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顶上后面那人对下面道:“那卖膏药的,喏,活口给你!”将前一人推下屋顶,摔在牛一帖面前,却不过是个稻草做成的假人。再看后面那人,一闪便没了踪影。
这一下市井八义连死二人,文大名也成了一个废人,余下几人心下惴惴,好半天无人说话。莫之扬见那人一掌就将阿幺婆婆的天灵盖打碎,心想这人的掌力真是大得吓人,不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高声道:“出来,使这些诡计算什么好汉?”
听得暗处一人道:“你知道什么是好汉!古语有曰:‘大丈夫不拘小节’。又道是:‘夫技者,直效也。’我杀了好汉,不知算不算好汉?”这人说一句话,换一个地方,身形之快,确实匪夷所思。莫之扬听这人的声音,忽然神色大变,大声道:“你是谁?”那人却忽然没了声息。
安昭见莫之扬神色,悄声道:“七哥,你知道他是谁么?”莫之扬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大声道:“你出来!”只听暗处传来一声轻笑,西首花丛晃动。莫之扬拔出剑来,却见人影一闪,温克冷早已抢先掠过,手中弦子向花丛劈去。莫之扬道:“小心!”跟着掠去。安昭怕他危险,也挺剑冲到。肖不落扣好一把铁豆,只要有一点不对,铁豆便会激射面出。但听“刷刷刷”三声连连响起,温克冷一根铁弦,莫之扬与安昭的双剑均击进花丛。三样兵刃从三个方向刺进,花丛顿时被砍去一大片,除了枝叶乱飞之外,哪里见到半条人影?
忽听刘三姑惊道:“在这里!”三人连忙回头,见墙头上一个人影一闪,便忽而不见。肖不落左手急挥,叮叮数声,铁豆打下一件暗器来,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原来是一柄怪模怪样的飞刀。刘三姑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若不是肖不落打下那飞刀,那么此时飞刀已经在自己咽喉上。肖不落双目骨碌碌转动,低声道:“对手狡猾得很,大伙儿小心!”
温克冷道:“正是如此,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不要轻举妄动。”他一说话,安昭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眼,惊叫:“你身后有人!”温克冷大惊,一招“蓦然回首”,铁弦倒击而出。那人影“呵呵”一声怪笑,忽然躺倒在地,温克冷目不能视物,骤听敌人没了声息,却又本能地感到危险就在身边,铁弦泼风般地挥出。刘三姑道:“在地下!”与崔丰寿、牛一帖等人冲上前去。那人赶紧滚入墙角之下,站起身子,翻过墙头。肖不落脚下一点已腾空而起,在墙上稳稳站住,运起目力,寻那人踪迹。忽觉得寒星一闪,一道暗器朝面门飞来,左手“撒豆成兵”,将暗器击落。听墙角下那人禁不住赞道:“好手法!”又一道暗器飞来,到了跟前,蓦然一分为二,上下飞到。肖不落铁豆已经出手,全都落了空,百忙中险险避过两把飞刀,看准那人藏处,喝道:“哪里走!”落下围墙,一刀向那人砍去。
肖不落武功高强,方才在福星祠与市井八义动手时,并未使兵刃,此时兵刃在手,是一把缅铁折刀,又窄又长,刀尖闪动,指向那人胸前四大要穴。离得近了,看清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白净汉子,留一丛小胡子,神情似笑似哭,十分怪异。肖不落这一招“八面来风”一招中蕴含了八式,见敌人已在刀风笼罩之下,却忽见他双臂垂下,心知有异,果听身后兵刃破风之声骤起,忙撤刀舞了个圆圈,护住自己后背。却见身后那人与刚才这人一样打扮,全是一色玄衣,看来似乎年轻一些。那小胡子道:“就这一个扎手,缠住他!”右手一拉,一根绳子陡然绷紧,院中温克冷惊叫一声,已给他从墙头上拽出。
原来他方才躺下时已将一根绳子缚在温克冷右腿上,绳子又柔又细,温克冷丝毫没有发觉。那小胡子一声长笑,发出一柄飞刀,温克冷身在半空,头下脚上,闪无可闪,正中咽喉,惨叫一声,便变成咕噜噜的血沫之声,摔在地下,动了几动,就此气绝。
小胡子收了绳子,刚要上前去助同伙攻肖不落,忽听一声“恶贼”,两道人影跃过墙头,双剑刺到,正是莫之扬与安昭。小胡子忙就地一滚,窜出一丈,猫着腰一溜烟地冲出二十余丈。莫之扬、安昭紧紧追赶,但莫之扬轻功不行,落在安昭后面约摸三丈。那小胡子就是要二人分开距离,猛然转过身来,亮出一对判官笔,一上一下,“双管齐下”,攻向安昭。安昭长剑一裹,叮叮架开两只判官笔,忽然一招“十三不靠”上下左右或划或削或挑,连出一十三剑,一剑快似一剑,顿时将他逼了个手忙脚乱。不过那人武功也着实了得,双笔一分,“叮叮叮叮”十数声响过,挡住安昭之剑,一脚踹向安昭右腿胫骨。安昭跃开,莫之扬已追到,冷声道:“你是不是姓姜?”那小胡子愕然道:“你怎知道?”
