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许多人都觉得上战场拼死拼活,还不如上山做买卖快活。
至于鲁南的十几个县,现在大半投了柳镜晓这方面,有的干脆把张克驻在当地的驻军给强行缴械了,张克能控制的地盘也就是临沂附近而已,其余的部队就孤立在驻守在几个大市镇,就是在这些大集镇也是不安全,当兵的都老老实实地拿出钱包买东西,一分也不敢少。
此外海州的李定远旅也派人来找了柳镜晓,会后双方发表了一番:“建立淮海省为当务之急!”
淮海省?这就是趣事一桩,共和开创以来,一直有着淮海省的想法,大致就是以为徐州中心,在淮海地区新设一省,可是李定远想设的这个淮海省却是大大不同。
李定远旅的控制地区比较有限,只有海州一带,但在海州驻防是天下间第一等的大肥缺,每年出产几百万担食盐,就是自己不贪不占,做一个大好人,从每担盐抽个二角三角,也足够部队大吃大喝了。
何况在海州驻防花头很多,控制淮盐的不是江苏本省人,而是皖商,这些安徽人一年不知道能赚上多少银子,对于名义上“护盐”的李定远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李旅长想什么物事,不用开口,人家已经主动送上来了,要知道李定远只要稍稍卡一下你,这几十万的利润就飞了。
李定远是舒服了,可江苏方面就不痛快,江浙素为鱼米之乡,江苏在总体上更胜于浙江一筹,尤其是在上海附近的几个税卡,一年收入就是几百万元,所谓人间天堂是也,冯黎在江苏做督军实在是最舒服不过,可是他贪恋名位,硬是跳入了北京城这个大火坑。
不过江苏对于海州这个地盘也是绞尽了心思要收回,几任督军都估计了下,海州产盐三百万担以上,每担就是收税一元也有三百万元啊!何况共和以来,盐税素重,一担至少可收三四元之多,一年下来不知道能捞多少,所谓人民不知足,虽然不缺钱花,可是觉得别人抢去了这么多银子,打心里实在不舒服。
不过,盐税是中央税收,也是中央政府的命根子之一,中央发行公债的抵押品,用的最多就是海州的盐入,虽然李定远和皖商在其中上下其手捞够了,可是落到中央政府袋里几百万元还是有的,这次南征军的经费,段铁民就是用海州的三年盐税做为担保。
因此中央政府对江苏方面的回应就是:“盐税素归中央,贵省无须过问!”当然了,段铁民也提出归还海州没问题,只要江苏将历年积欠的解京款项一还清,中央立即归还海州,对于这个条件冯黎只能哭笑不得,共和以来江苏解京的款项少得可怜,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任上就已经达到亿元之多,真要把这欠款还清了,他冯某人还不如回乡种地好了。
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李定远就想着一劳永逸的法子,而这个淮海省的想法最合李定远的味口,但把整个淮海地区从江苏分割的想法他暂时连想敢不敢想,毕竟这个淮海省一直控制到徐州一线,真要这么干,人家肯定是想带兵来攻。
可是以海州附近建立淮海省,这也是太寒酸了,这地盘连一个特别区还不如,他只能借口海州附近垦殖,要求让把这块地盘归国务院管辖,可现在好了,他的海州是对抗江苏省的,而柳镜晓的鲁南也是王自齐的盘中餐,海州加上鲁南虽然寒酸了些,可是建一个小省还是不成问题,两个人是一拍即合,当即发表了这样一通电文。
当然了,柳镜晓和李定远的淮海省官职设置也是天下奇闻,既不设省长,亦不设省城,而是设两个地位对等的道,一为海州道,一为鲁南道,各设镇守使一人。
王自齐一收到电文就变脸了,他以前是希望柳镜晓和张克大打出手,可现在他赶紧向柳镜晓说明自己对他毫无恶意,还公开通电说:“南征战事正急,正需张师长克此等豪杰阵前建功……望早日出发……”
一千个依你!一万个依你!只要你不提“淮海省”三个字,真让建立淮海省,这鲁南十几县就没想望了,虽然现在鲁南不归咱家管,可是刮出来些银渣还是行。
张克见到王自齐变脸,也知道鲁南呆不下去,只能派代表出去谈判,柳镜晓开出十分苛刻的条件,张克一看到柳镜晓的亲笔书信脸就白了,整个身子剧烈地抖动,最后抓起信纸撕成两半,大声道:“这不是谈判条件,这是让我们送降表!”
