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惊奇间眨了眨眼时,贾克海尔德已经移走,迫近了提阿尼尼。
“提阿尼尼,”地方官说得很慢,为的是把每一个音节都抓准,他这种说话方式提醒了大家这个半人有多么奇怪、多么带有异国的特点。“告诉我,提阿尼尼,你参与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纹身的半曲兰人海盗眼睛直盯向前方,眨也不眨,也没有说话。
贾克海尔德将手猛地抓向空气,他的助手从审判台一边跑过来,递给他一个木头管子。
贾克海尔德当众检查着这个物件,将它展示给围观群众看。“通过这个表面上看毫不起眼的管子,我们这里的这位海盗可以吹出一枚飞镖,就像一名弓箭手射出一枝箭般准确,”他解释着,“而在那枚镖上--例如,一枚小小的猫爪--我们的海盗朋友可以涂上一些最为剧烈的毒药。这种混合物可以使血从你的眼中流出来,并带来高烧,体温高到可以将你的皮肤变成火烧般的颜色,或者让你的鼻子和喉咙充满黏液,使你的每一道呼吸都变得那么勉强和困难--阵阵的剧痛只不过是他这种卑鄙技能所带来痛苦的一部分而已。”
围观者跟随着每一个词表演着,逐渐变得更为厌恶和愤怒。作为一个表演大师,贾克海尔德估量着他们的反应,对应着进行自己的演出,等待最佳的时机。
“你承认自己的罪行吗?”贾克海尔德突然冲着提阿尼尼的脸吼叫道。
纹身海盗仍然一副双眼发直不言不语的样子。如果他是一个纯血统的曲兰人,此刻他就可以施展一道混乱魔法,使地方官变得跌跌跄跄、语无伦次、困惑和健忘,但提阿尼尼没有纯正的血统,因此不会他这一种族所天生特有的魔法能力。但他拥有曲兰人的集中力,这种方式就像沃夫加一样,可以将自己从眼前的景象里移开。
“你会承认这一切的,”贾克海尔德承诺道,他在提阿尼尼面前生气地摇动着手指,丝毫没有察觉到海盗已经完全忽略了眼前地一切,“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当警卫将海盗从捆绑的柱子上松开并把他拉到另一种折磨工具前面时观众开始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在经过约一个半小时的殴打、鞭挞、在伤口上泼盐水,甚至用红热的拨火棍戳瞎了提阿尼尼的一只眼睛,海盗还是没有坑一声。没有招供,没有辩驳或求饶,连一声尖叫都没有。
随着耐心的逐渐失去,贾克海尔德走向莫里克,希望能让事情有所改变。他没有去问盗贼是否认罪。实际上每当莫里克想要说话时地方官都故意地反复掴着他的脸。他们很快地将莫里克绑在拉肢刑架(译者注:一种拉伸受害者肢体的工具或刑具)上,拷问者缓缓地转动着齿轮,几乎不为人察觉地(除了痛苦的莫里克)每分钟转动一点点。
在此期间,提阿尼尼一直在忍受着折磨所带来的冲击。当贾克海尔德再次走到他跟前时,海盗已经不能站立了,因此守卫们拉着他的双脚将他吊了起来。
“准备告诉我真相了吗?”贾克海尔德问。
提阿尼尼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把马拉来!”地方官带着令人战栗的大怒尖叫道。围观者们则进入了野性的狂热。地方官动用四马分尸大刑并不是件常有的事。那些曾经目击过的人无不自夸称之为刑罚中最伟大的表演。
四匹白马,每一匹都拖着一条结实的绳索,被拉到广场。当马步上审判台时城镇警卫们不得不努力将挤上来的人群推回去。出于表演的目的地方官贾克海尔德指导着手下的每一个动作力求完美。很快提阿尼尼就被“安全”地套上了皮套,双腕和双踝各被系到一匹马上。
在地方官的信号下,骑手们轻催着他们那些强壮的坐骑,每两匹冲着相反的方向,构成一个十字。纹身海盗本能地绷紧了他肌肉,战斗般地向回拉着,但这种抵抗几乎没有什么用处。提阿尼尼被拉长到了肉体的极限。他哼哼着喘着气,那些骑手和他们经过良好训练的坐骑将海盗保持在这样一个极限。过了一会儿,一个肩膀传来了连接处突然折断所发出的巨大爆裂声;很快提阿尼尼的一条膝盖也被拉爆了。
贾克海尔德做出动作命令骑手们保持现状,然后他走到海盗面前,一手持刀一手拿鞭。他将闪着微光的刀锋显示给提阿尼尼看,在他眼前反复转动着。“我可以结束痛苦,”地方官许诺道,“承认你的罪行,然后我会很快地杀了你。”
纹身地半曲兰人咕哝着将视线转开。随着贾克海尔德的挥手,骑手们令他们的马又步出了几小步。
这个人的盆骨粉碎了,最后这一刻他吼叫得是多么凄惨啊!当皮肤开始剥裂时围观的群众出于感激喊叫得是多么热烈啊!