莫之扬大声道:“狗贼!你认得我么?五年前在宝石山下,你害了什么人,还记得么?”一剑刺出,小胡子挥笔去挡,见莫之扬剑法虽不怎样,内力却是强得厉害,虎口震得隐隐发麻,那人道:“你是广素派的么?”莫之扬又进一剑,恨恨道:“你们三圣教杀的难道仅仅是广素派的人么?”
原来这小胡子正是当初杀梅落与陆通的姜堂主。他全然不知当日情景莫之扬躲在石头后看得一清二楚,突然被问,心下一惊,一瞥之间,看见同伙被肖不落一把长刀逼得左支右绌,忽然连使几记进招,又往后连退两步,伸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忽然“轰”的一声,一道亮光之后,腾起一片紫雾。莫、安二人已看不见他们的踪影,更怕紫雾中有毒,忙回剑舞成一个圈子,护住周身要害,等紫雾散去之后,哪里还有姜堂主的踪迹?
二人正欲去助肖不落,却听院中市井八义中的刘三姑、牛一帖、崔丰寿、何知命连连呼喝,兵刃撞击之声绵绵不绝。显然院中四人也与敌人恶斗。忙跃回院中,见四人正与两个玄衣人斗得急。那两个玄衣人见他们二人回来,掷出紫雾弹,不知去向。安昭叫道:“肖伯伯!”却见肖不落翻过墙头,道:“他让我一刀卸下一条胳膊,不过还是跑了。”将一条断臂扔在院中。
崔丰寿等人连失三个兄弟姐妹,心下凄然,知道今日如非误打误撞将莫之扬等人引回,恐怕所失之数不止这些,当下道:“多亏各位,不然市井八义就成了市井八鬼啦!”众人默然无语,望着地上尸首,落下泪来。
莫之扬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怎么不见秦公子与席姑娘?”众人点了火把,到屋中去找了一圈,却没见到一具尸首。又回到院外,一具尸首一具尸首地察看,看到最后,莫之扬松了口气,并未发现秦谢与席倩二人的尸首,心想:“三圣教做出这等事来,必有原因,有可能秦公子与席姑娘被敌人掳走,多半没有遭到毒手。”
刘三姑忽然“咦”了一声,道:“刚才还是十二个,怎么变成了十六个?”众人大惊,各自默数,果然院中的尸首已成了十六个。崔丰寿道:“大家退后,围成一个圈子,拿暗器一个一个打!”肖不落刚要发暗器,蓦见坐起四具尸体,一个笑道:“不用试了!”正是姜堂主。
此四人一跃而起,亮出兵刃,与这一边七个人恶斗起来。莫之扬斗一会,情急之下,道:“柳弟,十向桥!”剑交左手,伸出右手握住安昭左掌,催动“两仪心经”内力送去。安昭剑上青芒突起,“滋滋”有声,那年轻些的三圣教徒被她一剑削去手中兵刃,惊愕之际,胸口一凉,被安昭刺出一个窟窿,一道血箭射出,倒了下去。
姜堂主双笔大开大阖,逼退肖不落与刘三姑,忽然大声道:“孔孟一家,庄老一道,韩非一帜!”他这一念,其余两人也跟着大声念,三人移形换位,背靠背站在一起,组成一个三方阵,又念道,“三者齐九,九九归一,礼足而贤!”脸上神情肃杀之极。
莫之扬知道三圣教的这些名堂,旁人却不知道,何知命道:“你们也会算命看相么?念叨什么?还我朋友命来!”布幡一招,冲上前去。莫之扬道:“小心,他们会妖法!”急拉何知命衣袖,“嘶”的一声,何知命衣袖给他扯下一幅,人却是并未拉住。蓦见寒光闪动,何知命大叫一声,倒射回来,双手捂着脸面,在地下扭动翻滚,崔丰寿抢上去将他扶起,但见他七窍流出血来,已成了黑色,喉中咕咕有声,眼见活不成了。崔丰寿大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们市井八义斩尽杀绝?”
