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衣不解体地陪侍着我,一下子憔悴了容颜,当我偶尔清醒时,总是在我面前强颜欢笑,用美丽的笑容来填平我内心的伤悲。
一次我醒来后隐隐约约听到守在外面的众人的对话——“古兰多医生,陛下的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的病情有点象当年的维坦先生……”
“古兰多,无论如何你都要挽回陛下生命!绝不能让他象维坦老师那样!我不要见到曾经目睹的死亡再次出现在他的弟子、我的兄弟身上!求你!”
“好了,孟斐斯!你别嚷嚷的!那男人刚睡着的,你就不要吵醒他了!生死由命,他自己不想活了,萌了死志,断了生机——我们这些外人又有什么办法?”
“吸血鬼,你别口不对心!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陛下的生死,何苦守在这里寸步不离?他妈的,如果天要亡我主,我就毁天灭地!”
“哼!你有完没完?本小姐懒得理你!再吵我就把你轰出去!”德林克的声音也变成了吼声,她是真正发怒了——从来只是游戏人生、玩世不恭的吸血鬼少女也终于动了肝火,连火爆的孟斐斯也被她压了下去,不敢作声了。帐外一边沉默。
“太医,亚历真的没得救了吗?”薇薇安悲切的声音响起。
“不是没得救,却不是药物可治,这完全要看陛下自己的生存意志与信念……陛下的情况与维坦先生类似,却又不相同——当时维坦先生是因为魔力衰竭而无法维持生机,而陛下却是因为体内力量太强而无法抑制……陛下身体内蕴藏的巨大能量已经超越了肉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就像是向一个瓶子内注入超过其容量的水,必然溢出,如果封住瓶口不让水流疏导的话,容器就会被撑破——陛下本来是依靠精神力量来抑制和疏导体内澎湃不息的巨大能量流的,如今遭受了严重的精神打击,万念俱灰,自绝生机,精神力量已经下降到危险的水平,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陛下体内的能量炎流开始慢慢摆脱精神力的控制,不断侵蚀着陛下的躯体……目前陛下持续不退的高烧正是这种能量反噬的结果——归根究底,能否重获生机,全在陛下一念之间。”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陛下自断生机,而毫无作为吗?”是阿泽利奥颓然而绝望的声音。
“如果亚历死了,我也不独活!”琉璃坚决而悲伤地说道。
“姐姐……”
“我们也是……”薇薇安与黛旖丝不约而同地表达着同样的心愿。
“目前我们要做的是,”一把阴冷而刻板尖锐的声音响起,赫然是西蒙。史塔格在说话,“一方面封锁住陛下得病的消息,甚至连文武大臣也不能让他们知晓,只局限于我们几个人知道,并控制‘八部四方’,紧闭四大城门,颁布帝都戒严令;另一方面则必须努力劝谏陛下,尽快让陛下好起来……”
“我们陛下的性格固执得很,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有时简直象小孩子一样任性,现在连几位妹子也被撵了出来,谁也不让靠近……要让蛮牛转向——难呀……”德林克变得有如无质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说到后面,声音却哑了。
“军务卿大人,你有方法让陛下重燃生志吗?”薇薇安的声音中充满着热切的期待。
“有一个人或许能够做到,一个与陛下、皇后渊源极深的人……”
听到这里,我已经精力不支,复又沉沉睡去……
我再度撑开眼皮时,看到的是一张秀丽清冷的脸,而那双幻彩迷离的眼眸中,此时正满溢着关切之意。
“小叶子,你来了……”我勉强拉动了一下脸上的神经,想做一个笑的表情,却力不从心。
“我心爱的哥哥出事了,所以我来了……冰兰姐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尤丽叶的声音依旧平淡如风,却隐约有着几分哀戚。
听到冰兰的名字,我心头又是一痛,悲恸地说道:“你不理我了,冰兰也不要我了……为什么我心爱的人总要离我而去……如果这是王者的命运,我情愿不要……”
尤丽叶忽然一肃娇容,用清冽的声音说道:“这种软弱的话,不是亚历山大大帝应该说的!自怨自艾、自寻短见——这岂是矢志天下、气吞河山的亚历的风格?别人可以懦弱,你却不容许有一刻的犹豫!如果你自绝生机,你与冰兰姐姐辛苦建立起的新帝国就会象骨排般轰然坍塌,你心爱的女人们也会因你而香消玉殒!这样,你又有何颜脸面对冰兰姐姐!”
