一瞟,看到站在那个谈老四身边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男子正在摇头,嘴边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轻蔑。
嗯,这个人一定是看出来刚才邓老板首先选择的那个好点,只是没想到邓老板举棋不定又把好点漏过了,可这个好点至少还要几个必要转换才能发挥作用,能看出这个好点作用的人棋力不容小觑啊!说不定他就是谈老四叫过来的棋手,不知道等下他会不会提出要和自己下棋。黑子暗暗思忖着。
邓老板看着黑子沉思的样子,不禁得意了:“小黑子,看你怎么应!连输了三把,这把得由我赢了吧?”他看看桌上的计时器,“不过你这小鬼还有半个小时时间,慢慢思考吧,小刘,给我加点水,小刘!”
赢了这把,那自己今天就又赢了四千,这段时间在邓老板和刑老板那里着实赢了好几万,实在不好意思再赢他们的钱了,得,干脆把这把赢了,明天就再转移地方,昨天已经选好了位于市中心的那家棋圣棋馆,那里的人赌起来也都是一千以上。
黑子舒展眉头,稳稳地开始落下应子,二十分钟后眼见大势已去的邓老板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居然还能有这么一招,我怎么刚才就没有看出来呢?看来,你的棋力确实比我高那么一点点。”
黑子指着棋盘谦虚地:“邓老板,是您让我赢的,我刚才脱先太心急了,犯了错误,本来只要您在我脱先时下到这里我就必输了,这不,您又放了我一马,呵呵。”
“嗯,嗯,”邓老板点头笑着,掏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到黑子面前,“怎么样,小黑子,还下不?”
谈老四插嘴道:“邓老板,你就免了吧,连输四盘还下,你有钱输啊?这个把星期来你也输了不少给这个兄弟了吧?”
邓老板眼睛一瞪:“老子输钱高兴!你谈老四求我和你下我都不肯,就是喜欢和这小兄弟下棋,要你多什么嘴?”
谈老四讪笑:“不多嘴,不多嘴,我不过就是觉得你下不过他而已,你自己都说这个小兄弟的棋力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嘛。”
“那你和他下?你有种吗你?”邓老板没好气地。
谈老四连连摆手:“我没种,我没种,我可下不过他,不过呢,”他指指身边的那个男子,“我这位兄弟是业余六段,倒是想和他下一盘,邓老板,如何,我们两个来点彩金?”
邓老板把这男子上下扫视了几眼:“谈老四,你可别把职业棋手带到这里啊,我们这帮子人可都不是职业棋手的对手……”
谈老四急声道:“邓老板,我向你保证我朋友绝对不是我国的职业棋手,我要是敢把我国的职业棋手带到这里来下彩棋,我还要不要在场面上走啊?你还不把我的皮给剥了!再说啦,您对职业棋手了如指掌,哪个不认识?他要是职业棋手还能瞒过您的眼睛?”
“算你小子识趣!”邓老板全身舒坦了,“说吧,多少一盘?”
“嘿嘿,邓老板,我们两个就对赌两方水如何?”
“两万?你小子这么有把握能赢?看来你这朋友一定是个高手,是不是,谈老四?”邓老板乜眼望向谈老四,“两万就两万,你给我先把钱摆出来!别到时候赖帐就跑!”
谈老四忙把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哈着腰道:“我哪有那个胆子敢来您的帐?您点点,点点。”
邓老板不屑地把这钱向桌子旁一扒,抬头对黑子道:“黑子,你给我好好下,赢了就分给你一半,输了算我的!”
事情果然如自己料想的一样,如果这人不是高手,谈老四这样精明狡猾的人是绝对不会拿出两万作为赌注的。好,那就让你谈老四栽个跟头,让邓老板赢点钱,也算是自己回报回报邓老板!黑子对邓老板笑笑,然后抬起头对谈老四道:“谈大哥,总不能就你和邓老板下彩金,这样吧,我和你这个朋友也来一点吧,”黑子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摆在桌上,“我今天赢了邓老板四千,加上我自己带的五千,我和你朋友也下九千如何?”
