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几人轮流伏在死者颈上吸血,“咂咂”之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齐芷娇脸色变为蜡黄,险些要呕吐出来。
白家兄弟五人喝尽了自家六弟的鲜血,竟似有些醉意,摇摇晃晃折进屋中,道:“老家伙,现下轮到你了。只要你们一死,世上就没人知道我们喝了自己兄弟的血。”
忽听一人道:“不,还有人知道。”白家兄弟大惊,见门口又闪进一个人来,在百草和尚身前二三步处停下,慢慢转过身来,眼睛像锋利的刀刃,冷冷盯着白家五人,道:“只要有我‘响尾蛇’乔三盖在此,你们就别想动百草和尚一根寒毛。”
但见此人上穿五彩斑斓的外衣,下穿一条黑白相间花纹的裤子,头呈三角之形,说不出的诡异。屋内众人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来了多久。
白老大吸口冷气,道:“你是百草和尚什么人?”
乔三盖苦笑道:“看来各位真是蠢到家了。我乔三盖无亲无友,除了是百草和尚的病人之外,还能是什么?”
白家兄弟对望一眼,白老大忽然嘿嘿笑道:“那么连你直娘贼的也一笔勾销了罢。”抽出铁扁担,便要纵身扑来,却忽然浑身一抖,脸上肌肉抽搐不止,慢慢倒下去,白家其余人也纷纷倒地惨呼。
百草和尚冷笑道:“自古名医杀人,不着痕迹。啊呸!”白老大挣扎道:“老不死的,你究竟做了什么手……手脚?”
百草和尚笑道:“好人蛊先发毒者血液中毒性威猛,你们兄弟喝了他的血,激发自身之毒,当然立即发作,这时才叫无药可治。”白家兄弟面如死灰,连骂人都忘了。
百草和尚喝了口茶,森然道:“你们兄弟为害江湖,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今日才死已经略迟。”白家五人慢慢吐出一口气,就此气绝。五人嘴角犹自鲜血淋淋。
乔三盖吸吸鼻子,忽然道:“好大一股药味,我虽然想治病,可胆子还不够大,人也不够傻。”已闪身出屋。
百草和尚、齐芷娇对望一眼,齐芷娇笑道:“义父,今日才知我所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百草和尚颓然叹了口气,道:“莫相公、安娃儿此时正在关头,哪能让他们胡闹?走,咱俩去看看他们。”
两人刚出屋,就觉得灶房之中不对。那“响尾蛇”乔三盖正在药缸之前,见两人出来,自言自语道:“怎的要熬这么多药?名医行事,处处出人意料。”伸指在缸壁上一弹,瓷缸“当”的一声。百草和尚、齐芷娇面色大变,齐声道:“敲不得!”
乔三盖笑道:“我偏偏要敲!”伸指一弹,“当”的又是一声响。
此缸之中,莫之扬、安昭修功正在紧要关头。这一来心神受扰,不免分神,顿感内息走岔。莫之扬沉一口气,摄住心神,右掌一引,安昭又复宁静。莫之扬觉得安昭掌心之中稍有阻力,知她元气渐渐恢复,暗想:“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其实此时距三日三夜已不足一个时辰。乔三盖见百草和尚着急,知道触到了痛处,他外号“响尾蛇”,轻功自然不弱,足下一晃,跃上灶台,伸手搭住缸沿,笑道:“让我看看这是什么?”虽然缸上热气逼人,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缸中正煮着两个人头,这一来不由大惊失色,跃下地来,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百草和尚瞧他神色,心念转动,森然道:“你既已看到老不死的的秘密,还要治病么?”乔三盖摇摇头,忽然转身便跑。百草和尚哈哈大笑,望着乔三盖奔跑起来迅如疾风,心道:“这姓乔的‘响尾蛇’之称倒并非浪得虚名。只是胆子小了些,否则他只消打破药缸,莫、安二娃哪里还能好过?”越想越得意,笑得喘不上气来。齐芷娇也跟着抿嘴笑个不停,忽见山下出现数条人影,截住乔三盖,向此处奔来,不由惊道:“义父,你看!”百草和尚失声道:“这又是哪路神仙?”
