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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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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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凌沉默了片刻,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名字:“柳镜晓!” 
  苏雪猛地一惊,一只纤手掩住小嘴,脸上尽是震惊之色,许久才缓过气来:“他是柳镜晓?山东的那个柳镜晓?” 
  “就是那个柳镜晓,天下间哪有第二个柳镜晓……” 
  其时柳镜晓虽名为一师之长,但却在暗中操纵山东政局,与山东督军并无二异。此人于征柔然之役中崭露头角,屡战屡捷,援鄂之战则率一师之众在敌前抢渡得手,一举击破川军主力。直鄂之战柳镜晓又背鄂自立,率一支残军纵横于鲁豫,年余时间竟统一了山东全境,年纪轻轻就执掌一省大权,算得上天下间最为耀眼夺目的人物。 
  更何况柳镜晓治鲁三载,政绩只是平平,反倒以风流潇洒,最喜追花逐香闻名,金屋中不知藏了几房妻妾。不过传闻他最重情义,对妻子呵护倍至,是一等一的温柔体贴,再加上他名位之重冠绝宇内,京中有言“嫁夫当如柳镜晓”,更自有怀春少女如飞蛾扑火一般投入他的怀抱。 
  “当年归德之役,恶战不止,我曾率军与他数次交战,自然是不会看错。”白凌话气虽为平淡,却大有感伤之意,昔日归德之役,号称近数十年最为惨烈,二十三师在此役伤亡极重,两人于数番阵前相见,血战不止,但事后却颇有相惜之感。 
  陈沅青右手举起筷子,笑道:“你们还不吃啊?这个柳镜晓也不过是师长罢了,咱们的雪儿可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少将旅长?” 
  这话刚落,苏雪一只纤手掩住小嘴,露出半边玉齿,脸上尽是笑意,陈沅青不解,放下筷子,和苏雪亲昵打闹在一起,一边问道:“阿雪,笑什么?” 
  苏雪一边用手轻轻地捶了捶陈沅青的右手,一边答道:“小青,难道你没听说过山东无督军,河南无师长的说法?” 
  陈沅青微一皱眉,问道:“什么是山东无督军,河南无师长? 
 
 
 