手下的干部刚以为张克有抵抗到底的决心,可张我帅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对谈判代表说:“出去和柳镜晓再谈一谈,请他再做一些让步!”
柳镜晓只做了一点让步,张克军离境之后,鲁南方面一次性补助由五万元增加到十五万元,每月再补助一千大洋外,其余的条件一个也没变,只是在文字上做了一些修辞。
至于其它的条件,确实和投降差不多,张克的部队即日起集结,分批离开鲁南离境,如有违反军纪的行为,由柳镜晓部派人处置,鲁南张克控制区所有一切物资、设备都不许有任何破坏,如有任何损失则由柳镜晓在补助款扣除,张克在此期间不许筹款,不许强行带走人员,不过作为补偿,由鲁南方面在开拔前筹集二万元的开拔费,而且最苛刻的条件是张克所部除了张克自己的财产之外,所有携带走的物资都要由柳镜晓部检查才能带走。
这些条件确实苛刻,实际就是无条件投降,特别是他手下的军官大小老婆都是以打来计算的,给柳镜晓这么一搞,不是妻离子散了吗?虽然这老婆大半是强抢而来的。
这期间张克的部队十分规矩,可以说是军纪比铁严,因为传来风声来,说只要偷看姑娘洗澡一次,柳镜晓就要张克阉人,只要强买半角钱的物资,柳镜晓就要张克枪毙人,现在这些土匪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
结果是离境之后,张克的部队只剩下一万五千多人,而且这其中还包括了七八百家属,幸亏张克历年搜刮,颇有资财,这部队还能维持下去,他只能继续向南开进,准备南征。
既然张克走了,现在临沂城内最受欢迎的人物就是柳镜晓,应酬就来往不绝,大家都虽然拍不上这位柳师长的马屁股,可是马脚还是拍得上。
酒席来往不绝,宴请回请不断,柳镜晓也是飘飘然,柳镜晓好不容易找个空闲时间,随手在房间内抓了几张报纸观赏,结果不由笑了起来。
这是几天来的报纸,头条都和柳镜晓有关,分别是:
“今有十七师部队于日照登陆,师长为好色如命、贪婪无度的柳某……”
“邪恶的柳部做恶多端,民众控诉甚多……”
“杂牌部队柳镜晓率部向鲁南进发……”
“十七师柳师长和张克正在谈判中……”
“欢迎柳镜晓将军进入临汾……”
“最受人民尊重、爱民如子的柳镜晓将军今日进入临汾……”
而且这些新闻都出自一人之手,登于一家报纸,他正乐着,只见一个身影跳了进来,轻声唤道:“镜晓!”
第六卷 第三十三章 伶人传
柳镜晓一听这声音,赶紧站起身来,亲切地唤了声:“如冰!快来快来!看这些新闻!”
徐如冰披了件白色袍子,把一切曲线都掩盖在这袍子里面,让深知其中内情的柳镜晓不由浮现出一种神秘感,听着柳镜晓的话,看了标题不由掩住小嘴笑了起来,偏偏找了最前面的一篇报道念起来:“今有十七师部队于日照登陆,师长为好色如命、贪婪无度的柳某……”
接着夫妻两人一齐动手,又找了几张报纸,记者手里的笔有着无限的威力,现在正不断控诉张克那官匪一家的部队在鲁南的种种不法所为,顺便吹捧一下柳镜晓,当然了,中国人的花样玩来玩去都是那几种:“祝柳师长万寿无疆……祝郭参谋长永远健康……”
这和另一时代的口号如出辙,所谓的历史,不过不断重现的事实而已,闹够了,柳镜晓见徐如冰好象有话要讲的样子,便问道:“如冰!找我来什么事?”