却见那几个人影来势极快,犹如足下生风一般,所行之处,雪花飞扬,似是起了一层烟雾。百草和尚返回灶房,道:“两个娃儿只管潜心运功,有什么动静都不要管,知道了么?”掩好灶房门,立在门口。
来者几个起纵,已上了平台。但见为首是一个穿紫衫的老太婆,身后跟了两个道冠散袍汉子,正是三圣教徒服饰。其中一人眇了左目,面容阴鸷,却偏有一股说不出的魔力。齐芷娇看了此人一眼,忍不住“啊”的失声惊呼。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三圣教夜枭堂堂主盛君良也。
正文 第二十六回 度劫波痛打亲兄弟 叹命运哭葬老仇人
更新时间:2007…7…24 4:27:29 本章字数:16639
词曰:满腔怨,君不见,化作漫漫雪遮天。好言莫劝,心悲泪难干。十指纤纤,挥舞琴声狂乱。也曾影姗姗,语嫣嫣,心依依,情恋恋,如今事过境迁,谁敢多情问桑田,何时换了人间?白发红颜,厉鬼怒魂,号啕相连。中有幽歌低回转,君可听见?
盛君良望了齐芷娇一眼,独目之中闪过一丝光彩,上前一步,对百草和尚拜道:“大师一向安好?”百草和尚摇头道:“老不死的简直不好到家,否则怎会见到衣冠禽兽?倒霉透顶,啊呸!”
盛君良微微一笑,似是不以为然,道:“百草大师,来,我来引见引见。”向那紫衫老太婆一指,道:“这位是三圣教辛教主夫人靳红玉。这位是三圣教右护法肖不凡。”百草和尚冷笑道:“原来是靳夫人、肖护法。看来老不死的甚有颜面,什么玩意都忘不了这把老骨头。”肖不凡笑道:“好说好说。”那“响尾蛇”乔三盖被三圣教三人又劫回来,插言道:“老家伙,你要寻死?见了靳夫人、肖护法,再敢这样说话,我姓乔的割了你的舌头!”
盛君良微微一笑,道:“你以前见过靳夫人、肖护法么?”乔三盖干笑道:“小的哪有那样的福份?不过,靳夫人、肖护法大名远播,小的慕名已久,今日得见仙颜,实是三生有幸。”阿谀之态,令人作呕。靳夫人笑道:“小君子,这响尾蛇会说话,那附骨钉你就给他取了罢。”盛君良躬身道:“是,夫人。”走到乔三盖身后,忽的挥掌一击,“啵”的一声,一物从乔三盖背上弹出,盛君良接在手中,道:“不知靳夫人还有什么吩咐?”靳红玉微笑道:“叫这人赶快走开,免得死在这里,令百草大师不快。”乔三盖正庆幸毒钉取出,蓦然听到此言,不由失声道:“什么?”
百草和尚道:“附骨之钉,钉起丧命。”摇头叹息。乔三盖又悲又恨,向靳红玉怒目而视,道:“你们说过,我来山上探听虚实,你们就可放我一条生路,为何言而无信?”肖不凡从侧面迎上,笑道:“你探听了什么虚实?你知道万合帮在此山中埋伏了多少人马?他们的莫帮主又在哪里?”乔三盖道:“这里哪里埋伏了人马?哪有什么见鬼的莫帮主?”肖不凡笑道:“莫帮主就在这里。你探听不实,险些误了我们的大事。告诉你知道,你说的大缸里的人头,一定是那姓莫的小子。”乔三盖背上黑血直冒,知道今日再也不能幸免,恶胆剧增,忽然右手一抖,已多了一条软鞭,向靳夫人扑去。他响尾蛇之名所得非虚,鞭子炸了个响花,鞭身上倒刺根根激起。齐芷娇一双眼睛本停在盛君良身上,这一下变化猝起,转眼一看,心想:“这姓乔的武功不差,多亏给义父吓破了胆子,否则只要三五招,我就抵挡不住。”
肖不凡摇头道:“为何如此愚顽不化?”右手疾伸,一把抄住软鞭。乔三盖大喜过望,他知自己兵刃的厉害,当下运力一拉,心想:“这软鞭上的毒刺扎破你的手掌,咱们就可以一命换一命了!”忽觉一股大力传到,震得浑身发麻,身不由己跌出一丈开外,“噗”的一口黑血喷出,伏地而死。肖不凡手臂转挥,软鞭倒卷而出,扯起乔三盖的尸首,甩了个半弧,连尸身带软鞭扔下山去。山上积雪覆盖,滑溜异常,这一掷之势力气极大,乔三盖滚动不停,直滑出近一里之地,才为树根阻挡停下。
盛君良赞道:“肖护法的神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肖不凡笑道:“哪里,哪里,咱们可不要忘了正事。”对百草和尚揖了一礼,道:“在下等到此叨扰百草先生,有一事相求。”百草和尚冷冷道:“世上千病万病我都能治,可阁下这教人讨厌的毛病老不死的治不了。”靳红玉冷笑道:“好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快说,那姓莫的小子在哪里?”
