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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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天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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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道?有权有势就有公道!没钱没势就没公道!社会底层的我们最没公道!”
  皮定邦越发偏激起来:“就像我,上次明明是那个狗杂碎故意先打我,可学校就因为他家里有钱有势反倒把我开除!”他话锋随即一转:“姐姐,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办法的。以前老爸还能赚钱养家送我们去读书,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有也只剩这条命,再怎么不甘心那也得活下去,并且要靠自己活得好点。姐,你就想开点,这个郭老板虽然也是个王八蛋,但我觉得他至少是真心喜欢你,又愿意送你读大学,还能帮助我们解决目前所有困难,况且你又不是嫁给他,不就几年时间吗?一晃就过,到时你再挑个好男人做老公……”
  倩倩万万没想到自己亲弟弟居然也在为父亲充当说客,她那颗本已极度脆弱的心,立刻就被像刀子一样的话割成两半!
  “你……你……你还是人吗?”倩倩哀怨之极地死死看弟弟一眼,转身跑进房里,把门反扣上,放声大哭起来。
  逃,只有逃!逃出去向警察求救,向学校老师求救!万一没有人帮助自己,那就逃到异地他乡去!大学不能上就不去上,宁可一个人靠双手养活自己,也绝对不做丧失人格的下贱女人!
  倩倩知道那个郭老板最迟后天就会把自己强行带走,如果真到那一天就是想逃也没办法逃。
  黑子舅舅知道女儿性情,也有些担心女儿逃走,那么自己到时就无法向郭老板交差。其实,他把自己女儿推进火坑心里也很难受,但他害怕一辈子也还不清赌债,更怕那些曾经和他称兄道弟却心狠手辣的朋友。于是他哭丧脸守在倩倩房门前,一边自怨一边喝酒麻醉自己。
  皮定邦把门一甩又去网吧上网玩游戏,倩倩知道他自从被学校开除后,只要上网就会玩通宵。等到深夜一点后,她听到门外父亲早已鼾声大作,就小心翼翼地拉开门,绕过酒醉酣睡的父亲,逃离这个已经没有一丝亲情温暖的家。
  黑子来到南仔他们住处,所谓的住处其实就是市郊一栋即将拆建的旧楼,地上铺著几床草席,还有几床脏得发黑的棉被。和南仔他们住在一起还有另外三个流浪儿,年龄都在十四岁到十七岁之间,南仔就是他们的老大。
  房间里四面通风,在房中央位置点著一根蜡烛,南仔拉黑子坐在草席上,然后摆出架势道:“今天我和胖子结识一位新朋友,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你们三个,快做自我介绍,什么名字绰号,有什么本事!”
  一个有点兔唇的流浪儿,老老实实地站起来道:“我叫苟文释,他们叫我‘狗屎’,今年十六,我只会讨钱望风学狗叫猫叫鸟叫,就这样。”
  旁边个子很瘦小,一脸睡不醒样子的流浪儿,上下打量著黑子道:“我名字叫什么早就忘记,你就叫我马份吧!反正他们都说我就一堆马粪,今年十六,没有别的本事,就是会偷。”
  第三个流浪儿个子高大些,不过看上去有几分傻乎乎的味道,他瓮声瓮气地道:
  “我姓牛,一头牛的牛,别人从小就叫我牛头,我名字叫做牛大山,今年十七,明年十八,嘿嘿,我就会打架,摔跤我最厉害,不信你试试?”
  黑子不禁被牛头言行逗乐,他笑道:“我叫皮黑,你们就叫我黑子吧,十七岁,说本事没有,不过最拿手就是对付抢我东西的人。”
  南仔轻轻拍黑子一下,哈哈大笑道:“哥们,我都服了你,你还说出来,存心出我和胖子丑啊?”他站起来用力把胸脯一拍:“弟兄们,今天我向你们郑重宣布,我南仔佩服黑子,自愿让出老大位子,从今天起我们就拜黑子兄弟做我们老大!你们愿不愿意?”
