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岳钟林亲率卫队一团及五旅精锐猛攻曹州,韩信海率部四团,奋力抵抗。战至午后,十七师精锐一营前来增援,这个营正是韩信海最嫡系部队,八百官兵冲入曹州,又奋力杀出,双方激战连宵,韩部连续连锋三次,终将岳军击溃。岳钟林又急派三万部队前往增援,以自己亲弟为总指挥,向曹州侧翼的十七师展形恶战。韩部左翼依托几座小山,战线长达十余里,在铁路两侧构筑工事,铁甲车在前疯狂轰击。岳钟林部连续发动攻势,前赴后继,屡番激战,双方伤亡均极掺重,难分胜负。
但此时十七师后援源源不断,而陕军却后援不继,胜负之局大致已定。德州方面,程云鹗号称四十五个团的兵力,攻不动只有四个团的德州,安徽方面胡杰如公开声称自津浦路攻击徐州,暗中却偷袭韩庄,没想到柳军早已在韩庄部署完毕,构筑工事严阵以待。胡杰如进攻韩庄,采取突然袭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术,企图一举成功。不料却遇到了猛烈抵抗,几次强攻均未奏效,速战速决战术宣告破产,胡军又是出
境作战,后援不继,不敢恋战生恐被歼,赶紧退回安徽。
只是这等军国大事,在丁静嘴里说出来却是始终波澜不惊,没有一点点激动之气。
卫兵却是感想无限,这年来丁静越长越大,性情也越发冷漠,成了标准的冰山美人,似乎是什么事情都放下了。
丁静继续说道:〃不知道柳叔下一步有什么计划?算了,也近了中午,随便找个小店用饭……〃
随便叫了十几碗阳春面,丁静先请护卫们用餐,然后神情冷漠地端过一碗面,姿态优美地单独一人吃起来。
正吃着,有人大声叫道:〃督军大人……〃
接着就是一阵喧哗之声,接着护卫们和一个人推诿在一起,却根本不敢用粗。
丁静朝那边看了一眼,那人虽然衣冠不整,举止也有些不端正,却是身着十七师的校官服,不由说了句:〃请他进来……〃
那人赶紧走上前来行了个军礼说道:〃属下张亦隆!见过督军大人!〃
〃张亦隆?〃丁静还在想这个名字,张亦隆又是一鞠躬:〃属下原本是王贼的部下,承蒙师长不弃,于阵前举义,现任保安第一旅参谋长……〃
丁静经这一提醒才想起这张亦隆是何许人也,此君曾在交战中被十七师俘虏,后来率旧部在兖州阵前率部投诚,虽然拉过来的部队并不多,却因为是在关健时刻举义,因为被晋升为营长,以后在李定远进犯海州时死守日照立了赫赫战功,柳镜晓见他忠诚可靠,又不属于任何派系,便一直提拔他,最近还晋升了保安旅的参谋长。
此君倒有些才干,到了关健时候也能亲身肉搏,为此还到朱雀军校镀过一层金,学习了一番作战艺术,不过他最著名的还是以〃枕头〃之名闻名于军内。
此君甚好渔色,每隔半载必娼一次,他在外嫖妓每次必兴师动众,带一大帮人出外,然后他自己召一打妓女。
不过张亦隆甚无眼力,这一打之中只有一二人有些姿色,然后张亦隆关门入房,小心翼翼地拿出购买的大力丹吞服而下,正所谓临枪磨枪不亮也光,然后朝门外怒吼一声:〃俺张亦隆学赵子龙七进七出啊……〃
不到三分钟,张枕头已经丢盔弃甲败下阵来,却硬要赖在青楼醉卧美人膝,而且一直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起身回身,海吹自己如何连番勇战,有万夫不敌之神勇。
起初还有些人半信半疑,后来有人询问他的表现如何,有青楼女子答:〃绣花枕头!〃
枕头之名遂名动十七师内外,只可惜以他颇为丰厚的军饷,也只能半载兴师动众一回。此番开战,原本以张亦隆的身份,大有机会抓一把实力,谁知道中了仙人跳,才在那妇人身上摸了一把,那妇人所谓的〃丈夫〃已经冲了进来,妇人大叫〃强奸!强奸了!〃