百草和尚算算时间,对齐芷娇使了个眼色,齐芷娇心领神会,退在一旁。百草和尚道:“久慕三圣教神通广大,今日才开了眼界。只是老不死的倒想问问各位,你们要找的姓莫的小子,是不是复名之扬二字?”靳红玉道:“那还用说!”百草和尚点点头,忽然哈哈大笑。三圣教三人给他笑得发愣。肖不凡摇头道:“百草大师,你要引我们问你为何发笑,我们却偏偏不问,你自己说出来好了。”百草和尚想不到他这么说,笑声立止,却道:“你说不问,却已经问了,这叫做正话反说,欺负我老不死的听不出来么?”肖不凡最喜与人斗嘴,遇上百草和尚,却没了主意,冷笑道:“和你老头子夹缠不清,失陪!”脚下一点,掠向灶房。
原来他心思缜密,见齐芷娇悄悄进了灶房,猜想莫之扬就在那里。当下推开门,笑道:“莫公子可在这里么?”靳红玉、盛君良也一齐上前,见灶房之中只有齐芷娇抱着孩子烧水煮茶,此外哪里有别的人影?三人愕然,转头看着百草和尚,冷哼一声,在其余各屋中搜查一遍,但除了关东铁肩帮白家兄弟的六具尸首,再无可疑之处。三圣教三人知知莫之扬就躲在此处,当下使个眼色,分头寻找。
百草和尚一头雾水,擦擦额上冷汗,悄悄问齐芷娇,齐芷娇摇头道:“当真奇怪之极,我一进来,就见药缸不在了,就连他二人的衣裳也不翼而飞。”百草和尚也猜不出个究竟来,使劲搔头皮。
忽听盛君良道:“靳夫人,肖护法,快来看哪!”百草和尚、齐芷娇闻声奔出,只见靳红玉、肖不凡向山下掠去。盛君良反倒慢了一些,跑了几步,转头望望齐芷娇,道:“表妹,你还好么?”齐芷娇假装没听见,扭头看着一旁。盛君良叹了一口气,忽然高声道:“我很快便会来找你!”转向山下掠去。齐芷娇扶着百草和尚登上大石,见山下转弯处端立着一口大缸,缸上兀自热气腾腾,正是莫之扬、安昭煮骨疗毒所用的那口。两人大吃一惊,下了巨石,追赶三圣教三人。但百草和尚不会武功,又上了年纪,刚跑了几步,“扑通”一下摔倒。幸有三尺余的积雪铺垫,老骨头还未摔断,饶是如此,却仍痛得破口大骂。齐芷娇扶他起来,道:“义父,莫兄弟注定要有此劫,咱们一切随缘,不要着急,慢慢过去不迟。”
百草和尚急道:“他是我的药引子,我求他什么事他都得答应。我瞧他本事大得很,想求他认小难儿做徒弟,小难儿学了他那样的武功,你们母子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了。”齐芷娇没想到他竟有这番苦心,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怀中的冯难归似感觉到什么,“哇哇”大哭起来。
转眼之间,靳红玉、肖不凡、盛君良已到了药缸之前。此处山阴,积雪极厚,三人轻功高明,方不致没入雪中。肖不凡、盛君良见识过莫之扬鬼神难测的剑法,不敢有丝毫大意,三人使个眼色,成三足鼎立之势,围住那药缸。盛君良使的是一柄细剑,肖不凡手上功夫霸道,除了偶尔使使“金丝绦”,向来不用外门兵刃。靳红玉用的是一对子母环,左小右大,双环一碰,“叮”的一声,久久不绝。盛君良道:“莫公子,三圣教从来吃不得别人的亏。你在雾灵山上欠的债,咱们今天来讨还啦,有种的就出来一决生死。”这话说完,三人都凝神盯着药缸,如临大敌。谁知过了半晌,只见那药缸中热气越来越淡,哪里有半点别的动静?