  “我愿意!”胖子连忙举起手道。
  “你们三个呢?愿意还是不愿意,放个屁出来!”南仔眼睛在这三个人脸上扫来扫去。
  “不是你做老大吗?干嘛要让他这个刚进来的人做我们老大?”马份的眼睛果然是一对贼眼,一直是四周转动不停:“要做我们老大那就得有本事让我们服气,就像南哥你一样。我们自从跟你后,就再也没有冻著饿著,要吃就有得吃,要玩就有得玩,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们,他有你这个本事吗?如果没有那我就不愿意!”
  牛头鼓鼓自己手臂对黑子道:“黑子,你比我矮,又比我瘦,你要是打架打得过我,那我就服你!我们打一架好吗?”
  南仔觉得自己很丢面子,大声喊道:“我佩服黑子,你们就得佩服!牛头,我告诉你,我拿一把刀子他都可以一拳把我打翻,你做得到吗?马份,你偷钱再厉害你敢偷他怀里的东西吗?”
  马份不服气,站起来装作突然摔翻的样子向黑子身上倒去,嘴里“啊呀呀”地叫喊,一只脚顺势把蜡烛踢灭。一直默不作声的黑子,在黑暗中清楚地看见,马份在身子歪倒的同时右手正掏向自己怀里。
  黑子不想让他又被蝠儿抓咬受伤,立刻伸掌钳住他手腕,就势一带,马份滚翻在草席上。
  南仔骂骂咧咧地重新把蜡烛点亮,掏出烟丢给他们每人一根,然后对马份破口大骂:“马份!我操你妈!你要是再敢耍鬼我就把你赶出去!”
  要知道马份这一招可是极少失手,他揉揉手腕不敢作声。
  “黑子哥,你就给这些杂毛表演一下功夫,让他们开开眼界!”南仔自己也很想见识一下,黑子自称在山洞里练习的那些本领,胖子几个人也跟南仔起哄央求黑子。
  黑子好胜心被勾起,逃离山洞以来要数今天最为开心,他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小石子,对准墙角立放的几个酒瓶掷去,酒瓶应声而碎,然后腾空而起连翻几个空心跟头,又用一只手倒立起来纹丝不动。蝠儿从他怀里飞出,在房间里转几圈后就停在黑子脚上,示威似的展开它的翼膜。
  随即黑子向他们讲述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才重返尘世的漫长故事,他们对黑子的经历、毅力、勇气还有那些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下他们彻底折服,死缠烂打要黑子做老大,希望有他这个本领高强的人做靠山,他们也能增强在残酷现实中的生存能力。
  黑子孤独寂寞那么多年,忽然有这些命运和自己一样不幸的孩子聊天、说话、交流情感,这让黑子真正的感受到友情的温暖,使他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黑子本来从小就是孩子中的头,他看到大家心甘情愿支持他做老大,也就乐意坐上这个位置。
  南仔鬼点子最多,给他们这个怪异组合起名叫做“白蝠帮”,把蝠儿当作是“白蝠帮”的圣物。理由很简单:“白蝠”和“百福”是谐音字,寓意为“百福齐全”,将来每一个兄弟都开名车、住别墅,有一群美女做老婆。
  南仔弄来酒,白蝠帮全体成员吵闹一夜,大家约好送黑子前往古风市寻找楚爷爷。
  第二天,白蝠帮成员们大清早就起床,来到路边摊买些包子。一路走一路吃,浩浩荡荡向城里走去,片刻就来到一处货运场。
  黑子张望这个一字排开几十辆车的货运场,疑惑地问道:“我说我们走路去古风市,你们说要坐车去,既然是坐车为什么不去长途汽车站或者火车站?来这货运场干什么?”
  “我说老大,这里隔古风市还有四百多里,走路那不把腿都走断啊?汽车站和火车站那都不是我们的地盘,再说去那个地方坐车都要花钱,还不如把钱留下来我们吃喝上网。”南仔故作高深地道:“最重要是,我们堂堂白蝠帮假如坐车都要花钱,那说出去岂不笑掉别人大牙?花钱坐车不算本事,要不花钱就能坐上车,那才叫作本事!老大,你就好好瞧瞧我吧!”