说到这里,尤丽叶的嗓声忽转柔和:“亚历,我从来没有抛弃你……我故意疏离你,只是为了更好地为你的帝国服务——从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更冷静更客观地反思帝国的方向,将帝国推向光明而美好的未来……小叶子的苦心,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如果我要放弃你,又何苦自讨苦吃,站在监察卿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上呢?早就真正避世去了……况且,冰兰姐姐目前只是失踪,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实她已经遭逢不测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心爱的妻子或许现在正处于危厄之中,急需你的援救!而你却躲在温暖的寝宫内自叹自怜、自暴自弃,甚至自损性命——你完全辜负了冰兰姐姐对你的信任与期待,也辜负了全帝国百姓与文武百官对你的拥戴与支持!这样的你,有何资格获得‘冰女战神’的垂青,有何资格据有天下?!”
“但是,冰兰的信……”我心头一震,却想起冰兰信中决绝话别、生不重逢的意味——翩然而逝,却不留下一句解释……便再也忍不住冰泪纵横,心事成灰。
尤丽叶坐到床边,伸出玉手轻轻地为我拭着脸上的泪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哎,你真是爱苦了冰兰姐姐!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姐姐信中虽语意悲绝,却似无天人相隔的意味……或许她有不得已苦衷呢?我相信冰兰姐姐肯定是遇上了巨大的变故才会不告而别的!你们俩经历过多少困难与凶险才走到一起的呀——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冰兰姐姐!难道你不想解开其中的疑团吗?你不想知道她不告而别的原因吗?你不想当面向她问个明白吗?你不想让你心爱的冰兰回到你的身边吗?如果你现在死了,你就只能带着所有的疑问步入棺材,含恨九泉了!这样,你会甘心吗?”
“是的!我不甘心!”尤丽叶的话犹如给我当头棒喝,驱散了我心中的犹豫与不安,我不由吼叫着说道,“我一定要找到她,当面向她问个明白——她欠我一个答案!过去,我可以在刀山火海中把她抢回来,今天,我照样可以办到!任何人、任何力量也别想阻挡在我与冰兰之间——神阻,弑神!佛阻,杀佛!”
心中的郁气与心结终于被解开,我不由长长舒了口气,心境慢慢平伏下来,精神也重新振作起来——自信与霸气重新回到我身上,我对着尤丽叶衷心地展颜一笑,感激地说道:“小叶子,谢谢你!”
“你能想通就好……我也应该回去了!”尤丽叶恢复了清冷如雪的表情,声音也再次变为淡漠,说完后,正欲起身举步离去。
我突然抓住小叶子的一双柔荑,盯着她双眸,认真地说道:“今晚留下来……好吗?”
小叶子的双手僵直了一下,娇躯象受惊的小鹿似的猛地抖动了一下,然而静静地伫立着没有说话,那双沉静如水的深褐色幻瞳在睫毛的颤动里忽然泛起了一层波澜,随着幽幽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伸手用力一拉,于是娇躯入帐……
第二天,当我精神饱满地醒来时,发觉身边伊人渺渺,却在微湿的枕边找到一张小叶子留下的信笺,展开一看,却见上面写道:“昨夜就让它永远留在我们的心里吧——留存在我们的记忆深处,直至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泛黄风化……让一切都回复平静好吗?回复原来的生活……求你了……亚历,请你相信——你永远是小叶子的唯一……”
我收起信笺,一时竟是百感交集——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有些东西却永远无法改变……现在纵有千种惆思、万般幽情,此时也只得暂时放下,重新收拾起心情,为明天而战!
