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靠得太近,陈凡收敛了全部气息,一动也不敢动,每一道目光扫过,皮肤一阵生疼。
宁长老静立许久,他的感应极其灵敏,刚才已经察觉到有人存在,但他同样对自己的神识充满了信心,连续搜索几遍都一无所获,不由疑惑万分:“难道有人能逃过我的耳目?不可能,除非他的功力比我还高……也不对,如果是这样,他绝对不会逃窜……也许,是我的错觉……也许,近几天太紧张了,有些草木皆兵……”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已经落山,宁长老长叹一口气,搜索了最后一遍,摇了摇头,转身飘然而去。
陈凡不敢大意,又等待了一刻钟,察觉到他确实已经离去,慢慢地向北飘去,数十里之后,猛然加速奔向思乡谷。
刚入谷口,却见力长老在山谷入口轮执,陈凡飞快地问道:“门主呢?”
力长老看他神色有异、手抱一个血人,不禁怔了怔:“夏道友,你……”
“闲话少说,快找百草门主。”陈凡焦急不已,匆匆说道:“救人要紧,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等会儿。”力长老迅速向西面的山洞奔去,陈凡更快,瞬间飘进议事堂,看到百草子正与朴长老等人说话,不顾他们惊讶的目光,将禹谷子塞入他的怀里,急吼吼地说道:“救活他,我去调息一下。”话音未落,转身而去。
回到自己的山洞,陈凡关上大门,立即服下飞升丹就地入定。
两次使用无影神觅,他的功力已经基本消耗殆尽,特别是近距离面对宁长老的搜索,为了不露出丝毫痕迹,使出了全部解数,宁长老离开时,他已经大汗淋漓,浑身疲惫不堪。
醒来后功力尽复,精神焕发,陈凡思索片刻,掏出所有的战利品,六瓶飞升丹、十四瓶其它丹药,以及九把灵剑,毫不迟疑地将飞升丹收进怀里,其余的放在仓库里。
打开洞门,发现天色已暗,当即来到祖师堂,百草子与十几位长老盘坐在一起,禹谷子躺在地上,上面盖着一件长袍,掀开一看,全身洗得干干净净,大部分地方包裹着绷带,显然外伤已经处理完毕,不过还是奄奄一息。
“夏兄弟,请坐。”百草子打着招呼,但是愁眉苦脸,其他人也是如此。
陈凡紧盯着他的眼睛,小声问道:“有没有救?”
百草子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先叹息一声,然后垂下眼皮,沉默不语。
陈凡转头看着其他长老:金长老、慧长老、力长老、鱼长老、朴长老……个个面色黯然,微微摇头。
力长老面色凝重:“夏道友,咱们给他服下几枚灵药,只能支撑三天三夜,但是他的伤无药可治,除非用续命丸,可是……”
“我知道。”陈凡目光炯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几乎是一字一顿:“真的没有其它办法?”
众人同时摇头,一声不吭,百草子欲言又止,将头稍稍偏向一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异色。
议事堂里寂静无声,大家的心情好像都非常沉重,朴长老迟疑不决,最后还是咬牙问道:“夏道友,你从哪里救出禹谷子?”
“赤荒殿!”陈凡瞥了他一眼,抱起禹谷子大步而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如此,不麻烦你们了,我自己想办法。”众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返回洞内,将禹谷子平躺在地毯上,陈凡盘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那苍白的脸庞,陷入了沉思,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三个字:“救?不救?”
