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何一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嘴里不停地嘀咕:“李定远这个小人,当年不是我们帮他,他怎么能坐上江苏督军这个位置,现在却净给我们捣乱。”
“光是捣捣乱,师长也不会在意,可是这次与以往不同,他们在会上谈论的事情很机密,我们原来搞不到一点消息。”说到这,丁宁冷笑了一声:“可师长是什么样的人物,别看他整天在脂粉阵里打滚,可心里明白着,立即派人从海上沈家那边弄到了消息,才知道这些人会上谈的就是瓜分山东,李定远占淮北,四大家据胶东,其余地盘由直系和杨林冀均分。”
这消息实在太过震惊,李何一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虽是庸才,却不是笨蛋,一拍胸膛,大声答道:“丁司令,你放心好!何一虽是粗人,但师长知遇之恩,何一绝不敢忘!”他自知才干平庸,若换了一个人主政山东,非便很难晋升,就连旅长这个位置也必定难保。
柳镜晓这些年虽然贪花恋色,一年也难得出济南市几次,与老弟兄们的感情难免也有些生疏,但他这人很念旧情,对定边军时期的老人很是优待,屡次力排众议让李何一继任旅长之职,若非如此,李何一早就被贬到某个偏远小县做小小的七品县令去了。
丁宁把目光放在远处的山峰,秋水般的眼神多了几分刚毅,脸上更有一种的气吞山河的气概:“那就好,这次我来胶东,师长不是因为对你放心不下,而是对胶东放心不下啊!”
此次丁宁坐镇胶东,李何一心中颇为不满,但一听这话,李何一仅有的一丝不满也化为乌有,他大声道:“我们这些老弟兄,只知道忠于师长,我一切都听丁司令的,丁司令叫我们冲,我们就冲,丁司令叫我们退,我们就退!”
“胶东辖下数十县,地方千里,口丁数十万户,堪称富庶之地,我等大意若失了胶东,山东、河北、河南必定借机联手发兵来攻,这数十万大军如洪水一般地压下来,纵然是师长那样的天纵之姿,也没有办法挡住,那样我们将死无葬身这地,所以这次师长借着运军火的机会特意去了北京。这些话你不要对下面的人讲,以免扰乱了军心。”虽然丁宁的声音不大,可很有说服力,叫李何一连连点头。
说着说着,丁宁突地站起,抬头仰望天空,露出一段细腻而健美的颈部,微风拂动短发,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迷离的感觉,但瞬间之后,安静的面容,高挺的琼鼻配合火一般的红唇,竟是说不出的刚毅,她一字一顿地道:“如果胶东太太平平,我就不来了!这次我来胶东,就是为掀一场腥风血雨!让胶东四大家鬼哭狼嚎吧!”
第一卷 第九章 变乱突起
“真的好看吗?”
“我的好表姐,今天可没人比你更光彩动人了!”
对镜贴花黄,妆成为君悦,不知道一尘喜不喜欢?一想到一尘,徐巧芷心里便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浑身沉浸在幸福的感觉之中。
自己和一尘算得上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姐妹们都说丈夫是林家这一代最有魅力的男儿,长得英俊无匹风度翩翩不说,二十出头的儿郎就已经统领数千健儿,前途无量啊!
何况丈夫对自己又是深情之极,哪个姐妹不羡慕,哪个不夸为天作之合。胶东四大家中,林家为首,徐家为尾,不知有多少纤心慧质的女儿家看上了丈夫,可丈夫为了自己,不知得罪多少人,打破了多少盆盆罐罐,历经几许波折,终于才把自己迎娶。
“表姐!表姐!”沉醉在回忆与幸福之中的徐巧芷好久才反应过来,才发现一路伴随而来的唢呐声、鞭炮声、爆竹声、嘈杂人声,都已消失地无影无迹,除了伴娘关切的呼唤声,一切都显得寂静。
“怎么了?”
“表姐,你自己看吧?”
思索了许久,徐巧芷才把红盖头揭开了一角,发现伴娘已经揭开了轿帘,只见入目都是手执长枪、杀气凛凛的男儿,一排接着一排,整齐地站立那里。
徐巧芷暗自心惊,她在闰中看过不少史书,也知道一些勾心斗角的事儿,难道林家要独霸胶东,借此良机剪徐家?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胶东四大家素来同气连枝,算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的公公林白河素来英明神武,决不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正想着,猛听到一声巨响:“打倒逆贼柳镜晓!”
紧接着是轰雷般的回响,一波接着一波,直吓得伴娘放下了轿帘。徐巧芷耳中尽是一个声音反复响起:“打倒逆贼柳镜晓!”