徐如冰轻摇玉首答道:“没事!”
否定之否定定律是万能的,柳镜晓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就是:“当然有事!”
他便拉着徐如冰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说道:“有什么事说着……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你有什么事还不能到我说吗?”
徐如冰这开口才说道:“镜晓,自打进了这临沂城,我们几个见你面的机会就很少了,就连俊卿也很少见到你的面……”
柳镜晓这才明白徐如冰的来意,他赶紧道歉说:“都是我不好!你也知道现在我是掌管着鲁南十几县,应酬多了些……实在对不起啊!请这事情一忙完,我就全心思地陪陪你们!”
现在柳镜晓真是分身乏术,这张克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事务繁多,偏偏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鲁南只要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请柳师长到家赴宴,再加上种种零碎,柳镜晓也很难把几位夫人都照顾周全。
但是徐如冰接下去的话让柳镜晓小吃了一惊,他说道:“镜晓,我来这里,是我自己的主意!”
接着她说出了一番大道理:“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治国之策,只是小时候听人说过,但凡一团体,起始之时必定是齐心一致,全心思地想把事情干好,等顺风顺水的时候,人人就肯定就为自己打算,这团体就自然走了下坡路……”
柳镜晓听她讲完,没有说话,脸色沉了下来,想了许久,徐如冰见柳镜晓的脸色不好看,也不敢说话,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突然间,柳镜晓象豹子般冲了上去,把徐如冰压在身下,双手在徐如冰身上到处乱摸。徐如冰没有防备,想挣扎一下,就看到柳镜晓一脸坏笑,只能轻声求饶道:“镜晓……大白天啊……”
柳镜晓接下去的话倒算是情深意切,他的嘴巴贴着徐如冰的耳朵说道:“如冰……你这话说的是最在理不过了,可以说是良药苦口啊……所”
他嘴里吹出的气,拂过徐如冰的小巧耳朵,让那里变得通红通红,柳镜晓又霸道地把徐如冰压在身下,做着最亲切的接触,柳镜晓更是把一双手摸进徐如冰的衣裳里,捉住徐如冰一只脱之欲出的豪乳,用尽全部的心思调弄起来,让徐如冰只能大声地喘气,只能靠在沙发享受着丈夫的爱意。
只是这时候偏偏有不知趣的人士,听着敲门声,柳镜晓只能放下大业,徐如冰用勾去人一半魂儿的媚眼瞪了柳镜晓一眼,手里不忘整理衣物,不过衣冠不整的仙子也别有风情。
打开房门,正是郭俊卿,她手里拿着电文,笑嘻嘻地看着柳镜晓和徐如冰,徐如冰的衣物虽经整理,可任谁都看出刚才的景象。
对别人可以生气,可对于郭俊卿,柳镜晓只能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他问道:“俊卿,什么事?”
郭俊卿把手上的电报都递给柳镜晓,第一通电文很简单,上面只说:“罚抄伶官传序一百遍……”
天底下用这种语气说话的,除了燕傲霜还会有谁,柳镜晓虽是军旅出身,可毕竟跟着燕傲霜学过几年国学,燕傲霜说这话自然大有用意
燕傲霜提到这篇文章,许多尘封的回忆又浮现出来,柳镜晓不由念道:“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怜人也哉!”