许久,陈凡终于抬起头来,下定决心:“救,一定要将他救活,他算得上是一条好汉子,死了太可惜,而且桑公世家气焰嚣张,一统在即,唯一能够牵制他们的只有两殿。”
桑公世家数百万军队起初势如破竹,深入敌境,围困两都,眼看胜利在望,连续猛攻数月却毫无进展,各地的反抗也越演越烈,层出不穷,大军疲于奔命,每天损兵折将,胜利的果实遥不可及,就连桑公千虹也束手无策。
由此看来,两殿虽说已经惨败,势力大衰,但是在北疆、西疆依然根深蒂固,潜力惊人,如果组织得当,很有可能将桑公世家拖入泥潭,也许数十年内无法停战,到那时,即使平定了两殿,桑公世家的实力也已经消耗殆尽,整个统治也将接近崩裂,也许正是他们的末日。
禹谷子的身份非同一般,而且修为极高、足智多谋,可谓一呼百应,如果能保住他的性命,可以成为一股强大的反抗力量,也许是击败桑公世家的关键人物。
决心已定,不再犹豫,陈凡解开他身上的绷带,所有的地方都是伤痕累累,即有旧疤,也有新伤,一些疤痕长达三十多公分,还有些直径达三、四公分,绝对是深入骨髓,令人触目惊心,可见他参加的战斗不计其数,每一次都面对桑公世家大批高手围攻。
“唯一的麻烦就是时间太长了,唉,每次都要几个月。”抱起赤裸的禹谷子,陈凡向静室走去,刚走几步,感到手心处的一块疤痕比较坚硬,下意识地捏了捏,突然愣住了,连忙将此处翻过来察看。
再仔细捏了一下,里面好像有一块什么东西,思忖片刻,立即将他放在地上,取出断剑小心翼翼地切开伤疤。
果然不出所料,疤痕里有一枚丹药,外围包裹着一层蜡衣,上面沾满了鲜血,陈凡眼珠一转,暗自想道:“既然暗藏在身体内,此药肯定非同寻常,嗯,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剥开薄薄的蜡衣,一枚淡青色的丹药出现在眼前,只有豌豆大小,晶莹剔透,圆润可人,好像是一块极品宝玉,咋一闻没有任何味道,时间一长就会有一股异香,淡淡的,沁人心脾,让人头清目明,心旷神怡。
“这……这是。。。。。。”陈凡心念急动,猛的恍然大悟,激动得差点蹦了起来:“续命丸,天啦,它是续命丸。”
“没想到,呵呵,救命药就在自己身上。”陈凡很快就冷静下来,产生了新的疑惑:“续命丸已经被赤荒买走了,他从哪里搞来的?不会是抢的吧?难道。。。。。。他就是为了抢续命丸而离开北疆?”
“也许有一位重要人物生命危急而抢药。。。。。。也许是送药给某人。。。。。。”陈凡浮想连翩,喃喃自语道:“抢药?送药?也许是他自己备用。。。。。。”
忽然一拍脑袋,忍不住笑道:“何必钻牛角尖?呵呵,等他醒来不就一清二楚了吗?”立即将续命丸塞入他嘴里。
续命丸不愧是疗伤至宝,禹谷子体内的伤势迅速好转,五脏六肺快速愈合,经脉自动连接,仅仅几分钟时间,他的呼吸已经转而正常。
陈凡心中大定,挤出他伤疤的积血,涂上外伤药,然后将他抱进静室,关上两道大门后出洞。
一轮硕大的圆盘挂在高空,数不尽的星星眨着眼睛,天际间一片苍凉,仿佛披上了一件银白的薄纱,整个山谷万籁俱静,微风习习,树枝来回摇晃,盛夏的夜晚凉爽舒适,与白天炎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缓缓地飘过密林,横躺在小溪边的巨石上,双眼微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倾听流水孱孱,感受凉风拂过,享受着难得的清静,浑身浸泡在月色之中,透着说不出的舒坦,白天的劳累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他的心头一片宁静,心神已经完全放开,与溪水共流,与树枝共舞,与轻风共飘,与月光共洒天地,与四周的树木同时呼吸,仿佛已经与大地共振,每一个细胞都在欢蹦乱跳。
突然间,他眼皮微动,一条身影飘然而至,略一翻身,懒洋洋地说道:“草兄,今晚怎么有闲暇?呵呵,来,躺一会儿!”