  
第一卷 第四章 再遇镜晓
 
  难得有这个大才女弄不清楚的事情,苏雪脸上的笑意便更重了几分,道:“小青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首先来说这个山东无督军,这一任的山东督军兼省长丁静,算是当年我们鄂军的一支余脉,但她掌不了山东的实权,大权都操在柳镜晓的手里。” 
  “那河南无师长又怎么说?我记得报纸都登过好几个豫军师长?” 
  苏雪道:“河南督军杨林翼,年轻有为,但他不是河南人。” 
  陈沅青应道:“对,他是陕西人!” 
  “杨林翼的基本部队只有一个陕军第二师,所以在河南大事收编部队,所部共有八师九旅的番号,这个师长多了,自然就是脱毛的凤凰——不值钱了!” 
  “八师九旅……”陈沅青略一思索,皱紧眉头问道:“不就是将近二十万人吗?河南哪养的活这么多部队?” 
  白凌替苏雪答道:“河南的师旅编制都小,一师不过三四千人,旅的编制更小,还不如柳镜晓的一个团。” 
  说到柳镜晓,顿时又引到了少女最关注的问题:“听说柳镜晓长得俊美如玉,俊逸非凡,是不是将我们雪儿的魂儿都勾去了?” 
  苏雪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红晕,这时候猛听见一个声音:“我家镜晓回来了吗?” 
  说话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年纪约莫三十出头,面如霜冰,衣着甚是朴素,只是这女子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坚毅。 
  白凌转头应道:“原来是校长啊!是啊,刚才见到柳师长了。” 
  “哟!”那女子应了声,随口问候了一声白凌后,便随便在旁边找了桌子坐下了,朝那正顺口批驳督军团的男子说道:“小杨,有事大可上政事堂说去!莫打拢陈老先生!” 
  这青年男子正在滔滔不绝地讲共和旧事,他口才甚好,只可惜没几个人注意他,他现在说服的对象是个秃顶老者,这老头长得干瘦,甚是不起眼,只叫了份廉价的早餐在独自吃着,脸上虽没有什么喜怒,但对于这只苍蝇显然是有点烦了,听这校长这一言也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可这一来,那杨姓俊美男子就无法继续讲下去,无可奈何之下,转身找了一桌在那自顾自生闷气。 
  望着这校长,苏雪突地想起她便是有“一人敌一国”之称的燕傲霜,这燕傲霜也算是军中极有名气的奇女子,以一人之力维持一所朱雀军校,门下学生以能战著称,柳镜晓正是她门下的得意弟子。想到柳镜晓,不知为何,脸上又有些发热的感觉。 
  少女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早餐,吃相倒是非常优雅,正这时,整齐而略有些急促的脚步打断少女的沉思。 
  “老师!”这声音甚是熟悉,回头一看,正是柳镜晓和她那参谋长,他二人恭恭敬敬地走到那素装女子桌前,一齐摘去军帽,行了个军礼,齐声说道:“学生见过老师!” 
  燕傲霜也只是点点头,不冷不热地回道:“在山东还好吧?” 
  两人齐声道:“老师,学生在山东还好!” 
  燕傲霜说道:“那就好!在山东要好好办事,莫让我失望!”她这话虽是随口说出,可就是有那样一种让人不得心折的风范。 
  两人齐声应道:“是!老师!” 
  “镜晓!” 
  “学生在!” 
  “你过了年就二十八了吧?”稍停了会,燕傲霜又道:“我托人给你找了门亲事,对方的小姐据说和你门当户对,你可曾满意?” 
  “一切由老师作主便是!” 
  柳镜晓执掌一省军政大权,那参谋长想必也是山东要人,可在燕傲霜面前连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恭敬极至,就连婚姻大事都由燕傲霜做主。苏雪不由为此大为好奇,再转目一看,只见陈沅青望着燕傲霜不那逊色于男儿的风范,竟是望得痴了。 
  “那两位是你朋友?过去打个招呼吧” 
  “是!老师!苏旅长,白参谋长好!” 
  “好!”苏雪和白凌一齐站起答道,这时候在那自顾自生闷气的杨姓男子,站起来朝柳镜晓说道:“镜晓弟,回来也不通知大哥一声?”这男子说话间坚毅有力,显得掷地有声,又一指参谋长:“这位小姐是兄弟的哪位爱将?” 
  那女军官利落地回答:“郭俊卿,陆军十七师参谋长。” 
  白凌心中暗自一惊,这郭俊卿虽是女子,却是山东手执重权的重要人物,郭自征柔然时就追随柳镜晓,也极受重用,传闻当年杨镜柳背鄂起兵,不时吩咐部下:“你们可以不听我的,但不能不听参谋长的。”现在山东各县要害位置的调动升晋,都由这郭俊卿一手操办。 
  柳镜晓这时候朝着那男子微笑道: 
  “杨督军,您也在啊?” 
  一听“杨督军”二字,齐吓地苏白两人脸色一变,齐声问道:“杨督军?你是河南督军杨林翼?” 
  那人答道:“苏旅长,白参谋长,区区正是渭北杨林翼。” 
  杨林翼年纪轻轻,却已是河南督军兼省长,独掌一省大权,算是共和创建以来,不满三十就出任督军之职的第一人。 
  何况此人也当真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当年渭北以一营之众起兵,以区区八县之地,抵抗九省之兵,竟不落下风,后来归德之役,杨林翼在鄂鲁之间摇摆不定,坐视双方血战,但在关健时刻突然接受丁静委任的河南督军之职,宣布背鄂自立,数万鄂军溃不成军,杨林冀遂取得河南的地盘,战后柳静晓倒也言出如山,全军退回山东,在河南不驻一兵一卒,所以两人也算是多年相识。 
  只是对于苏白两人来说,这人实是当年鄂军归德之败的祸首。虽然当年鄂军之败始于柳镜晓,但在鄂军中对柳镜晓却并无多少恶感,当年他背鄂起兵,是为故主复仇,这事非但做得光明磊落,而且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柳镜晓治鲁之后,对鄂军老人诸多照顾,很得旧鄂军官兵的人心。 
  而杨林翼不同,当年他坐视友军和柳镜晓恶战不止,待战事不利又在背后捅了友军一刀,稍后又断绝了鄂军北退之路,最可恨的是占据河南后将鄂军势力连根拔起,一想到这,苏白两人面上的严霜又要多上几分。 
 