张亦隆也不肯吃亏,双方纠缠在一起,最后张枕头横扫八方打倒了自己之后需要养伤三个月,那个骗子尚不肯吃亏,又弄不清张亦隆的来头,硬要告一恶状,结果柳镜晓为之一笑道:〃凭那个绣花枕头,还敢玩起强奸戏?〃于是不了了之,不过张枕头因为被打伤了腿,不能随军出征,也只能在老家仲弓镇外休养。
丁静仍是十分冷漠却带了一丝关切地问道:〃张参谋长,到底有何重要事务?〃
张亦隆当即象箭一般地说道:〃报告督军大人,直陕联军抄山中小道偷袭济南,来势甚急,前锋一两个小时就要抵达仲弓镇,请督军大人速速赶回济南……〃
丁静只是带点诧异地问道:〃是直陕联军?〃
张亦隆又是一鞠躬:〃属下看得清楚,这支部队以直军为主,陕军为辅……〃
丁静又问:〃这等大事,你敢打保票?〃
张亦隆倒是临机能断,他说道:〃我是保安旅的参谋长,这等大事……哪敢说半点假话……〃
原来这是陈云杰预设的妙招,在德州攻击受挫之时,派所部程云鹗纯率领三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乘车南下,突然自德州绕过十七师防线,一直迂回到泰安以东,取道大津口、牛栏口、高而庄等地山路向济南奇袭,陕军也派两个老兵骨干团从山路奇袭,企图攻占济南。
丁静当即把这前因后果想清楚了,她拍了拍了张亦隆的肩膀说道:〃好!你立即组织地方武力袭扰敌军,我先不走了!看看这直陕联军有什么来路!〃
第九卷 第四十一章 含韵(中)
旁边赶紧有人劝阻道:“督军大人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丁静转头看了张亦隆一眼,问道:“这一次你已经立了头功了,若是这地方武力组织得力,我到时让柳叔晋升你的官职……”
张亦隆向来以公私兼顾而闻名,他这次来报讯之前就思索这其中的利害关切:若是柳镜晓胜了,对我这个旅参谋长有利无害,说不定还有什么肥缺可以借机补上,若是柳镜晓失败,自己的地位都化为乌,何况当年和李定远部交战,李部官兵死在他手底下的不在少数,算是结了恩怨,恐怕这小命都有危险。
现在一听到丁静如此说法,脑子一下子活了,一边鞠躬一边说道:“等督军大人放心,这一带是我老家,人熟地熟……”
约莫两个小时后,直军大队仍在山中行军,在最前方的前卫营展开搜索队形向前开进,突然“呯!呯!呯!”的排子枪朝前卫的加强班洒了下来,队形的一下变得稀稀散散,地面上掺呼一片,剩下的幸存者赶紧进行就地抵抗。
不过直军果然是精锐之师,不过两分钟已经组织起象模象样的进攻,用密集的排枪朝伏军占据的山头射击,接着一个加强排迅即发动进攻。
直军队形整齐,行进速度甚急,很快排除了抵抗冲直山头,没想到这时候山头一阵密集的手枪声浇了下来,直军一时无备,在弹雨下死伤十余人,被迫向后撤退。
不过这时候,直军已经展开了火炮轰击,而部队则从两翼迂回,丁静好歹也懂点军事,当即命令:“赶紧撤退,和张参谋长和保安队会合……”
张亦隆自告奋勇去集合附近各地的保安部队、警察,而丁静则带领自己的卫兵和仲弓镇的自卫队六十多人伏击直军前锋,不过退下去的时候,直军虽然死伤三十多个,丁静也伤亡了十多个,还好挂重彩的不多,伤员都能抬下去。
此外丁静还派人赶往邮政局拍发急电向留守济南的郭俊卿报告,又生恐电报线路被直军间谍破坏,又派人快马赶往济南报告。
郭俊卿得到消息也是吃惊不小,她不禁自言自语地问道:“一日之内,两都互陷的故事又要重演吗?”