两天后,我在凌天大殿上突然宣布了新的出征计划——不仅“七色彩虹”将重上征途,还分别从北部军团、东部军团与西部军团调动部分兵马,组成六十万远征大军,以期一举统一北方,将阿鲁顿政权与北方蛮族鹰鹫国彻底碾碎!
这次出征将领中将包括修·贝尔蒙、德林克。安布罗斯、盖伦化度、卡斯塔、甘多夫、加莎琉璃、薇薇安、黛旖丝。伊莎贝儿等“七色彩虹”将领,以及约瑟夫(北部军团团长)、达斯汀(“银缨”骑士团副团长)、李斯特(西部军团副团长)……至于东部军团方面,我将目光扫过新婚燕妮的阿泽利奥后,心念一动,遂改变了主意,正想说出“格雷米奥”的名字时,阿泽利奥却突然出列,以坚定的声音说道:“陛下,请务必让阿泽利奥随陛下出征!”
圣伦历1901年3月17日,我在帝都大广场誓师北伐——此时的我,已经发了狠,发誓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夺回挚爱!无论多艰难,我也必须找到冰兰——纵是屠城灭国、血洗北地也在所不惜!使冰兰陷入不测险境的,不是阿鲁顿就是北方蛮族——首先,我将剿灭阿鲁顿政权,若还找不到冰兰的话,我就率师消灭鹰鹫国!如果要流血百万才能唤回我的爱人的话,那么,我就让帝国的铁骑踏着长长的血河一路北进,踏平一切挡在我前面的障碍,族灭所有阻碍我前进步伐的种族!
我忽然在人丛中接触到小叶子幽幽切念的目光,竟在激昂嘹亮的军乐声中生起了万般柔情——一句小诗不经意地越过士兵们雄浑的呐喊声,映影在我的心底:心似双蛛网,中有千千结……
不远处,阿泽利奥正与她的新婚妻子依依告别,艾玛强忍住泪水,努力给她出征的丈夫一个安心的笑靥……离情缱绻,悱恻缠绵——想到这位忠勇不二的名将,为了他所效忠的主君不得不惜别新婚不到一个月的妻子,踏上血与火的凶险征途,我不由心中一阵欠疚……
当我回过来头直视着北方时,心中却只剩下一个声音:冰兰!你在哪里……
第一章 跃马天河
第一章 跃马天河
小雪初融,春回大地,烈风依然彻骨寒。
六十万帝国大军像一条长长的鞭子,拍击在冰雪覆盖的原野上,敲开冰封的大地,仿如敲响了春天的第一声雷鸣。
我率领浩浩荡荡的部队,在阿鲁顿的疆土上任意纵横,遇城破城,逢市占市,如入无人之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片的疆域尽归吾土,铁骑所至,所向披靡!
圣伦历一九○一年四月十二日,我与左拉奇的“银缨”骑士团,在距离君士卡丁堡五百里外的玮其布郡顺利会师。
至此,帝国军在北都政权境内的兵力合计超过七十万,对外号称百万大军,这是帝国历史上一次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均是史无前例的大规模远征,其声势之浩大,更足令敌军闻风丧胆。
略事休整后,我军开始向阿鲁顿盘据的核心城镇进发。
在大军压境的声威下,我军势如破竹,在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内,距离君卡丁堡三百里附近的四座军事重镇相继失守——我军终于进入天河流域附近的平原。
这一片土质肥沃的平原地貌被称为“大天河平原”,也有“天原”之称,在“百灵战争”之前被誉为“小梅因斯特”,春夏之际绿野如海,秋来黄草纷飞翻卷,现在时值冬末春初,因此依然是一片银装素裹,雪染大地。
在天原北部是被冰雪覆盖、向西展开的一列平缓的山脉,因为正值大雪封山,南麓的枞树林此时还是一片雪树银花。
此外,相对于大天河平原,还有一个小天河平原,却是位于蛮族鹰鹫国境内,是蛮族人最重要的根据地,也是蛮族世辈居住的土地和生命孕育之所,被蛮族人称为“圣原”。
这时,一支人数约二十万的蛮族大军突然出现在我军的后方,企图切断我军的补给线,于是两军在冰封的天河附近,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事。
大战伊始,敌军首先利用三万轻甲蛮族骑射手向我军发起突击——这些从丛林中猎杀与草原上游猎所培养出来的可怕骑射手,所持的均是比普通帝国军弓箭手强一倍的大弓,而箭矢的射程与穿透力也强一倍,竟连我军重步兵的盾牌也抵挡不住,刹那间已有几排帝国士兵连续倒下!