草飞子面色还是稍稍憔悴,而且目光有异,他静立片刻,默默地说道:“夏兄弟,他们正在开长老会,门主让你入席。”
“长老会?”陈凡轻笑道:“文山会海,你们百草堂的会议真不少。呵呵,你们的内部事务,小弟就不去也罢。”
草飞子摇了摇头,声音放得很低:“门主特意邀请,你还是去吧。”
“唉,既然如此,旁听一会也行。”陈凡一跃而起,伸了伸懒腰,挥挥手,身形一闪,当先奔向山洞:“走,听听那些老家伙的高论。”
与半个月前几乎一模一样,议事堂里座无虚席,五、六百人盘坐于地,所有的丹师和先天弟子都已经到场,不过,让陈凡惊讶的是,这一次没有起立、鼓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而是满含怪异,甚至于还隐含一丝敌意,草大嫂等少数人有些愤怒。
“夏道友,来,坐这儿。”百草子起身拱手,热情洋溢,满脸笑意,只是笑得颇不自然。
陈凡盘坐在他身边,一扫众人,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他摆手笑道:“你们继续,在下洗耳恭听。”
百草子面色尴尬,喉节微微颤动,想了一会,呐呐地说道:“夏道友,不知今天出谷有何收获?”
陈凡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开心地说道:“收获很大,呵呵,幸亏及时出谷,碰巧探听到赤荒殿的毒计,不然咱们都大祸临头,在下真想找你们商量如何应对。”
百草子更是一愣,神情急切:“夏道友请讲。”
“好险啊!”陈凡轻叹一声,开始讲述白天的经历,除了心道与无影神觅之外,基本上如实告之,最后说道:“桑公世家手段毒辣,在下虽然截杀了两路信使,但是宁长老很快就会察觉,咱们必须想出应对方案,否则就措手不及。”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脸色苍白,百草子大惊失色,心神大乱,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夏道友,他们有金丹师,有数百高手、数十万大军,半个月内足以将此地变为荒漠,咱们该如何是好?”
陈凡边思索边说:“大家不要惊慌,敌人虽然穷凶极恶,丧心病狂,但咱们已经提前获悉了阴谋诡计,有矛必有盾,有水必有土,大家开动脑筋,集思广益,肯定会想到破敌良策。”
“对,夏道友言之有理。”百草子连连点头,转向众人问道:“各位,为了咱们百草堂的安危,夏道友不辞辛苦,冒险打探敌情,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嗯,如今形势危急,哪位有退敌之策?”
众人的士气一落千丈,对前途已经不抱希望,均低头不语,议事堂里的气氛极其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起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半晌,力长老抬头说道:“门主,夏道友,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数十万大军一起出动,这里的幻阵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即使豁出去与敌人拼命也无济于事……如果没有金丹师,咱们还能逃出一部分,现在是一个也跑不掉,只能在这里等死。”
众人份份点头赞同,目光黯然而绝望,金长老老泪纵横,起身说道:“门主,力长老说的是事实,本以为有了幻阵能够幸免于难,没想到是空喜欢一场……苍天啊,难道真的是天亡我百草堂?”
所有人都流下来了眼泪,先是几人忍不住哭出声来,其余人紧跟着放声大哭,大厅中一片哀伤,让人心酸不已。
陈凡眉头一皱,他没想到百草堂众人如此脆弱,敌人尚未进攻自己就阵脚大乱,完全丧失了理智,难道长期的安稳生活已经消磨了所有的锐气?失去了最起码的斗志?
“夏道友!”慧长老突然起身,大声说道:“在下想问几个问题,不知夏道友能否如实告之?”
他的声音极大,震动了整个议事堂,众人停止了哭泣,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陈凡身上。
陈凡心有疑惑,点点头:“但问无妨!”
慧长老略一拱手,目光凌厉:“那位宁长老真是金丹师?”
陈凡讶道:“确实是金丹师,而且已经修至金丹中期。”
慧长老继续问道:“夏道友今天连毙九人,其中八名化丹后期,一名化丹中期?”