所谓一日之内两都互陷,指的是湖南内战中谈严和易恒赵的故事,易恒赵纠合大兵攻取谈严的老家衡阳,庆功宴还在召开之时,不料自己老窝长沙也被亲近谈严的叛军朱耀华端掉。
直军战斗力甚强,丁静绞尽心力,沿路组织了八道防线,但是直军战斗力甚强,丁静所能集结的部队又全是些地方部队,支撑最久的一道防线也不过一个小时。
只是丁静的部队败而不溃,而且集合的部队越来越多,起始不过六十多人,到了第八道防线,除了其间溃散、伤亡的三百多人,尚有保安队、警察、自卫队及少量正规军组成的部队千余人,害得直军总指挥程云鹗急得跳脚,他现在是在柳镜晓的腹地之内开进了几百公里。
还好柳镜晓主力南下,他本人又是山东本地人,专找些偏僻小道饶行,总算是冲到了济南,可是丁静的抵抗却让他的速度大为降低。
不过郭俊卿的局面几乎和南京城没有区别,济南城外并不设防,城内也几乎是唱空计,除了一个步兵团外别无其他兵力。
有干部询问道:“是不是请师长回援?或者等德州一线的我军?”
郭俊卿当即否决:“打到这个地步了,已经到拼意志的时候!德州的部队一退,那就要崩溃了!请师长回援更是下下之策,现在根本联系不到师长,再说只要师长的部队还在,我们的局面就有胜无败!我们只能死战了!”
她当即集合城内所有部队,向城南堵击,同时在千佛山、白马山一线布防,当日凌晨,直陕联军终于击破丁静的第八道防线抵达济南城南的八里洼一线。
南京城。
庆功大会仍是愁云一片,柳镜晓的部队在江北越来越多,似乎整个江北都陷敌了,不时有人过江谈及柳镜晓的部队是如何兵强马壮,另外大伙儿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没有江北的消息传来。
原来柳镜晓的部队向南快速,每到一地即将邮政局置于军事管制之下,一切电文一律要经过检查才能发出,结果就是变成睁眼瞎。
而真正让李定远愁云满面的是以十七师发出的两通通电,一篇是《访江南镝将军》,文中称“放下武器退出内战的江南镝将军,今日抵达某地……江南镝将军佩服十七师勇敢善战,指挥灵活,他说:我们出发前,曾得到消息说两淮没有十七师驻扎,我以为奉命进攻海州,以为有了上海支援的大炮快枪,打两淮一定能取胜。谁知走了两天就和柳镜晓师长手下的精兵打了起来,战斗两日两夜,非常激烈……力请援军,没想到李定远牺牲我们杂牌,到最后都没见到援军的影子……就这样全军尽没了,最后江南镝热泪盈眶地说道一定乘胜渡江,打倒李定远……”
另一通则是“联军军官痛责李定远……”,李定远连看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他的十年苦心经营,所有的十万精兵都化之乌有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长江天险,希望能阻遏柳军南下,更希望沈家的长江舰队能拉他一把,但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
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长江以北水道纵横,敌军可以集中兵力在任意一点上突然袭击,长江根本是无险可守,至于沈家,现在他们的舰队正一路下行,深恐被柳镜晓的炮兵看上热情招待。更何况沈家一向不喜欢长江上有更多的江防工事,就连江阴要塞的火炮大多还是共和初年购置,这个局面无法可守。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一个晴天霹雳,镇江失守了!这样一来,柳军就完成对长江的隔断,至于柳镜晓哪弄来那么多的船队将部队输送过江,电报上只是说:“沈家船队……”
这个沈家实际是柳镜晓夫人沈纤巧家的船队,不过四川沈家经常狐假虎威,自称“我们是沈家船队……”,这次柳镜晓早有安排,让沈家的商船队呆在江边,等部队一到就立即渡江。
镇江守军不过两三千人,又多是本地人,根本没想到柳军来得这么快,在短促的抵抗之后,不愿故土受战火波及,立即宣布投降。
接着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沈家船队载着柳军在多处地点渡江,而李定远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大惊失色:“沈家搞什么名堂!明明是他们支持我们北进的!现在又和柳镜晓勾搭在一起?是不是他们设了圈套让我们十万大军钻进去?”