姜堂主“哈哈”笑了几声,道:“谁让你们多管闲事,收留姓秦的小子?”崔丰寿不知对方是三圣教,嘶声道:“长安双侠就是这样恶毒么?”姜堂主冷冷道:“什么长安双侠?我们三圣教可是全不放在眼里。”三人阵形一换,一字排开,慢慢逼上来。
莫之扬悄悄对安昭道:“柳弟,今日务必要留下这个姓姜的!”安昭点点头,道:“七哥,你站在我身后。”
忽听一人道:“是什么人不把长安双侠放在眼里?”四道人影飘进院中。当先两人大概四十七八岁,左边那个是个黑脸,着一身青袍;右边那个面色极白,着一身黄袍,面目与宁钊十分相像,莫之扬一见之下,猜想是宁为民;则左首那人必是席安宾了。后面跟了两个后生,一个正是宁钊,另一个神情骠悍,甚是威武。
席安宾看看院内场景,皱眉道:“难怪不把长安双侠放在眼里,不知这是谁的手段?”
刘三姑毕竟是女流,连遭惊吓,早忘了自己本是想对付“长安双侠”的,指着姜堂主等人道:“正是这几个恶贼!”
宁为民看看姜堂主等三人,道:“有道是‘结仇不要过甚,下手不要过狠’,这就是你们几个的不是了。也罢,我且不究你们折我们二人名头之事,单你们出手如此之狠,便已不对了。”顿了一顿,道,“几位是束手就擒,评个公理呢,还是一意孤行?”
姜堂主哈哈大笑,道:“长安双侠,原来这般有趣。今天咱们胃口不大,你们若是识趣,最好快快离开,改日咱们三圣教少不得上门讨教。”
宁为民、席安宾面色大变,道:“你们是三圣教的么?”
姜堂主冷笑道:“正是。在下姜如蛟,忝居三圣教夜枭堂堂主之位。以前也听说过什么长安双侠,只是不知长安双侠这么诲人不倦而已。”
宁为民、席安宾交换一下眼色,一齐点点头。宁为民沉声说道:“久闻三圣教出手狠毒,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留下命来罢!”剑已出鞘,“嗡”的一声,久久不绝。
姜如蛟道:“三圣教门人只有以少胜多,却从不会倚众欺寡。长安双侠不知是否不同?”他心思缜密,暗想若以一敌一,不见得输给宁为民,但若对方一起上,自己这边只有三个,本来就没占到上风,对方陡增了四个好手,只怕更要糟糕。
宁为民笑道:“席家与宁家一向交好,今日若非为办一点家事,也不会到此。阁下放心,我们待会儿还有些事要与建昌的朋友谈一谈,绝不会和他们一起对付几位。你们若有一人胜了我这把剑,宁某就绝不为难。”
姜如蛟心下一凛,道:“好。请!”双笔一分,忽然扑上,“仓颉鬼哭”、“悬崖题诗”、“有恨难书”,双笔翻翻滚滚,霎时攻出八招。宁为民精神一振,身形飘忽不定,于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去,道:“不错,一名堂主就有如此功夫,难怪三圣教这般狂妄!”长剑蓦地展开,与姜如蛟斗在一起。
宁为民的剑法并不很快,但姿势潇洒,缓急有序,十分好看,使将出来,竟无一丝破绽。姜如蛟一连三十几招抢攻,有时明明可以攻进,却不知怎的,都给宁为民挥剑挡住,笔剑相交,叮叮作响,火星四溅。
宁为民长剑一划,向前递去一招“仙人指路”。姜如蛟怕他使诈,一笔去封他剑路,一笔回护小腹,防他第二招“精卫填海”。宁为民道:“你本该使一招‘二郎担山’才是!”长剑一递,却又忽然顿住,姜如蛟未料如此,左手判官笔已不及回护,咽喉露出空隙。宁为民长剑忽挺,剑尖抵住他咽喉,笑道:“在下可曾骗你?认输了没有?”