  南仔跑到商店买上一包好烟,然后找那些坐在货车里的司机说话,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司机就从车上下来,带他走到另一个司机那里。黑子看见南仔手舞足蹈地在那里与司机交涉。片刻后南仔就跑过来对他们打个胜利手势,嘴里大喊大叫:“搞定,走,先去网吧玩玩,他们要到十一点才发车。”
  黑子问:“南仔,你跟他们很熟吗?”
  马份哈哈笑起来:“不是我们跟他们熟,是他们对我们熟!他们要是敢不答应让我们坐便车,那他们就要倒大霉!”
  “对!那我们就要让他没好日子过!扎轮胎,放他气,朝他驾驶室丢屎拉尿,偷他驾驶证。”南仔洋洋得意地炫耀他们那些手段:“老大,货运场是我们白蝠帮地盘,哪个司机敢不给我们面子?”
  原来这就是不花钱坐车的本事。黑子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些新朋友的确有社会生存的手段,哪像自己那样笨得没钱坐车要去拦车,车不停就一路犯傻走过来!
  现在才上午八点多,还可以上网打两三个小时游戏,南仔他们带黑子来到距离货运场不远一间网吧,找两台电脑坐下。马份没有旁观南仔打游戏,反倒鬼鬼祟祟在网吧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凑到其他人身后,苟文释跟在马份旁边随时准备接受他眼神指示。
  网吧老板走到南仔身边,有几分不满地对他说道:“南仔,我不是和你说好,你要上机我随你上,可不能让你小弟在我这里搞事啊?你怎么不守信用?”
  “妈的,这马份一分钟不偷东西就像死爹死娘!老板,你放心,保证守信用!”
  南仔扭头冲正在寻找下手对象的马份大喊道:“马份!你他妈给我过来!”
  马份不敢违抗急忙走过来,南仔低声骂道:“你他妈不知道今天要陪老大去古风市吗?做活也不看什么时候!今天全部放假一天,谁也不许做事,谁误老大的事我就找谁算帐!”
  马份唯唯诺诺,南仔又指指黑子对这网吧老板道:“老板,这是我们老大,黑哥!老大,这是段老板。”
  黑子对网吧老板微微一笑,伸手过去道:“段老板,你好。”
  网吧老板没想到,眼前文质彬彬的白脸少年,会成为这伙人的老大。黑子伸出手时,他楞了一下连忙握住:“好好,你也好。我们小生意,请多关照啊!”随即,急忙走到柜台上,拿出两包烟丢到南仔面前:“来来,抽包烟、抽包烟!”
  黑子看网吧老板离去的背影,再次问南仔道:“上网不花钱,你不会又是用拉屎撒尿的招数来达到目的吧?”
  胖子闻声立刻一脸佩服神色:“老大,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我们上网要是他敢收钱,我们就那样整他!要不就是偷那些玩游戏的人!可惜,这附近三家网吧只有段老板怕我们,另外两家我们搞不定。”
  黑子看看南仔操纵滑鼠在电脑萤幕上冲杀,听他们这番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的表白,感到心里很难受,全然不是滋味。暗想:不能再眼睁睁地看他们这样流浪下去,等见到楚爷爷后,一定要楚爷爷帮助他们脱离这种生活。
  看到久违的电脑萤幕,黑子越发怀念以前那些幸福岁月。他突然想再次重温网路围棋,于是走到一台电脑前,登陆联众围棋网站,在用户名栏目上打上:黑山黑子。键入密码,再打ENTER键,却没料到萤幕上立刻弹出一个资讯框:您所使用的用户名不存在或者密码出现错误,请重新登陆。
  对了,都忘记在自己注册用户名时就有这样一条规定:用户如果连续十二个月没有登陆网站,系统为节省资源将自动删除该用户。看来自己那个“黑山黑子”名字已经被删除。
  黑子呆一会儿后,随手又注册一个白蝠黑子的用户名,在这已显陌生的围棋网站里转悠起来。
  倩倩从家里逃跑出来之后,和同学兼好友的梨兰馨联系。当晚住在她家里,第二天早上她和梨兰馨去上学,准备向老师向学校求助。出于谨慎,她没直接走进学校,而是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来观察学校周围动静,让梨兰馨先去对老师说明情况。
  她的谨慎果然有用,她注意到校园门口,有两个昨天到过她家里的男子站在那里,旁边还停著一辆车。她连忙伏下身子,等待好一会儿还不见老师和梨兰馨出来,她心里开始没底,躲闪走到一个偏僻的小店拨打班主任的手机。
  没想到老师听到她申诉之后,竟然用非常冷漠的口气说道:“皮倩倩,你家里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一大早就有莫名其妙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你家欠他们几十万巨款,还说你偷他金表钱包,威胁我要我把你交出来。我告诉你,你不要把社会上事情和家里事情弄到学校来,再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来参加学测!那些人现在就在你家里等你,你自己回去把那些乱七八糟事情处理好再来上课!”