“认罪!”贾克海尔德吼叫道。
“我射了他!”提阿尼尼哭喊道。甚至就在围观者们能够发出失望的呻吟之前贾克海尔德吼道:“太晚了!”随后挥动了他的鞭子。
四匹马向前跳开,将提阿尼尼的双腿从他那残缺不全的身躯上撕落。然后另外两匹马将他的双腕拉成一条直线,就这一瞬间他的脸在火烧般痛苦和死亡的迫近中扭曲出了惊骇恐惧的表情,随后身体剩余的那一部分也被撕裂,他完全变成了四个部分。
有些人喘着气,有些人呕吐了,绝大多数则在野蛮地欢呼。
*****
“公正,”罗毕拉对正在出于厌恶而发着牢骚的杜德蒙说道,“正是这样的展示才使得谋杀成为了一种不流行的行业。”
杜德蒙喷着鼻息,“这样做只能满足人类那些最低级的感情。”他反驳。
“我不这么认为,”罗毕拉回答,“我不是制定法律的人,但不同于你的野蛮人朋友,我遵守着它们。难道我们需要对在远海抓住的那些海盗报以一丝同情心吗?”
“我们是在做自己必须做的事,”杜德蒙辩驳,“我们没有折磨他们来满足自己扭曲的欲望。”
“但我们以弄沉他们来取得满足,”罗毕拉针锋相对地反驳,“我们没有为他们的死亡而哭泣,而通常我们在追击海盗船的过程中也没有停下为了将他们从罪恶的深渊中拉出来。就算是当我们俘虏了他们之时,也只是随后把这些囚犯扔到最近的港口,通常是路斯坎,让他们受到眼前这样的审判。”
杜德蒙已经输掉了争辩,因此他的双眼只能直直地瞪着前方。但是,出于船长文明而有教养的思想,这种表演一点都不像公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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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众多的服务人员擦干审判台前面广场上的血迹和污秽之前贾克海尔德酒回到了莫里克和沃夫加跟前。
“你看看让他承认真相要花多少时间呀?”地方官对莫里克说道,“太晚了,所以他痛苦到了最后。你愿意这样做,像个傻瓜一样吗?”