“柳贼自督鲁以来,倒行逆施,荒淫无道,以奸淫妇女为乐事,罪行磬竹难书……”徐巧芷听出这是自己的公公,也是林家的当代家主林白河的声音,但徐巧芷只听了两句,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一尘!难道……你也在骗我吗……答应娶我……不过是借我的婚礼而借机起兵吗……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令徐巧芷欣喜得差点跳起来。
“小芷!小芷!”徐巧芷连忙扯下盖头,伴娘早已掀开轿帘,面前正是带着尴尬笑容的丈夫。
不管如此,徐巧芷一头投进丈夫的怀里,感觉着丈夫宽阔的胸怀。良久,才发现林一尘改换了一身戎装,米黄色的军装,华丽的勋表,金色的肩章,在阳光下是说不出的耀眼……可自己是多么希望丈夫不是穿着这套衣服,而是穿着黑色燕尾大礼服来迎娶自己……
“小芷……你听我说……对不起……我也是刚刚知道……才换上这身衣服……我不是有意的……”林一尘完全没有平时的伶牙利齿,说话结结巴巴,可徐巧芷听到这,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甜蜜蜜,纤手掩住林一尘的嘴,又靠在林一尘的怀中。
这对男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林白河的豪言壮语:“我等为山东千百万百姓着想,决心顺应天命,胶东四大家联同一心,讨伐柳逆……”
“讨伐柳逆……讨伐柳逆……”欢呼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惊醒了这对未婚夫妇,林一尘脸上满是歉意,待远处一指,道:“小芷,我得立即回团里去了,只等大会一完,我的团就得先行出发了……”
徐巧芷就曾听丈夫说过,他的团在胶东自卫军算是最好的一个团,全团有二千七百多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可现在却在心里暗暗抱怨丈夫不应该执掌这个团,说不定就会留守,可嘴上却装着不太在乎的样子:“一尘,早去早回……巧芷等你……”
但等一尘走出几步,徐巧芷又叫住丈夫了,递过一枚玉钗:“一尘,巧芷始终是您的人,这枚玉钗代巧芷长伴君侧,见钗如见巧芷面,还有,要多寄书信给巧芷……”
林一尘三步一回头,两道深情的目光不时互相凝神,但情深如海,却终有别时,等林一尘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徐巧芷的泪珠顿时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共和九十二年九月二十七日,胶东四大家借通姻之机,突然通电全国,宣布起兵讨伐柳镜晓。
北京。杨公馆。
杨林冀从容地观看今天新出版的报纸,但他的神色倒象是期待什么。
一个身影跑入大堂,上气不接下气,大声高呼:“杨大哥,胶东那边起兵了!”
杨林翼眼神立时一亮:“是吗?”
“大哥,瞧!这是山东那边发的通电,刚刚收到的。”
“念念!”
“总统府、国会、政事堂、内阁各总长、各巡阅使、各省督军、省长、省议会、各特别区护军使、各镇守使、各师旅长,转抄保定陈云帅、广东莫总司令、上海沈女士、北京蒋校长、杭州胡先生勋鉴并转全国各大报馆:职胶东镇守使林白河……”
山东省议会。
“柳贼自窃鲁以来,天怨人怒,残害忠良……”
虽然发言人有一张佼好耐看的玉脸,可是经过和她的多年交往,议员早就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强势人物,何况冰冷的语气,肃杀的气氛,再加上室外杀气腾腾的士兵,顿时将室内的温度降到极点。
虽然在生意和胶东四大家有些往来,甚至在暗地下有些勾勾搭搭,但议员大人自已的性命是最要紧的。
如今的十七师可不比三年前,在山东早已是根深蒂固,在这种事情如果一不小心,难保这些士兵立马把自已拉出去枪毙了,至于胶东四大家,那还是非常遥远的事情,现在没必要理会,何况这当中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议员是柳镜晓刻意培植的。
所以发言人一念完,立即就有事先安排好的议员上来捧场:“胶东四逆发动全面武装叛乱,令刀兵再起,民不聊生,实不得人心,沈厅长,我等随愿柳师长、丁督军平定叛乱。”
“打倒胶东四大叛贼!”
“胶东临时戒严法案通过!”
“胶东讨伐法案通过!”
“一致通过总动员令!”
类似的声音不时在议会中响上,胶东四逆的叛乱引起了广大议员的强烈愤概,平时效率低下的省议会居然闪电般连续通过了十三个法案(不过在当事人的眼中,似乎这是门外士兵雪亮刺刀的功劳)。
见到这种情形,位于权力最高峰的某位丽人,嘴角滑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冷笑。
她手底还有一张没有使用的底牌,就在来议会之前,一批山东军衔最高的军官,一致穿着笔挺的军装,向着自己和自己心中的那个人表示忠诚。
但与刺刀下的议员大人不同,他们的忠诚无可挑剔,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十七师就是他们的一切,经过无数次的军阵厮杀,才换得今日的地位。胶东四大家叛乱,首当其冲的正是他们。正是如此,自己才会如此强硬,甚至毫不顾忌议员们的反弹,因为即使得不到这些议员的支持,也有最后的一招:解散议会!