靳红玉忍不住道:“听说万合帮新任帮主是个了不得的少年英雄,怎的躲在一口缸中,算哪门子好汉?”缸中仍无动静。靳红玉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左手拇指在瓶底一捺,内力到处,一粒白色药丸射进水缸之中。这正是她的独门毒药“好人蛊”,毒性非常厉害,缸中顿时滋滋之声大作,起了一股青烟。盛君良笑道:“靳夫人送你好东西尝尝,总该叫一声了罢?”忽觉得身后似有人影一闪,转回头来,却没见有人,不由道:“肖护法,看到什么没有?”肖不凡方才全神贯注盯着药缸,似乎也觉得有人影闪了一下,沉声道:“似有什么人?”
靳红玉回头见百草和尚、齐芷娇正向此处走来,不过二人轻身功夫不行,积雪早没到腰际,百草和尚再也走不动,忍不住高声叫骂。靳红玉冷笑道:“是那老不死的的影子照过来了。肖护法,小君子,这缸中若是有人,也早就中毒死了。有什么好怕?”盛君良笑道:“我不是怕。咱们几人才是人见人怕的角色,哪有怕别人的道理?哈哈哈!”不过他见过莫之扬的功夫,更觉得这口药缸不明不白地飞到此处太令人匪夷所思,笑声之中,倒有三分勉强。靳红玉道:“你们说那姓莫的小狂徒如何了得,依老身看倒不见得。他见三圣教教主以下三大高手在此,只怕早就吓死了。”这话她用内力说出,有如锈勺刮破锅,刺耳之极。山林中有许多鸟儿本都冻得团着毛在枝头上休息,给她的声音一震,飞起一大片。百草和尚自己虽不会武功,但却熟知内力修为,不由暗暗心惊,忖道:“这老太婆只怕自知生得丑,因此练武就格外用功,内力竟已到了这步田地。不过,那莫小娃、安小娃到底弄什么玄虚?”他算来两人已大功告成,心倒放宽了一些,与齐芷娇互相搀扶,又向前艰难走去。
忽听有人笑道:“三圣教的胆小鬼真让人笑死了。嘴上说不怕,其实却怕得要命。怎么不敢进招?”靳红玉等三人大吃一惊,肖不凡失声道:“你不是莫之扬!你是谁?”似是十分恐惧。
却听“嗖”的一声轻响,盛君良右腕被一物洞穿,长剑脱手,插入雪地之中。跟着靳红玉一声惊叫,人已头下脚上飞起,肖不凡大惊,双掌护身,后掠三步,见靳红玉已被高高吊在一株古松之上,右脚腕拴着的那根绳子金光晃眼,似是自己的金丝绦。他伸手往怀中一摸,金丝绦果然不在。这位三圣教右护法饶是武艺高强,也不由吓得冷汗骤下。盛君良左手捧右腕,见创口正如一粒黄豆般大小,蓦地想起莫之扬“撒豆成兵”的暗器功夫,颤声道:“是姓莫的!”靳红玉子母双环除握柄之外全是利刃,当下挥右环去割脚上绳索,却听“格格”之声不绝于耳,那绳丝毫未损。这才认出是肖不凡之物,气得哇哇大叫,身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肖不凡道:“肖夫人,你先别动,我来救你。”脚下一点,正要掠起,忽然地面上鼓起一个雪包,扬起一阵雪雾,人影一晃,接着眼前多了一个精瘦黑面的老者,双目犹如两把利锥,冷冷地望着自己。那老者浑身沾满积雪,原来方才藏在积雪之中。
肖不凡看清此人,不由大惊,失声道:“大哥,怎会是你?”黑面老者沉声道:“你这畜生倒还认得我!”
那边百草和尚、齐芷娇见形势陡变,救星竟从地下冒出,又惊又喜,若非苦于积雪缠腿,百草和尚恐怕要雀跃起来。
原来那精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