莫里克感觉到四肢好像已经开始断裂了似的,他开始回答,开始要承认罪行,但贾克海尔德把一根手指放到了这个人的嘴边。“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解释道。
莫里克还想张嘴说话,于是贾克海尔德用两条破布阻止了他,一条揉成一团塞进他的嘴里,另一条则绑在头上以做固定。
地方官转到了拉肢刑架后面,拿出一个木头的小盒子,这通常被成为老鼠盒。观众的吼叫声证明了他们的兴奋。当认出这种可怕的刑具之后,莫里克的双眼开始瞪得大大的,他毫无效果地挣扎着对抗镣铐。他讨厌老鼠,一生都对此感到恐惧。
他最糟的噩梦成真了。
贾克海尔德再次回到审判台前面高高举起了盒子,转动着它使得观众们能够看到那精巧的设计。盒子的前端那一面是一张金属网,其他三面都有坚硬的木头构成。盒子的底部也是木头的,但那里留有一块可供滑动的嵌板,底下有一个洞作为出口。一只老鼠将会被塞进盒子,然后盒子将会被放到莫里克赤裸的腹部上,底部的门将会被开启。之后盒子会被点着。
那只老鼠将会从唯一可能的出口逃生--那就是通过莫里克的身体。
一个戴手套的男人举着老鼠走了出来,快速将它放进盒子,然后把盒子摆在了盗贼的肚脐正上方。随后他并没有马上点燃它,而是先让那只动物开始跑动,它的接触着盗贼皮肤的脚爪小巧而锋利,每时每刻都刺痛着他。莫里克绝望地挣扎着。
贾克海尔德走向沃夫加。这使得围观群众中间的激动和快乐情绪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地方官想象着自己如何才能将之推到一个顶端,想象着自己能够对这个坚忍克制的庞然巨兽所做的一切,以及相比前两出处刑所能带来的更为精彩的风景。
“就像我们对你的朋友莫里克所做的那样?”地方官问道。
沃夫加,这个见过厄图所在位面心脏地带的人,这个已经被造物主细细咀嚼过的人,这个已经被一个军团的老鼠所恐惧过的人,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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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将你摆到了最高位置来尊重了,”罗毕拉对杜德蒙说道,“路斯坎很少像这样如此奢侈地执行死刑。”
这些话在杜德蒙船长的脑海里发出阵阵回音,尤其是第一句。想到自己站在路斯坎的土地上所带来的就是眼前的这些。不,这样只会为虐待狂贾克海尔德如此对待那些犯人提供借口,就算其中某些的确有罪。杜德蒙一直不相信沃夫加或者莫里克参与了谋杀。特别是“如此做全是出于对他的尊敬”这样的说法更是使杜德蒙感到深深的厌恶。
“麦森先生!”他命令道,快速地涂写了一张便条递给这个年轻人。
“不!”罗毕拉坚持道,他明白了杜德蒙在想什么,清楚地知道这样大的一个举动将会牺牲掉整个海灵号,还有它的声望了支持者。“他们理应受死!”
“你这是在审判谁?”杜德蒙问道。
“不是我!”法师抗议道,“是他们。”他解释着,向围观者们挥舞着手臂。
杜德蒙轻蔑的嘲笑表明了这一想法的荒谬。
“船长,我们会被强迫离开路斯坎的,而且之后我们也不再会被欢迎。”罗毕拉指出。
“当下一批囚犯被拉出来满足人们的娱乐需求时他们就会忘掉的,可能就在明天的黎明。”船长露出一个歪歪斜斜毫无幽默感的微笑,“此外,不管怎么说你也不喜欢路斯坎。”
罗毕拉呻吟着、叹息着,举起双手示意已经败给杜德蒙了,这个受文明影响很大的人将便条塞给麦森,吩咐他冲向了地方官。
*****
“点燃盒子!”贾克海尔德从台上发出了命令,此时守卫们已经将沃夫加转了过来使得野蛮人可以目击到莫里克的痛苦。
沃夫加无法使自己远离眼前将老鼠盒子点燃的景象。这只被吓坏的动物满盒子乱跑着,然后开始挖洞。
在一个朋友身上造成如此疼痛的场面映入沃夫加眼帘,深入到他思想的私人领域,抓挠着他构筑的那堵否定的墙壁,此时老鼠已经咬开莫里克的皮肤钻了下去。野蛮人释放出一道怒吼,如此充满危险性、如此超乎自然之外的野性未驯,将那些紧盯着受苦受难莫里克的双双眼睛都转向了他。巨大的肌肉绷紧弯曲着,沃夫加猛地将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甩向一边,把那边抓着他的那人远远地掼了出去。野蛮人鞭打般地挥出一条腿,带动着铁球和锁链使它们扫向了身体另一边的那个家伙。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那个警卫直送到了广场上。
沃夫加拉扯着,当其他那些人猛打他,当那些棍子雨点般落到他身上,当贾克海尔德由于莫里克吐出了堵嘴的布团这一打乱他娱乐计划的突发事情而怒火中烧大声喊叫时,不知出于何故,令人不能相信地,强壮的沃夫加在拉扯中使双臂获得了自由,突然扑向拉肢刑架。
一个个守卫向他冲过来。他将他们又都扔了开去,好像当这些人是孩子一样,但这些冲击使得沃夫加无法再向莫里克迈近一步,此时盗贼已经因为痛苦而开始尖叫了。
“把那东西拿开!”莫里克喊道。
突然间沃夫加脸朝地摔在了地上。贾克海尔德刚才挪到了足够近的距离之后将手中的鞭子响亮地“啪”地一声狠狠地挥到了大个子的背上!