  老师说完冷冰冰的话后就挂掉电话,根本没给倩倩任何解释机会。
  倩倩悲痛不已,她没想到自己尊敬的老师会如此无情对待她这样一个正面临灭顶之灾的女孩,连自己老师都这样,自己怎么去希望那些警察帮助自己逃离魔掌呢?
  没有爷爷没有奶奶没有妈妈,只有那样的爸爸和那样的弟弟。茫茫人海何止千万,而自己却举目无亲孤零零一个人,该怎么办?
  就在绝望时,突然她想起一个人,楚爷爷在西欧国的女儿楚瑜敏!她每年都会和楚阿姨在网上聊几次,她记得楚阿姨电话号码。 

  第三章

  如血残阳再次隐没山头,殷红的云霞如同被寒风逐渐吹冷的杲杲红铁,在如同灰旧破布一样天空中变得阴沉灰暗。而身旁无数根瑟瑟发抖的绿草与那不安地摇曳著刚长出嫩叶的树枝,在这无限的料峭苍茫中,发出摧心伤肝侵袭骨髓的悲凉呜咽声犹如颤抖的悲歌。
  黑子死人一般躺在潮湿泥泞的山坡上,眼睛僵直地仰望著晦暗幽瞑的暮色,南仔他们蹲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紧张地看著他。
  黑子似乎又回到黑山那个家,又见到那支离破碎的家园,又见到屋后山坡上一排坟包。当见到那坟包前的墓碑上写著外婆、外公、舅妈的名字时,他那被坚冰冻住的五脏六腑骤然间“砰”一声炸开,肺部急剧收缩,猛然从喉管深处爆发出一阵凄烈惨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神经质地抡起拳头死命捶击地面,又疯狂地把脑袋撞向地面,无法形容的悲伤与痛苦在他体内肆虐。六年来对亲人的渴求和思念,在这一刻彻底变成破碎的泡沫,一切过去的恩情如今只能在梦中记忆。而今,每一滴血、每一个细胞、都凝聚对悲惨命运的控诉!每一块肌肉动作,都充斥对大地,对世界,对天神的仇恨!他绝望而又疯狂撞向大地,竭尽全力用拳头猛烈捶打胸口,苍白清俊的面孔狰狞地不断扭曲,嘴里再次声嘶力竭地喊叫:“我、要、杀、了、你!”
  “……”
  南仔他们不禁被黑子那不要命的疯子架势吓呆,虽说他们也都伤心过,也都悲痛欲绝过,但是他们的伤心,绝对没有到黑子那么恐怖。尤其当他们看到黑子在黑夜里披头散发,眼睛还发出绿光时,他们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半小时后黑子停止哭声,他把眼泪一擦,嘶哑道:“难得你们这些好兄弟还陪著我。走,去找我姐,看她是不是已经到了张教授家里。”
  南仔跟在黑子身后,暗暗吐一下舌头,对其他人招招手示意跟上去。
  原来下午时,他们找到这所楚爷爷曾经任教并在此退休的古风市职业专科学校,向学校里的老师询问楚爷爷在哪里。那些老师就告诉黑子楚爷爷已经逝世,黑子不相信又找那些老师问到楚爷爷女儿楚瑜敏电话。楚瑜敏在电话里告诉他,不仅楚爷爷已经过世,就连黑子他妈也已经死去,连遗体都找不到。她还告诉黑子说,皮倩倩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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