所谓《伶人传序》,这是后唐庄宗李存勖宠爱乐工伶人以致国破身亡的故事,正所谓“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柳镜晓对于徐如冰刚才所言,虽然有些记在心上,可终究没到刻骨铭心,可是燕傲霜的这通电文又是惊醒梦中人。
柳镜晓突然这数年来的过往故事,他心想:“我当年率一支孤军,崛起于漠北,转战数省,靠的是什么?还是我正当少年,锐气正足,加上上下一心,才有这番成就……可是这种应酬下来,岂不是当年的雄心壮志都虚掷一空吗?”
柳镜晓越想越是震动,他当年受过大挫折,在定边军也算是九死一生,只是进了这临沂城,没有人不是迎合于他,颇有些醉生梦死的感觉,给燕傲霜这一点醒,当真是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他心中有着无限宏图,但凡一官员上任,必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早有着种种打算,在鲁南成就一番大事业,何处该如何建设,何处当如何施工,何人可升职,何人可免职……早就有了一番打算。
中国的官员,有句名言,叫作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可是真是施行起来,只见到官员的气度越来越不凡,官衙也是修得越来越气派,老百姓的日子却是过得越来越苦。
柳镜晓一想到这关节,当即洞透这其中的缘由,暗自想道:“若非老师提醒,谁能保证我不会成为第二个张克?”
正谓旧人哭声新人笑,当年的张克虽然出身于匪类,可是当年投身官军之后,也曾有过一番作为,在口外平定叛匪,虽然手段过于血腥,但凡沾上一个匪字就是格杀勿论,有一家大户人家,当年就暗藏匪类,见势不妙主动交出赃物,又交代这前后的缘由,以为平安无事,可是张克照样将户主斩于刀下,不过这样一来这数百里匪迹绝影。
柳镜晓当年出关之时,经过那一带的时候,当真是夜不闭户,听到张克的名字,那些农人都赞不绝口,说他虽然过于残暴,在那一带杀匪千余,可是平匪却有奇功。
可是今日的张克,哪有一点当年的锐气?自己若失了这点锐气,今天这些对自己点头哈腰的人物,日后不是照样对别人点头哈腰!
柳镜晓思索了很多,可以说是感想万千,再仔细看第二通电文,这通电文是山东督军王自齐打来的,说是:“丁省长速速到省上任,丁某不胜欢迎……所有起程事务,请柳镜晓即日准备……”
他的言语之中,将丁重捧得很高,又将柳镜晓视作丁重的下属,如果柳镜晓不是受刚才这一惊,必定会勃然大怒。
要知道丁重虽然是柳镜晓的老长官,提拔过柳镜晓,可是他现在的地位在柳镜晓之下,就连他的职务都是柳镜晓委任得。
王自齐打的如意算盘,天下找不到一辈子都向老长官点头哈腰的人物,现在丁重的地位重新跃居于柳镜晓之上,这柳镜晓自然就和鲁南的地方人士起了冲突,柳镜晓所部初入山东,根基不稳,只要和地头蛇起了冲突,这十几个县的地盘,还不是在他王自齐的掌心里吗?
可是柳镜晓现在却不在意,现在他自己自有对策,不过他还真找来伶人传序,仔细仔细地抄了起来,几位夫人见着心疼,劝他找人代抄便是,就连郭俊卿也劝道:“老师只是说说而已,你何必当真了?”
柳镜晓应道:“老师和如冰说的可是金玉良言啊!我怎么能辜负她们一片好心吧!”
既然劝不动柳镜晓,只得让厨房多做些可口饭菜给柳镜晓补补身子,柳镜晓整整花了两个整天的功夫,才算是正正式式的抄完了。
不过几位夫人也算是知道柳镜晓的字实际也不坏,粗看起来是十分娟秀,有卫夫人之风,可仔细看看,似乎又有几分二王风范,游龙飘逸之感,再细看,又是暗藏着武人的风范,飘逸间隐隐有几分勇悍之气。
柳镜晓把这字贴送到邮局寄给了燕傲霜,这才把熊曦找来。
现在的熊曦仍是十七师军马统计科的科长,可是这段时间由于业务扩展,编制和经费一下子就多了很多,