此时给李定远召开的庆功大会,大伙儿终于能畅所欲言了,主旨只有一个“苏鲁和平,东南大协作”,大家从历史、地理、现实等众多方面论证了山东江苏互不侵犯的意义,特别是那位山东远道而来的茅老先生,发言更是十分积极,一再回顾柳镜晓和李定远历史上的传统友谊,并指出若干条合作意见,只有从上海连夜赶回的徐震徐小胖子一言不发。
最后全体表决通过了十六个和平宣言,请双方停止冲突就地停火,只可惜柳镜晓的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渡过长江,据闻宁泸铁路已经落入十七师控制之中,现已全部停运,江北则正向南通挺进,南京城内,江苏省币几乎成了废纸,大家只认识柳镜晓发行的山东省币。
在这种情形下,庆功大会改称和平大会,大伙儿一方面赶紧焚毁给李定远歌功颂德的文字记录,一方面倡议和平,最后李督也传过来话,请派一位代表到仪征和柳军接洽和平。
至于条件,李定远希望柳镜晓能把部队退回原防,实在不行可以划江而治,至于军费,江苏方面可以补偿山东二百万元。
至于谈判代表,大家一致赞成茅禹田老先生过江走一趟,茅老先生当仁不让,他拍着胸膛说道:“论资格,我还是柳镜晓的前辈了!我一向主张和平,提倡和平!”
等他一走,大伙儿都冷哼一句:“这个蒋干过江去了!”
蒋干过江,也能掀起几点风浪,茅禹田一登岸就找到柳军前锋,亲切地说道:“你们快过江去吧……”
可柳镜晓的部队笑哈哈地把蒋干迎进帐里,然后搞了一个小阅兵式,暗地苦着脸相互说道:“今天还不成,得等明天……”
原来到仪程的部队只有柳镜晓的前卫部队一个连,凭这点兵力过江完全是肉包子打狗,不过柳镜晓的部队两三日可到。
当晚,蒋干又赶回了南京,一遇人连声说道:“不得了!不得了!仪征至少到了两万大军,大炮不知道有多少……”
让一个步兵连来回走十圈有这么强的效果,实在出于柳军的意料之外,这样一来李定远却是大喝道:“我李定远有什么好怕!他纵是有二十万大军,我照样能把他们给砍了!明天亲自集合全军大军出击,到时候把柳镜晓的部队全歼于江面……”
说着,李督就以周公瑾自许,拍着掌大声念着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只可惜这顿打气没什么效果,大伙儿没想到李定远是何等“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倒想到另一首诗:“王濬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于是乎,当夜北驶小舟不断,事后清点柳镜晓竟得六十三封效忠书,其中更有割破手指的血书,痛责李定远之非。
还好当晚总算赶来了步兵两个营,把李定远的阵脚给稳住了,上海沈家方面也是一再否认支持柳镜晓,李定远清点实力,把警察和地方部队都算进去,南京附近尚有七千之众,似乎觉得自己尚堪一战,于是宣布明日统领全军出击。
于是找来江苏省联合银行的行长大人,大声说道:“明日我要领兵出击,一举击败柳镜晓!你多准备些钱财,到时候好奖赏三军……”
行长连忙说道:“省币倒备有一百八十万元,只是眼下官兵都拒收省币,甚至因此哗变……”
李定远不由沉思许久,问道:“除了省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