 
 
  
第一卷 第五章 云帅现身
 
  那边,柳镜晓正脸带微笑,朝杨林翼说:“老杨啊,几年不见,想必在河南混得不错吧?对了!你在我山东边境上能不能少驻几个兵?我可是只驻了两团之兵。” 
  杨林翼直接回绝说:“哪里哪里,我的师小,一师不足四千人啊……你们山东一团可是三千人的大团,再加上保安部队,可不比我们河南弱啊……” 
  “林翼,我心里有数,除了原驻各部,你的三师、四师出信阳,步兵三旅、二旅、七旅入是德,更不要提那几支在开封待运的部队。”柳镜晓在那侃侃而谈,声音不大,条理却甚是清晰。 
  “镜晓老弟,我几个师旅只是出去演习演习,我的部队不比你们,山东各部装备精良,久经军阵,是一等一的能战之师。” 
  杨林冀接着说道:“我们河南各师士气不振,装备低劣,部队多未经训练,不少部队都是由趟将组成……你知道是趟将吧?对,就是河南人口中的土匪!这种部队非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能打仗,所以不拉出去练练怎么能行!倒是你们山东,每年军费支出近千万元,几为我河南全年岁入,镜晓弟若想在山东干出一番政绩,非得下狠心裁军不可……”他口才甚好,这番话一气呵成,语气间更是凛气逼人,根本不给柳镜晓说话的机会。 
  待得杨林翼说完,柳镜晓才说道:“镜晓只求有个温柔窝便好了,不求什么政绩。共和初年,山东驻军也有一师二旅,盛时更有二师三旅的编制,现在山东可只有我们一师,要裁军,可先轮到杨督军你啊,河南可有八师九旅的兵力。八师九旅啊……” 
  他说话间和和气气,可硬把杨林翼给顶了回去。实际其时山东驻军虽仅一师,但山东素有盐铁之利,柳镜晓又截留了山东关盐统税和大部铁路收入,十七师光正规军就辖五旅之众,尚不计保安部队、路警、税警、胶东自治军十余团,所部达五万余众,多半为能战之兵,军力外侵不足,自保却是有余。 
  不料此时突变又起,只听见有人说:“柳镜晓,你既有余力在那筑温柔窝,何不上解几笔闲钱,为咱京城的公务员发发饷?” 
  这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得很清楚,苏雪转目一看正是那干瘦老者,这老者说话间潇洒自如,自有一种领袖风范。 
  “既有余钱,不为博佳人一笑,又有何处可用?”这话虽是打在柳镜晓的痛脚上,要知山东各项岁入从不上解中央分文,中央对此极为不满,但柳镜晓仍是淡然处之。 
  那老者站起,大笑道:“难怪都说柳镜晓虽然有寡人之疾,但却不是俗世伪君子,果真不假!好!好!好!也算是个人物!” 
  柳镜晓仍是不温不火地道:“能得云帅如此赞扬,镜晓已不虚此行。” 
  陈云帅?苏雪掩住小嘴,几乎不敢相信,今日变化连起,在这小小酒楼聚集这么多的风云人物,但她绝对想不到,这毫不起眼的老者竟是人称“云帅”的陈云杰。 
  自鄂败直代,直系非但掌控中央,而且势力渗入全国各地,光凭直系超过二十师的武力便是举国无敌。而陈云杰在直系中的地位仅低于人称“明帅”的曹明,但小贩出身的曹明,无论才干谋略,都较这位弃文就武的陈云杰相去实在太远。可苏雪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位操控着数十万大军的云帅,直系的灵魂人物,居然是这般模样。 
  陈云杰道:“柳老弟还记得老夫?” 
  他话虽温和,却隐隐中带着几分霸气,柳镜晓答道:“普天之下,能让林翼兄生闷气的,也只有云帅一人了!” 
  陈云杰从容坐下,举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茗,才道:“林翼,镜晓,来,来,坐!坐!坐!” 
  柳镜晓和杨林翼也不客气,一左一右一齐坐在陈云杰身边,双方闲谈了一段军国大事,陈云杰猛地话峰一转,道:“柳老弟啊,山东岁入近两千万元,你总得解点款子给国库啊……” 
  自共和创建以来,素来是中央弱地方强的局面,尤其是财政方面,共和国最富庶的两个地区,一个是广东,岁入几近一亿元,堪称全国之最,但是南方各省素与中央对立,特别是共和十八年直奉决裂后,西南各省一直维持着半独立的地位,始终未有一元一角之款解京。 
  其二是江南的江浙泸三角联盟,三地皆位居富庶之地,岁入更甚于西南,上海七千九百万元的岁入,再加上江浙两省的岁入,几近一亿三千万元。不过历史上三角联盟向来是亲南方过于亲北方,上海沈家自共和初年起,始终在南北争议中维持着超然地位,再加上江浙泸一体,东南二省一市除了象征性意义的三十万元岁入外,政事堂从来对东南的财政收入没有任何希望。 
  这样一来,中央主要依赖于北地各省的财政收入,山东常年解京岁入将近六百万余元,是中央于黄河以南最重要的财政来源之一。可柳镜晓主政山东以来,非但未有分文解京,就连交通部应得的铁路邮电收入也强行截留了。 
  不过这样一来,直系控制的中央政府财政就更为紧张,部队欠饷三个月是普遍情况,公务员半年没能领上奉禄亦不少见,逢年过节为了发点钱,还得专门发行公债。不过堂堂中央政府的公债即使许出八厘的高利,仍只能打六折发行。 
  “云帅,您这话说得虽然在理,可是您吃肉,镜晓就得把碗砸了!” 
  …… 
  “这等大事,我不过是个二炮,非得大小姐决定不可!” 
  …… 
  “山东今日这个局面,是镜晓为督军大人打下来,镜晓要对得起大小姐,假想到时大小姐执政,总要给也留下点东西吧……” 
  …… 
  “孤儿寡母哭起来可怜,云帅就饶了在下吧!” 
  …… 
  这一番交锋,苏雪不由对柳镜晓大为佩服,陈云杰的口才极佳,虽不如杨林冀那般锐气十足,却句句直中柳镜晓要害之上。柳镜晓则依旧那般是态度温和,说话语气也不重,只是言语中大有绵里藏针之意,往往在三言两语之间便驳得陈云杰前功尽弃。 
 