没想这人开口道:“要赌就再赌两万,就一盘,输了我也好走人。”
黑子憨笑一下:“不好意思,我没这么多钱。”
邓老板问黑子:“黑子,你这么有信心?”
黑子继续憨笑:“试一下吧,我争取把吃奶的力也使出来。”
邓老板哈哈一笑:“我就喜欢你这味!好说,算我的!你小子给我贼他娘的好好地搞!”
赌注为四万的棋局开始了,邓老板把围观的人都赶到距离对局桌一米远的地方,对局桌上就剩下黑子和这男子,倩倩在一旁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
黑子又是执黑先行,前四手双方分别占了一角,第五手黑子立即攻杀对方左下角,对方没应,脱先专攻黑子右下,黑子守角,对方拆二,黑子依旧把握先手权力迅速在对方左下展开压迫式攻击,很快就要在下边及中腹宽广地带形成恐怖的势力范围。
对方没有料到黑子的棋力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强悍,极为疑惑地死盯着黑子,黑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对方在长考之后,调兵开始挤压黑子的阵地,黑子毫不客气地采用了最强力的硬手,他决意要完胜。
刑海天进来了,棋馆经理立即上前向他禀报这场对局,他随后对棋局看了看,又把这个男子仔细端详了几眼,突然脸色一变把邓老板拉到一旁低声道:“老邓,你发什么疯?要黑子和这个人下?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管他是谁!老刑,你看,黑子这会儿已经占优了!”邓老板得意洋洋地道。
“你——!懒得跟你这糊涂虫说!”刑海天气急,转身走到围观人群中把谈老四揪出来,喝问道,“谈老四!,你给我老实说,这个人是谁?”
谈老四强自镇静:“是我朋友,广汉市的,前两天才到天京来办事。”
“你少给我废话!谈老四,我再三说过的,任何人不能带职业棋手来我棋馆冒充是业余棋手下棋骗棋友的钱,你老实给我说,他到底是谁?”
“他真的不是有我们国家段位的棋手,不信的话,刑老板,你可以去查资料啊,你那里不是有我国职业棋手的所有资料照片吗?”谈老四分辩道。
“我知道他不是我国的职业棋手,难道你敢在我面前否认他是南韩国职业三段棋手的身份?谈老四?要不要我拿证据出来你才承认?”刑老板冷冷地道,“谈老四,你这小崽子还真有种,想蒙邓老板想狠狠诈骗一笔钱?”
这下谈老四慌神了:“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邓老板火气上来了,怒气冲冲地:“操你妈的,你把职业棋手叫来,说,老子刚才问你他是不是职业棋手你为什么要说不是?”
谈老四结结巴巴:“我不是说……他绝对不是……我国的职业棋手吗?……他是不是南韩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没有我国的职业棋手身份……我没破坏刑老板你棋馆的……规矩……”
“把南韩国的职业棋手搞到我棋馆里下彩棋,你还敢说没破坏我的规矩?谈老四,你小子再也不准踏进我棋馆一步!”刑老板脸色铁青,怒斥道,转身扒开围观人群,对着这个男子道,“你叫做金珠修?南韩国三段?你怎么能隐瞒自己的身份和业余棋手下棋?这盘棋立刻取消!”
这个男子暗自心惊,开口道:“什么南韩国三段?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不过如果你们执意要中止这盘棋的话,我也无所谓,就当是和棋吧。”
黑子平静地抬起头对刑老板道:“刑老板,就算他是南韩国三段棋手我也无所谓,如果我输了,邓老板的钱归我给。”说完,黑子就轻轻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刑老板低头审视棋局,局面已经是黑子明显占优,对方在中原的大队人马还眼位不足,必须寻机补活,棋局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黑子手上,刑老板深深地再次扫看黑子,黑子的脸上没有半点喜忧神色,似乎这一场赌注为四万的棋局只是一场非常寻常的彩棋,似乎这个职业三段对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业余棋手,心如古井,止水无波,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刑海天缓缓退到围观人圈中。
金珠修感觉在黑子的攻击下,他的大队人马已经陷入危难,他决意瞄着黑子长龙的弱点进行攻击试图寻找摆脱绝境的战机。黑子断然压上,毫不留情地展开对白龙的扑杀。金珠修已经危若累卵,走出通过做劫逃遁的险棋,紧接着展开你来我往的劫争,黑子寸步不让,几着妙手又给自己多了几个劫材,双方下得令围观的人眼花缭乱,直到第160手金珠修的白龙还在黑子的掌握之中。
金珠修红了眼,额头冷汗直下,痛苦地盯着棋盘达十分钟,他万万没想自己会输给这么一个十七岁的连业余棋手都不是的小孩,他更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大块棋怎么可能被黑子全部歼灭!