“承认你的罪行!”激怒的地方官在他邪恶地鞭打着沃夫加的时候要求道。
沃夫加吼叫着、挣扎着、又一个守卫摔了出去,然后接下来那个的鼻子就像条大鼻涕虫一样黏满了自己的脸。
“把它拿开!”莫里克再次哭喊。
围观者爱死这种场面了。贾克海尔德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演出技巧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层次。
“停下!”从观众中传来了一声喊叫,成功地穿透了人们的吼声和啐骂声,“够了!”
但当围观群众转头并认出说话者是海灵号的杜德蒙船长时,激动和兴奋迅速地消失死寂了。杜德蒙面色憔悴地倚在一根藤条上。
当威廉·麦森穿越守卫登上审判台时地方官贾克海尔德的颤抖只能变得更为剧烈。麦森冲到地方官身边将杜德蒙的便条递给他看。
地方官将它拉直展开,读着上面的字。出于惊奇,甚至是有些被吓晕了,他被上面的话刺激得更为愤怒了。贾克海尔德抬头看向杜德蒙,同时有目的地指示一个警卫再次塞住了一直在尖叫的莫里克的嘴,而其他人则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沃夫加的双腿重新锁起来。
在毫不关心自己和对什么正在折磨着莫里克毫不之情的情况下,沃夫加还是从抓着他的人手中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挣扎蹒跚着,在跌倒前挥动了悬在脚上的铁球和锁链,成功地触到、并将放在莫里克腹部的正在燃烧的老鼠盒子打了下来。
他再次被殴打,并拖到贾克海尔德面前。
“这样做只会使莫里克变得更糟。”虐待狂地方官冷冷地承诺道,他转向杜德蒙,脸上是一种明显被侮辱的神色。“杜德蒙船长!”他叫道,“作为受害人和一个被公认的贵族,你的确有权力递上这样一张便条,但是你真的肯定要这样做吗?在这样一个最后时刻?”
杜德蒙向前走去,毫不理会周围那些抱怨和抗议,甚至是威胁,嗜杀成性的人群中他高高地站在那里,“证明克里普·沙基和那个纹身海盗有罪的证据是牢不可破的,”他解释道,“但它也是似是而非的,据莫里克所说,真正的计划是他和沃夫加来承受罪责,而那两个则只需要享受报酬。”
“但是,”贾克海尔德争辩着,用手指着空气,“这种讲法同样也是似是而非的啊,根据克里普·沙基所说的,一次共谋使得他们都有罪。”
围观者们感到困惑,怀疑着他们的娱乐可能就要结束了,出于这样的想法,他们总觉得自己更喜欢地方官贾克海尔德的解释。
“那么裘西·帕杜斯的故事听起来也不就变得似是而非了吗,一个与盗贼莫里克和沃夫加有着非比寻常关系的人。”贾克海尔德继续说道,“也许我提醒了您,船长,野蛮人甚至都没有拒绝克里普·沙基的要求。”
杜德蒙看向沃夫加,野蛮人还是继续保持着他那除了怒火冲天外没有其他一丝表情的姿势。
“杜德蒙船长,你能够证明这个人的清白吗?”贾克海尔德指着沃夫加问道,说话的声音又慢又响,以让全部人都能听到。
“我没有这个权力,”杜德蒙在那些嗜血乡下人的抗议呼喊声中回答,“我不能决定有罪或者清白,但却可以提供你眼前条子上所写的那些。”
地方官贾克海尔德慌忙地再次看向那张便条,然后举着它将之展示给微观群众看。“一封宽恕沃夫加的信。”他解释道。
人们就像众位一体般安静了下来,然后便开始了冲撞、喊叫和咒骂。一时间杜德蒙和贾克海尔德都害怕可能会发生暴乱。
“这真是个愚蠢的主意!”贾克海尔德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