第一卷 第十章 海上沈家
海上沈家。
慈祥的老人小心地脱下鞋子,揭开珠帘,双脚踏在柔软的地毯,一眼望去,只见桌上墙上到处摆放着精致的工艺品,从宜兴的紫砂壶,景德镇的瓷器,或是柔然的镀银酒杯,新罗的粉青沙器,以至铁勒的水晶短剑,应有尽有,但在主人的精心布置,没有一点杂乱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细致的感觉。
整个房间,除了主人细碎的算盘声外,显得宁静而悠远。
正中的桌子上,一个倩影左手持一把算盘,右手按在账本之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见一头青丝秀发披肩,瓷器般的完美面容,细细的玉颈,再加娇小玲珑的身材,会令任何一个男人会有一种将她搂到怀中好好怜惜的感觉。
但自己知道自己面前是怎么样的强势人物,战战兢兢地递上电报,说道:“大小姐!胶东四大家起兵讨伐柳镜晓,请求我们贷款一百万元以供军用!”
上位者的语气中,似乎流露着说不出的委屈:“长老会那边想必通过了吧!那还问我干什么?”
老人小心地应道:“长老会等待您英明的决定!”
上位者语气中充满了讥讽的味道:“长老会是想借机打击山东商人的势力!”
最近数年山东商人的崛起,已经威胁到江浙资本的地位。柳镜晓虽然政绩平平,但多年未见的和平环境,加上较低的赋税水平,令山东的民间商业势力插上腾飞的翅膀,甚至隔淮河和江浙资本对峙。
面对山东商人的威胁,海上沈家的某些长老除了使用合法的商业手段外,也寄希望某些不道德的手段,只不过执掌着家族最高权力的某位小姐显然并不欣赏这种做法,她用强硬的语气地说道:“替我告诉他们,一分也不给!”
老人并不了解上位者的心思,只能把心中的疑问说出:“为什么?至少山东战乱多拖一天?对我们就越加有利,难道是怕影响我们一贯中立的立场。”
海上沈家,自共和初年就标榜“价值中立”、“永远中立”,无数下野后的统兵大将、一方豪强纷纷把财产转移到上海。即使实际上更亲近南方一些,但共和以来,上海一带的南北和议之声始终不绝于缕,上海沈家调停的借口便是:“绝对中立”。
“因为这个啊!”挥舞着不知哪弄来的一本小册子,上位者的嘴角带着几分傲气,“千变魔女”果真不虚。
“我们沈家可以做赔本的买卖,但绝对不会把金钱投资在没有前景的事业上。”
老人小心地打开上位者扔过来的小册子。如果林白河看到这个小山子,一定会痛心地捶胸顿足,这是胶东四大家的十数位长老,费尽年余时间苦心制定的攻略山东计划,从部队编制、作战行动到后勤补给,无所不包,极其详尽,只是现在它出现在不应该的地方。
经过数十年的经营,沈家这个商业帝国已经把触角渗入到共和国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沈家商队的进入,无数的商业间谍在黑暗中翩翩起舞,当然在商业情报也会无意中稍带上那么一两件极机密的军政情报。
尊贵的大小姐耐心地为老者解释:“我不懂行军打仗,可我第一眼看到这个计划……就知道是这是个平庸的计划……实在没有比这更平庸的计划……”
“把胶东自卫军的十二个团扩编成四个师,然后用林一尘的第一师攻烟台,第二师出威海,第三师攻青岛,剩下的三个团,镇守胶东本部,等攻占胶东后,再兵分四路进攻济南。”
“把所有的力量均匀地分成四支,这种计划恐怕只有白痴才作得出!土财主就是土财主!这一次山东变乱,虽然四大家会引得两三个月内胶东大乱,甚至可能会攻取胶东,在山东为赌注的争夺中,我想这几位土财主将是第一批淘汰离场的人物。”
如果让制定计划的四大家长老知道,他们苦心制定的计划,在这个女人口中中被骂成一文不值,必定会个个爆跳如雷,但老人和这些长老不同,他只是提出不解:“可是有句谚语不是说: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可是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四个不稳定的篮子里,对一个扩张中的商人来说,那才是最大的危险。”
北京杨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自从得到胶东四大家联手起兵的消息,杨林翼始终一言不发,俊美的面容由于长时间的紧绷而不少。
整个议事厅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氛,那个赶来报信的青年军官终于忍受不住,站起来说:“杨大哥,要当断则断!”
杨林翼没有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脸上也依然是那样死板的神情。
那青年带着期待的语气又说道:“杨大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只要咱们取了山东,攻山西,取湖北,然后挥师南下,皇图霸业指日可成!”
杨林翼依旧紧绷着一张脸,杨林翼身边的一名军官讥笑道:“我们的小吕真是大公无私啊,恐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了!”
“岳钟林,你什么意思?我这可是为我们陕军好!杨大哥……你来说说!三路大军齐攻山东,再加上胶东四大家策应,大事岂能不成?”
岳钟林回应道:“三路大军……李定远、曹明有小吕你这么好心?肯定要我们打头阵,等我们和柳镜晓打得两败俱伤,他们再出来捡便宜!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吕不由对岳钟林怒目相视,这时候杨林翼终于开口了:“柳镜晓那边有没有消息?”
岳钟林道:“还没有新的消息!”
杨林翼道:“你去燕傲霜的朱雀军校看看!”
岳钟林道一声好,快步走出议事厅,翻身上马,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