黑子把眼睛从棋盘上扬起来,对邓老板和刑海天眨巴一下,邓老板立即对他举起大拇指,黑子憨憨地笑了笑。
金珠修再也坚持不住了,从棋盒里抓起一把棋子向棋盘上一扔,黑沉着脸站起来:“今天算我栽了!改日再来领教!”转身就向外走去,谈老四哭丧着脸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邓老板冲着他们的背影放声大笑道:“狗日的谈老四,老子要你偷鸡不着反丢一把米!给我滚蛋吧你!”
刑海天和邓老板执意要邀请黑子和倩倩去饭馆吃饭,他们越发对黑子感到神秘,急于了解黑子为什么能有这么高的棋力。
黑子知道再也瞒不过他们了,只好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的来历以及楚爷爷教他下棋和山洞自学的经历,最后坦白道:“刑老板,邓老板,实在对不起,我之所以对你们这样做,也是因为要给我姐筹集这学费,其实我早有感觉,你们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照样跟我下棋,我都不知如何向你们道谢,幸好今天我赢了这个金珠修,算是报答了邓老板一次。”
“哈哈,小黑子,这钱呢,是你赢的,都给你,我老邓可不要你的报答,只要能和你下棋让我开心就得了!”邓老板哈哈笑着,把刚才赢的钱全部放到黑子面前,“诺,给你。”
黑子婉言拒绝:“那怎么行?本来我和您下棋赢您的钱就有欺骗,这钱是您赌赢的,我不能要。”
刑海天微笑着:“小黑子,你邓老板哪缺这点钱,你就收下吧,就当作是邓老板给你姐姐考上天京大学的见面礼,呵呵。”
“对对,当学费,当学费,”邓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老刑,我活了这么久,还是头次听说有黑子这种光凭自学就能练到这么高棋力的天才!你说要是他进入国家棋院培训一下子的话,会不会成为世界一流高手啊?”
“嗯,现在世界棋坛上我们天朝国的始终出于南韩国和东倭国下风,两个月前举行的三国擂台霸主赛上我国的八名选手只有狄文涛八段和陈秋九段打入了十六强,但他们是肯定下不过南韩那几个绝顶高手的,这次我们将全军覆灭,我们国家的天才棋手太少了,”刑海天叹息着,“今天见到黑子把这个金珠修杀得片甲不留,我心里高兴啊,老邓,我想去找国家棋院的那帮头头说说,让黑子破格进去学习,争取把他锻炼成一流高手。”
老邓拊掌道:“老刑,那就看你的了,你要是把这事办成了,我再请你喝酒!”
刑海天看着黑子:“小黑子,我只能帮你去说,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那么你还是得参加明年的入段赛。”
黑子淡声道:“刑老板,我师父多年前也是业余棋手,国家棋院也曾经试图破格招录他,不过当年他被吴子规和苟正明羞辱了,能不能进国家棋院学习或者参不参加入段赛我都无所谓,我只想找机会向这两个人为我师父把这羞辱讨回来。”
刑海天:“吴子规?苟正明?你师父怎么会和他们发生这种事?他们现在可都是国家棋院的头头!”
黑子:“我清楚,所以我认为您无法说服他们对我破格,如果您方便,就麻烦您给我安排和他们进行对局。”
邓老板惊讶地:“你小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们两个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