而未容我军有喘息的机会,敌军紧接着便将八万蛮族部兵与六万犀牛兽人部队投入战斗,我军猝不及防之下,一时竟出现了慌乱,严密的防线在敌军的强力打击下,几乎频临崩溃的边缘……
“真是可怕的蛮力呀!犀牛兽人的冲击力可以媲美重骑兵,而那些蛮族步兵则仿佛是来自旧石器时代的战士……拥有怪力的、未开化的敌人,有时还是挺难对付的——这种战斗力恐怕只有吸血鬼部队才能比拟!”我坐在神兽“雷部”上,悠然叹息道。
跟在我身边的德林克,闻言臭着一张脸说道:“你怎么把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蛮人,与我们高贵的吸血鬼族相提并论?我们不是空有力量而已,不论是杀人的姿势、进攻的方式,均比他们高雅和优美得多!”
“是呀,如果吸血鬼那种可怕的杀戮方式,也能称之为‘高雅’和‘优美’的话!而且你们存在的历史,恐怕比旧石器时代的人们还要久远得多……”
我用手指轻轻划过唇边,然后抿嘴一笑——当这个被后世称为“忒修密的微笑”出现在我脸上时,我抬手一挥,立即下令被冲散的轻、重步兵稍稍退后重整,“紫色奔雷”与常规重骑兵居前,利用战车与重骑兵布起一道铜墙铁壁,然后命令轻骑兵配合策应,终于阻挡住敌军进攻的锋芒。
这时,修·贝尔蒙率领的“赤色风暴”魔甲骑兵与德林克的吸血鬼部队,从两翼忽然杀出,瞬间切入到蛮族部队中,带起一片制造混乱的腥风血雨!
纵是强悍无匹的蛮族战士,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下来,重新组织和布防,避免被帝国撕开成两半。
接着,我突然下令全军开始有序的向东撤退,“赤色风暴”与吸血鬼部队也立即回撤,掩护我军主力部队的撤离。
这时,蛮族部队突然向两旁分开,大批的中下级魔兽从中汹涌而出——这些直立行走时有三米高、粗壮如野熊、身披黑色或暗绿色鳞片、兽爪与獠牙尖长锋利、身上沾满粘稠的绿色恶心液体、双头或三头、单目或三目或四目不等的魔兽,发出震天的咆哮声,带动撞击冰层地表的滚滚雷鸣,声势浩大地向我军狂冲过来。
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给帝国军制造了令人颤悚的沉重压力!
蛮族部队原本的意图,应该是将魔兽部队作为这场天河会战的秘密武器吧?打算在与我军的战事呈胶着状态时投入魔兽,以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现在见我军突然后撤,认为帝国军败局已定,便打算以魔兽部队进行乘胜追击,给予我军最猛烈的打击,不给帝国军任何喘息重整的机会。
这原本是相当正确的策略,一向在人类族群中被鄙视为未开化的蛮夷之邦、空有蛮力而缺乏智慧的蛮族部队主帅,能够具有这种优秀的战术头脑,采取这种有板有眼、层次分明的战术,也的确可以让世人刮目相看了,一扫过去军事家们认为蛮族只懂死冲狠拼、不懂战术配合的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