 
 
  
第一卷 第六章 三遇镜晓
 
  陈云杰最后说道:“柳老弟,那好那好!山东岁入中央一分不动,不过两淮盐入每年几近千万元,江苏李督军那边也催得很紧,老弟这总得意思意思一下吧。” 
  柳镜晓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咯登一下,神色亦略为一变,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莫于失去淮北盐入。原来十七师所辖之地,却并不局限于山东一省,江苏淮河以北之地亦在柳镜晓辖下,淮北虽不及苏南那般富甲天下,但海州所产之淮盐品质颇佳,号称一斤即可抵它地精盐数斤,故此淮北盐入每年不下六七百万元,可谓是柳镜晓的命根子。 
  但对淮北盐入眼红的人绝非少数,江浙沪联盟更是要求自己早日归还淮北,若非江苏督军李定远与他同属鄂军余脉,说不定便会立时派兵来攻。即使如此,李定远仍是不时派人带信过来,要求自己即日归还淮北,至不济也要将淮北盐入归还江苏。 
  但柳镜晓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笑道:“上海岁入七千余万,云帅怎么因小弃大?说这些政事多无趣啊,倒是听说令爱可是位国色天仙的大美人,镜晓早已……” 
  话未说完,陈云杰突地站起,猛地一拍桌子,凌厉的眼神如寒霜一般射向柳镜晓,竟让柳镜晓不敢对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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