陈凡心中一动,一字一顿地说道:“正是!”
“各位,刚才都听清楚了吧?”慧长老向四周一扫,又转向陈凡,声音变得异常阴冷:“夏道友,那么在下有些不明白,你一个化丹后期,如何窥探金丹师?如何击败八位化丹后期?甚至于五名化丹后期在一起,你居然毫发无损。哼,请夏道友向大家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的话还没讲完,陈凡就愤怒到极点,浑身微微颤抖,好容易强行压下怒火,闭上眼睛,勉勉强强听到最后。
慧长老得意洋洋地盯着陈凡,众人也看着他的脸色,厅中依然是鸦雀无声,不过,气氛更加压抑、更加诡异,涌动着一丝暗流。
陈凡纹丝不动,众人也一动不动,也许在等待他的回答,也许不敢听到他的解释。
许久,许久,陈凡睁开眼睛,露出一丝微笑,不过是冷笑,瞥了瞥百草子,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正视自己,再看看其他人,目光中有疑惑、有仇视、有害怕、有恐惧,唯独没有了信任、没有了尊敬,心中不由一叹,缓缓地问道:“百草门主,各位,你们是审讯在下吗?”
“夏道友,请不要误会!”百草子慌忙缓和气氛,拱手说道:“几位长老心有疑惑,只不过向夏道友核实一下,请夏道友息怒……”
“门主!”慧长老轻喝道:“先祖遗训,任何人都必须以本门的利益为重,如今百草堂已经到了灭亡的关头,更不能将个人感情参入公务之中。”接着对陈凡说道:“夏道友,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你是一位隐世高人,应该能体谅咱们的心情,在下的要求很简单,请夏道友在众人面前说明一下自己的理由。”
“体谅?哈哈……”陈凡放声狂笑,笑声满含冲天的怒火,满含无限悲愤,猛的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厉声说道:“好一个先祖遗训,好一个非常时期,好一个体谅,哼,很简单?是吗?慧长老,在下不屑与你说话,不屑与你同处一室,不屑与你同伍。”一指众人,怒目而视:“还有你们,一群混蛋,都是扶不起的软蛋,夏某瞎了眼,竟然异想天开救你们百草堂,哼,从现在开始,夏某与你们无关。”说着就大步向门外走去。
“你……你……站住!”慧长老气急败坏,大喝道:“金长老、力长老、鱼长老,快拿下!”
陈凡瞥了瞥蠢蠢欲动的几位长老,然后紧盯着慧长老,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拿……我?”
慧长老被他的眼神逼得连连后退,“腾”的一声抽出宝剑,大吼道:“背叛百草堂就得死。”
“找死!”陈凡缓缓地向他走去,一步一个脚印,眼中渐冒金光,迅速扩散到全身,仿佛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人。
“金丹……天啦……他是金丹师……”所有人都头晕目眩,紧接着惊骇失色,份份狂叫。
慧长老吓得浑身颤抖,“当”的一声,宝剑落在地上,自己也瘫成一团泥,露出恐惧的目光,语无轮次:“你……你……金……金……丹……难……难……怪……怪……”
陈凡冷哼一声,大步跨过他的身体,金光渐渐减弱,到了门口时已经完全消失,随即飘然而去。
飘上谷西的山顶,陈凡凝视着皎洁的月亮,心如刀割,他没想到百草堂居然众人如此忘恩负义,伤疤未好就忘了疼,难怪空有强大的实力而偏居山野,八万年也成不了气候,更没想到百草子居然如此软弱,昏庸无能到如此程度,毫无主见,以前被百许子架空,现在明知道慧长老是一个卑鄙小人,还被他左右。
也许他们已经安逸于平静的生活,也许他们这一代从来没经过大风大浪,唉,两万族人、上千修士、一百多丹师,竟然没有一个明辨是非的人,甚至于连一点点理智都没有,真让人不可思议。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