姜如蛟道:“那不一定,须知……”忽然口唇一张,呼的吐出一粒寒星,直取宁为民眉心。宁为民猝不及防,“啊呀”一声,却听“叮”的一下,暗器被一物撞落,两样东西贴着他脸颊飞落出去,掉在地上,发出两声轻微的响动。宁为民退后两步扭头去看,对肖不落道:“多谢出手相救。”肖不落点点头,道:“好说。这人诡计百出,阁下小心。”
宁为民点点头,对姜如蛟道:“宁某说话算数,我输了。三位请便。”刘三姑失声道:“你这人莫非有毛病?跟这种人还讲什么规矩?”
宁为民冷冷道:“在下偏讲规矩,这位妹子不讲规矩,那也请便。”崔丰寿道:“三妹,长安双侠是什么身份,怎可言而无信?别说他们不知道秦公子、席姑娘让他们几人掳去了,就是知道了,说出来的话,那也不能收回去。你知道个什么?”忽见席安宾与身后那剽悍小子拔出剑来,跃到姜如蛟三人之前,道:“快说,席倩在哪里?”二人成犄角之势,兜住三圣教三人前后逃路。
姜如蛟“哈哈”大笑,道:“不错,秦谢与席倩都是人中龙凤,咱们三圣教一向喜欢这样的人物,招他们入教,自然是本堂主份内之事。我们这次出来八个人,四个人在这里,四个人已经陪他们二人回总部去了。”
席安宾道:“胡说八道,小倩怎会加入你三圣教?你们为什么要抓他们,是不是听说秦家收藏有宝贝?”
姜如蛟一怔,旋即笑道:“哈哈,不错,席大侠不也如此么?自然,席家有个大小姐,招秦谢为婿之后,谈什么事都十分方便。”他脑子十分灵活,这样一说,宁为民果然冷哼了一声。
席安宾道:“我先杀了你,再去找回小倩!”一招“倦鸟归林”,长剑刺向姜如蛟。他身后跟着的是他儿子,叫席坚,是席倩的大哥,父亲一动手,他当即补上一招“燕子单飞”,长剑斜挑另一名三圣教徒右肩。席家祖传一套“流云剑法”,平时父子二人一般不使用,此时恼恨这姜如蛟抓走秦谢、席倩,又挑拨离间,才使出绝技。三圣教三人见二人长剑一左一右,方位似直似斜,竟将三个人都笼罩在剑光之中,不敢大意,当下与他们父子二人见招拆招,对打起来。
蓦听一声“撒手”,众人见席安宾长剑忽如一道流星,刺向姜如蛟前胸,姜如蛟识得这一招是宁为民使过的“仙人指路”,当下“二郎担山”,双笔一架,封他剑路,席安宾正是要引他如此,左手剑诀指忽然变为虎爪,扣住他右腕,一掰一扭,夺下他右笔,跟着一记“野马奔槽”,一脚将踢中他丹田大穴。这一招融剑法、虎拳、少林十三绝命腿于一体,起手有先有后,落点却在同时,便如三大高手同时围攻姜如蛟一般,姜如蛟再强悍,也吃之不消,弯下腰去,“喔哟”一声,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另外两名三圣教徒叫道:“堂主!”一个使银钩的拼了命一般,去砍席安宾。席坚点出两剑,正中他左右肩窝,他两条手臂软软垂下,却仍自不由主扑向席安宾,席安宾一闪身,顺手一剑刺入他尾椎“阳关”大穴。那人一声惨叫,脊椎骨已给席安宾割断,一头栽倒在泥地上,竟不能翻身。忽觉得脸上所触之物腥臭无比,奋力仰起头来,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